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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云天阁的女人-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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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问题显然使张妈猝不及防:“这……小姐,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云芃着实厉害。 
  张妈显然不是不知道:“噢,兴许是不走了吧?安排她住的是西跨院,那儿不是收拾好几天了嘛。嗬,一水儿的上好缎子被褥……” 
  “别说了!”云芃打断了她。她马上明白了。 
  “是,小姐,是你问我才说的呀。” 
  “好了,别说了。”云清柔声说,同时握紧了妹妹的手。 
  女眷的餐厅里,母亲刚安置两位女客陈太太和张太太坐下,让云清云芃也在自己身旁坐好,门帘一掀,父亲满面红光地走了进来。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小妾,婉如,刚从苏州接来的,”他对着门外:“快进来呀。” 
  “来了。”随着一声娇滴滴的吴侬软语,走进来一个娇滴滴的可人儿。 
  尽管是怀着仇恨的目光看去,云芃也不得不承认,张妈一点儿也没夸张,她长得是够标致的。瓜子儿脸,细白细白的,水灵灵的杏仁眼,嘴还有点儿往上翘,还有细细的水蛇腰。 
  再看她的衣服,云芃马上咬住了嘴唇。裹在婉如风情万种的身段上的,是一袭红底金花的缎子旗袍。那艳艳的红色,灿灿的金色牡丹花,真是太漂亮了。云芃虽然年幼,但天生就有绝佳的审美眼光,她不得不承认,婉如穿着它实在是太美了。可是,可是,那不该穿在她身上!云芃在心里暗叫,婉如没有那么高贵,她不配! 
  无论配与不配,她就是穿了,还站在云芃的母亲旁边。雍容贵气的母亲今天穿着灰底兰花绉缎的旗袍,贵则贵矣,就是不…… 
  云芃不愿意再想下去了,她恨这事实。 
  “婉如,来,太太你刚才是见过了,现在见过陈太太和张太太,还有两位小姐,云清云芃。” 
  “陈太太,张太太好,二位小姐好。”那个婉如柔声柔气地说着,弯了弯腰。 
  “哎哟,我说李大爷刚才在牌桌上怎么那么满面红光,一个劲儿地输呢,敢情是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呀!”一向伶牙俐齿的陈太太笑着打趣说。 
  母亲微微皱了一下眉,但马上舒展开面容,强迫自己不要露出不快。这些,都被云清云芃看在眼里。云芃恨恨地咬了一下嘴唇,云清劝阻地握住妹妹的手。 
  父亲确实满脸喜色,他笑着说,“别拿我开玩笑了,陈太太,说哪儿的话呀,是您的手气好,我自愧不如呀。” 
  “哎哟,好标致的姑娘呀,真是个美人儿胚子,难怪大爷印堂带彩喜上眉梢呢!”陈太太越说越来劲儿,索性拉住婉如的手,细细打量着。 
  也不知是真的让陈太太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还是故意拿捏,婉如低下头,作娇羞万分状。父亲喜迷迷地看着她,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云芃又恨恨地咬咬嘴唇。 
  还是老实的张太太体谅母亲,出来说道:“好啦,陈太太,饶了大爷吧,婉如,你坐下吧,以后咱们就常见了。” 
  “坐吧。”作为主母的母亲威严沉稳地说了话。 
  “谢谢太太,陈太太,张太太。”婉如又弯弯腰,然后坐了下来。 
  父亲又笑哈哈地招呼了大家一圈,其间,投向婉如的目光中包含着掩饰不住的喜爱。随后,他走了出去。 
  婉如向所有的人微笑着,显然是努力想融合到这个新环境中来。无论每个人心里究竟怎么想的,她们都向她报之以微笑。只有云芃没有。她恨婉如,因为母亲,也因为父亲,她恨她。但除了紧咬嘴唇以外,她什么也没做,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自从婉如到来,云芃感到,父亲身上有了一种十分明显的变化。无论内心多么不情愿,她都不得不承认,在她那一向沉稳的父亲身上,有了一种变化,仿佛突然又焕发出了年轻时的精气神儿。   
  第1章 父亲的小妾进门了(4)   
  不时地,当云芃从婉如住的西跨院旁边经过时(当然,她是肯定会屏住呼吸,支着耳朵去偷听的),她常会听到一向不苟言笑的父亲开心的笑声。即便是在她不往那边走的时候,即便是她和小姐姐呆在正院里依偎在母亲身边时,也不时地会听到从西跨院传来几声悠悠扬扬的琵琶声。 
  每到这时,云芃发现,母亲的表情中会有一丝细微的变化。尽管母亲表面上一如往日, 
  努力地支撑着这个仕宦之家的门面,但云芃觉得,母亲也有了某种变化。以她幼小的年龄,她有些说不清,但肯定是不好的变化,是……也许是怨恨与苦涩吧。 
  当然,无论父亲和母亲有什么变化,他们对她和小姐姐,还有哥哥们的疼爱依然如故。   
  第2章 别抬走姐姐(1)   
  婉如进门给府里的生活带来了某些变化,日子还依旧过着。匆匆地过去了几个月,转眼间到了腊月。 
  这天,小姐姐突然病了。起因很简单,头一天,云芃拉小姐姐出去和哥哥们还有张妈的儿子女儿一起打雪仗,玩得出了汗,脱了衣服,着了凉。 
  天生身子骨儿壮的云芃一点儿没事儿,但本来就弱的云清就病体恹恹的,今天起不来床了。 
  云芃不想去上学,想在家陪小姐姐,在母亲和云清的再三劝说下,勉强去了。刚一下学,她就一溜烟地跑了回来,直把去接她的张妈累了个半死。 
  推开自己与小姐姐的房门,云芃就发现父母亲正焦急地守在床旁,紧盯着正在给小姐姐把脉的王大夫。这个城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家里有人生病都是请王大夫看。王大夫五十多岁,文静沉稳;医术是几代家传,在东北都数得上是头几号的,为人也很厚道。 
  和早晨比起来,小姐姐的脸色绯红了些许。王大夫给她把完脉后,轻声向父母亲说了几句。 
  父亲母亲脸上显得更加焦虑了。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父亲脸上的喜色没有了。 
  云芃急忙向小姐姐的床前扑了过去。 
  云清和衣半坐在那里,水绿色的缎子小袄,将她白皙的小脸和两颊的绯红衬得竟有些鲜艳,呈现出一种恹恹的美。刚刚把脉这样的小事都使她更疲倦,她闭上了眼睛。听到云芃匆忙的脚步,她睁开眼睛,看到妹妹焦急的样子,习惯地安慰她说:“我没事儿,过两天就好了。”看到云芃将信将疑,她又加了一句,“真的,过两天咱俩又可以一块儿上学,一块儿玩儿了。” 
  云芃点点头,拉住小姐姐的手不肯放,“真的?你真没事儿吗?”云芃爱小姐姐,但她从来不用去关心照顾小姐姐的。与小姐姐的温柔体贴截然不同,云芃真是天生的大小姐架子,总是习惯于别人来伺候照顾她,很少去关心别人。长了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她可是真的为姐姐的病上心着急了。 
  “没事儿。”说话的是走上前来的母亲。她爱抚地将垂落到云清清秀的面庞上的一缕头发拂开,拍拍云芃的手说:“小姐姐过几天就好了,你放心吧。” 
  尽管云芃天性很聪明,从小观察事物就很敏锐,可她毕竟没有关心人照顾人的习惯,既然母亲和小姐姐本人都要她放心,她也就真的放下心来,不去为小姐姐的病着急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小姐姐竟然没有抵抗住那来势汹汹的肺炎。几天以后的一个深夜,云芃被一阵拼命压抑的悲痛抽泣惊醒了,是母亲,自从小姐姐生病,她就一直睡在母亲房里。“是小姐姐!”她一骨碌爬起来,扑向母亲,“小姐姐怎么了?” 
  “她……”看到小女儿已经醒来,母亲再也抑制不住悲声,她恸哭起来,哭得肝肠寸断,但什么也说不出来。 
  云芃明白了。她从没有想过,也决不愿去想的事发生了:她已经永远地失去了她亲爱的小姐姐了。平生第一次,一种难以名状的巨大痛苦攫住了她,爆发成一阵号啕大哭。她哭啊,哭啊,直到哭昏了过去。 
  在真情的悲戚中,全家上下在寒冷的腊月送走了小云清。尽管小小的年纪就走完了一生,但云清真是“留得身前身后名”,小云清在她短暂的一生中总是去关心照顾别人的,得到了父母、兄长和下人们由衷的哀悼。 
  虽有没见过的爷爷相伴,小姐姐的小牌位仍显孤苦。在摇曳的烛光与缕缕香烟的照拂缭绕下,它带给云芃那幼小的心灵的,除了刻骨的悲痛以外,还有一种突然产生的感觉。那是她那含玉而生的富贵命中的第一次感悟。她突然感受到了命运的无常。 
  泪水快要流干了,云芃也哭不动了。但只要一闭眼,眼前总是出现那一情景:她拼命抓住早已经告别人世的小姐姐,撕心裂肺地叫着,希望能把她叫回来,和自己朝夕相伴,但小姐姐那白皙清秀的面孔却安详如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她拼命地哭啊,叫啊,叫啊,哭啊,紧紧抓住小姐姐,说什么也不让人把她抬走。她心里明白,一旦别人把小姐姐抬走,她就再也看不到、再也抓不着她了…… 
  就像此刻,面对小姐姐的牌位,她又伸出手去,想抓住什么……与小姐姐亲密无间的生活中的许多场景历历在目。从小,她就一直受到小姐姐无微不至的精心照顾,虽然小姐姐只比她年长两岁。她后悔没有为小姐姐多做点儿什么。 
  小姐姐,爸妈总说,你从小就懂事,不仅从不惹大人生气,还总是体谅大人甚至下人们,你总是关心别人,看你那操心懂事的劲儿,真不像大富大贵之家的小姐。任凭你多懂事,多辛苦,你却过早地离开了这个家。你现在还是成了孤魂野鬼。即便真如大人说的那样,你还能超生,再次为人,你也永远地离开了这些亲人,包括到今天才真正体会到她对你的至深之爱的妹妹云芃。你不知会托生到什么人家,受什么苦…… 
  无论如何,我再也抓不住最亲爱的小姐姐了。一股泪水又汹涌而出。伸出手去,抓到的,只有一片虚空。为什么?为什么?她不明白。但无论为什么,她明白了,死亡带给人的,除了追忆以外,只有一片虚空。什么都没有了,无论你多么想,无论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你都再也抓不住那个亲爱的人了。一时间,云芃仿佛觉得,自己的心也死了,是由于没有更好地对小姐姐而悔恨万分,由于失去她而痛不欲生,还有……还有什么?她一时也说不清,那是亲人的死亡留给生者的,对于人生的一种新的认识。   
  第2章 别抬走姐姐(2)   
  在思念与悲悼小姐姐之中,日子一天天过了下去。除了少了小云清,多了一个小牌位之外,府里的生活渐渐地恢复到原来的状况。来来往往的达官贵人们脸上不复是悲悼的表情了(我敢打赌,他们原来那悲哀的样子也是装出来的,云芃心里十分肯定)。不时又会从西跨院里传来父亲与婉如的嬉笑声,还有那窃窃私语般的琵琶…… 
  尽管没有了你,小姐姐,大家都在继续生活着,活得还挺高兴。云芃心里颇有些愤愤。 
  她突然感到,她周围的每一个人,除去母亲以外,无论是父亲、哥哥们,还是下人和他们的孩子,大家都没有去想那么多,他们只在乎他们现有的实实在在的生活,去享受富贵,或者是遭受苦难——在云芃看来,下人和他们的孩子所过的,无疑是一种苦难的生活。 
  要是哪天我死了呢?云芃突然闪过这个念头。她知道这个念头不吉祥,可止不住地想下去,亲人们,父母,哥哥们会很悲痛,他们是很疼我,但过一段时间呢,他们又会继续过他们的富贵生活了。爸还是会高兴地和婉如在一起。只有妈会长久地伤心,我知道,只有妈真心地疼女儿,会永远地深深怀念她们。 
  那么我该怎么办呢?在这个连亲人们有时都挺无情的世界上,我该怎么办呢?云芃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缕缕香烟向上伸展着散开,不知不觉地,深深的悲痛已经为一种思索所替代。她歪着小脑袋,努力思考着。 
  “小姐,你在这儿呢!还是太太知道你,要我到这儿来找你。我哪儿都找遍了,以为你出去了呢。”走进来的,是三十岁上下的张妈,常年辛苦劳碌的生活在她那本来还算周正的脸上留下了很深的印记。 
  云芃没有理睬她,仍然继续着自己的思索。 
  “走吧,我的好小姐,来了客人,太太吩咐我喊你去打牌呢。” 
  “有那么多人,干嘛非得叫我呢?”任性的云芃从来就没有被人摆布的习惯。她倒不是不喜欢打牌,只是她现在正在想事。再说,她愿意在自己想玩的时候去玩,而不是按别人的安排做。 
  “噢,太太说,今天的客人彭太太喜欢打牌,还喜欢京戏,她听说小姐京戏唱得好,一心要见小姐,想听小姐唱两句呢。” 
  “谁说我唱得好了?”嘴上这样说着,云芃心里还是挺得意的,她决定去见见这个彭太太了。生长在官宦之家,自幼耳濡目染,云芃最喜爱的就是打牌和唱戏了。 
  进了客厅,云芃先打量了一下那个喜欢京剧的彭太太,她比母亲年轻几岁,身上有一股斯文劲儿。 
  “来,云芃;快来见过彭太太。” 
  云芃端庄地走了过去,很有礼貌地行了个礼,“彭太太好。”尽管很任性,骨子里不服管,但作为大家小姐,云芃表面上的礼数从来也不差。 
  “哎哟,李太太,您真好福气,有这么端庄标致的千金,您看,真真是个有福气的相貌!这孩子还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这么素的颜色,配上她雪白的皮肤,也让人只有赞叹的份儿。”彭太太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云芃的手,上下打量着她。 
  “您还说呢,彭太太,我为她做这件衣服是特地为了某些场合穿的,可她这阵子总是穿着。她还这么小,我想尽量不让她穿黑色。” 
  “李太太,您说得对,黑色虽然是非常好的颜色,可她这样的年纪,还是尽量不要穿为好。”彭太太很是赞同。 
  云芃对穿衣服很有感觉。她喜欢穿,她知道什么是美。 
  今天,因为去小姐姐的灵堂,她又换上了这件藏青色绉缎旗袍,但真如彭太太所说,这素素的颜色,仍显得她亭亭玉立。 
  彭太太自己也挺会穿衣服。她并不是很漂亮,一件素雅可身的旗袍,将她显得很有味道。云芃觉得,她虽然年纪不轻,可身上还带着点女学生气,这在来来往往的众多官太太中可是很少见的。 
  “您说的是呢,彭太太。也蒙您过奖了,唉,我也真希望她有福气,把她短命的小姐姐的那份福分也给了她吧。” 
  一听母亲提起小姐姐,热泪又涌了上来,在云芃的眼眶里打转。 
  “看我,真是的,不该说这个,”母亲赶快转过话题,对彭太太说,“您刚才说,想听这丫头唱戏,咱们是先打牌还是先唱?” 
  “都行,客随主便,咱们就随这个小主人吧,李小姐,你说呢?” 
  “您说吧。”云芃在该讲礼貌的时候从不含糊。 
  “李太太,您说呢?” 
  “您就说吧,彭太太,您是第一次来,您就请便吧。” 
  “那好,省得咱们推来推去的,虽是第一次见面,我就不客气了。李小姐,请你先随便唱两句好吗?” 
  “好的。”云芃看了母亲一眼,大大方方地走上前来,摆开了架势。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尽管童音未去,云芃的韵味儿还是挺浓的,再加上她那天生的好嗓子,听起来很有些意思。 
  “太好了,谢谢。”云芃唱完,彭太太由衷地喝起彩来。母亲也满意地点点头。 
  “彭太太过奖。”云芃心里还是挺得意的。 
  “李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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