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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大铜床-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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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象画里的人似的,难怪两个儿子着迷成了那样。
    “谢谢伯父、伯母,我以后一定会多注意的。” 杨子玲被翠喜打量得浑身不自在。
    “来,你坐。我这个做长辈的一早想送点小礼物给你,这次你病好了,正好拿出来给你,也算讨个吉利。”翠喜拿出来的是一对正翠玉镯,那还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再往上也不知传了多少代人了。这对玉镯是从一块石料里开出来的,翠玉相连,水色欲滴,就是个外行也能一眼看出它们的价值不菲。
    “使不得,伯母。” 杨子玲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拿着吧,孩子,这是伯母的一点心意。”
    “不不不,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杨子玲几乎就要转身朝屋外逃去了。
    见杨子玲这样坚决,翠喜也不再坚持:“也好也好,今天你不拿,就还先放我这。我这些东西呀,以后自然也还是你的。我说这话你别见怪,如今你们这些读书的孩子,都时兴自由恋爱了,我们做爹妈的本不该多管,但大家都知道天宝和银宝都特别喜欢你,你也常和他俩在一块,你能不能给我这个当妈的透句话?你觉得,他们俩你更喜欢谁?”
    杨子玲的脸“刷”的红到了脖根:“伯母,我和天宝、银宝都是要好的同学,我们一起办读书会也是想着为社会出一份我们年轻学生的力量,我从未想过喜欢他俩谁更多一些,而且喜欢和恋爱也不是一回事。” 杨子玲说的是心里话,她确实喜欢和天宝、银宝在一起,也确实觉得他俩比整天围在她家门前的那些贵胄子弟、新贵公子可爱得多,但她总觉得这种喜欢,总还缺了点什么,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在他俩之间,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杨子玲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孩子,原谅我这乌鸦嘴说错了话。这喜欢和恋爱是怎么个分法,我们这辈人看来是闹不清了。不过,你再想想,有没有可能,这喜欢有一天也能变成恋爱呢?你再想想,再想想,如果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你就来跟我说,我这老妈子替你做主,好不?”
    杨子玲自己都记不清,这天是怎么就结束了谈话。恍恍惚惚从后院告辞出来,一路往回走的路上,她没有再想翠喜和她说的话,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张铜床怎么那么大呀?”
    刚才在后院正房,杨子玲第一次见到了那张巨大的铜床,大铜床在正房的东侧,与她和翠喜说话的地方,只隔了扇雕花镂空的屏风。从屏风的镂空处,可以看到大铜床的全貌。虽然只瞥了几眼,但不知为什么,那古旧铜器的温暖光泽,床架上那翻云覆雨般的叶蔓状花纹,还有那几乎漫无边际,雪白一片的柔软床榻,这些细节就都牢牢印在了她的脑海里,让她的脸发烫心狂跳。
    当天夜里,杨子玲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躺在大铜床上,而和她躺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这个人竟然是天宝和银宝的父亲赵静安!当赵静安的身体压向她时,她竟也张开双腿,把他紧紧的夹住了。
    梦做到这里,杨子玲猛然惊醒过来,大汗淋漓心跳不止,发现两腿间夹着的其实是一个枕头。
    第二天一早起来,杨子玲这才想起翠喜昨天跟她说的那些话,是啊,天宝、银宝她到底更喜欢谁?如果不在这两人中选择,她又该选择谁?还没等她想出个头绪,汹涌激烈的“五四”学潮就突然的爆发了。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凡尔赛和会,成了列强地地道道的分赃会。在中国的知识份子的心目中,代表了民主、进步的西方诸强,非但没有把战败国德国占领的中国领土还给中国,反倒要给予日本。消息传来,震惊和愤怒席卷了整个中国。
    五月四日这一天,在所有处于现代化进程中的国家中经常出现的场景,也第一次出现在了古老的北京城。
    谋求现实利益的政府与代表了社会良知的知识份子,形成了两个势不两立的集团,如果说总统府是权威的象征,那大学的学生会所在的建筑物则成为了反政府的象征。北京各学校的学生涌出了校门,涌上了街头,警察和学生对峙在街道的两头。
    激愤的学生点燃了政府官员的住宅,痛殴了驻日的大使,而警察则把成百上千的学生抓进了监狱。在随后的几个月里,北京的学生组织和拥有警察、军队的政府几经较量,青年学生得到了全国各地民众,甚至年轻军人的支持,北京政府则一时势微,被迫释放了所有的学生,撤职了政府中的亲日官员。学生运动似乎取得了暂时的胜利。
    以此为开端,五四一代的青年,为中国以后半个世纪提供了坚定的革命领导人,他们带领着这个古老的国家,进行了一场又一场人类有史以来,最非同寻常的政治和经济的巨大实验。
    但是在一九一九年的十月底,北京的学运暂时平息了下来,学校重新复课,警察和暗探的秋后算帐开始了。
    赵静安听到消息,他的两个儿子和“读书会”的一些骨干学生,是学潮中的积极分子,上了暗探的黑名单,而且已经有一些学生领袖莫名其妙的突然失踪或者死亡了。北京已不能久留,赵静安打点关系,赶快把天宝、银宝送到了上海,打算由上海到国外去继续求学。
    在北京大学期间,赵银宝就阅读了许多介绍马克思主义的著作。共产主义理想让包括赵银宝在内的众多五四青年心潮澎湃。既然是去留学,赵银宝就决定到共产主义的发源地欧洲去。而赵天宝则不想去这么远,他打算去日本,日本路途最近,一旦风声过去,他可以尽快返回北京。
    在喧嚷的上海码头,天宝送银宝登上了跨海的轮船。站在轮船的甲板上,银宝看到天宝挤在黑压压送行的人群里,吃力的向他挥着手臂。
    “弟弟,你一定要多多保重,早点回来!”
    “哥,我记住了,你放心回去吧!”
    十多年来,这对争吵不休的兄弟,大多直呼其名,很少以兄弟相称。此时,银宝的眼眶噙满了泪水,也使劲向天宝挥起了手臂。
    眼前灰蒙的景象,纷杂的心情,催促着离别的汽笛,恰如这个国家这个时代的一幅缩影。谁能预见,二十八年后,当这对兄弟再度相遇时,却是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之上呢?
    天宝、银宝初时还经常与杨子玲通信,天宝、银宝在信里除了诉说语言的不通,饮食的不适,以及当地的一般情况外,就是倾诉对杨子玲的思念了。也许是因为遥远的距离给了他们足够的勇气,天宝、银宝都第一次在书信里,直接向杨子玲表达了久藏在他们心中的爱慕之情。
    而杨子玲的回信则只向他们报告,读书会的活动停止了,不过她还经常到赵家大院去。那一万多册图书的清理工作,几乎落到了她一个人的身上,把其中“赤色”的书尽快销毁,再按登记名录一一联系原先的捐书人,联系上的就逐一退还。幸好有小顺子和赵伯父的帮助,使这项工作她还能一点点的继续下去。但是,对于情感的事,她却只字不提,只劝天宝、银宝安心学业,早日学成归来。
    这样的通信持续了一年多,杨子玲在最后的一封信里说,人总也抵不过命运的安排,她已决定听从家里的安排,准备嫁给天津一富商的公子,不能再与他们通信了,希望他们多多保重。她会永远记得他们,记得一起为读书会而奔忙,和五四学潮时那些朝夕相处激动人心的日子。万里重洋之外,天宝、银宝手捧信笺,徒有仰天长叹。
    大约又过了一年,父亲在一封家书中告诉他们,他们的母亲在半年前的一次事故中意外故去了,为了让他们安心学业,没有及时通知他们。在这半年多里,子玲姑娘常常来看望他、安慰他,并彼此产生了真挚的感情,现已决定结婚,永远的生活在一起。这回,天宝、银宝岂止仰天长叹,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五雷轰顶了。
    原来,天宝、银宝离开北京后,杨子玲独自一人面对几大屋子的书籍不知如何是好,赵静安就安排小顺子去帮着她一块整理。而许多时候,杨子玲漫不经心的翻着那渐渐落上尘土的书页,碰到自己喜欢的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就会慢慢的看进去,在书桌旁一坐就是半天,只剩下小顺子一人在一旁忙碌。
    有时候,杨子玲会不经意的感到屋子里静得出奇,从书页上抬起头来,就会看到小顺子垂着手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她。他们的对话,大多都是这样:
    “杨小姐,您刚才吩咐的张三名下的那些书,我都找出来捆扎好了,您看下来我该做点什么?”
    “那你再帮我找找王五的吧,这个王五也是许久没音信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联系到他……”
    就这样,清退书籍的工作进展缓慢,赵静安有时也过来看看,帮着整理一些英文的原版书籍。杨子玲这才发现赵伯父的英文出奇的熟练,而且对莎士比亚、狄更斯这类英美古典文学,比起他的儿子赵银宝来还要熟悉许多。
    自从经历了那个荒诞的怪梦之后,每次见到赵静安,杨子玲总是感到莫名的紧张。现在除了紧张之外,又多了几分的好奇。
    一次,杨子玲在一个角落里,无意中翻出了几本泛黄的英文诗集,其中一本还夹有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个中国模样的孩子和几个外国人站在一栋乡间别墅的花园里。杨子玲抱上这几本诗集,来到了赵静安的书房。
    “噢,这几本诗集原本都是放书房里的,很久没有翻动过了,看来是天宝和银宝偷偷拿去捐给你们的‘读书会’了。”赵静安微笑着说。
    “那我现在就算是完璧归赵了!”
    “哈哈,是啊,完璧归赵了,谢谢你,子玲姑娘。”
    “伯父,照片上的这个中国孩子是您吗?”
    “嗯,是我,那时才十三、四岁,在美国的一个农庄里。”
    “伯父原来是在美国长大的呀,难怪英文这样的好了。”
    “我还是在北京长大的,在美国只生活了三、四年,大多时候都呆在照片上的这个庄园里。这个庄园是属于我的教父的,是他把我带去了美国。你看,照片上的这个人就是他。旁边的是我的教母凯蒂,这个是家庭教师露西小姐,这个是杰克。记得杰克那时刚恋爱上露西小姐,常借故拿这几本诗集来找她,后来露西小姐也让我念这些诗。唉!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赵静安感慨的叹息着,遥远的往事穿越漫长的岁月,在他的脑海里又渐渐的清晰起来,他甚至清晰的再次闻到了教母身上那芳香的美人樱的香味。
    杨子玲凑过来看赵静安手里的照片,俩人的身体挨得很近,赵静安心头一惊,原来那芳香不是由记忆中来,而是从身边这个有着惊人美貌的女孩身上散发出来的。
    “十三、四岁,还是个孩子,老师就教您情诗,真是有趣!” 杨子玲似乎对赵静安的过去很感兴趣。
    “当时念这些诗,只是做语文的练习,还挺管用的。你看这首马洛的《多情牧童致爱人》,多优美的句子,记得当年杰克最爱念这首给露西小姐听了。
    e live with me and be my love;/And we will all the pleasures prove/That valleys; groves; hills; and fields;/Woods or steepy mountain yields。
    And we will sit upon the rocks;/Seeing the shepherds feed their flocks;/By shallow rivers to whose falls;/Melodious birds sing madrigals
    And I will make thee beds of roses;/And a thousand fragrant posies;/A cap of flowers; and a kirtle;/Embroidered all with leaves of myrtle;
    A belt of straw and ivy buds;/With coral clasps and amber studs:/And if these pleasures may thee move; /e live with me and be my love。
    (与我生活在一起吧,做我的爱人/我们将品尝一切的欢欣/凡河谷、平原、森林所能奉献/或高山大川所能馈赠
    我们将坐在岩石上/看着牧童们放牧羊群/小河在我们身边流淌/鸟儿唱着甜蜜的歌儿
    我将为你铺玫瑰为床/一千个花束作你的衣裳/花冠任你戴,长裙任你拖曳/裙上绣满了爱神木的绿叶
    芳草和常青藤编成你的腰带/琥珀为扣,珊瑚作钩/如果这些美好使你动心/与我生活在一起吧,做我的爱人)”
    赵静安念的是英文的原著,杨子玲听不大懂。“我只听得懂个别句子,但已能感觉其中的美。伯父,有空您也教教我英文吧,嗯,就从念这些诗开始,好吗?”
    “好啊,但我许多年不接触了,忘得差不多了,你要有兴趣,我们就一起念吧。”
    越来越多的夜晚,赵静安躺在大铜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有时干脆走到院子里,来回的踱步转圈。他发现自己五十岁的内心,突然充满了十三岁时的幻想和渴望。当杨子玲那逼人的青春气息和独特的芳香,洋溢在四周的时候,赵静安清楚的感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挣扎。
    翠喜觉察到了赵静安的焦虑,但她不知道是什么搅得她的丈夫如此的心神不宁。
    “是不是最近事情办得不顺心?”翠喜从屋里拿了件衣裳,披在赵静安的肩上。
    “嗯,遇到点麻烦,但不打紧,你回屋吧,我一个人呆会儿。”
    “天凉了,别呆太久了。”
    “我一会儿就回屋,你先去睡吧。”
    赵静安看着这个和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女人的背影,心情愈发复杂。翠喜现在已是一付臃肿的邻家大婶的模样,岁月夺走了曾属于过她的所有的美丽,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同样在许多的夜晚,让杨子玲羞怯万分的那个怪诞的梦,一次次的反复出现。梦里,她越来越看不清压在她身上的那个男人的面目。那个男人有时像赵静安,有时又像是赵天宝或者赵银宝,甚至有时还有点像小顺子。她闭着眼,任由这个面目不清的男人把她压在身下,心情无比紧张,总觉得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看。她睁开眼,朝四下张望,猛然看到的是翠喜的鬼魂站在大铜床前,用呆滞的目光直钩钩的盯着她。每到此时,杨子玲就会惊叫着从床上坐起来,才发觉原来是噩梦一场,身上吓出了一片冰凉的冷汗。
    渐渐,与“赵伯父”在一起,杨子玲少了些先前的拘束和紧张,多了些轻松和愉快。杨子玲觉得这种愉快与天宝或银宝在一起时获得的愉快非常的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样。与天宝、银宝在一起,那份快乐就象投在湖面上的浮光掠影,美好,但没有留下任何起伏和波澜。而在赵静安身上,杨子玲感到了在同龄人身上感受不到的沉稳和成熟。每次与赵静安的目光交接,虽然那目光远没有天宝、银宝的清澈和狂热,但却有着更丰富的内容,这些都在杨子玲的心中泛起了层层的涟漪。
    杨子玲来向赵静安请教英文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而赵静安也有许多次,象那些为了看上杨子玲一眼,而每天守在学校门口的贵胄子弟一样,也在学校门口等着她放学出来。与那些鲁莽的毛头小子不同,每次赵静安都把马车远远的停在街道的拐角处,让小顺子在学校门口等到杨子玲后,再把她接过来。这样一来,弄得那些贵胄子弟看小顺子的眼神全都是恶狠狠的,纷纷打听这是谁家的少爷,但哪里打听得出来。
    每次赵静安都编好了一些理由,不是来送一杆德国产的自来水笔,就是说碰巧办完事情从学校路过,顺便来看看她。
    每次他们都要到中央公园的树林里散步,下午临近黄昏,树林里游人稀少,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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