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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安娜.卡列宁娜(中)〔俄〕列夫.托尔斯泰-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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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真是说得可笑得很!”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重复说,含着深情注视着他的面孔。“那么好,就当我们没有谈过吧。 你来做什么,塔尼娅?”她用法语对走进来的小女孩说。“我的铲子在哪儿,妈妈?”

    “我说法语,你也得说法语。”

    小女孩试着用法语说,但是记不起法语铲子这个字来了;母亲指点她,用法语向她说铲子要到什么地方去找。 这给了列文一种非常不愉快的印象。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的家里和她的小孩们的一切,如今对他说来,再也不像一会儿以前那样富于魅力了。“她为什么要和孩子们说法语呢?”

    他想;“这多么不自然,多么矫揉造作啊!孩子们也感觉到这点。 学习了法语,忘掉了真诚,”他暗自思索,却不清楚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对于这事已经再三想过,结果还是相信:只能用那种方法去教孩子们法语,虽然这是以真诚为代价。“可是您为何这样急着走呢?再呆一会吧。”

    列文留下来喝了茶,但是他的愉快心情已经完全消失了,他感到不安起来。喝过了茶,他走到门厅去嘱咐套上马车,而当他回来的时候,他看见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很激动,面带愁容,泪水盈溢在她的眼睛里。 正当列文走到外面去的那个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把她今天一天所感到的幸福和她对她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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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抱着的夸耀彻底粉碎了。 格里沙和塔尼娅为了争一个球打起来。 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听到育儿室的叫声跑去看见他们处在可怕的情形里。塔尼娅揪着格里沙的头发,而他呢,愤怒得脸都变了样子,正用拳头往她身上乱打。 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一看见这种光景,仿佛她的心碎了。 好像黑暗遮住了她的生活;她感到她引以自豪的这些孩子不但极其平凡,而且简直是不良的、没有教养的、具有粗暴野蛮癖性的孩子,坏孩子。她不能说,也不能想其他的事情了;她不想让列文知道她的不幸。列文看出来她很不快乐,竭力安慰她,说这并不能说明有什么不好,小孩们没有不打架的;但是就在他这么说的时候,他心里却想:“不,我对我的小孩们可不会矫揉造作,不会与他们说法语;但是我的小孩们不会像那种样子的。 如果不宠坏小孩们,不伤害他们的天性就行了,这样他们就会是非常可爱的。 不,我的小孩们不会像那种样子的。”

    他告别了,坐车走了,她没有留住他。

    十一

    七月中旬,距离波克罗夫斯科耶约有二十里的、列文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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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的地产所在的村子里的村长,到列文这里来报告那里的情况和割草的事情。 河边每年春天被水淹的草场是他姐姐的地产上的主要收入。往年,草是二十个卢布一亩卖给农民的。当列文接管这地产的时候,他估计这草场值更多的钱,他就定了二十五卢布一亩。 农民们不愿意出这个价钱,并且,如列文所猜疑的,别的买主也被他们阻拦了。 列文便亲自到那儿去,安排了一部分用雇工,一部分用按收成分摊的办法去割草。 他自己的农民想尽办法来阻挠这个新的方法,但是事情到底办成了,第一年草场就获得将近两倍的赢利。 去年——也就是第三年——农民们还在继续反对,但是草却依然用同样的方法收割了。 今年农民按分摊收成的三分之一的办法担任刈割全部的草,如今村长就是来报告草已经割完了,并且说恐怕下雨,他们已经请来管账,当着他的面分配了收获物,总共收集了十一堆作为地主的一份。 当他问最大的草场收割了多少干草时,村长回答得吞吞吐吐;他没有经允许就那么匆匆地把收获物擅自分配了;从农民说话的整个语调听上去又有些异样;从所有这些方面看来,列文感觉这回草的分配里面肯定有蹊跷,于是就有了亲自到那里调查的决心。列文在午饭时到达那村庄,将马留在他哥哥的乳母的丈夫,他的一个年老的朋友的小屋里,就走到养蜂场去看这个老头,想从他口里探听出割草的真情。 帕尔梅内奇,一个饶舌的、漂亮的老头,热情地欢迎列文,将他所有的工作指给他看,把关于他的蜜蜂和今年离巢的蜂群的一切详情都告诉他;但是列文向他问起割草的事情时,他却含糊其辞,不愿意回答。 这就更证实了列文的猜疑。 他走到割草场去,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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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草堆。 每堆大概还装不满五十车,为了要揭发农民们的罪迹,列文吩咐立刻把运草的车拉来,抄起一堆运到仓库去。这堆竟只装了三十二车。 无论村长怎样竭力辩白说干草有压缩性,它们堆积过久变得干硬了,以及他怎样赌咒说一切事情全是做得对得起上帝的,列文还是固守己见,说干草的分配是没有经他吩咐的,所以他不能把那干草当作一堆五十车来接受。 经过长久的争论之后,问题方才得到处理,就是:这十一堆按一堆五十车计算归农民接受,而主人的一份重新分配。 争辩和干草堆的分配接着进行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当干草分配到最后的时候,列文将监督分配干草的任务委托给管账,自己在以柳树枝作标记的干草堆上坐下,叹赏地眺望着农民的草场。在他前面,在沼地那边的河湾上有一列穿得花花绿绿、高声谈笑的农妇们在移动,而散开的干草在淡绿色草场上很迅速地形成了灰色的蜿蜒的草垛。 妇人们的后面紧随着拿着叉子的男人们,灰色的草垛堆积成了宽阔的、高高的柔软的草堆。 在左边,大车在割光了的草地上辚辚地驶过,干草一大叉一大叉地被抛起,草堆一个一个地消失,代替的则是载满大堆芬芳干草,干草直垂到马臀上的一辆辆大车。“这绝对是割草的好天气!

    肯定会是很出色的干草呢!“

    一个老头子说,在列文身旁蹲下来。“简直是茶叶,哪里是干草!

    你看他们把干草拾起来,就像鸭子拾起撒给它们吃的谷子一样!“他指着逐渐变大的草堆,补充说。”午饭过后他们运了一半多了。“

    “最后一车吗,呃?”他向一个青年农民说,那青年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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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在他身边驰过,停在一辆空车前面,摇晃着大麻制的缰绳绳头。“最后一车了,爹!”年轻人叫着,勒住了马,微笑着掉回头来,望了望一个坐在大车里也在微笑的、活泼的、玫瑰色面颊的年轻农妇,之后就驱车前进。“那是谁?是你的儿子吗?”列文问。“我的小儿子,”老头子流露出亲切的微笑说。“一个多么好的小伙子呀!”

    “这孩子还算不坏哩。”

    “已经娶了亲吗?”

    “是的,到今年圣菲利普节正好两年了。”

    “有小孩子了吗?”

    “哪儿会有小孩!

    整整一年多他什么都还不懂,而且还害羞呢,“老头子回答。”哦,多好的干草!

    真正像茶叶一样哩!“

    他重复说,为的是改换话题。伊万。 帕尔梅诺夫和他的妻子把列文的注意力吸引住了。 他们正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把干草装上车去。 伊万。 帕尔梅诺夫站在车上,接着,放好,并且踏平大束的干草,那是他的年轻美丽的妻子灵巧地递给他的,她先是一抱一抱地递上来,随后才用叉子叉上。 年轻的农妇从容地、快乐地、敏捷地劳动着。 压紧的干草不容易叉上她的叉子,她先把干草耙松,拿叉子刺进去,然后用敏捷的、有弹性的动作将整个身子的重量压在叉上,接着马上把她的系着红带的背一弯,她挺起身子,昂起她那白衬衣下面的丰满胸部,灵活地转动叉子,一束束干草高高地抛上车去。 伊万显然想尽量让她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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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费力气,连忙大大地张开两臂接了她投来的一束束干草,把它们平平地摊放在车上。 当年轻的农妇把最后剩下的干草耙拢来的时候,她试去落在她脖颈上的草屑,理了理垂到她那还没有被太阳晒黑的白皙前额的红头巾,爬到车底下去捆扎。伊万指点她如何把绳子系在横木上,听她说了句什么话,他大声笑出来。 在两人的面孔神情上能够看出强烈的、富于青春活力的、刚刚觉醒的爱情。

    十二

    干草车捆好了。 伊万跳了下来,拉着缰绳牵走了那匹温顺的、毛色光滑的马。他的年轻的妻子将耙子投掷在大车上,就迈着有力的步子,摇晃着两臂,走到围成一圈在跳舞的妇人们那里去。 伊万驶到大路上去,加入到其他的载重大车的行列中去。 农妇们的花花绿绿的衣衫在闪烁着异彩,把耙掮在肩上,高声喧笑着跟在大车后面走着。一个粗声粗气的、未经训练的女人声音忽地唱起歌来,唱到叠句的时候,随后有五十个不同的、健康有力的声音,有的粗犷,有的尖细,又从头合唱起这支歌来。妇人们唱着歌慢慢走近列文,他感到就像一片乌云欢声雷动地临近了。乌云逼近了,笼罩住他,而他躺着的草堆,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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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旁的草堆、大车、整个草场和辽远的田野,一切都仿佛合着那狂野而快乐的,混杂着呼喊、口哨和拍掌的歌声的节拍颤动起伏着。 列文羡慕她们的这种健康的快乐;他渴望参加到这种生活的欢乐的表现中去。 但是他什么都不能做,只好躺着观看聆听。 当农民们和歌声一道从视线和听觉中远去的时候,一种因为自己很孤独,因为身体不活动,因为他的愤世嫉俗而引起的沉重的忧郁之情就袭上了列文的心头。几个为干草的事同他争吵得最凶的农民,他责骂过的、想要欺骗他的农民,也就是这几个农民快乐地向他点头致意,显然没有而且也不能怀恨他,对于曾经想要欺骗他这件事也不但毫不懊悔,而且连记都不记得了。 一切全淹没在愉快的共同劳动的大海中了。 上帝赐与了岁月,上帝赐与了力量。 岁月和力量都贡献给了劳动,而报酬就在劳动本身。 劳动是为了谁?劳动的结果又如何?这些都是无谓的考虑——无关主旨的。列文常常叹赏这种生活,他常常羡慕过着这种生活的人;但是今天头一次,特别是因为看了伊万。 帕尔梅诺夫对他年轻妻子的态度而深受影响,他的脑海里明显地浮现出这样的念头,他能否将他现在所过的乏味的、不自然的、无所事事的、独身的生活换取这种勤劳的、纯洁的、共同的美好生活,这全在于他自己。坐在他近旁的老头子早已回家去了,人们都已星散。 住在近处的回家去了,远处来的聚在一起晚餐,在草场上过夜。人们没看到列文,仍旧躺在草堆上,还在凝望、静听和沉思。留在草场上过夜的农民们在短短的夏夜里将近整夜不睡。 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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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可以听见大家一道晚餐的欢乐的谈笑声,之后又是歌声和哄笑。漫长的整整一天的劳动留给他的只是一身的欢乐。 在黎明以前,一切都寂静了。 除了沼地里不停的蛙鸣,和笼罩草场的破晓前晨雾里发出的马的喷鼻声之外,再也听不到夜晚别的声音了。 清醒了,列文由草堆上爬起,仰望着繁星,他知道夜已经过去了。“哦,我做什么好呢?我如何开始呢?”他自言自语,极力要表达出这短短的一夜里体会到的一切思想感情。 他所体会到的一切思想感情分成了三个不同的思路。 一个是丢弃自己过去的生活,抛弃自己的完全无用的学识和教育。 这种抛弃会给予他快乐,并且对他说来是简单容易的。 另一类的思想和想像是有关他现在所渴望过的生活的。 他清晰地感觉到这种生活的单纯、纯洁和正当,并且深信他所痛感缺乏的满足、平静和高尚品德能从这种生活中找到。 但是第三类的思想却围绕着怎样让旧生活转变成新生活的问题。 而这里面他连一个明确的念头也没有。“要娶妻吗?

    要劳动和有劳动的必要吗?离开波克罗夫斯科耶吗?买地吗?和农民一起吗?娶一个农家女吗?

    我怎样办才好呢,“他又问自己,依旧找不出答案。”不过,我整整一夜没有睡,我想不通了,“他对自己说。”我以后会想通的吧。 有一件事是毫无疑问的,这一夜将我的命运决定了。我过去所做的家庭生活的美梦都是荒谬的,简直不是那么回事,“他对自己说。”一切都简单得多,好得多……“

    “多么美呀!”他仰望着正在他头上天空中央的那片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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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羊毛般的云朵所变化出的奇异的珍珠母贝壳状云彩,这样想。“在这美妙的夜里,一切都多么美妙啊!

    那贝壳一下子是如何形成的呢?刚刚我还望着天空,什么都没有,只有白白的两条。 是的,不知不觉中,我的人生观也改变了!“

    他走出草场,沿着大路向村子走去。 微风吹拂,天空显得灰暗阴沉。 在光明彻底战胜黑暗的黎明即将来临之前,往往总有一个幽暗的时刻。冻得瑟缩着,列文迅速地走着,眼睛望着地面。“什么?

    谁来了?“他想,听到了铃铛的玎声,抬起头来。 在距离他四十步远的地方,一辆驾着四匹马的、车顶上放着皮箱的马车沿着他正走着的长满了草的大路迎面驶来。 辕马在辕木间挤着避免踏在辙迹上,而斜坐在车夫台上的熟练的马车夫却掌握着,使辕木对准辙迹,这样,车轮又在平坦的道路上移动了。列文只看见了这些,这会是谁他不想知道,他漠然地向马车里看了一眼。马车里,一个老太婆在角落里睡觉,而在窗旁,坐着一位年轻姑娘,两手拉住白帽子的丝带,显然是刚醒过来。 脸上喜气洋溢,若有所思,充满了列文不理解的微妙复杂的内心生活,她越过他的头上眺望着东方的曙光。就在这景象消失的一霎那,那双诚实的眼睛望了望他。她认出他来,她的面孔惊喜得开朗起来。他绝对不会看错的。 能够把他生活中的一切光明和意义集中起来,这世上只有一个人。 这就是她。 这就是基蒂。 他懂得了她正从火车站坐车到叶尔古绍沃去。 在那不眠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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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让列文激动不安的一切事情,他所下的一切决心,全都一下子抛到九宵云外了。 他怀着憎恶回想起他要娶一个农家女的梦想。 只有在那儿,在那向道路那边疾驰而去的、转眼就要消逝了的马车里面,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够处理最近使他那么苦恼的生活之谜。她没有再往外面眺望。 车轮声已听不到了,铃声也只隐隐约约听得见了。 犬吠声证明马车已经穿过村子,余下的只有周围空旷的原野、前面的村落和他孤单单一个人在荒凉的大路上踽踽独行。他仰望了一下天空,希望看到他所赞赏的、他看成那夜的思想感情的象征的那贝壳形的云朵。 天上可一点也没有像贝壳形的东西。 在那儿,在深不可测的高空,起了神秘的变化。 没有丝毫贝壳的踪影,在大半边天上铺展着一层越来越小的羊毛般的云朵。 天空慢慢变得蔚蓝和明亮了;带着相同的柔和,但也带着相同的疏远,它回答了他的询问眼光。“不,”他向自己说,“我不能回到这里,无论这单纯和劳动生活有多好,只因为我爱她。”

    十三

    除了和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罗维奇最亲近的人以外,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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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这个表面上尽管最冷静、最有理智的人,却有一种同他的性格总的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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