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若影-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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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好力助东齐与南楚间的一战了。
随刘辰庚所来还有岁寒三友,又轮番客套几句才算告一段落。这屋本就算是陋室,于是也不分宾主,齐齐找了地方坐下。
颜承旧一抖衣摆,要理顺了再坐,只听得清脆一声响动,众人转目看去,原来是一杆笛子随他动作滑出了衣襟,摔落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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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风惨淡,月色晦暗。道旁点起的风灯一明一灭地忽悠闪烁,却是阴森的蓝光。
墨蓝天光下的雪地上,只有他一人骑马前行。十分寂静的巷道里,只有他一人一马,只有蹄音在巷中深深浅浅地回声。
这道路好长好远,狭窄阴森。
前途悠悠漫长,隐没于暗色中,不知何时才能到达。
可是到达哪里,他说不清楚;想要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也说不出来。脑袋中混混沌沌一片,只知道持续地前进。
就算冷,就算只有他孤单一个行路人,就算什么也想不清楚,也一直在前进。
因为除了继续走下去,再也没有别的选择……
……
刘辰庚自塌上猛然惊起,呼吸急促不能自已。
眼前一片暗黄,从窗纸可见屋外晃荡不止的风灯,哪里有什么幽蓝的火光?
适才的漫长道路、一人一马早已凭空消失,他却仍然心悸如鼓。压着胸口喘息渐定,才发现原来还在自己房中睡着,适才只是一场幻梦。
醒了,就当不得真了。
可是梦中前途漫漫却不知目的,想要退回却已再无退路的无力与绝望;悠悠旅途却只有他一人一马的孤独寂寥,仍然像恶毒的长蛇般自梦中绵延而出。即使在已经醒来的此时,仍然妄图要将他牵扯下去。
刘辰庚只是突然哑声低笑,压着胸口的手却并不松开。这只手开碑裂石亦是常事,要将那些他所不该有的情绪阻挡在胸膛之外,应当也轻而易举。
常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是他整日的事务烦心,要梦也应当梦见南楚军阵,怎会出现这样无头无尾的梦境?而且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再定了定神,他松了手,随便找了件袍子披上,下床向桌旁行去,要倒一杯凉水清醒清醒。
行至桌前,却突然见到一物,细长的竹身光滑劲挺。胸口陡然剧痛,猛然间汹涌跃出,阵阵抽搐。
这奇痛如此剧烈,恰恰生于他最为脆弱无防之处。即便是于战场上骁勇无匹,浑身染血依然列阵前行的他也无力抵抗。压抑的喉间发出裂帛般的抽吸,可也已经无余力去理会,只能牢牢地压住胸口那块巴掌大的地方。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阻挡冥冥中一把冰寒无形的钝器,不断在他胸腔中的掏挖措动。
凝止了也许只是片刻,也许已经半晌的时光,胸中的剧痛终于渐缓。他放下双手,目光有些涣散地抬头四顾,过了片刻,才渐渐清明漠然。
不应该出现在此的——那只会束缚他的事物,他早已远远丢去。今日再见,也不曾向将之拣拾回来的谋士严九讨回。
再凝神看去,原来桌上只是一支毛笔。用过还未及清洗,静静地躺在桌上,干涸的墨渍凝结了柔白的笔头。
呆然半晌,一屡不屑的冷笑丝丝浮上嘴角。
为那过去不再回首的往事,为数度出现的毫无头尾的惊梦,也为多心的自己。
他早已放下。
那些可有可无的东西,不过如此而已,又何苦再来缠他。就算冥冥中有鬼神存在,要扰乱他心神为司徒若影的冤魂报复,他也能凭一己之力挡开。
不过一个曾让他稍微动心的侍宠罢了,他为之懊悔数年,早也应当放开。更何况当下练兵已成,只等开拔南行。大战在即,又何来精力去为之烦扰。如今在他手下求生的,已经不再是区区青阳宫中数百人。而是十数万计的大军,甚至国之存亡。
司徒若影,若将南楚大败,一举挫伤司徒氏在四国九阳教徒中的威信,应当足以做你的祭品。
司徒若影,你可否暂放我一时轻松。
别忘了死者俱往矣,生者还要前行。
……
胸口似被适才的顿挫掏出一块半大的空洞——只是半大的空洞而已,却有什么东西正缓缓地流淌而出,浓稠的,不舍地流淌出去。
刘辰庚一时失控,将桌上文籍笔墨狠狠扫落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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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枰钧看着颜承旧把玩手中笛子,冷哼一声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献宝?若今日刘辰庚将它拿了回去,不知还会生什么事端。你就嫌若影现在麻烦还不够?还想前事重来吗?”
“我只是看不得有人因这厮受苦,这厮却自己在逍遥罢了。”
“噢?我倒觉得即使见了这笛子,他也挺逍遥自在的。”
颜承旧轻轻一笑,将笛子轻快地在空中抛了个转,道:“胡吹兼胡柴。我不信你没看出来,他那时的眼神都变了。”
“噢天!承旧,都什么时候了,这些恩恩仇仇的事情以后再说行不?若是他心绪失控,战时说不定会大失平常水准!”
“你怎么不说他因心怀愧疚,以后战意剧增,说不定能取得最佳战果?”颜承旧笑道,“更何况,他算是比较贤明的统帅。我一个与他素不相识的外人,他本可以不理会这清野撤军之策,可却认真听取,还言道会好好考虑。”顿一顿续道,“就统帅来说,算是上佳了。只可惜下面没有像我们这样贤明聪慧机巧百变的臣子哪,啊哈哈哈!”
郑枰钧说不过他,又见颜承旧依然是将那个刻有若影名字的笛子把玩不停,越看越烦,最后上前伸手就要一把夺过。
颜承旧目光一直不留半寸给好友,此时双目不转,却手腕一斜,躲了过去。
郑枰钧不服,就势便以小擒拿手与他拆解起来。
两人一个夺得精彩,一个躲得机巧,一时间两只手一支笛在半空中三尺方圆之地翻飞回转,好不精彩。
末了,颜承旧眯起眼懒懒打个呵欠,笛子轻振,一下子敲在好友腕旁列阙之上。郑枰钧只觉得一线如丝如麻的真气侵了进来,顿时酸软,再使不得气力。
“你犯规!”他怒道。
“我困了……”颜承旧答得根本是牛头不对马嘴,伸了个懒腰后,将被他弄得浑身酸软毫无抵抗之力的好友扯过,一下子甩放在床上。
“哎!摔得痛死了。”
“练金钟罩铁布衫的人还嚷痛?床会哭的……”颜承旧一边喃喃地道,一边八脚章鱼般攀上床。单足向床尾一踢,用了个巧劲,一床厚被平平展开盖了上来。
“喂!”郑枰钧怒不择言道,“男女授受不亲。”
“我是男的。”
“……男男也不行。”
“别唧唧歪歪了,天冷,一起,快睡吧。”
“喂!我要忠于我的老婆啊!要是那母老虎来找你麻烦我可不管!”
……
“喂!至少把外衣脱了吧,很脏哪!”
……
“呜呜,我郑枰钧为什么总是遇人不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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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楚;湘漓郡大营外'
梅若影拆开雪风刚刚带回一张小纸,看完便随手丢入一旁的水洼化了,取出自己先前些好的纸条仔细封在它腿上的小筒中,才放它离开。
一应事情做得轻快,一会儿工夫,他就从密林深处出来,背上背着一个满满的药篓,迅速融入其他一同前来采药择菜的士兵当中。
但听得木铎声响,再看看天色,原来收工的时辰已经到了,不知不觉便在林中过了一天。
新兵已经训成,再过数日,这个营中的驻兵就要开拔北上,与其他郡县的驻兵一同会合于长江南岸。时值临战,一应物资都已经准备齐全,唯有药物粮草箭矢之类是多多益善,于是便有将领令医房每日里到林中采集药物,兵员每日轮流采摘野菜,以便节省积存药食的用量。采了数日,林边的药草野菜已被扫荡一空,于是采摘大军便只能往林中深处进发,更方便了他与雪风交换情报。
梅若影跟在其他医童侍应后方向一处草木稍微稀疏的空地缓缓行去集合,准备集中了药草后便一同回营。尚走了不到丈许,瞥眼间看见右边一名兵士篓中也是满满,只是显得五色纷杂,有青棕色的树皮,浅青色的野菜嫩芽,黄色的花菜,还有一丛棕白色的蘑菇。
虽然菌帽被其他山野菜蔬压得扁平,可只看了一眼,便立时确定了那丛真菌的种属。
眼见其他人都疾步在草木间穿绕,各自往营队集合,无人有心注意到这边。梅若影快步跟上前去,拍拍那名士兵的肩膀,说道:“喂!请等一下……”
士兵讶然停步回头,只见一个面带暗斑的普通青年微笑着立于身旁,年龄与自己相近,大概也是军中新人,而且并未身着军衣,应当是医房里的下层人员,便也消除了紧张,对对方回以微笑。
“你那丛蘑菇是在哪里采摘的?”
“蘑菇?”士兵一愣,才反应过来,便将背篓卸了下来,从中取出一丛肉质丰厚的菌。
“能给我吗?这是一种疗伤的药物。我用黄精同你换。”梅若影说得诚恳,一边也卸下了背篓,从中取出一兜生着白绿色吊钟形小花的草本植物。
士兵见了,便十分高兴。这种草本植物的根部肉质丰厚,富含淀粉,味道近于萝卜,可代替主食,也可代替菜蔬。
再者对方毕竟是医房的人,上战场最怕的就是有个万一,所以像他这种初来乍到没有什么势力的小兵最不能得罪的就是治病救命的医生。不说是用黄精换了,就算对方今日摆明了要明抢,他也不会不给。
于是便一再道谢着递上蘑菇,取过黄精。
“这蘑菇你是在哪里摘的?还有别的吗?”梅若影将之揽过,手上动作却是十分谨慎小心,生怕把菌褶上的孢子震落分毫。
士兵并不在意,只因在众人印象中,不论医正还是医童对待药物都是十分谨慎。报以友好一笑,指向远处一棵树冠繁茂的盘折大树道:“就在那处树下背阳地里,可惜只有这丛,再没别的了。”
梅若影想想也对,这个种属的本就是十分难得的变种,于是谢道:“真谢谢你了,顺便说一声,那黄精的根煮吃前可先浸泡一下,浸液能止恶心。”
士兵听后十分欣喜,因为战事日近,届时要离开驻地北上东齐,最恐就是水土不服。黄精虽并不少见,可军队里都是五大三粗的大汉,见到可以吃的食物,第一件事就是饿虎扑食生吞活剥狼吞虎咽,又有哪个会花心思去这个泡泡、那个熬熬?于是便将许多有药用价值的野菜野草白白吃了,毫不懂其作用。
更是对于如此交换更是心甘情愿,再三向梅若影谢后走了。
斜阳若影(法医穿越) 第三部 医踪毒影 第59章 毒菇之争
章节字数:4861 更新时间:07…07…25 11:22
毒菇之争
梅若影左右看看无人注意,便将刚得的真菌压得稍平,夹手藏于腋下,单手提着药篓向自己那边走去。
他本就想要毒杀一批军中将领,好为战事铺平道路。计划都已经准备了好几套了,今日竟然又多了一个选择。
因为腋下的毒菌可是不下于金焰毒龙丹其中主料琅葛藜椤的奇物。不但甚少有人见过,更少人知道其厉害。今日竟然差点被拿去当菜煮了——真是暴殄天物啊!
一边行着,一边向自己队伍望去。不望不要紧,一望之下差点叫娘。今晨出来时是高老头轮值带队的,还是个比较好说话而且管制宽松的医正。可是现在他身边比肩处却多了一人。
适才离得远,且在林中树茂处,所以没有发现,多出那人正是性情乖张喜好吹毛求疵的医房主事宁老头。
宁老头正抚着山羊胡子笑嘻嘻地盯着每个人,眼眉眼角虽然都在笑得欢畅,可眸中锐利冷淡的厉芒却让每个人心中发冷,只觉得那眼光把自己上上下下都看个精透。
梅若影心中暗道不好,撤了一步,缩起了脑袋转身便要藏入林深处去。
正这时,一声招呼就在身后雷鸣般的响起。
“雷双!你要去哪里?”那声音忒洪亮,一听便知道是同为医童的覃快。
讷讷地转回身来,第一件事不是去看那个家伙,而是看向空地中央。果然宁老头和高老头都被覃快的一声招呼引了目光过来。
梅若影好歹终于能控制好面上的表情,夹着腿道:“我想解手,难道这也不行?”这么说着就要夹着腿一瘸一拐地往草木里蹿。
“雷双!”这已经是主事的召唤了。
天!你是要亡我梅若影吗!
一边在心中高呼着,一边无可奈何地转头回来,一步一挪地向空地处行去。
“咦?雷双,你不是要去便溺吗?”覃快问道。
“……”他只能翻个白眼,已经没有气力去理他。毕竟是在军医房里混吃混喝,得罪了老大以后还怎么混下去。俗话说得好哪,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两队人很快便集合完毕清点清楚,于是在领队带领下一同回营。
一路上都想偷偷寻个角落将腋下毒菌藏了,可连一丁点的机会都没有。
不知为何,主事从高老头身边退后,随在医房诸人队旁,堪堪就在他身后丈许处若即若离地跟着。偶尔回头,还见到这山羊胡老头若有所思的目光,有点想要扑上来扒自己衣服的趋势,莫非自己衣下另有乾坤这老头已经知道?
忧心如焚地一直这么回到了营中军医房所在时,照例仍是将背篓卸下交公。果然每个人的药篓都被取来细细地察看。主事老头甚至还不吝于亲自动手这个拍拍、那个摸摸,唯恐哪个人采摘了药草却不上报,偷偷夹私带了回去。
递上自己的药篓,转身便想回自己帐中,袖子却于此时被牢牢地纠住了。
只听主事干咳了一声道:“雷双,你衣下藏着什么?”
这句话的意味有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意味,果然还是瞒不过这个老狐狸啊。
梅若影讷讷回身,只好自衣下取出毒菌,递上前去,不甘道:“蘑菇而已。”
宁主事自然就是当年的毒王司徒凝香,这种毒菌在他人而言,都是只闻其名为见其面的异种,可怎能逃过他的法眼?
他在林中见到自己辖下医童雷双往衣内藏了什么,却没曾想竟然是这么一株奇异无比的毒菌。只可惜被这个不识货的竖子压得扁平了,破坏了这丛棕白并带牛皮癣状斑点的菌株的惊世美感。
心中虽然将眼前这腌臜泼才的祖宗十八代大大地臭骂了个遍。脸上却挂满温和长者的笑意,问道:“只有这个?”
“就这么多了。”
“衣服。”
“什么?”
“脱下来。”司徒凝香扮军医房主事扮得开心,得了一丛菌株更是开心,笑得“宁主事”这张脸都快皱巴成萝卜干了。
“可是……”
司徒凝香本是受乖徒儿林海如的请求,要想办法看看雷双衣下的身体。虽不明林海如如此要求的原因,却也不忍拒绝这般易如反掌之事。尤其雷双毕竟是与林海如同住,若出了什么问题,也有碍于他们向司徒一族的复仇。而于此时见到对方果然不愿当众脱下,便心知有异,一把扯着对方进了医房主帐。
近两日已经停了练兵,医房的病号不多,留下当值的人也不多,时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