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碧树 by 碧树 (虐心+除了虐还是虐+he)-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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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苦支撑着就是为了等待这句话,如蒙大赦一般逃离了蕴明的房间。
血红的夕阳笼罩下来,我眼中所有的一切都被染上了一层血色,就像蕴成胸前绽开的血红的花朵。我看了看自己的手,修长白皙,并没有沾上蕴成的血,那么,那些汩汩流淌的血都渗到哪里去了?
秋风萧瑟,我想起蕴成身上单薄的长袍,不知他此刻能否捱得住那深重的刀伤?他流放的道路正是我以前从南胤到达北离的那条,只是我那时还有他竭心尽力地照顾,此刻陪伴他的,却只有牛车单调的颠簸。
暴躁地喝开了两个跟随我的太监,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支撑着回到房中。刚一推门,迎面就是蕴灵关切的脸:“嘉木哥哥,你见到他了?”
我无力地点了点头,身子一晃,立时被蕴灵扶住。“成哥哥怎么样了?”蕴灵焦急地问。
“我刺了他一刀……”我忽然笑了笑,心中却觉得汹涌的潮水冲破了勉力支撑的大坝,窒息的痛苦让我蓦地握住了蕴灵的手腕。
“痛……”蕴灵皱眉大叫,却生生住了口。她震惊地看着血如泉水一般从我口中涌出,身体被我带着跌倒在地上。
“嘉木哥哥,你……”蕴灵不顾手腕被我捏出道道青紫,惊恐地叫道。
“死不了……”我才说出这几个字,就又大口地喷出血来。心中的痛苦让我恨不能立时死去,仿佛那一刀是扎在我的身上。
你一定要活着,等我回来……蕴成是这样说的。那么我一定会活着,等你回来。
十五
寒冷的冬天很快到来了,我呆呆地坐在窗前,看着窗外萧条的树枝,神思恍惚。
蕴灵征得蕴明的同意,每天都到凌阳宫来看我——已经不必偷偷摸摸地翻墙过来。此刻房内还残留着她衣服上熏的淡淡香味,我耳边还萦绕着她微笑的宽慰话语:“听说成哥哥已经到了郴州,伤势也基本痊愈,说不定过些时候,皇上就会召他回来……他们毕竟是嫡亲的兄弟,从小感情深厚,嘉木哥哥不用太过担心。”
也许是吧。我低低地叹了一声,或许蕴成过得几年还可以回来,然而他曾经许诺给我的幸福究竟还能不能实现呢?这度日如年的孤寂岁月,我几乎已到了忍耐的极限。
手指抚上桌上的琴,我的心思仍然在远方,不论是郴州的蕴成,还是北荒的嘉宜,都是我难以愈合的疼痛。
弹了一会,我才惊觉这顺手而出的曲子,竟然是那半阙《逍遥游》。曾经答应过蕴成把它谱完,可这完满的逍遥自由到底有没有到来的一天?我怔怔地望着凋零的树枝,耳中的琴音却渐渐滞涩起来,低头一看,却不知何时一滴滴的泪水已从大睁着的眼中滴落,濡湿了琴弦。
“嘉木,不要伤心了……”一个极温柔熨帖的嗓音从我身后传来,竟让我恍惚以为是蕴成回来了。不过我很快清楚过来,这个人,是蕴明。
见我不答话,蕴明无奈地叹了口气,手掌覆上了我搁在琴弦上的冰冷的手指。“天气冷,还是坐到火笼边来吧。”
我抽回了手,不肯接受他手掌的温暖,也回避开他眼中的关切,却忽然跪在了他脚下。
“嘉木,你这是做什么?”惊讶于我第一次朝他下跪,离国的帝王竟然不知所措。
“请陛下答应我一件事。”我平视着他龙袍上的花纹,感受到那丝绸的颤抖,安静地道,“请将我的族人从北荒放回来吧。这样严寒的冬季,我怕他们捱不过去。”
蕴明的神情一直无声地应允着我的一切要求,此时听我如此一说,却立刻变色:“不行,他们几次三番想置你于死地,朕绝对不能放他们回来!最好让他们在北荒全都冻死!”
“他们恨我是应该的。”我磕了一个头,“嘉木已经出卖了自己的国家,难道皇上还要我害得家族灭绝吗?如果要我担负这样深重的罪孽,不如请皇上立时杀了我,免得我死后堕入十八层地狱,受尽无穷苦楚。”
蕴明定定地看着我,或许是我深切的清冷和绝望感染了他,终于点了点头。
“谢皇上。”我又要磕头,却被蕴明一把抱在了怀里,痛切地叫道,“你不要这样对我!我宁可你像以前一样冰冷无情,那至少证明你还会爱,还会恨,可现在你一跪下,我的心就感到无法承受的痛,似乎你已变成一个失去了灵魂的玩偶!”
抱着我冰冷的僵硬的身体,蕴明走到火笼边的暖榻前,把我放在上面。他温暖的手抚过我的每一个轮廓,喃喃地道:“我要怎样证明对你的爱呢?或许再来个刺客更好,让我有机会舍身来保护你。嘉木,自从我知道冤枉了你,我就发誓,从此不会再让你流血,也不会再让你流泪……”
我无动于衷地听着他的表白,平息下心底隐约的震颤。蕴明,或许你现在明白了该如何来爱我,可已经太迟了。今生今世,我的心只会交给一个人,无论生死荣辱,我都等待他。
这天晚上蕴明与我同榻而眠。我看得出他心中的欲望,却故意背过身去。等待了良久,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扑到我身上,只是慢慢用手臂揽住了我的腰。
我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直到朦胧睡去。睡梦中我梦见了蕴成,用他健壮的手臂揽着我,让我体会到冬夜里惬意的温暖。
熟睡醒来时蕴明已经上朝去了,我起身时手掌触及了他的余温,竟然没有往常那么厌恶。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难道我毕竟有些感动于这个暴君的转变了么?
用过早饭,我随意走出门去。因为蕴灵现在都是从正门正大光明地进来看我,后花园我们都很久没有去了。我看看今天日头尚好,信步便往那僻静的后园走去。
在那堆嶙峋的山石上拣个地方坐下,我享受着难得的冬日的丽阳。不知此刻的郴州,蕴成是否和我一样思念着对方呢?
正出神间,我听到了两个小太监的对话。也许因为这里太过偏僻,他们的语声也没有什么顾忌。
“听说以前这凌阳宫的下人都统统发配到北荒去了,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啊?”
“唉,还不是因为定王爷风流惹出的祸?皇上龙颜大怒,差点没把木头公子活活打死,其他下人能活命就谢天谢地啦。”
“那定王爷呢?皇上怎么处置他的?”
“皇上心里定然恨他不轻,虽然碍于众臣求情,只判了他一个削爵流放,可暗地里……”
“暗地里怎么了?快说呀,叶公公,小的知道您老人家消息最灵通了。”
“嘘,我是看着你小子懂得孝顺才说给你听,千万不能说出去让别人知道,否则可是杀头之罪呀。”
“小的明白,叶公公,您快说呀,定王爷怎么了?”
“听说定王在郴州的住处十几天前被人烧了,里面的人没有一个逃出来……”
“啊,难道是皇上……”
“嘘,小声点,活得不耐烦啦……”
这一老一小两个太监后面还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我只记得自己笑着从山石上站起,很平稳地一步步走回房里去。似乎身后有人在不断地磕头求饶,我已经没有力气回头安慰。
眼中的一切事物都模糊了,没有颜色,没有轮廓,整个世界再没有什么遗留下来。我在这片空茫中举步前行,每一脚都似乎陷入了流沙里,身体和灵魂都逐渐湮没在萧条的荒漠之中。
蕴成,已经死了。他再也看不见冬日的丽阳,再也听不见我为他弹奏的琴声,再也不会用他温暖的胸膛安慰我冰冷的身体。他,已经死了,是蕴明杀了他。
我冷笑了,因为忌惮定王在朝野庞大的势力,堂堂离国皇帝也只敢采用暗杀的方式吗?
手指碰到了什么颤动的东西,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房间中,正坐在窗前的古琴前。
蕴成送给我的琴。
也许我早该猜得到这结局。
眼中已没有泪,我的手指开始抚动琴弦,一遍一遍,永无止歇,就是那曲悲哀单调的《西风凋碧树》。
秋风起,秋叶落,故国梦远人奈何。
前生债,今世错,碧树凋残难再得……
碧树凋残难再得。
国家破了我还有尊严,尊严没了我还有嘉宜,嘉宜不再认我了我还有蕴成,蕴成走了我还有希望……我总是不断给自己找到活下去的理由,在这龌龊的幽冷的坟墓中挣扎着支撑。可是现在,连蕴成也死了啊,那我还有什么希望值得再活下去?
“嘉木,你怎么了?你疯了吗?”蕴明的声音又惊又怒,一把握住了我的手,阻止住那疯狂单调的曲调。“你弹了一整天了,若非朕回来,谁都被你吓坏了……”
我的样子很吓人吗?我甩开散落在面前的头发,用我最愤怒怨恨的目光直视着蕴明,他就是杀害蕴成的凶手啊!
“发生什么事了,嘉木,你告诉我,告诉我啊……”蕴明拼命地晃动着我的双肩,眼中已含了泪。
“碧树凋残再难得,碧树凋残再难得……”我轻轻地笑着,重复着这句话,心中的痛竟渐渐变成了麻木。
“嘉木,不要再说了,我求你不要再说了!”蕴明见我仍然茫然地重复着这句话,一发狠用手掌捂住了我的嘴。
“碧树凋残……”我奋力地说着,忽然觉得一股灼热从撕裂的心中直冲出来,眼中看到蕴明惊愕地退开,他的手掌上已经染满了鲜血。
“……再难得……”我支撑着说出最后几个字,口中狂涌的血就阻止了我所有的语言。我的思维已经停止了运行,我的感官已经完全封闭,我再也不愿意活在这个世间!
“五哥,你看看我呀,我是嘉宜……”不知道已经这样重复呼唤了多久,我耳中终于听到这几个字时,这声音已经沙哑得难以继续。
“五哥,你醒了!”嘉宜的声音陡然欢欣起来,“五哥,你昏迷了这么久,我们从北荒回来了……来,喝点药吧。”
面前嘉宜的脸逐渐清晰起来,我任由他用小勺舀了药送进我紧闭的口中,却咽不下去。
“五哥,你不要死,你不要离开我呀……”嘉宜见无法喂药,泪水缓缓而下,“五哥,我爱你,我不要你死,蕴灵也不要你死。你一定要撑过去呀……”
嘉宜还是爱我的啊。我的心中略略一宽,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但嘉宜的话又让我感到了些许温暖。于是强忍着痛楚,我努力地咽下了汤药。
“终于肯喝药了。”有人在一旁长出了一口气。
我的身子一抖,是蕴明,是那个杀死蕴成的凶手!一想到这里,我心痛如绞,一侧身开始呕吐,开始是刚喝下的药,后来竟然是大口大口的鲜血。
“五哥!”
“嘉木!”
“嘉木哥哥!”
耳边顿时乱成一片,蕴明一把推开众人,扶住我的身体,大声问道:“嘉木,你在恨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啊!”
我抬头看着他,直盯着他的眼睛,冷冷一笑:“皇上,你杀了他……他是你的……亲弟弟啊,你居然……下得了手……”
蕴明的脸霎时变得惨白,他蓦然放开了手,任我直挺挺地躺倒在床上。他盯着我看了半晌,脸上表情不断变化,终于冷笑着说:“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杀他,现在是他要来杀我了!”
十六
蕴明说得没有错。在我为悼念蕴成而昏迷不醒的日子里,蕴成已经成功地借那场大火逃离了流放地郴州,秘密潜回自己的封地并组建起一支军队杀向了离都。
或许是蕴成所奉的先帝的密诏颇具号召力,或许是蕴明这些年暴戾的统治已大失人心,或许是各地诸侯各怀鬼胎坐山观虎斗,蕴成所率的军队竟然一路不断招兵买马,势如破竹直达离都脚下,将离都包围得如同铁桶一般。
自从我于极度的悲痛中流露了与蕴成的真实关系,蕴明再也不来见我。不知是因为痛恨我还是仅仅为了维持一个帝王的尊严,他把我关进天牢,并派人进行了严密的看守。
身在天牢,我却没有收到折磨。我的心情,甚至比住在凌阳宫中更加舒畅,似乎这个地方才是我原本该来的。我本就是一直在囚笼中等待自由,至于这个囚笼是用黄金还是木头构建,都无关紧要。
每天我按时地吃饭、吃药,然后静静地靠墙坐着,从头顶的小窗望着天空。我总是小心地移动着身体,让不多的阳光照在身上,借以驱除天牢中始终难以除去的潮湿。
蕴灵依然每天都来探望我,给我送来最好的药和食物,也带来离都的最新消息。听说蕴明已任命了林继昌为总防御使,率领京城守军顽强抵抗着蕴成军队的进攻,希望能拖延到某些诸侯的援军到来。然而究竟会有多少诸侯在这场仍旧胶着的争斗中明确表态,愿意陪上身家性命来进行一场看不出结局的赌博,目前还是未知数。
此刻,我唯一能做的,是每天平静的等待。
可是,仍然有一些东西能够打破我勉强维持的平静。就像刚才蕴灵说的,蕴明在城头亲自战斗时,被一支流矢射中了胸口,昏迷不醒。
“嘉木哥哥,你说我的两个哥哥为什么不能象你和嘉宜那样呢?”蕴灵黯然道。
我没有回答,只觉得心中很乱,仰头一口把药喝完,竟呛咳起来。
“怎么又犯了?”蕴灵担忧地看着我,“我还跟嘉宜说你已经快痊愈了呢。”
“不妨事。”我笑笑,“你去照顾皇上吧。”
“如果皇上知道你也会关心他,他一定会好起来的。”蕴灵说着,朝我笑笑,收拾了东西离去。
关心他么?我苦笑。方才听说蕴明受伤,不过是想到蕴成可以更顺利地攻入离都而已。当然,那一瞬间复杂的心绪,我不想也无力去探究。
伸手从桌案上拿起曲谱,我又细细琢磨起来。《逍遥游》,是我所能送给蕴成的祈祷,也是我在天牢中唯一能做的事情。
牢门再度被打开,难道是蕴灵去而复返?我抬起头,却看见一身戎装的林继昌。
“国舅爷,您体谅体谅小的吧。皇上亲口吩咐……”狱官赶过来,扑通跪在林继昌脚下,哀求着。
“皇上难道会为了一个妖孽而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吗?”林继昌不耐烦地甩开狱官,一脚踹开了牢门,向身后的亲兵命令道,“把这个妖孽带到城墙上去!”
“国舅爷,您这是要了小的命了……”当我被几个亲兵押解着走出天牢时,我听见狱官跪在后面号啕大哭。
久违的日头晃花了我的眼;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背上却被人狠狠地推搡了一把:“少装可怜,快走!”
“想用我来做人质,没有用的。”我已经猜到了林继昌的用意,面上虽然冷冷,心中却着实有些忧虑,暗暗盘算着如何说服蕴成不要跳进林继昌的圈套。
“以为有皇上保你,我就不敢擅自杀你么?”林继昌也料到了我的想法,冷笑着捏住了我的下巴,用力把我别过去的头掰回来正对着他,猛然伸手封住了我的哑穴。“虽然我不知道你会怎么说服那个叛贼,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根本不能开口。”
我静静地看着眼前精明强悍的林继昌,似乎从他轻蔑而痛恨的眼神中看到了某种潜藏的野心和欲望。这种感觉让我有些发冷,似乎又象当初被一桶接一桶地泼着井水。
忐忑不安的心绪中,我被林继昌带到了城头。
“让叛贼蕴成好好看着,他心爱的人现在是什么样子。”林继昌得意地笑着,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