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08-我要富贵-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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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唇。一股温暖的热流渐渐升起,在我的心中涌动。
后来,他整夜整夜地不睡,常常在夜深人静时,一个人悄悄翻身下床,悄悄溜出屋外,骑着单车,在海口的大街小巷狂奔乱窜。有时正骑得飞快猛然煞住车,跳下车弯腰双手举起单车,使劲摔出去,然后,对着空寂的街道和天空嗷嗷大叫,那叫声凄厉,苍凉、高亢、尖锐,像一只被困铁笼中的狼嗥。
躲在另一个角落里,悄悄跟随着他的我,看到这一幕,总是泪流满面。
白天,他的许多习惯也变了。他已不会从从容容吃饭夹菜,而是狼吞虎咽,三抓两塞,吃完,“叭”放了碗筷,说:“我饱了。”就下了餐桌。过马路上街,他再也不牵我的手,护着我,而是一个人匆匆冲过去,留着我在街那边发呆。
偶尔和人谈话时,他的手脚总是在不住的乱动,有时下意识地把手中的东西一点点撕碎。
102、阿莲敲门进来,递给我一沓钱,说:“这是800元,你们先用着。”
接过钱,我低着头说了很多感谢的话。长到二十几岁,我还从没有对一个人说过这么多感谢的话呢。
阿莲借给我800元钱,这让我感到自己很卑下,羞愧咬啮着我的心。
我把400元交了这月的房租,剩下400元在我袋中装着。
看着昏睡的李伟,我想我再也不能再这样等待下去了,我们等不起。
《我要富贵》 第三部分《我要富贵》 公事公办的样子
103、第二天上班,我找了陈生。陈生还是一脸平静,公事公办的样子,也还是那句话:“有事吗?林小姐。”
我说:“对不起,陈生,我想问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发工资,能开工?”
“你有什么困难吗?林小姐。”他看定了我。
“没有,我想辞职。”我平静地说。
“为什么?有别的公司请你吗?”
“没有。”
“如果有别的公司请你,我们可以跟他们商量一下。”
“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走?你干得很好。”
“我原单位让我回去。”我撒了个谎
“你原单位在哪?告诉我叫什么名字?我们也可以跟它商量。”
“不行,我们是国营单位。”
他望向我的眼光,全是温柔。
我低了头,不敢和他的目光相遇。
“你再考虑考虑吧。”
我走出了陈生的办公室,没想到他会这样挽留我。
第二天,我向他递交了辞职信。
他的脸冷极了,盯着那信,看了好久,才说:“你干得很好,为什么要走?留下来帮我好吗?”
“对不起。”
我知道400元钱用不了多少天,这里的开工又遥遥无期,工资更不知什么时候能能领。按规定,辞职要提前半个月,所以我每天还是照常上班,我希望厂里能发给我拖欠了三个月的工资。
四天之后,陈生领来一个海南籍的女孩,说是新招的文员,让我带带她。
头一天,我给那女孩交待完了那些日常事务。从第二天开始,我们两个坐在一张办公桌边,大眼对小眼,再也没事可干。
自她来后,陈生再没与我说过话。
我感到压抑、沉闷,我知道他在惩罚我。他竟会以这种方式,会这样。但为了那三个月的工资,我必须忍耐,我一遍遍告诫自己。
半个月终于熬过去了,正好是星期五,不见陈生,我想可能是周末他回香港了。等到星期一,陈生没来上班,星期二也没来。我终于明白,他在避开我,让我自己走,我就是在这里再等上俩月,他也不会给我钱。
星期二的下午,我走出了工厂的大门,离开了这个我曾工作了一年多的地方,这个曾带给我人生第一次自信的地方。
没有人送我,也没有可告别的人。
出了大门,我没再回头,我发誓再也不会回到这里。
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流了一路。
《我要富贵》 第三部分《我要富贵》 麻雀去了哪里?
04、晚上吃饭时,我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阿伟。”
他抬起低着的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我小心翼翼地说:“阿伟,我辞职了,我想明天去找工作。”
这次他低着的头没有再抬起来,沉默一阵后才说:“随便”。
他这冷漠的样子让我心酸,有一股热辣辣的冲动涌上我的喉头,我想喊:“我们家里只剩100块钱了,你知不知道?”但我心疼他,强忍着,心想,我一定要尽快找到工作,我们不能再这样过下去,我发誓不能再借钱,这是很羞耻的事。
现在,这个小二楼的夜晚是寂静的,过去那种热热闹闹生机勃勃的样子再也没有了。阿康夫妻走了,阿三阿香也走了,只剩我们和阿莲两口子,中间空着两间房。阿莲和黄健也极少来串门,有时候在水房碰上,点点头,算是招呼。周末的聚餐早已取消。我不知阿莲两口子整天在忙啥,阿康他们去了哪,阿香现在过得怎么样。
无论什么时候,如果我郁闷烦燥,我就想唱歌,而一张嘴,我唱的第一首歌就是:“我爱北京天安门。”
泪在我的眼眶中打转,没有掉下来。
105、
麻雀去了哪里?
乌鸦去了哪里?
燕燕去了哪里?
蟋蟀去了哪里?
蜻蜓去了哪里?
蝴蝶去了哪里?
告诉我
我那曾经年轻的
美丽的
单纯的青春
去了哪里?
《我要富贵》 第三部分《我要富贵》 雷锋日记
106、六岁上小学一年级,开学的第一天,我父亲送我的礼物是一本书:《雷锋日记》。开学第一天第一节课老师讲的第一句话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当我们踏上社会,上班第一天,在厂里欢迎新工人的大会上,厂长讲话中印象最深刻的话是:“向老师傅们学习,学他们的好经验,好技术,好品德,爱厂如爱家。”总之,从我的父亲到我的老师到我的厂长,都希望我们成为品德好,学习好,技术好,乐于助人,对社会有贡献的人。从小到大,我所有的努力,也是为了做一个对社会对人类有用的人。可是在原单位,工作不到半年,我痛苦而震惊地发现,勤奋诚实工作的人,总是被压到最底层,做的最多,得的最少,就像鲁迅说的: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牛奶。他们永远只能是劳苦的普罗大众。而那些投机取巧吹牛拍马善于钻营的小人,却是一个个春风得意升官发财,名、权、利样样齐全,他们根本不用吃草,他们天天喝的是牛奶,更不用产奶挤奶,所以他们一个个肉满肠肥,福禄双全。他们每天还要教育那些普罗大众:“你们要好好工作,好好学习,要大公无私。”我越来越感到这是一个怪诞荒谬的世界,于是,我逃跑了,我跑得很远很远,跑到一个几千公里外的未开发待开发的地方来了。我像所有到这里来的人一样,一半是逃跑,一半是满怀着对未来的热望。新的待开发的处女地,它意味着无穷的希望。毛泽东说:一张白纸没有负担,可写最新最美的文字,可画最新最美的画图。当我到了资本家的工厂工作,我感到那是确实是个让人想干工作的地方,确实是越有能耐,挣的越多,是个活着干着都让人尽心想干的地方。可是它会忽然有产品卖不出去,忽然周转不灵发不出工资,会饿人,不像国营工厂,卖不出产品,没有钱没关系,国家不会让那些工人饿死,会让国家银行贷款给饭吃,给钱花,虽然大众贫穷,但社会主义饿不死人。
我现在已经靠不上社会主义了,我只有靠我自己,我不能坐等饿死。于是我重新找工作,顶着毒太阳,我冒着倾盆大雨,把墙上、电杆上的每一张大小广告都看遍了。凡有一线希望,我都试过,可是不行,一个星期了,一点希望也没有。文员秘书一个也不招,坐拉的工人,工资又太低,一个月三、四百块还挤破了门槛,可是这样的
工作连房租都不够交,我俩怎么生活?除了文员秘书和坐拉的工作我能干外,其它的,我不知还能干些什么。
一个星期跑下来,尽管天热,我也穿长袖,我的皮肤还是晒成了酱红色,并且开始变成黑褐色,手臂上开始掉下一片一片白色的皮屑。望着镜中变了样的我,我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去自怜自艾。
天天走在街上小巷中时,我不是正直朝前看,而是看左望右,以便随时发现那些贴在每一个角落里的小张广告,以致后来我上街时,对那些招聘广告,依然有着异常的敏锐,很远的地方就能感应到它们的存在。
我决定骑车到远郊的工厂公司继续去找工作,连跑了三天,找遍了远郊的角角落落,也没有结果。
傍晚骑车回家,我的心沉重失望到极点。
一道道乌黑的汗渍,爬满了我的脸,头发湿成一缕一缕,乱糟糟地搭拉在脸上头上,白衬衣上也是一块块泛黄的汗渍,狼狈不堪。
无论我们怎么节省,以致每天买点最不值钱的青菜都要等到下午收摊大甩卖时才买。可是袋中的钱,在这一天终于无情地只剩下了12元。就在半个月前,我还暗自庆幸,我们还算幸运,总算还有饭吃,有衣穿,有房子住,没有像那些露宿街头的大学生一样捡香蕉皮吃。
推着自行车,我在离家还有500米的地方踯躅。我的脚步很沉重,不知怎么回去向李伟说,袋中只有12元人民币,最多只够过三天的了。三天之后,怎么办呢?马上又该交房租了。
我的脑中一片空茫,就这么的反反复复走着想着。一年多前我们为着理想中的生活来到海口,谁能料想,一年多后,我们却在为寻一个可以做工的地方,挣一口饭吃,而无望奔波呢?
我想自己真是没有用啊,我刚来海口没有能力的时候,全靠李伟帮助,渡过难关,如今李伟遭难,我却是一点忙也帮不到。
就这么一条500米长的人行道,我反反复复走了三四个小时,也想不出该咋办。
天已经暗了下来,街道和商店空空荡荡的,人行道上却到处是三、五成群游荡的人群。忽然,我看到“天天米粉屋”的招牌,这是过去一年中,我俩经常光顾的地方,那时,我们每存上一笔钱,就会到店中吃一顿,以示庆贺,那时我们多么高兴,多么开心。
在店中坐了一会,我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给房东打了个电话,让他叫二楼的李伟,李伟接了电话,很快就到了。
待他坐下后,我要了一包万宝路8元,一盘炒粉2元,一瓶啤酒1。5元。12元人民币只剩了伍毛。
李伟很快把一盘炒粉,一瓶啤酒吃完喝光了,我知道他一定饿极了,一定很久没吃到如此好吃的东西了,他自小家境很好,在家中又一直受宠,哪里吃过这样的苦,遭过这样的罪?
“小雪,”他抽到第二支烟时,忽然猛醒了似的问我,“你怎么不吃?”
“我先吃了。”我平静地说。
《我要富贵》 第三部分《我要富贵》 你想做什么工作?
107、晚上躺到床上,我小心翼翼地问李伟:“能不能先叫你爸妈寄点钱来?”
“别想。”他干脆而决断地说。
一会儿,他翻过身问我:“是不是没钱了?”
“还有,你别操心。”我说。
不知从何时起始,我们的对话的地方,一般仅限于床上,而且都是一问一答式的短语,没一句多余的废话。
明天将会怎样呢?
明天还剩五毛钱,还能想什么?
疲累极了的我,很快就睡着了。
朦胧中我感到李伟在亲我的耳垂,痒痒的麻麻的,直钻心底,他唤醒了我压抑已久的性欲。
我的心开始狂跳膨胀,下体开始慢慢湿润,他还在一点点吻下来,吻得深情而细致,仿佛在品尝一件珍宝。我被他感动,就静静地躺着,任由他亲吻,由他摆布。这一夜我们要了又要,贪婪而疯狂,酣畅淋漓,他的每一次喷射,都是那么温暖融合到我的心底。
这一夜,我们没有避孕,我爱他,我要他,我们想融合在一起。
“小雪,给我生个孩子吧。”他说。
我搂紧了他,让他贴到我的胸口。
可是第二天,他仍躺在床上昏睡。
108、“小姐,你想做什么工作?”
“我不知道,做服务员行吗?”
“行,你愿意?”
“我愿意,只是我想问一下,工资是多少?”
“多少?你想要多少?要多少都有。”
那个老板,穿着短裤,敞着怀,肥厚的胸膛上,挂着一条半指粗的金链。
说完这句话,他仰头向后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那一群年轻貌美的姑娘,颇有意味地笑了笑,静静地看着我不出声。我感到有点不对头,但不知道原因在哪,只得逃也似地转身走了。
一连应聘了三、四家酒楼,情形对话大致如此,我终于明白,他们说的“你要多少钱都有”这句话的含意了,令我逃跑的是他们的暧昧和淫邪。原来他们要招的并不是什么服务员,而是“小姐”“三陪”。
工厂去不了,“小姐”不愿做,文员、秘书又没人招,袋中只剩五毛钱,刚够买一瓶百事可乐的小瓶简装汽水,这可怎么办呢?
我倒是想做“小姐”,那样赚钱又快又轻松。可又深恐将来李伟会不要我。我深知男人的虚伪和骄傲,所谓“开放”,只是他们的“特区”。我宁愿失去全世界,也不愿失去李伟。
我只有死撑着。
昨晚,我还在给李伟打气,让他不要悲观,说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聪明有智慧,又勤劳,就一定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讲了一堆又一堆的豪言壮语和雄心壮志,把我自己都感动兴奋了,又变得斗志昂扬。可是一觉醒来,奔波到中午,连一个做工的地方也找不到,穷得连碗面都买不起。
怎么办呢?
我踯躅在午后闷热难耐的街头,针刺一样的阳光,射在我的脸上脖子上手臂上背上头上,热辣辣火烘烘地生痛,嘴唇焦干皴裂,可我全然不觉,还是不停地走啊,走啊。越来越重越来越深的沮丧,将我的心一层层往下压,直压得我像掉进了一个永不见底的深井里。想到饿在床上的李伟,我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有一个老人的声音叫醒了我:“小姐,为什么哭呢?”
“小姐,别哭了,在这里哭,大家都看着,多不好意思。”
我早已感到我身边围了不少人。
“有什么难处吗?看我能不能帮你?”
老人慢慢地劝着,他的声音很温和,我渐渐平静下来。过了一阵,围观的人散了,老人还站在我旁边。我抬起了头,看见一个港台模样,衣装得体干净,不胖不瘦,一脸善相的五十多岁的老人。他掏出纸巾递给我,让我擦擦脸,擦擦眼泪鼻涕,然后扶我坐到花坛旁的石阶上。
“小姐,什么事让你这么伤心?”
他这一问,我的眼泪又“啪嗒”“啪嗒”往下掉,哽咽起来。
“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