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桥-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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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北京的车上，又是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尹天行带着他新交的女朋友，雷蕾，九四电气的。吉林的女孩。两个人和江雪生薛浩坐对面。
“老五，打扑克么？三缺一。”有人探过头来招呼薛浩，薛浩微笑摇头，问江雪生，“吃梨么？”
江雪生摇头。
“苹果？”
江雪生又摇摇头。
“那吃个桔子吧？”
江雪生忍不住了，“你卖水果啊？”
薛浩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路上没事，吃着玩呗。”
江雪生翻了个白眼，“没事那边打扑克去。”
对面的雷蕾扑哧一声笑了，对尹天行说，“你看你对我都不如薛浩对生子好。”
尹天行看了对面两个一眼，淡淡的笑说，“人家俩是过命的兄弟。我们还没到那程度呢。”
雷蕾的小嘴撅了起来，“那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
“爱不爱我呢？”
“昨天不是刚问完么？”
“我还要听嘛！~~”
薛浩和江雪生两双眼睛都没看着尹天行，可尹天行还是窘得不行，“这么烦，不爱了！”
薛浩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雷蕾对着尹天行一顿乱捶。尹天行不得不抓着她的手说，“别捶了，再捶更没力气爱了！”
雷蕾甜蜜的笑着，倒在他的怀里。
江雪生掉过头去看窗外飞驰的景色。
女生可以轻松的说爱一个男生，男生可以轻松的说爱一个女生。真好。
过了一会儿，薛浩用手捅捅他，递给他一个削了皮的苹果。江雪生接过苹果咬了一口，觉得这苹果的味道就象他现在的感觉一样，酸酸甜甜的。
下了火车再倒乘汽车，薛浩背着他那个超级大背包，汗流浃背还不让江雪生帮忙。
“就你那小样，我这包能把你压趴下了。”
从汽车站出来，再走了一里地，总算看见母亲的小卖店了。
“妈！”江雪生老远就高声叫着，李碧媛从柜台后面一下冲了出来，看着比自己高一头的儿子，两只手绞在一起，只说“可回来啦，赶紧回家歇着去吧。”瞅见薛浩一脸傻笑地站在旁边，疑惑地问，“这是……？”
江雪生赶紧介绍，“妈，我们一个学校的，老乡，也是机械的。到咱这儿玩两天。”
李碧媛也说不出啥来，就一个劲地说，“好啊好啊，那快领咱家歇着去吧。那个，”仿佛想起来什么，她匆匆走回店里，拿了几瓶啤酒饮料出来，塞给江雪生，“天热，你带回去喝吧。家里冰箱里还有镇着的。”
江雪生答应了一声，高兴的带着薛浩往家走。薛浩好奇的东张西望，发现这个镇子真是小得可怜。所有的建筑都在视线所及的一公里范围内。而江雪生的家，竟然是一座二层小楼——中间的一间。里外屋两间房，有一个公用厨房，厕所是外面的公共厕所。小得不能再小的那种。薛浩看着有点心酸，心想江雪生就在这么个小地方长到这么大，难得竟然没长成歪瓜劣枣。
江雪生把东西放在地上，从水缸里给薛浩舀了一瓢水，薛浩稀奇地看着手里的葫芦瓢，忍不住笑起来。
“你们家用的东西真可爱。”薛浩咕咚咕咚灌下去一瓢，抹抹嘴巴说。
江雪生横了他一眼，出去了，不一会儿从旁边邻居家弄来了一张行军床，给薛浩铺上。“晚上你就睡这儿吧。”
薛浩看了看旁边的那张木床，上面还挂着细密的蚊帐，就半调笑的问，“要不晚上我和你挤一挤吧？”
江雪生冲他扬了扬拳头，“滚。”
晚上李碧媛早早关了店子回来，亲自下厨房炒了四个菜。地三鲜，土豆炖牛肉，酸菜粉条，溜肝尖。吃得薛浩满嘴流油。
“嘿，阿姨的手艺，没治了！”
江雪生不动声色的递给他一块面巾纸。
薛浩接过来抹抹，继续大块朵颐。“阿姨你啥时候去成都玩玩？我带你四处逛逛，咱吃火锅去。”
李碧媛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等我有空就去。”
吃罢了饭。薛浩主动帮江雪生收拾碗筷。在水槽边，薛浩看着江雪生只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背心，站在那里洗碗，洗抹布，忽然觉得心里开始发痒。他想过去碰碰他，可是他不敢。这可是在江雪生家里。你个小兔崽子，你这不是对不起自己兄弟么？薛浩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看着江雪生那背影的轮廓，真好看，真是看一眼都能让他有冲动。
而且，越是在危险的地方，不越是有刺激的感觉么？
你TMD到底在想什么啊？薛浩抬手自己给了自己一嘴巴。抬头看见江雪生诧异地盯着他，咧嘴一笑，“有蚊子。”
晚上两个人各自躺在床上，薛浩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江雪生聊天。
“生子，你说，以后咱们分到一个地方，然后住在一栋楼里，好不好？”
江雪生打了个哈欠，“好啊。不过我可没钱买房子。等单位分不知道猴年马月能轮得上呢。”
薛浩也困了，但还是睡眼惺松的满口胡扯，“没事，将来我赚了钱，咱们一人买一个，两家挨着。晚上一起看电视，将来以后我们有孩子了，孩子也可以一起上学，象我们一样……”
江雪生模模糊糊的听着，模模糊糊的笑了，模模糊糊的睡了。
二十七
早上江雪生一睁眼，发现薛浩已经起来了。他赶紧起床下楼，倒不是担心薛浩走丢了，是怕他找不到公共厕所。刚到楼下就看见薛浩手里拿着一支冰棍，正和楼下人家的小姑娘逗趣。
“叫我三声哥哥，我马上就把冰棍给你吃。”
小姑娘眨着眼睛，不吱声。
薛浩把冰棍在她眼前晃晃，“红豆沙的，贼甜。”
小姑娘怯怯的叫了一声，“哥哥。”
薛浩哈哈大笑，“快点，再叫两声就好了。”
小姑娘飞快地连叫了两声，“哥哥，哥哥。”然后迅速地从薛浩手里抢过冰棍放在嘴巴里舔了一口。回头看见江雪生，甜甜的叫了一声，“叔叔。”
薛浩满头黑线。“她怎么叫你叔叔啊？”
江雪生哈哈大笑，“她是我干妹妹的女儿啊。当然得叫我叔了。”踢了薛浩一脚，“走，上去吃点东西，等会儿我带你出去转转。”
沿着干净的林荫小路，两个人向小镇中心慢慢遛达。靠西边就是江雪生读书的小学，靠东边是中学。小镇的孩子们也都是从这两个学校里毕业的。现在正是放假，学校里安静极了。
两个人从大门翻进去，坐在低矮的双杠上。太阳有点热，但并不烤人。这里离北回归线太远，远到阳光只有南方的一半热度。
“你早上怎么起这么早啊？我以为你怎么也得睡个懒觉。”江雪生淡淡的笑着，笑容在阳光下有层融融的金色。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醒得早，就睡不着了。干脆起来得了。”薛浩眯起眼睛也笑，心里却想，你就在旁边床上睡得一脸纯洁相，让我还怎么继续睡啊？
江雪生忽然指着校园里一排秋千说，“我小时候最喜欢玩那个，可总是排不上槽。”
“那现在去啊。没人，我带你。这个我强项。”薛浩极力怂恿。
江雪生瞅了他一眼，“你行不行啊？我怕你一下把我推个高空三百六度托马斯全旋。”
薛浩努力给他一个保证的笑容，“放心。最多让你尝尝单臂大回环。”拉着他高兴地跑过去，两个人面对面站在了秋千上，小小的秋千踏板显得有点窄。
薛浩担心地看了看脚底下，“这玩意能禁得住咱俩这两百多斤么？”
江雪生嘿嘿一笑，“怕等会儿摔下来啊？”
“等会儿真摔下来你压着我倒无所谓，万一我压着你，你那小肋骨不得折两根？咱妈还不得把我剁了当肉酱啊？”
“少废话，你倒是用力啊！”
“你站这么近我怎么用力啊？”
“那我离你远点？离你再远点我掉下去了。”
“不用，就是……你别贴我这么近行不，大热天的，汗都出来了。”
“谁贴着你了？”
“你转过去，这样咱俩一起蹲下起来，一起用力，能飞得老高。”
江雪生慢慢转过身去，感觉薛浩的前胸似有似无地贴着他的后背，忽然耳根子热了起来。还没等说什么，薛浩已经荡起来了，秋千三两下就被他旋得高高的，江雪生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就一下子飞入了高高的半空，风和速度带来的快乐让他大声笑了出来，笑声顺着风飘出好远。
江雪生的笑好象开水一样滚过薛浩的心。他大力的荡着秋千，想让江雪生能多开心一会儿。他愿意听他的笑声，就象春天里最温柔的春风抚过，就象在他的内心里，有根毛茸茸的小尾巴，轻轻地扫着他心底最敏感的地方。
他觉得下身已经硬起来了，只能更猛烈的荡起秋千。感觉到江雪生忽然侧过头，满是幸福的笑脸迎着阳光，象一颗璀璨耀眼的明珠。
薛浩有那么一瞬间，停了下来。风在袖间激荡着，他吻上了他的耳侧。
江雪生惊呆了。
这和上次完全不一样。上次他可以认为薛浩是受了诱引。而这次……他不明白薛浩为什么会这样做。
“生子……”薛浩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江雪生疑惑地看着他。薛浩的眼里也有些迷茫，好象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我们回去吧。”江雪生从秋千上跳下来，向学校大门走去，却被薛浩一把拉住。
回过头，对着薛浩有些微红的眼睛，江雪生不知所措。猝不及防，被他重重地拥进怀里，狠狠地吻住。
“生子……我……我想……我要……”
江雪生闭上了眼睛，心里立刻乱成一团，耳边只听得见薛浩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薛浩的手也开始不安分的伸进他的衬衫，摸上了他的胸膛。
江雪生蓦地睁开眼睛，狠狠抡了薛浩一巴掌。声音清脆响亮。薛浩一下就怔住了。
江雪生抹头就走。
薛浩完全清醒了，赶紧追，边追边小声地骂自己，“是我糊涂了。兄弟，你别生气啊！我是一时冲动，是我不对。你打我吧？要不骂我也行？啊？你……你别走那么快不行么？”
江雪生站住了，回头冰冷地看着他，薛浩那种脊背发凉的感觉又来了。
“我不生气。”他说，声音里有些阴郁。
“因为，我喜欢你。”他说，多了一些悲凉。
“我是个GAY。玻璃，兔子。我一直做梦都想和你在一起。每次打枪……可我知道你不是。你只是……过过瘾而已。”说完，江雪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有几分哀伤的看着薛浩。
薛浩忽然觉得心里瓦凉瓦凉的。江雪生的声音好象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虚无缥缈。江雪生喜欢他？喜欢……这个词听起来沉甸甸的，压得他胸口发怵。
“你……一直都喜欢我？”他小心翼翼的问。
江雪生的嘴角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里有些嘲讽，“怎么？怕了？怕我缠着你啊？”
薛浩嘿嘿一笑，“不是，就是听起来……有点难以想象。你竟然会……喜欢我。长这么大还第一次有男人说喜欢我。感觉……说不出来，怪怪地的。”
江雪生咳了一声，“要不我们回去吧。等会路过车站的时候，给你买张回去的车票。”
薛浩随口答应了一声，“好。”没注意到江雪生的脸色顿时暗了下去。
他果然……我真不应该说出来。江雪生看着校园里站成一排的白杨树，心灰意冷的想。
买了票出来，站在一棵大杨树下喝冷饮的时候，薛浩说，“兄弟，你别怪我，我心里现在乱得很。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行么？”
江雪生默默点头。他还能说什么？一切都已经揭开，真实被放到阳光下赤裸裸的暴晒，象鱼儿失去身上的鳞片，痛得让人想再次躲藏起来。
可是，他回不了头了。这样也好，给个干脆。要么继续在一起，要么各走各路。不用再藏着掖着，太累。
吃晚饭的时候，薛浩跟李碧媛打了招呼，说得回家看老爸了，薛浩的爸爸也是孤身一人。李碧媛见留不住，就张罗着让江雪生给薛浩带点东西走。江雪生不耐烦的说，带啥啊。人家大城市，啥没有啊。
薛浩也赶紧打着笑脸说，姨您千万别和我客气。这回我这包就能装下这么多东西了，下次我再来，一定给您再多带点东西来。
李碧媛是打心眼里喜欢薛浩这孩子，能说会道不招人嫌，不象江雪生，一张脸天天板着好象别人欠他钱似的。
她抓过薛浩的手，给他塞了二十块钱。“姨这点钱啊，真是拿不出手。你留着路上买点吃的啥的，啊？以后雪生在学校啊，你可得多照看着点。他不象你，不会说话，我就怕他在外面把老师同学都得罪了。”
薛浩嘿嘿笑，把钱又塞回来，“姨您放心，有我呢。我怎么也不能让生子吃亏了不是。这个用不着。我身上带着呢。”李碧媛坚决地塞，薛浩坚决地推。两个人推了半天，江雪生翻翻白眼说，都不要给我！薛浩只好收着了，讪讪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等李碧媛进了里屋，薛浩就把钱拿出来，塞到江雪生口袋里。“你拿着吧。给姨买点好吃的。我觉得姨脸色不太好。多吃点好的补补。”
江雪生低着头，没反应。薛浩觉得有点不对劲，拿手捅捅他。江雪生还是不抬头。
“嗳，你没事吧？”薛浩凑低了脑袋去看他的脸。真让他猜着了，江雪生一脸泪水的坐在那里，咬着牙不哭出声来。
薛浩靠着他坐下，小声问，“怎么了你这是？我是回家，又不是上刑场。”
江雪生伸手抹了把脸，“没事。你明天赶紧滚吧。看见你就烦。”
薛浩看着他还挂着水的脸，嘿嘿一笑，“你可不要想我想得哭鼻子啊。哎哟！”
头上重重的一击，薛浩龇牙咧嘴地看着江雪生终于破泣为笑，也跟着笑了起来。江雪生又瞪起眼睛，“你笑什么？我告诉你，你TM给我好好想清楚。要是你一个假期还想不清楚的话，咱俩就……”
“就……”
“就怎么着啊？”薛浩笑嘻嘻的看着他。
江雪生气得把头别过去。薛浩凑近他耳边小声说，“放心，不想清楚了我决不来见你。”说完，他把嘴唇轻轻扫过江雪生的面颊，然后跳到自己的床上去，迅速地钻进被子。
江雪生躲不及，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也躺下了。
两个人静静地躺着，虽然都没说话，却也都没睡着。窗外，月光很静，洒落一地的碎碎光影。
二十八
薛浩走了以后，江雪生和母亲便恢复了从前的那种平静生活。有次吃饭，李碧媛忽然问起。“薛浩有女朋友么？”
“有。不过刚吹。”
“噢？因为什么？”
“不知道。”江雪生语气有点硬。
李碧媛只得换了个话题。“你……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啊？”
江雪生抬起头，“妈，您今天没事吧？怎么净问这些个事啊。”
李碧媛脸有难色的垂下头，“雪生啊，你从小就脾气犟，又内向。小的时候还好，有什么事妈妈会在你身边。可现在你大了，以后妈妈迟早会……妈不放心你一个人啊。”
江雪生放下筷子，略带埋怨的叫了一声，“妈。”李碧媛抬头笑笑，眼睛里湿润润的。
“妈，等以后我上班了，咱们也搬城里住去，我给您买一大房子，然后就咱俩。我也不讨老婆，省着外一不听话再惹您生气。”忽然，薛浩那买房子的话在他脑子里闪过，一人一间，两家挨着……
李碧媛扑哧笑出来，“说啥傻话呢，怎么可能不结婚啊？”
江雪生重新拿起筷子，装着轻松的样子说，“没老婆我赚钱就咱俩花，讨个老婆我还得养着她。不划算啊。”
李碧媛无奈的摇摇头，心里却想起昨天晚上不留神听到的对话，隐隐担忧起来。凭她的直觉，只怕那些一直担心的事情就要发生。
等李碧媛去店里的时候，江雪生就呆在家里翻翻那些旧书。想着薛浩在的那几天，嘴角开始慢慢泛起微笑。又想到他在家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样一个结果，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