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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大学人文读本 夏中义-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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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宰之人。我们不仅认为执政人物,假如他们政策错误或不尽职责,可以令之去职,同时,
对于过问国事,我们坚决认为,这既是我们的权利,亦复为我们的义务。在朝执政和在野论
政,其运用的形式虽异,其对国家的贡献是一。所以欧美民主国家,在国会里无不有与政府
相对的反对党,在一般社会上,亦无不有健全的公共舆论;如无反对党派和反对意见,亦即
不成其为民主政治。所以英国反对党的官衔是“英皇陛下的反对党”,而英儒戴雪复称公共
舆论为政治的主权者;凡此皆为欧美宪政的精义所在。今兹政府既称行宪,不可昧于此义,
若以为今日之事,可以由一二人主宰之,未免昧于事理;而欲禁止人民议政,务使一切民间
报章杂志归于消减,万可谓糊涂太甚。抑有进者,批评政府于不忠国家绝为二事。“出版法”
上有一条,谓不得有“意图颠覆政府或危害中华民国”的记载,这种限制,可谓滑天下之大
稽。所谓“颠覆政府”者,亦即叫旧有的政府下台,让新的政府上台之谓也。以英国言,邱
吉尔执政时,工党固无时无刻不处心积虑以求邱吉尔政府之颠覆,现在工党上台,保守党人
又肆意攻抵,以求工党政府之垮台,然昔日之艾德礼无罪也,今日之邱吉尔亦无罪也。再观
美国,杜威华莱士不正扯起堂堂之旗帜,以求杜鲁门之垮台乎,未闻有美人入杜威华莱士于
颠覆政府之罪者。就说中国,数月以前为“国民政府”,现在则为中华民国政府,此岂非旧
的“国民政府”已被颠覆,新的中华民国政府已告成立之谓乎?此“国民政府”既被颠覆
矣,然则亦有人蒙颠覆“国民政府”之罪名乎?说来说去,实在说不通。但是我们的政府,
一看见有人批评它,便脸红耳赤,度量既小,疑心又重,总以为人家要“颠覆”它,殊不知
政府人物固无不可替换者,政府制度尤无不可更改者。拆穿了讲,毫无稀奇可言,只有那些
占了毛坑不拉屎的人,才怕人家把他拉下来,于是今天想封这家报馆,明天想封那家刊物,
说到头来,还是为了自己的私权,不是为了国家的福利,但是,既要行宪,得把国家放在第
一,一切爱国的人都有发言论政的权利,一切爱国的人都有办报办刊物的权利,没有人可以
剥夺人民这种权利。我们反对政府一切摧残舆论的行为和任何摧残舆论的意图,我们希望政
府认真检讨自己的作风,封报馆封刊物的作风,是万万要不得的。
  二、现在大家不满意政府是事实,然而政府应当平心静气地想想,你们过去所做所为,
对于国计民生,有何改善?今日所作所为,对于当前局势,又有什么补救!今日一般国民,
想到国家前途的暗淡,目睹一般子民的流离,无不悲从中来,欲哭无泪!在这种情形之下,
要叫大家不讲话,不出悲愤之言,这是做得到的事吗?在政府里供职的朋友,或者接近政府
的朋友,平时一开口就希望我们多做建设性的建议,其动机固不能为不善,但是请问,今日
的时代是一个建设性的时代吗?请问今日政府自身,又在做些什么建设性的工作?假如政府
完全在做破坏性的工作,我们发为设建性的言论,政府能采纳吗?又能施行吗?我们一直的
态度是希望结束内战,这难道不是天字第一号的建设性的建议吗?然而政府能采纳我们这个
建议吗?今日普天之下,皆无饭吃之民,无衣穿之民,无屋住之民,我们现在建议,请政府
给无饭吃的人以饭吃,无衣穿的人以衣穿,无屋住的人以屋住,这不是又一个天字第一号的
建设性的建议吗?然而,政府能采纳之而一一见之于行吗?再退一万步说,就说本刊三卷十
三期所刊陈之迈先生所作“中国行政改革的新方向”一文,此文曾引起国内外读者广泛的重
视,并誉为极有建设性的文字,然而该文发表以来,已八阅月矣,政府果会采纳实行吗?政
府果能励精图治,做几件富国利民的事,则又何惧乎间舆论之抨击;假如政府百事不为,只
管自私,则又何能以一手而堵塞天下之怨诟!今日大局日非,政权浮动,政府欲加紧其政治
控制,取谛一些不利于政府的言论,就其自私之立场言之,固未尝不近情近理,但就解决国
家之困难而言,固南辕北辙,无补实益。假如政府害怕一般社会的动乱因而影响其政权,则
政府应以有益方法,以苏民困,民困得苏,社会之动乱自平,此与封不封报纸杂志,风马牛
毫不相关。重庆抢米,是出于报纸杂志煽动的结果吗?宁波抢米,又是出于报纸杂志煽动的
结果吗?老实一句话,今日造成社会普遍不安的就是政府;政府自身在制造社会的不安,而
反将其责任嫁移到我们言论界身上,可谓不平之至。我们不相信封了一个新民报,再封一个
“观察”,社会即能趋于安定。文汇报被封,业已一年,社会秩序又何尝因文汇报被封而稍
改善。我们在此忠告政府,你们要挽回你们的颓局,就得全盘检讨,痛改前非,人民受你们
的迫害,已经到了历史上少见的程度,假如你们以为封几个报纸刊物就能挽回你们的颓局,
那就大错特错!
  最后,我们愿意坦白说一句话,政府虽然怕我们批评,而事实上,我们现在则连批评政
府的兴趣也已没有了,即以本刊而论,近数月来,我们已很少刊载剧烈批评的文字,因为大
家都已十分消沉,还有什么话可说?说了又有什么用处?我们替政府想一想,一个政府弄到
人民连批评它的兴趣也没有了,这个政府也就够悲哀的了!可怜政府连这一点自知之明也没
有,还在那儿抓头挖耳,计算如何封民间的报纸刊物,真是可怜亦复可笑!我们愿意在此告
诉一切关心我们的朋友们,封也罢,不封也罢,我们早已置之度外了。假如封了,请大家也
不必惋惜,在这样一个血腥遍地的时代,被牺牲了的生命不知已有多少,被烧毁了的房屋财
产也不知已有多少,多少人的家庭骨肉在这样一个黑暗的统治下被拆散了,多少人的理想希
望在这样一个黑暗的统治下幻灭了,这小小的刊物,即使被封,在整个的国家的浩劫里,算
得了什么!朋友们,我们应当挺起胸膛来,面对现实,面对迫害,奋不顾身,为国效忠,要
是今天这个方式行不通,明天可以用另个方式继续努力,方式尽管不同,但我们对于国家的
忠贞是永远不变的!
  ——储安平的这篇言辞激烈的文章发表以后,不知什么缘故,居然平安无事,直到 5
个月以后,1948 年 12 月 24 日,《观察》才遭不幸。




                     自由主义的前途
                        米瑟斯
                        (1881…1969),奥地利经济学家。本文选自《自由
                        与繁荣的国度),韩光明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
                        出版社,1994.


  一切比较古老的文明都衰落了,或至少是早在它们达到欧洲文明业已达到的那个物质发
展阶段之前停滞不前了。同国外的敌人进行战争以及在国内打内战,均对国家造成了破坏。
无政府状态迫使分工退化。城市,贸易和手工业都衰败了。随着经济基础的衰退,精神道德
的升华让位于愚昧和粗野。现代欧洲人成功地使个人和国家的社会联系密切起来,远远超过
了历史上的任何时代。这是自由主义社会思想的功劳。它自 17 世纪以来变得越来越明朗和
清晰,对思想家们产生越来越大的影响,自由主义和资本主义创造了一切奇迹赖以产生的基
础,其标志便是我们当代的生活水平。
  现在有一种死神的气息在吹拂着我们的文明。一些半瓶子醋们大声宣称,所有的文明,
因而也包括我们的文明,都必定要衰落,这是一种不可抗拒的规律。他们教导说,欧洲的丧
钟已经敲响,他们有一批信徒。人们到处都感到一种颓废情绪。
  然而现代文明不会衰落,只要它不自暴自弃。没有一个外部的敌人能像当年西班牙人毁
灭阿兹台克人的文明那样破坏当代文明,因为地球上没有一个人能同当代文明的载体较量。
只有内部的敌人对它来说才可能是危险的。它只有当敌视社会的、反自由主义的思想把自由
主义的思想排挤掉时才可能死亡。
  物质进步只有在自由主义的资本主义社会里才可能实现,这一认识开始越来越深入人
心。尽管反自由党人没有明确承认,但从对稳定现状这种理想的高度赞扬中已间接地体现了
他们完全承认这一认识。
  有人认为,前辈们取得的物质进步固然十分可贵,而且带来了一些好处,但对今天来说
已经足够了。当代资本主义的急功近利必须让位于宁静安逸。人们应该有时间进行内心反省,
因此必须用另一种不是总在不停地创造新东西的经济政体来取代资本主义。浪漫经济学家把
眼光投回到中世纪,不是曾经存在过的中世纪,而是一个从未存在过的子虚乌有的幻象。他
把眼光投向东方,当然不是真正的东方,而是他幻想中的一块梦幻之地。人们在那里是多么
幸福啊,没有现代化的技术.没有现代化的教育!我们怎么能如此轻易地放弃这个天堂!
  谁鼓吹回到更简单的经济社会的形态,谁就应该看到,只有我们的经济政体才能够以今
天这样的方式供养今天居住在地球上的这么多的人们。退回到中世纪意味着要消灭几亿人
口。主张稳定现状的朋友们当然会说,无论如何不能走这么远,只要把握住已经取得的东西,
放弃继续进步就足够了。
  宣扬稳定经济现状的人们忘记了,要求改善自己的物质境遇是有思想的人们的内在本
能,这种欲求是消灭不了的,它是一切人类行动的推动力,人通过扩大满足需求的活动走向
幸福的社会,要是封锁了这条路,人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压制并掠夺别人,使自己致富而使
他人变穷。
  千真万确,追逐更高的生活水平并不使人幸福。然而,不断努力去改善自己的物质境况
却是人的天性。如果禁止他去做这种努力,他就会变得迟钝、野蛮。老百姓不愿听人提醒要
知足。很可能有一些做此提醒之说的世界贤人自己也陷入一种深深的自我失望之中。如果有
人对人家说,他们父辈的生活比现在差多了,这些人会回答说,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
能生活得好一些。不管是好是坏,不管道德家是否同意,有一点是肯定的,人们永远在追求,
并且将追求改善自己的境况,这是人类无法回避的命运。现代人的繁忙不息是其思想、神经
和精神活跃的表现。正如人们无法给一个成人以童年时代的天真幼稚一样,人们也无法使现
代人回到人类历史上过去一段平静的时期中去。
  但问题主要在于:让人放弃物质生活上的进一步提高,给人以什么回报呢?幸福、满意、
内心的平衡以及和平是不会单单因为人们不考虑进一步改善对需求的满足而出现的。那种从
颓废的文学匠的怨愤情绪中生发出来的观点,认为贫穷和寡欲为精神力量的发展创造了极其
有利的条件是荒唐的。人们在谈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应该避免拐弯抹角而还事物以其本来面
目。当代的富有主要体现在身体的文明中——卫生、整洁、体育运动,今天还有富人们在奢
侈生活,也许在美国已不再有,但其他地方则到处都有。如果经济继续以如迄今为止那样的
速度发展,在不太长的时期内每个人都将得到这种身体文明。当有人阻止人民大众去达到今
天富人们已经在享受的身体文明的水平时,他是否认为,这是在以某种方式促进人们的精神
生活?幸福难道住在得不到保养的身体之中?
  对赞颂中世纪的人们,我们只能回答说,我们对中世纪人是否感到比现代人更幸福这一
点毫无所知。但是,那些把东方人的生活方式作为典范对我们描绘的人,兴许能回答我们这
个问题,亚洲是否真是那种他们所描绘的天堂?
  为了为自己的学说辩护,自由主义的反对者们最后只能把稳定经济当做社会理想来称
颂。我们不妨回想一下,过去他们的批评的出发点是;自由主义和资本主义阻碍了生产力的
发展,它们要对大众的贫困负责。自由主义的反对派伪称,要争取建立一种社会政体,这种
社会政体能比他们所反对的社会政体创造更多的财富。他们现在被国民经济学和社会学的理
论逼到了墙角,不得不承认了,只有资本主义和自由主义,只有私有制和自由经营活动,才
能确保人类劳动达到最高的效益。
  有人一再声称,世界观的对立把各种政党分离开来,而这种世界观对立不是可以通过人
们能够懂得的论证方式来解决的,因此关于这种对立的争论必然会毫无结果地进行下去。每
一方都将一如既往地坚持自己的看法,因为这种看法是建立在对事物总的看法的基础之上
的,无法通过理智的考虑加以改变。人们努力追求的最终目标根本不相同,所以可以完全肯
定,追求不同目的的人们不可能团结起来一致行动。
  没有什么比这种观点更颠倒是非的了。有少数人在这种观点影响下成为禁欲者,他们寻
求一种摆脱一切外来物质享受的生活,最后走向完全无所作为,甚至自我毁灭。如果撇开这
些人不谈,那么,所有的白种人,不管他们对超凡的东西作何想法,在下述事情上肯定是一
致的,即他们宁愿要一个劳动效益好的社会制度,而不要劳动效益较差的社会制度。有些人
相信,不断上升的发展对满足需求没有好处,因而最好我们少生产一些物质产品一一这里姑
且不论,真正持这种看法的人是否很多——即使这些人也不会希望。同样数量的劳动带来较
少的产品。他们至多是希望,人们少劳动一些,因而少生产一些产品,但绝不是要同样数量
的劳动生产出比较少的产品。
  今天的政治对立不是世界观的对立,而是在下述问题上的对立,即通过什么途径,用什
么方法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少的牺牲达到大家认为正确的目标。这个大家在努力达到的目
标便是最充分地满足人的需求,便是福利和财富。这不是人类所追求的一切,但却是人类用
外在的手段、通过社会合作可能追求到的一切。内在的物质——幸福感、心灵的安宁、思想
情趣的升华——则需每个人独自去修炼。
  自由主义不是宗教,不是世界观,也不是代表特殊利益的党派。它不是宗教,因为它既
不要求信仰,也不要求牺牲,因为它的周围没有任何神秘主义的东西,还因为它没有什么教
义;它不是世界观,因为它不想解释宇宙,因为它什么也没有对我们说,也不想说关于人的
存在的意义和目的这种事情;它不是一种利益党派,因为它没有向任何个人和团体许诺某种
特殊好处,它不想,也没有去营造这种好处。它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东西,它是意识形态,是
关于社会上各种事物内在联系的学说,同时又是关于如何将这种学说应用到人在社会事务中
的行为上面的学问。它不允诺任何超出社会和通过社会力所不能及的东西。它只想给人们一
样东西:和平地、不受干扰地提高所有人们的物质富裕程度,从而——只要社会机构有这个
力量——使他们远离苦难的外在根源。减少痛苦,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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