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人文读本 夏中义-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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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是可以相信的,看来这些幸存的动物并没有遇到那些缠扰人类社会的问题,因为雄性类人
猿一旦同某个雌性类人猿结婚之后,就失去了对任何其他雌性类人猿的吸引力;同样,雌性
的类人猿一旦同某个雄性类人猿结婚之后,也就失去了对任何其他雄性类人猿的吸引力。因
此在类人猿中间,虽然没有宗教的帮助,却不知道犯罪,因为本能足以产生道德。有些证据
说明,在最低等的野蛮人类中也存在类似的情况。据说在南非布西门族中就存在严格的一夫
一妻制,而且据我所知,塔斯马尼亚人(现在已经绝迹)就是必定忠于他们的妻子的。即使在
有文化的人类中,有时也能发现隐隐约约一夫一妻制本能的痕迹。考虑到习惯对于行为的影
响,人们也许感到惊奇的是,一夫一妻制对于本能的约束并不比本能本身强。不过,作为人
类理智特点的一个例证,从那里可以同样迸发出他们的罪恶和智慧,亦即具有打破旧习惯和
引入一系列新行为的想像力。
看来也许最早打破原始人类一夫一妻制的是经济动机的介入。这种动机影响着性的行
为,它是十分不幸的,因为它以奴隶或买卖关系取代了以本能为根据的关系。在早先的农业
和畜牧业社会中,妻子和孩子都成为男人的经济财产。妻子替男人工作,孩子长到五六岁之
后也开始从事耕种或看守牛羊的工作。这样一来,那些最有能力的人就以尽可能地占有更多
妻子为目的。一夫多妻很少能够成为一个社会的普遍的事情,因为一般说来女性并不是大量
超额的,因此一夫多妻只是头人和富人的特权。许多妻子和孩子成为一种有价值的财产,因
此,也就提高了所有者原先的特殊地位。这样,作为一个妻子的主要作用就变成一种为了获
利的工具,就如同驯养的动物一样,而她的性的作用就成为次要的了。在文明这个发展阶段
中,一般说来男人同他的妻子离婚是很容易的,虽然他必须为此退还女方的嫁妆。但是,一
般说来女方要想摆脱她的丈夫却是不可能的。
大多数半开化的社会对于通奸的态度是同这种观点一致的。在最低等的文明阶段,通奸
有时是被允许的。据说萨摩亚岛人外出旅行时,十分希望他们的妻子在他们不在的时候,想
法安慰自己。但是,在稍高文明发展阶段中,妇女通奸就要被处死或尽可能地给予很严重的
惩罚。在我年轻时,人们都知道蒙哥·帕克①谈到过关于盂巴·诚巴②的事,但我感到痛心
的是,最近我发现有教养的美国人却把孟巴·诚巴说成是刚果的一个神。实际上它既不是神,
也同刚果无关。他是上尼日尔河的人捏造的虚
构的魔鬼,用来恐吓犯了罪的妇女的。蒙哥·帕克这样说必然暗示出伏尔泰关于宗教起源的
观点,而这种观点遭到现代人类学者谨慎的压制,因为他们不能忍受有理性的卑鄙举动去干
涉野蛮人的行为。一个同别人的妻子发生性交的人当然是犯了罪的,但一个同未婚女子发生
性交的人不会招致任何罪,只是他降低了这位未婚女子在婚姻市场上的价值。
由于基督教的出现,这种观点发生了变化。从此,宗教在婚姻中的成分逐渐增加了,而
且对于违背婚姻法律的惩罚,其根据是戒律,而不是财产。对于同别人的妻子发生性交,那
个人固然是犯罪,而婚姻之外的任何性交的发生也都是对上帝的犯罪,而且按照教会的看法,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由于同样的理由,以前允许男人可轻易休妻的权利,现在已成为不
可能的事了。婚姻成了一种圣礼,因此是终生的了。
这对于人类的幸福来说,是得还是失?这很难说。在贫苦的农民中间,结了婚的女人的
生活始终是很苦的,而且大体说来,没有文化的农民生活是最苦的。在最野蛮的民族中,女
人到了 25 岁就衰老了,别想保持这个年龄应有的姿色了。把女人当做一种家畜的观点,对
于男人来说无疑是很高兴的事,但对于女人来说,这意味着劳苦和辛酸的生活。基督教虽然
在某些方面使妇女的地位下降,特别是在富人阶级中是这样,但它至少还承认在神学上妇女
同男人是平等的,而且否认她们是男人的绝对的财产。一个结了婚的女人虽然没有权利抛开
她的丈夫去和别的男人生活,但她却能为了宗教生活而抛开她的丈夫。大体说来,在大多数
人中,基督教的观点比基督教以前的观点更容易使妇女得到更高的地位。
当我们回过头来看看今天的世界,并反躬自问,造成幸福和不幸的婚姻一般说来是什么条件
时,我们会得出一种多少有点奇怪的结论:那就是愈是有文化的人,似乎愈不能同他的伴侣
享有偕老的幸福。爱尔兰的农民虽然直到现在婚姻还由父母包办,但据那些了解他们的人说,
大体上他们的婚姻是幸福的,而且夫妇生活是贞洁的,一般说来,婚姻在那些彼此之间差别
较小的民族中是最容易的。如果男人与男人之间、女人与女人之间均差别甚小,那就没有什
么特别的理由后悔同这个人结婚而没有同别的人结婚。但是,如果人们的兴趣、职业都各种
各样,那么就会要求其伴侣是情投意合的,而且当他们发现已得到的比可以得到的要少时,
就会产生不满足的感觉。教会仅从性的观点看待婚姻,它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伴侣同那个伴侣
不一样,因此它虽然主张婚姻是不能解除的,却认识不到,这种婚姻中常常包含着痛苦。
造成幸福的婚姻的另一个条件是没有其他女人插足,和尽可能减少男人同其他有风度女
人接触的社交机会。如果除了自己的妻子,不可能同其他女人有性的关系,那么大多数人也
就完全满足于这种状态,而且除了极坏的情况外,他们也将觉得这是十分可以的了。对于做
妻子的来说也同样如此,特别是如果她们并不想从婚姻中得到更多的幸福的话。这就是说,
如果夫妇双方都不想从婚姻中获得更多的幸福,那么婚姻大概可以说成是幸福的。
同样,社会习俗的固定性也可以避免所谓不幸的婚姻。如果我们承认婚约是最终的和不
可改变的,那就没有什么刺激能引起我们的幻想去迷失于婚姻之外,以为可以得到更心醉神
迷的幸福。在这种思想状况下,为了获得家庭的和睦,无论丈夫或妻子都只需要不至于堕落
到一般所承认的正派行为的标准之外就行了,不论这种标准是什么。
在现代有教养的人们中间,这些造成所谓幸福婚姻的条件都不存在,因此,人们发现经
过最初几年之后而仍然幸福的婚姻并不多见。其中虽然有些婚姻之所以不幸是同文化有关。
如果男人和女人具有更高的文化教养,那么还有些不幸的婚姻是可以避免的。现在让我们先
讨论后一种情况。在这些情况中最重要的是坏的性教育,而且这种教育在富人中比在贫苦农
民中更普遍。农民的孩子在小时就习惯于生活中的这种事,他们不但在人类中,而且在动物
中都可以观察到这种事。因此,他们对此既不会无知又不会过于严正。相反地,那些娇生惯
养的富人家孩子却被禁锢于有关性的实际知识之外,而且即使是最现代的父母,他们虽然能
给孩子以书本知识,却不能给孩子以一种农民孩子从小就能熟知的实际知识。基督教教义的
胜利就在于,当男女双方结婚时,任何一方都不预先具有性的经验。在这种情况中,大多数
的结果是不幸的。人类中性的行为不是出于本能,所以没有经验的新娘和新郎,也许对此十
分无知,因而也就会因为含羞和不愉快而感到难为情。如果说只有女人是天真的,而男人从
娼妓那里已经有了知识,这还差不多。大多数人没有认识到,婚后也需要一种求欢之情,而
许多出身名门的女子不知道,如果婚后她们仍然保持拘谨和肉体上的冷淡,这于她们的婚姻
是有害的。所有这一切都可以通过较好的性教育来加以纠正,而且事实上对现在这一代青年
的性教育,比起对他们的父母和祖父母要好得多。在女人中经常有一种普遍的看法,那就是
她们在道德上要比男人高尚,因为女人在性关系中快感比较地要少些。这种态度使得夫妇之
间不可能保持真诚的伴侣关系。当然这是完全不应当的,因为性交中得不到快乐,不是道德
的,这完全是由于生理上或心理上的缺点造成的,正像不能从食物中获得快感一样,这在
100 年前对于高尚女子也是这样要求的。
但是,造成不幸婚姻的其他现代原因并不容易铲除。我认为在那些未开化的人中,无论
男女,一般说来在本能上是一夫多妻的。他们可能深深地爱着一个人,而且在若干年中专一
于此人,但迟早这种性的关系要失去它敏锐的热情的;随后,他们就会在别处再寻找恢复这
种以往的快感的战栗。当然,也可能为了道德而控制这种冲动,但又难以阻止它的出现。随
着女子自由的增长,夫妇间不忠比以前有了更多的机会。这种机会造成了邪念,这种邪念造
成了欲望,而这种欲望如果没有宗教上的顾忌就造成了行动。
妇女的解放,在许多方面使得婚姻成为一件更困难的事。从前妻子是使自己适应丈夫,
而丈夫却并不使自己适应妻子。但是现在,根据妇女对于个人和自己事业的权力,许多做妻
子的就不愿意使自己过分地适应她们的丈夫了,而那些仍留恋原先男性统治的传统观念的人
却又想不通为什么他们应该去适应。这种忧虑的产生特别同不忠有关。在过去,丈夫的偶然
不忠,一般情况下他的妻子并不知道。如果妻子知道了,他就招认犯了罪并使妻子相信他是
一个悔过的人。另一方面,妻子通常是贞洁的。如果妻子不贞洁,而且她的丈夫知道了,那
么婚姻就会破裂。现代的许多婚姻中,虽然不要求相互间的忠实,但妒忌的本能仍然残存,
并常常破坏任何持久的密切关系,尽管夫妇间并无公开的争执。
现代婚姻中还有另外一种困难,这种困难是那些最意识到爱的价值的人特别能感觉到
的。只要爱是自由的和自然的,它必然兴隆茂盛;而如果爱是一种责任,那它只能凋谢枯萎。
因为如果说你的责任是爱某某人,这使你恨他(她)。把爱同法律保证结合在一起的婚姻一定
造成两头空。雪莱说:
我从没有和那伟大的教派发生过关系,
它的教义是无论谁只能从人群中选择一女或一友,
不论其他的人是多么聪明和美丽,
我们都应从惨淡的记忆中把她们忘记。
这就是现代的道德律,这就是那些可怜而疲倦的奴隶,
踯躅着的陈腐之路。
他们走向坟墓似的家庭,
这家庭是建立在这世界的大道之上,
带了个被束缚的朋友,如同一个妒忌的仇敌,
走上那漫漫的旅途,
又是遥远,又是凄迷。
无可怀疑,如果因为婚姻而拒绝所有来自其他方面的爱,这是泯灭我们的感受性、同情
心和有价值的人类交际的机会。从大多数理想主义者的观点来看,这就是亵渎本质上是可向
往的事物,而且像各种约束性的道德一样,它势必助长人们称之为对整个人生的警戒观点,
这种观点就是指总是在寻找机会去禁止某些事。
由于所有这些原因(其中有许多原因无疑是同善的事物密切相关的),婚姻就成了一件困
难的事,而且如果不使它有碍幸福,那就必须想出某种新的方法。有一种解决方法人们常常
提出,而且在美国实际上一般人也常常试用,这就是可以轻易离婚。当然,我同大家的主张
一样,即离婚应当比英国法律所允许的享有更多的自由,但我并不认为轻易离婚是解决婚姻
痛苦的方法。没有孩子的婚姻,离婚可能常常是一种正确的解决办法,即使双方的行为都很
不错;但如果有了孩子,那么巩固婚姻关系,在我看来,就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这个问
题我将放在有关家庭问题中讨论)。我的意见是,如果婚后生了孩子,而且夫妇双方对他们
的婚姻关系的态度是合乎理性的和高尚的,那么我们就应希望这种婚姻是终身的,但这并不
排除其他性的关系。如果刚结婚时感情热烈,而且后来也有了夫妇双方所希望的孩子,那么
这种婚姻就应在夫妇之间产生一种深切的关系,使他们感觉到在他们的伴侣生活中有着某种
极有价值的东西;而且即使在性欲衰退后,即使夫妇一方或双方感觉到他们的性欲是为了第
三者,情况也仍然如此。这种婚姻的完美由于妒忌而受到妨碍,然而妒忌虽是一种本能的感
情,如果认识到它是不好的,而且也认识到它不是表达一种正当的道德义愤,它是能够加以
控制的。一种经历了多年考验,而且又有许多深切感受的伴侣生活是有其丰富的内容的,恋
爱初期虽然可能极为愉快,却不可能具有这种内容。无论谁只要理解这种价值是需要经过长
时间的培养才能造成的,他就不会为了寻求新的爱而轻易地抛弃这样的伴侣生活。
所以,对于有教养的人来说,获得美满婚姻是可能的。但为了做到这一点,必须满足下
列一些条件:双方必须要有完全平等的感情,必须不干涉双方的自由,必须保持双方身体上
和精神上最完美的亲密友谊,对于价值标准必须有相近的观点(例如,如果一方只以金钱作
为价值标准,而另一方只以高尚的事业作为价值标准,那就绝对不行)。如果具备了这些条
件,我相信婚姻就是两人中间最美好和最重要的关系。如果说以前不常有这种情况,那主要
是由于双方都把自己看做是对方的警察。如果婚姻达到了它所能达到的状况,那么夫妇双方
都应认识到,无论法律怎么说,在他们的私生活中,他们都必须是自由的。
① 蒙哥·帕克(1771…约 1806):苏格兰探险家,曾到尼日尔河探险。——译者注
② 盂巴·诚巴:非欧苏丹西部黑人部落的术士或迷信崇拜物,土人信其能驱邪除祟。—
—译者注
傅雷译文集 第十三卷
论父母与子女
莫罗阿
法国现代学者。本文选自《人生五大问题》,傅雷
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6
如果我要对于家庭问题有所说法,我定会引用梵莱梨的名句:“每个家庭蕴藏着一种内
在的特殊的烦恼,使稍有热情的每个家庭分子都想逃避。但晚餐时的团聚,家中的随便,自
由,还我本来的情操,确另有一种古代的有力的德性。”
我所爱于这段文字者,是因为它同时指出家庭生活的伟大与苦恼。一种古代的有力的德
性,……一种内在的特殊的烦恼,……是啊,差不多一切家庭都蕴蓄着这两种力量。
试问一问小说家们,因为凡是人性底综合的集合的形象,必得向大小说家探访。巴尔扎
克怎么?写老人葛里奥对于女儿们的关切之热烈,简直近于疯狂,而女儿们对他只是残酷冷
淡;克朗台一家,母女都受父亲的热情压迫,以至感到厌恶;勒·甘尼克家庭却是那么美满。
莫利阿克又怎么写?在 Le Noeud de Viperes 中,垂死的老人病例在床上,听到他的孩子们在
隔室争论着分析财产问题,争论着他的死亡问题:老人所感到的是悲痛;孩子们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