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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何博士备论-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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膺藉世资以役天下,其骄豪不武,非托身之主也。坚已驱卓而收复雒阳之残坏,不能阻山河之固,因形势之便,以观天下之变。乃还军鲁阳听役于术,为之崎岖转战以搏黄祖,卒殒其身于襄、汉之间,无异士伍。此坚之三失也。夫一举事而三失随之,则其功业违矣。孙策壮武,术略过于其父,又有周瑜、鲁肃之俦以辅其起。惜乎,坚之不善基也,使其不得奋于中原以竞天下。然策一举而遂收江东,为鼎足之资,使之不死,当为魏之大患。策之不得起于中原,非其智力之不逮,盖袁绍已据河北,曹公已收河南,独无隙以投之故也。以刘备之间关转战,至于白首,不获中州一块之壤以寓其足。而策乃能以敝兵千馀渡江转斗,不数岁而席卷江东,此其过备远矣。权之勇决进取,无以逮其父兄,然审机察变,持保江东,于权有焉。
  夫三国之形,虽号鼎足,而其雌雄、强弱固有所在:魏虽不能遂并天下,盖不失其为雄强;吴、蜀虽能各据其国,然不免为雌弱。权惟能知乎此,是以内加抚循,而外加备御而已。时有出师动众,以示武警敌者,北不逾合淝,而西不过襄阳,未尝大举轻发,以求侥幸于魏。而魏人之加于我,亦尝有以拒之,未尝困折,是以终权之世而江东安。由是观之,则权之为谋,审于诸葛武侯之用蜀矣。

蜀论
  或曰:刘备之争天下也,不因中原而西人巴蜀,此所以据非其地,而卒以不振欤?曰:有之也。备非特委中原而趋巴蜀也,亦争之不可得,然后委之而西入耳。备之西者,由智穷力惫,盖晚而后出,于其势之不得已也。
  方其豪杰并起,而备已与之周旋于中原矣。始得徐州而吕布夺之,中得豫州而曹公夺之,晚得荆州而孙权夺之。备将兴复刘氏之大业,其志未尝一日而忘中州也。然卒无以暂寓其足,委而西入者,有曹操、孙权之兵轧之也。备之既失豫州而南依刘表也,始得孔明于羁穷困蹙之际,而孔明始导之以取荆、取益而自为资。孔明岂以中州为不足起,而以区区荆、益之一隅足以有为耶?亦以魏制中原,吴擅江左,天下之未为吴、魏者,荆、益而已,顾备不取此,则无所归者故也。是以一败曹公而遂收荆州,继逐刘璋而遂取益州者,孔明之略也。虽然,孔明之于二州也,得所以取之,而失所以用之。至于遂亡荆州,而劳用蜀民,功业亦以不就,良有以也。夫荆州之壤,界于吴蜀之间,而二国之所必争者也。自其势而言之,以吴而取荆,则近而顺;以蜀而争荆,则远而艰。蜀之不能有荆,犹魏之不能有汉中也。是以先主朝得益州,而孙权暮求其荆州。权之求之也,非以备之得蜀而无事乎荆也,亦以其自蜀而争下,不若乎吴之顺故也。故直求之者,所以示吾有以收之也。盖备一不听而权已夺其三郡,备无以争,而中分畀之。以分裂不全之荆州,而有孙权之窥听其后,为之镇抚则安,动复则危。亮不察此,而恃关侯之勇,使举其众以北侵魏之襄阳。故孙权起蹑其后,杀关侯而尽争其荆州。此孔明失于所以用荆也。然后备之所有,独岷益耳。虽然,地僻人固,魏人不敢轻加之兵,而鼎足之形遂成。使备之不西,而唯徘徊于中州,则亦不知所以税驾矣。备之既死,举国而属之孔明。孔明有立功之志,而无成功之量;有合众之仁,而无用众之智。故尝数动其众而亟于立功,功每不就而众已疲。此孔明失于所以用蜀也。
  夫蜀之为国,岩僻而固,非图天下者之所必争。然亦未尝不忌其动,以其有以窥天下之变,出而乘之也。虽然,蜀之与魏,其为大小强弱之势,盖可见也。曹公虽死,而魏未有变,又有司马仲达以制其兵。孔明于此,不能因备之亡,深自抑弱,以盈怠共心,使其无意于我。励兵储粟,伺其一旦之变,因河、渭之上流,裹粮卷甲,起而乘之,则莫不得志。乃以区区新造之蜀,倡为仁义之师,强天下以思汉,日引而北,以求吞魏而复刘氏。故常千里负粮以邀一日之战,不以败还,即以饥退。此其亟于有功,而亡其量以待之也。善为兵者,攻其所必应,击其所不备而取胜也,皆出于奇。孔明连岁之出,而魏人每雍容不应以老其师,遂至于徒归。而不以吾小弱而向强大,未尝出于可胜之奇。蜀师每出,魏延常请万兵趋他道以为奇,亮每拒之,而延深以愤惋。孔明之出者六,盖尝一用其奇矣。声言由斜谷而遂攻祁山,以出魏人之不意,一旦而降其三郡,关辅大震,卒以失律自丧其师。奇之不可废于兵也如此,而孔明之不务此也。此锐于动众而无其智以用之也。呜乎!非汤、武之师而恶夫出奇,卒以丧败其众者,可屡为哉?虽然,孔明不可谓其非贤者也。要之,黠数无方,以当司马仲达则非敌故也。范蠡之谓勾践曰:“兵甲之事,种不如蠡;镇抚国家,亲附百姓,蠡不如种。”范蠡自知其所长,而亦不强于其所短,是以能济。孔明之于蜀,大夫种之任也。今以种、蠡之事一身而二任之,此其所以不获两济者也。

陆机论
  扫境内之众而属人以将,持疏远之身而将人之兵,于君臣授受之际,皆危机也。善任将者,不以其兵轻属于人;善为将者,不以其身轻任其寄。君必有以深得于臣而使之将,臣必有以深得于君而为其将,故武事可立而战功可收,君臣皆获令名于天下。古之人有行之者,孙武之于吴王阖闾,田穰苴之于齐景公,周亚夫之于汉文帝是也。始武以兵法干吴王也,王试之以妇人。武即因其所以试我者,探其心而占之,其意已在乎二姬之首也。二姬,王之所甚爱者。武固知夫深宫之妇人且安王之宠,岂尝知桴鼓之约束,而严将军之令哉?然必斩之而不释者,非有怨夫二姬者也,且藉其首以探王之诚心,所以信我者固与不固也。吴王果不恤二姬之死,而知孙武之善兵,遂卒将之。武亦知王之所以任我者固,而安为其将。故能西破强楚,北威齐晋,而吴以强霸。齐景公以田穰苴之为将军也,受钺之始,因请其宠臣庄贾以监其军。穰苴岂真以人微权轻,而有赖于贾哉?其意固已在乎贾之戮也。贾虽差顷刻之约,可以情免也。然卒不置其诛者,非有忍于贾也,姑借其死以探齐君之诚心,而占其所以任我者笃与否也。景公果贤其人,而任之不疑。故能大却燕、晋之师,而还其所侵。汉文严三将军之屯以备边,躬劳其军。至于细柳之亚夫,虽天子之诏,而屈于将军之令。方是之时,细柳之士徒知亚夫之威,而不知汉文之尊也。岂亚夫于此悖君臣之分,而为是不可犯哉?亦以探孝文之诚心,以占其待我者至与未至也。汉文果高其才,属于景帝,以为可以重任,而亚夫亦以阃外之事自专。故七国之反,总制其军,遂能固拒救梁之诏,而平关东之变。世之浅者,徒见夫三人得徇众立威之道,曾不知其为术也微,非特主乎徇众立威而已也。至于君臣所以相得之始,固结其心,不可以间离毁败,而以勋名自全者,皆出乎此故也。
  甚矣!陆生之不讲乎为将之术也。机以亡国羁旅之身委质上国,于术无所持,于气无所养,徒矜才傲物,犯怒于众。司马颍强肆不君,举犯顺之师,岂足为托身之主哉?机以怨仇之府,一朝身先群士,都督其军,而众至数十万,汉魏以来,出师之盛,未尝有也。彼既失所任矣,而机内无术以探其所以任我者之心,外无权以济其所以属我者之事,乃方掀然自拟管、乐。临戎之始,孟超以偏校干其令,而辱之若遇仆虏,而机不以为戮而舍之。以是而将,用是而战,虽提师百万,孰救其败哉?故鹿苑之溃,死者如积,众毁因之,遂致其诛,为天下笑。才不足胜其所寄,智不足酬其所知,一投足举踵,则颠踣随之。乃归祸于三代之将,岂不缪欤?或曰:机虽世将而儒者也,军旅之事,非其素所长者,遂丧其师。此王衍、房之徒皆以招败也。嗟乎!以儒而将至乎丧师者,才不足以任将故也。必曰儒果不可以将,将果不可用儒者,非也。才之所在,无恶其儒也。使儒而知将,则世将有所不能窥也。至若机者,适足以杀其躯而已,何足道哉?

晋论上
  神器之重,有以自归而后收之,有以力取而后得之。自归而后收之者,三代之上是也;力取而后得之者,秦、汉而下是也。夫归我而收之,与夫我取而得之,固有间矣。而其所以取之之道,又有甚异者焉!然则享天下者,亦观夫所取之道如何耳。
  魏之取汉,异于汉之所以取秦;晋之取魏,异于魏之所以取汉。魏示晋以所取汉之迹,晋袭魏以所取魏之权。是晋之取魏者,魏启之也。晋将蹈迹而取魏也,是以汲汲而求执魏之权。魏徒见权之去我而在晋,犹昔之去汉而在魏也。是以安其所取,而以天下输之,乃自谓所当然者。故晋于得魏之迹,无以异于魏得汉。而于所以取魏之道,最为无名,盖有类夫王莽之盗汉也。虽然,晋室之祸,亦魏有以遗之。呜呼!岂亦天意者耶?
  昔者秦为无道,天下之民唯恐秦之不亡也,是以豪杰相与起而诛秦。秦亡而汉得之,是汉无所负于秦也。东汉自董卓之乱,天下痛其祸汉之深,相与建议歃血起而诛卓者,凡以为汉也。卓既诛矣,而曹操、二袁乃始连兵相噬,以争天下而求代汉。曹操先得挟汉之策以令天下,终于汉不自亡而操取之,是魏犹有负于汉也。汉之亡也,非天下亡之,是操取之也。虽然,微曹操则汉之天下不得不亡,以其有二袁之窃取之也。操收天下于二袁窃取之中,是汉尝亡天下矣,而操收之,则魏犹为有名也。故曰:魏之取汉,异乎汉之取秦也。至于晋也,则不然。自司马仲达已韬藏祸奸于操之世,操尝悟之而不自决也,以授之于丕。而丕昏弱,加全佑而倚任之。故其于操之亡,乃稍以立其盗权之功,遂收其权而私制之。所谓盗权之功者,盖东定辽东而取孟达,南摧王凌而内诛曹爽耳。非有存其既亡,续其既绝之大勋,若魏之于汉也。盖知夫魏之取汉,其道由此也。是以汲汲求蹈其迹,而窃收其权,更四世而固执之。至于一旦取魏于偃然无事之间,而天下之人亦安之于无可奈何,是最为无名,而有类夫王莽之盗汉也。及夫晋之宗室内叛,烽烟外起,至于陵夷而不可胜叹者,亦魏有以遗之。魏亡公族之恩,虽号加侯王,而无尺土一民之奉。晋人取而代之,矫其无枝叶之庇,于是大殖宗室,假之制兵专国之权。一旦八王内相屠噬,至于祸结不可胜解,而群盗乘之关右、秦川帝王之宅也。魏武大徙西北之众而错居之,以捍蜀寇。至于近发肘腋,不可胜救,以成永嘉之祸。由是观之,则凡晋室之大变,皆魏有以遗之。呜呼!岂亦天意者耶?

晋论下
  天下之祸,不患其有可睹之迹而发于近,而患其无可窥之形而发于迟。有迹之可睹,虽甚愚怯,必加所警备。而发于近者,其毒常浅,无形之可窥,虽甚智勇亦忽于防闲。而发于迟者,其毒常深。
  昔者五胡之祸晋室,其起非一朝之故也。探其基而积之,乃在于数百岁之淹缓。国更三世,而历君者数十。平居常日,不见其有可窥之形,是以一发而莫之能支。夫非无形也,盖为祸之形常隐于福,为福之形常隐于祸。人见其为今日之祸福而已,不就其所隐而逆窥之。是以于其未发,皆莫睹其昭然之形。此其为祸至于不可胜救之也。先王之世,侯甸要荒,各以其职来贡。故周公朝诸侯于明堂,四国之君立于四门之外,使得与夫备物盛礼之观,而隐寓其羁縻勿纵之义,甚深远也。后世之君,幸其衰敝而悦其向服也,因内徙而亲之。其事肇于汉之孝宣,渐于世祖,而盛于魏武。或空其国而罢徼塞之警,或籍其兵而为寇敌之捍。夫既去其侮而又役其力,可谓世主之大欲,国家之盛福矣。不知积之既久,而大祸之所伏,一旦汹然若决防水,莫之能遏。晋为不幸而适当之,以其平居常日不睹其昭然之形故也。昔者孝宣乘武帝攘击匈奴之威,令五单于内争,始纳呼韩邪之朝。元帝时请罢边备,赖侯应之策,以为:“自孝武攘之漠北,夺其阴山,匈奴失所蔽隐,每过阴山,未尝不哭其丧亡也。今罢备塞,则示之大利。”元帝虽报谢焉,自是北人亦浸而南顾,汉亦甚悦其来而不之却也。世祖因匈奴日逐之至,遂建南庭以安纳之。稍内居之西河美稷,而其诸部因遂屯守北地、朔方、五原、代郡、云中、定襄、雁门之七郡。而河西之地,悉为彼有。加徙叛羌,错置三辅。魏武复大徙武都之氐以实关畿,用御蜀寇。而匈奴五部,皆居汾晋而近在肘腋矣。于晋之兴,大率中原半为敌国。元海,匈奴也,而居晋阳;石勒,羯也,而居上党;姚氏,羌也,而居扶风;苻氏,氐也,而居临渭;慕容,鲜卑也,而居昌黎。种族日蕃,其居处饮食皆趋华美;而其逞暴贪悍、乐斗喜乱之志态,则亦无时而变也。是以元海一倡,而并、雍之众乘时四起,自长淮之北,无复晋土,而为战国者几二百年。所谓发于迟而为毒深者也。虽然,彼之内徙而听役也,亦迫于制服之威。而其情未尝不怀土而思返,固甚怨夫中国羁拘而贱侮之也。是以刘猛发愤而反于晋,事虽不济,而刘氏诸部未尝一日而忘之也。自魏而上,其间非无明智之主,足以察究微渐,为子孙后世之虑。然皆安其内附,或乐用其力,惟恐其不能鸠合而收役之。虽有失为祸之形,皆不为之深思远虑,就其所伏而消厌之。由晋而下,自武帝之平一吴会,遍抚天下,固无藉乎夷狄之助矣。苟于此时,有能探其所伏之祸而逆制焉,因其怀返之情,加之恩意以导其行,为之假建名号而廪资之,使各以其种族而还之旧土,彼将乐引轻去而惟恐其后也。然后严斥障塞,使截然有内外之限,后虽有警,则无至发于肘腋之间,而被不可胜言之祸矣。虽然,自非明智英果之主为子孙后世之虑,则不能决于有为以救其未发之深祸。彼晋武自平一吴会,方以侈欲形于天下,其能有及于此耶?虽郭钦抗疏,江统著论,其言反复切至,皆恬不为省,方抱虎而熟寐尔。嗟乎!为天下者,无恃其为平日之福,而忽所隐之祸也哉!

苻坚论上
  兵以义举,而以智克;战以顺合,而以奇胜。坚之为是役也,质于义顺则犯,考于奇智则诎。悖于其所兴者三,玩于其所用者二,此其所以败亡而不救也。所谓悖于其所兴者三者:不惩魏人再举之退败,而求济其欲于天命未改之晋,一也;逞其桀驽之雄心,求袭正统而干授天命,二也;溺于鲜卑中我以祸,而忘其为社稷之仇,三也。三者悖矣,而又玩于所以用者二焉:势重不分而趋一道,首尾相失,无他奇变,一也;骄其盛强足以必胜,弃其大军,易敌轻进,二也。此兵家之深忌也。吴王劫七国百万之师而西,不用田禄伯之言,乃专力于梁,以至于败者,恶其权之分也。禄山举范阳数十万之众而南,不用何千牛之画,乃并兵徐行,卒以不济者,惜其势之分也。虽假息反虏,败亡随之,亦昧于兵之至数也。赵括之论兵工矣,虽其父奢无以难之,然独忧其当败赵军者,以其言于易也。王邑耻不生缚其敌,而徒过昆阳,卒以大败者,以其用于易也。恶其权之分,则不以其兵属人;无属人以兵,是自疑之也。惜其势之分,则不以其兵假人;无假人以兵,是自孤之也。以易言之者,有所不将,而将必败也;以易用之者,有所不战,而战必溃也。盖众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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