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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当代-2006年第3期-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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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三个的脸色都不太正常,虽然我们极力的掩饰过了,但很多东西还是没逃得过大哥大嫂的眼睛。他们交换了一下狐疑的眼神儿,大哥就一个一个的看我们的脸。看完了,就把眼睛放在秋秋头顶上,问,出啥事了? 
  秋秋一直不吱声,坐一边儿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跟黄狗玩儿。 
  大哥拿出烟来撒,我们都不要。 
  我们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心里打着鼓,不敢接这烟。 
  大哥说,你们傩赐,好像说的是正忙着种包谷吧? 
  雾冬说是。 
  大哥看着我,说,这是你兄弟? 
  雾冬忙说是。 
  大哥说,大忙季节你们棒劳力不在家干活儿,是有啥事? 
  雾冬支吾着,脸有些红了。我忙抢过来说,没事儿,我们家的包谷昨天就全种完了,我们送秋秋回来看看。 
  大哥的眼神里全是不信任,但他还是说,哦。说话间,嫂子给我们一人端来了一碗香喷喷的面条。嫂子说,这会儿做饭怕来不及,饿着我们了,先做个面条我们吃,待会儿再慢慢做饭。 
  我们两个端起面条呼噜呼噜吃起来,秋秋却说她不饿。嫂子早看出秋秋的眼睛是肿的了,只是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儿直接问秋秋为啥肿了眼睛。秋秋不吃面条,嫂子就不能不问了。嫂子说,秋秋你遇到啥事儿了?秋秋假装没事儿地跟嫂子笑笑,说,没啥事儿。嫂子看一眼大哥,用眼神把一种不好言说的意思传导给他,才回头问秋秋,那,你眼睛咋肿了?秋秋说,我这眼睛这两天生了病。嫂子说,你不吃饭是吧?你嫁过去了我才嫁过来,我们还从来没正经一起拉过话哩,你要真不吃饭,我们到外面说话去。秋秋站起来,跟着嫂子到了院子里的李树下。嫂子端了一条板凳放树下,两个女人就并排坐在板凳上看着自己脚边绒球一样滚来滚去的小鸡说话。 
  嫂子说,是做姑娘的日子好过还是做媳妇的日子好过? 
  秋秋说,一样的。 
  嫂子说,才不一样呢。 
  秋秋说,我觉得是一样的。 
  嫂子说,你哭过。 
  秋秋说,没有,我的眼睛真是给凉着了。 
  嫂子说,你们来这里肯定有事儿吧? 
  秋秋说,没事儿,我是想来看看你们活儿忙不忙,来帮帮你们。 
  嫂子说,那好,一会儿我们就下地,你们全帮我锄地去。 
  但我们没有去帮他们锄地。全窝在屋子里等嫂子弄下午饭。 
  吃过下午饭,离天黑就不远了。雾冬说,秋秋我们回去吧。秋秋说,我不回去。雾冬说再不回去天就要黑了。秋秋说,天黑不黑关我什么事啦?雾冬说不要耍脾气了,我们回去吧,我们傩赐那天,一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秋秋说,我说过了,我再不去你们傩赐了,别在我面前提你们傩赐!雾冬说,你不回去我们也不回去了,你们这里可是个好地方啊,你去跟大哥说说,腾出一间屋来我们住,再分些地给我们。秋秋喊起来,你做梦! 
  本来他们是躲在猪圈那边儿的杏树下悄悄说的,秋秋一喊,大哥大嫂就听见了。大哥喊秋秋,你们吵啥呢,我看秋秋你别使性子了,你们早点上路回家吧。秋秋说,我不回去!大哥大嫂也不吃惊,早看出秋秋在跟我们闹别扭了。大哥说,你不回去那你去哪?你都是嫁出门的姑娘了,难道你还住在我这儿不走了?秋秋终于没忍住眼泪和哭声,说,大哥,我不嫁了还不行吗,你就把我当个嫁不出去的人一样看,我帮你们干活,只要你们管我吃管我一身衣裳就行了。大哥很生气地盯住雾冬,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雾冬说,没出什么事儿。大哥凶起来,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一样瞪着雾冬,恨恨地问,那为啥秋秋不跟你回去?嗯?!雾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愤怒的大哥就抓住了雾冬的衣服。雾冬忙说,你去问秋秋吧。愤怒的大哥真把雾冬放下,去问秋秋,出了啥事儿?嫂子也赶上来了,问秋秋到底出了啥事儿? 
  秋秋蹲在地上呜呜哭,就是不说出了啥事儿。 
  我看这事儿不好解决,心里突发奇想。我把大哥拉得远远的,告诉他,秋秋是不想跟雾冬了,想跟我了。大哥像只呆鸭一样看着我,显然是不相信我的胡诌。他说,你小子说明白点儿。我心里突突跑着兔子,心想这家伙要是飞起一脚或者揍来一拳,比被牛顶一回也好不了多少。但是,我不能呆熊,我得像个汉子。不为自己的面子,也得为能吓唬一下对方装装样子。我说大哥,我说的是真的,秋秋耍脾气是因为雾冬不同意这事儿。大哥好像头痛了一下,皱了一下眉头,还吸了一口凉气。这个信号告诉我,大哥有些信我的话了,最起码也是半信半疑了。 
  他径直走向秋秋,拉起秋秋走到另一边儿,走得太不小心,把一只金黄色小鸡踢出去好远。觉得可以了,大哥才放下秋秋,问她,你真跟他兄弟勾上了?秋秋惊讶得哭都忘了,问大哥你听谁胡诌的呀?大哥说,就是他兄弟说的。秋秋说,不是这样的大哥。大哥说那是怎样的你说。秋秋说,大哥你嫁我的时候真的不知道吗?大哥说我知道啥?秋秋说你把我嫁到傩赐那地方我也认了,可你让我嫁的是两个男人,是他们两兄弟。大哥抓着秋秋的手突然僵硬得像石头。这样的嫁法他还从来没听说过,即使是从自己亲妹妹的口中说出来他也无法相信。 
  但秋秋告诉他,这完全是真的。 
  大哥再一次愤怒了,他放下秋秋朝我飞奔过来。在相信这事儿已经是真的以后的第一时间里,他的愤怒本来是没有目标的。但稍往后一点儿他就想起了我,想起了我的那一通胡诌。于是,他像风一样就来到了我的面前。我还没来得及思考该怎么应付,他的拳头就出击了我。一闷拳砸在我鼻子上,我眼前一黑就干脆不思考了。 
  愤怒的大哥并不管我思不思考,他把我当一个稻草靶子一样打理。练过了拳头,再练脚。这就惹怒了另一个大哥。雾冬怪叫一声扑过来,朝着这个欺负他兄弟的舅兄挥起了拳头。于是,接下来,就是两个大哥打仗了。我瘫坐在一边儿,满脸是血。我的脸已经肿起来了,我的小腿还在火辣辣地痛着。两个女人,先是被这突然而起的战争弄得发了会儿傻,后来,秋秋扑过来,嫂子也跟着扑过来了。 
  女人一参与进来,男人就自觉把战斗停下了。 
  宣布战斗结果吧,我自不必说,雾冬也受了伤,是嘴上。这家伙专门喜欢打人的脸,我的鼻子肿了歪了紫了,雾冬的嘴也歪了肿了紫了。他呢,好像没哪儿伤着。 
  秋秋痛哭着,摸摸雾冬的嘴,又过来摸摸我的鼻子,好像这些伤都是她身上的,她好痛好痛似的。 
  嫂子哭着个脸,但脸上没泪。她说你们这是做啥呢这是?这是做啥呢这是? 
  没有人回答她我们这是做啥。 
  战斗的结果让秋秋的大哥有些意外,这种胜利好像不值得骄傲。他原地瘫坐下来,把头埋进双膝间,年深日久地沉默。 
  后来,他突然抬起脸,看着雾冬说,这事儿你们打算怎么办?我跟你们摆明了,这事儿让你们骗了也就骗了,打了你们我也算出气了。但这事得解决好。 
  雾冬说,我们傩赐都这样,不是我们能说了算。 
  秋秋大哥再一次把眼睛瞪成铜铃状,不相信雾冬说的话是真的。他说难道你们一个庄子上都这样?雾冬说,我们一个庄子上都这样。他说你们庄子上的人不知道这是犯法?雾冬说他们知道这是犯法。他说知道犯法还这样做,就不怕别人告你们?雾冬说,都很多年了,告也有人告过,告了也没用。又说,大哥你们不能告。大哥说,我为什么不能告?雾冬说,你一告,我们一庄子人都完了,你们是杀了一个傩赐庄。 
  秋秋大哥看着雾冬,瞪圆的眼睛慢慢的扁下来。他说,要是我硬要告呢? 
  雾冬说,大哥何必跟我们傩赐庄人过不去呢,你们如果硬是不让秋秋回去,把钱退我们,我们让秋秋回来就是了。秋秋大哥再一次把眼睛睁大一些,问雾冬,你就没想到过一个人娶秋秋?雾冬说,我想也没用,我一个人拿不出那么多钱,娶秋秋的钱是凑的,秋秋就不是我一个人的媳妇。秋秋大哥突然呸出一口痰,说真他妈荒唐!喊过荒唐以后,他就把脑袋埋下去做思考状。这一想就想了好长时间,后来,他把秋秋拖着到一边儿去说话。 
  他说,妹妹你听我跟你说,这事儿成都成这样儿了,这事儿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说出去多不好啊,人家还说我犯糊涂呢。 
  秋秋说,那不说出去你就不是犯糊涂了? 
  他说,其实,我看这两兄弟人都不错,我看他们都不会错待你,我看被两个人疼着可能还比被一个人疼着好得多呢,你不如就依了这事儿算了。 
  秋秋用一双火辣辣的眼睛干瞪着她大哥。 
  他说,你晓得的,钱也娶你嫂子了,我哪来钱还他们啦。我看既然你们那地方都这样,也不是你一个人才这样,也就没什么稀奇了。我看你也别闹了,我不是把他们揍了吗,以后要是他们对你不好,我揍不死他们才怪…… 
  秋秋啪地一声吐了她大哥一脸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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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始,秋秋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她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眼泪像倒豆子一样。她像一只头发晕的小母鸡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儿,眼神就再一次碰上了她大哥的眼睛。就这样,她突然决定赌气往傩赐走。 
  这时候,路的前面是什么她已经不管,她只知道大哥太让她绝望,她就真朝大哥指的方向走,她要走给他看,她要让大哥为他的话付出一生都不得心安的代价。 
  秋秋在我们前面,朝着傩赐,那个越来越黑的地方,悲壮地走。 
  我和雾冬跟在后面,谁也不敢发出一个声音。 
  从雾冬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他的不踏实。秋秋回傩赐不是因为他,也不是因为我,她这么走下去,会走向哪里他摸不准。当然,我也摸不准。不过,雾冬的眼神告诉我,他会一直跟着秋秋,不管她会走到哪里,他都会一直跟着。我却不是,我在跟着秋秋往回走的时候,我的心已经动摇了,我挨了打,身上很多地方都正痛着,是这些痛点让我觉得我正在做一件非常无聊的事。这件事情从头至尾我并没有从心里认可,那么我为什么要为这件事情付出呢?我想。 
  不管秋秋这一次会走向哪里,我都会回去睡觉。我想。 
  我们在回傩赐的半路上碰上了我妈和高山叔。我妈说她是怕天黑了,我们看不见路,送电筒来的。她手里还真拿着两支电筒,怕我们不相信她,还把电筒往上举了举。 
  本来,秋秋这么走着,眼前晃着的总是她大哥最后留在她脑子里的那副嘴脸,就是说,这一路上全是由她大哥为她举着仇恨的火把。我妈和管高山一出现,就把她大哥的影子挤开了。这样她就不走了,她站下来,东张西望一阵,又回头往回逃。 
  雾冬一下抓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走。秋秋挣,叫雾冬放开她。雾冬说,你不要回去了,你大哥不会让你进屋的。秋秋说,你别提他,我死也不会回大哥家!雾冬说,那你还能去哪?秋秋说,我去死!雾冬硬硬地扎着她,要把她的骨头都抓断了一样。他说,我不让你去死! 
  我妈上前来,把一脸的心痛和同情从眉眼间挤出来,去抚秋秋零乱的头发。秋秋把头乱摇,躲着我妈的手。 
  我妈突然就对雾冬凶起来,说,愣着做啥?这么难走的路,就不晓得背上秋秋走?! 
  雾冬一下子明白过来,强行把秋秋扛了起来。 
  秋秋就在雾冬的背上喊,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放下我让我去死我去死我死也不回傩赐去…… 
  不管她喊什么,我们都默默地听着。 
  这很像一种什么仪式。她的喊声和我们的脚步是这个仪式的主要形式。 
  到傩赐的路还有些长,而且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秋秋的喊声已经由弱到没有,在深深的黑暗中,她也沉默了。管高山在这个时候替下了雾冬,之前我妈用电筒光照过我的脸,她从我的脸上没有看到可以替下雾冬的积极性,所以她拉了一下管高山。管高山在被她拉过之后,就对雾冬说,来我背吧。就把秋秋接过来了。 
  秋秋被换到管高山背上的时候又开始了喊叫,休息了一会儿,她的声音又变得有些高了,而且还有比先前更加尖利的势头。雾冬大概是不想听到这种尖利的声音,要不就是想跟她和一曲。他也开始唱了。他唱的是经,什么经我不清楚,但我知道那肯定是经。雾冬的声音比秋秋的粗重,对秋秋的声音有着一种包裹性。秋秋的声音很快就被包裹住了。接下来,我们听到的就只有雾冬的唱经声了。 
  墨一样的群山把黑夜点染得十分苍凉,雾冬的唱经声在这一片苍凉之境播种着更加深重的苍凉。 
  我妈说,雾冬你别唱了。 
  雾冬真的不唱了。 
  我们的脚步声在这冷寂得跟一块铁一样的黑夜里,显得那么胆小可怜。不过,好的是,我们终于到傩赐了。 
  秋秋被管高山放到电灯光下,有一会儿没能睁开眼睛。等到她把眼睛睁开,她发现她已经站在岩影为她垒的火炉前了。她没有看面前站着的这些人,她把眼皮低下去,青着脸往门外走。她当然没走得动,雾冬把她拉住了。即使雾冬没拉她她也走不出门,岩影还躲在屋外的黑暗里。这件事情到这个时候他还不宜出面,他躲在黑暗里为了在事情需要多一个人帮忙的时候出现。 
  秋秋被雾冬拉着,动不了,但秋秋脸上是青成铁皮一样的倔强。 
  我妈一直默不做声,但我们都能感觉到她的眼睛在说话。她看一会儿雾冬,雾冬就领悟了她的意思,懒懒的酸酸的跟秋秋说,秋秋,蓝桐替你挡过牛呢,为了你他命都差点送了,你不跟他就是欠下他了。这话在我听起来怎么听怎么都有一种讽刺的味道,我那一刻差点笑起来。可我妈盯着我看,我就没笑得出来。妈的眼睛里那么多可怜那么多心酸,我看得心直往下沉。我说,妈,秋秋不同意,我退出算了。我妈被我的话吓了一跳,脸上的皱纹有过一阵慌乱的扭动。 
  我爸的声音在一边响了起来,说你他妈的说胡话!我很认真地迎视着我爸,说,你们不就是想我有一个媳妇吗,我往后娶一个就是,何必要逼着秋秋呢?秋秋在这个时候飞快地瞟了我一眼,我惊异地发现那眼神里感伤比感激要多。她敏锐的情感触角简单地把我的话当成了对她的轻视。但是,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去计较去解释这一个话题。我爸被我气疯了,上来狠狠地甩了我两耳光,让我本来就青肿的脸更加青肿。我爸打完我后说,你他妈的读书读出息了,会说几句话了不是?说你他妈的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样子,就你这熊包样还能自己娶回来媳妇?你他妈在你面前现成的都不敢弄,还想自己去娶?你他妈的就是娶回来了你养得起吗你?!我爸这么骂着我的时候,眼睛里有泪光在电灯光下闪烁。我被这些不断闪烁的泪光晃得眼前发黑,心里闷得有些缺氧。于是,我深深地埋下头,决定用这种方式把我的思想藏起来。 
  妈蹭到秋秋面前去,长久地看着秋秋。秋秋长久地埋着头,并不准备理会我妈的眼睛。秋秋还使足了劲想挣脱雾冬铁箍子一样的手。我妈不管她是挣还是不理会,就那么固执地看着,看着。秋秋终于没抗得住,抬起头叫了一声妈。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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