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起落叶好过冬 第一辑-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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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拿不到毕业证书。巴顿三世最后选择转往北方的西点军校,成为那里的毕业生。这个学校在向参观者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提到这个学校比西点军校对学生有更严格的要求,大概有点小小的得意。
我们却很庆幸西点军校的存在,否则,巴顿三世就永远也变不成巴顿将军了。不仅“二战”少了一个著名战将,历史也要少好多有趣的故事了。
这个博物馆的最重要的位置,不是给“石墙”杰克逊,也不是给伟大的巴顿将军的,而是给了弗吉尼亚军事学院毕业的另一个“二战将军”——马歇尔将军(George CatlettMarshall)。
马歇尔将军的雕像,就在“石墙”杰克逊的一侧。看着这两座雕像,感觉真是很不相同。不仅是时代的不同,还有个人气质的不同。杰克逊将军是英武的,透着军人的潇洒和战场指挥官的自信,隐隐地还有一点抑制不住的野性。而马歇尔将军却是如此不同,他是严谨的,尽管一身戎装,却整整齐齐,目光中有一种超越军人的深邃。
作为一个将军,马歇尔将军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军人。他集军人和政治家于一身。马歇尔出生在南北战争结束的十五年之后、1880年的最后一天。马歇尔的家庭常常自豪地提起,这个家族曾出过美国历史上的一个伟大人物,那就是奠定美国司法基础的美国最高法院的马歇尔大法官。可是,到了马歇尔将军出生的时候,他的家庭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他也只是宾夕法尼亚州小镇上的一个普通孩子。
马歇尔的父亲在做着不大的生意,可是这个孩子,却执意要从军,当一名士兵。后来,人们总是说,他就像一个马克·吐温笔下的小孩“汤姆·索耶”。他五十年为国服务的生涯,从军队到政界,经历了八位总统。他的经历似乎象征着千千万万个普通美国人,在生活中逐渐发现自己能力的过程,也似乎象征着美国本身,在强者林立的国际社会,渐渐成长起来。
马歇尔本来打算去读西点军校的,后来,决定投身弗吉尼亚军事学院。他的哥哥曾是这个学校1894届的学生。进学院之前,马歇尔听到哥哥和母亲的对话,哥哥对母亲说,他不相信弟弟能够读下来。这让好强的马歇尔很是憋气,他发誓要让哥哥看看他今后的好成绩。
在20世纪的第一个年头,1901年,作为最出色的学生,马歇尔从这一圈灰色城堡中走出来,他在弗吉尼亚军事学院毕业了。毕业的时候,他是士官生们的指挥官。那时候的军校学生,穿着有漂亮长扣的欧式军装,马歇尔的帽子上,还有着一尺多高的饰物,看上去活像一个个神气的小公鸡。就在毕业的同时,他在家里娶回了自己的新娘。
那个时候,正是美国西班牙战争之后。西班牙输了战争,把它的殖民地菲律宾,以两千万美元的价格,卖给了美国。美国因此需要扩军和开始海外驻军。1902年,马歇尔也因此进入美国军队,告别他的新娘,入驻菲律宾;直到四十九年零七个月以后退役时,马歇尔是美国国防部长、五星上将。这是后话了。
一年之后,在1903年,马歇尔回到了美国。1907年和1908年,马歇尔又以优异的成绩,分别毕业于步骑兵学校和军官学校。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在法国战场,成为潘兴将军手下的参谋长。
1939年9月1日,正是希特勒进攻波兰的时候,马歇尔将军上任,成为美国陆军参谋长。人们总是想当然地认为,美国一直是个军事大国。事实恰恰相反。美国长期不愿意卷入欧洲的矛盾和战争,常备军非常有限。在马歇尔将军上任的时候,手下只有十七万四千名装备很差的士兵。美国军队当时在世界上的排名是第十七位,落后于保加利亚和葡萄牙这样的国家。面对一个危险的世界局势,马歇尔将军迅速提升美国军队,在二次大战中,美军拥有了八百万能够适应全球战场的战斗力量。没有这支部队,盟国打败纳粹德国的军队和日本军队,都是不可能的。
而严格地说,马歇尔将军和巴顿将军不同,他并不是一名第一线指挥战役的战将。按照美国人的说法,他的位置是“桌子上的拿破仑”。在二次大战中,他在法国曾经策划和指挥过一次几乎是不可能的调度,将六十万美国军人和九十万吨的军用物资长途转移。作业全部是夜间秘密地进行,居然没有让德国人发现。
在二次大战即将胜利的时候,盟军要开始进攻法国和重新从德国人手里夺回欧洲。大家都觉得应该让马歇尔将军领军去欧洲。有一次,罗斯福总统甚至对艾森豪威尔将军说,今天提起南北战争,大家都记得那些战场上的将军和指挥官,可谁会记得参谋长是谁呢。我真不愿意五十年后,马歇尔将军也被人们忘得一干二净。整个战争都是靠着他在那里调度,他的功劳一点不比战场上的将军小。所以,我实在想把他派到欧洲去当一次司令官。可是,最后罗斯福总统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一个人,能够真正替代马歇尔将军现在的位置。所以他还是对马歇尔将军说:“我觉得要是把你给派出国,我晚上就休想放心睡觉了。”
马歇尔将军二话不说,就留下来。他还是天天趴在他在作战部的那张桌子上,像一只蜥蜴。战争不仅需要勇敢,尤其是大规模的现代战争,几百万士兵所需要的军用物资,就要时时跟得上。不仅飞机大炮枪械弹药需要及时运送到战士手里,士兵吃的喝的,更是一天也不能中断。需要最有智慧的那个将军运筹帷幄。
很多人为马歇尔将军抱不平,觉得他比入主白宫整整八年的艾森豪威尔将军更了不起,也觉得他比麦克阿瑟将军更有功劳。可是,在“二战”结束的时候,马歇尔将军确实不像他们那么声名赫赫。战后,马歇尔将军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写出他的回忆。他说,假如他写的话,他就会写出百分之百的事实,可是这样一定会伤害他的一些同事的感情,所以还是不写吧。
“二战”结束后两年的1947年6月,独具慧眼的哈佛大学,理解到马歇尔将军是一个如此优秀、却又不同于其他同行的将军,决定授予马歇尔将军荣誉法学博士学位。当着出席授学位仪式的八千名来宾,哈佛校长科南特(Conant)说,马歇尔将军不仅是一个战士,也是一个政治家。他的能力和品格,在美国历史上,只有一个人可以与之相比。他没有说出那个人是谁,可是所有在场的人都知道,科南特校长指的是美国的创立者乔治·华盛顿。
科南特是对的。马歇尔不仅是一个将军,还是一个政治家。对于马歇尔将军的同学巴顿将军来说,军人就是军人。巴顿迷恋驰骋疆场、调兵遣将、指挥大型战役的将军生涯。巴顿将军总是有一种幻觉,觉得是亚力山大大帝的伟大灵魂依附在他的身上。他彻头彻尾地是一个军人,并且有一种膨胀的将军豪气。可是,乔治·华盛顿和乔治·马歇尔,他们作为将军,却有能力克制和超越自我。他们有能力使得自我消失,而把自己的生涯,完全和一个事业融为一体。今天回想起这两个历史人物,美国历史学家感叹说,他们的品质似乎难以企及。
可是,如果说,华盛顿将军把自己完全交给了美国的自由事业,那么,马歇尔将军则把眼光落到了欧洲和世界的和平。
1947年6月5日,马歇尔将军站在哈佛大学,接受这个荣誉学位的时候。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已经整整两年。可是,欧洲是什么样的局面呢?盟国的胜利已经完全被一种新的焦虑和紧张所压倒了。英国首相丘吉尔在发问:“现在欧洲成了什么?它是一个碎砖乱瓦堆,一个大坟场,一片散布着瘟疫和仇恨、伤口还在流血的土地。”是的,欧洲虽然终于打败纳粹、得到了和平,可是,却成为一个巨大的战争废墟。欧洲没有产品能够出售以换取资金,人们期待建立和发展的民主政治也就处于危险之中。两年过去了,不是欧洲人不努力,而是没有最起码的启动资金。
其实,这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欧洲的状态。在这样的状态下,独裁、强权呼之欲出,战争也呼之欲出。如若无法改善这样的局面,再一次轮回,世界就会像发疟疾一样,始终是动荡不安的,和平将成为奢侈品。
也就在这个时候,马歇尔将军出任美国的国务卿。他觉得自己真是被人错误地委以如此重任,其原因是他不是一个善于用言辞表达自己的人,他不能滔滔雄辩。你可曾听说一个大国的外交部长,竟然不善言辞?他从这个有着简朴的灰色城堡的弗吉尼亚军事学院出来,站在有着高贵学院气质的红色校舍围绕的哈佛大学的院子里,面对八千来宾,没有华丽辞藻,没有对以往功绩和今日表彰的得意,他只是忧心忡忡、实话实说:“我必须向诸位禀告,今天的世界局势,十分严峻。”接着,他说出了自己对恢复欧洲的构想。那就是著名的马歇尔计划。
马歇尔计划的目标是,面对冷战的威胁,由美国伸出援手,给予欧洲启动资金,迅速恢复欧洲的经济,以结束欧洲和国际政治上可能出现的更大混乱。
可是,美国是一个议会民主制的国家,拿出一分钱去,也要得到民众和议会的认可。美国一向从理念上,就和欧洲起于利益纷争的战争划清界限。因此,一次世界大战中美国的出兵,仅仅为了打出和平。“二战”后的欧洲又基本上是与“一战”后雷同的局面。美国民众刚刚牺牲了大量自己的子弟,现在要给惹事的欧洲大量送钱,很难想通。
马歇尔将军是个实干家,不善演讲,可是,现在他逼着自己,不仅到国会还跑遍全国各地,向民众发表演说。他苦笑着说,这活像一个政治家在那里竞选参议员、竞选总统的劲头。他不仅对民众动之以世界和平的理想,也晓之以世界经济互动的道理。最终,马歇尔计划终于被美国民众所接受。
从1948年至1952年,美国以一百三十亿美元,相当于1997年的882亿美元,援助了欧洲十六个国家,这些资金全部用于恢复欧洲经济。马歇尔计划非常有效,战后的欧洲,迅速站立起来了,有了自己重新起步、发展的基础。这不仅是一个经济援助成功的例子,也给国际社会提供了一种思维方式。
在一次世界大战结束的时候,作为战胜国的法国,向战败的德国过度索取赔偿。德国因此民不聊生、走投无路。由于民众慌不择路,希特勒的纳粹党伺机而起,最终祸及世界,首先就祸及它的邻居法国。马歇尔将军用它的计划,向世界宣扬一个理念,贫穷不仅孳生罪恶,也助长集权政治,最终威胁和平。国际社会有责任消除贫困,扶助民主理念。他还向世界传达这样的信息,一场战争的胜者,可以不是趾高气扬的征服者和压榨者,而是战败国人民的朋友和救援者。因此,马歇尔计划也包括了当时的西德,联邦德国迅速恢复,发展成为一个现代国家。
1953年,马歇尔将军获得诺贝尔和平奖。
我们走出博物馆。秋日的阳光,正暖暖地透过枝叶斑斑斓斓地洒下来。一阵微风拂过,金黄色的秋叶地落下,覆盖在尚未枯黄的绿色秋草上,草坪就像这里的风格,一丝不苟。我们再次走到马歇尔将军的雕像前,身边时而走过一些年轻的军校士官生。他们将幸运地在这样一所有着悠久历史、优良传统的学校里,铸就一个军人的灵魂。
军人的灵魂不仅是有勇有谋,更是把生命融入使命。
第一辑 百年之痛——访维克斯堡之一
维克斯堡(Vicksburg)是密西西比河边一个著名小城市。如果沿20号州际公路往西开,横穿密西西比州,快要上大桥跨过密西西比河的时候,公路右侧高坡上闪出的红墙绿瓦的城市,就是维克斯堡。一百多年前,维克斯堡是重要的水陆交通枢纽,又是扼守密西西比河大动脉的军事要塞,具有非常重要的战略意义,被称之为“美国的直布罗陀”。
南北战争刚打响的时候,战场集中在东部的弗吉尼亚州南方邦联首都里士满一带,密西西比州还是南方邦联的大后方。林肯总统却在一次军事会议上告诫手下的将军们:“你们看看,这些人占领着一大片土地,维克斯堡是这片土地的一把钥匙。只有把这把钥匙放进我们的口袋,战争才可能结束。”两年半后,1863年春天,林肯总统命令北军格兰特将军率军沿密西西比河南下,来取这把钥匙。这就是南北战争史上最具战略意义的一仗——维克斯堡战役。
我们用圣诞节假期做了一次密西西比下游之旅,又一次访问了这个美丽的城镇。
一
我们是从密西西比入海口的新奥尔良开始这次假期旅游的。离开新奥尔良以后,上61号公路往北开,基本上和密西西比河平行。我们知道那辽阔浩瀚的大河就在我们左边,却很难看到大河。密西西比河两边几乎都是平坦的湿地森林,水大的时候,浩浩荡荡地漫延,把森林都泡在水里;水退下则留下浓密的树林藤蔓和沼泽。我们想尽量贴近大河,大河却总是把我们推到十几公里外干燥的高地上。
61号公路穿行在起伏的林地之中,双向四车道却“车烟”稀少,经常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开车时心里就老想着最好出来什么东西可以看看;突然看到有一条小道折向大河方向——进去看看吧,我们就一头扎进密林深处。林中小路铺设得非常好,曲曲弯弯,午后的太阳一会儿出现在左边,一会儿出现在右边。除了连续弯道的警告牌以外,也没有什么路牌,不知会开到什么地方,只知道我们是在大河和61号公路之间,要丢也丢不到哪里去。偶然可以隐隐约约看到林深不知处的大房子,大片草坪和花园打理得非常整齐。这些想来就是以前的庄园了。当落日快要隐入密林的时候,突然出现一块标志牌:温莎庄园遗址——原来在这儿,我们一直想看的就是它。
温莎庄园曾经有一栋大房子,在建筑设计上采用了古罗马的柱子形式,南北战争以后在一次大火中烧毁,庄园被废弃。直到我们站在荒无人迹的废墟前,才深深感叹罗马柱的魅力。废墟其实就是房子烧毁以后残留下来的几排巨大的柱子,黄昏的树林里,风停了,鸟栖了,暮色从四面八方悄悄地拥上来,只有远处的夕阳照亮了那高高的科林斯柱头。
离开温莎废墟,天就黑了,我们却不知道自己在地图上的什么地方,黑暗中也没有什么可看的,就盼着最好有个地方可以歇息。终于,前面出现一个城镇,看路牌知道是吉布森港(Port Gibson),正是我们要找的地方。在这个小镇,曾经打了维克斯堡战役的重要一仗。
二
密西西比河是美国的命脉。沿河的所有出产,都靠这条大河运出去,送往东部海岸、送往欧洲。南北战争期间,这条大河保障着南方的商贸,也保障着南军的军事供给。早在1862年初,北军就要切断南方的这条运输线。二月,北军攻占了北面田纳西州境内的两个沿河要塞;四月,北军占领了南面入海口的新奥尔良。但是,只要维克斯堡在南方手里,南方的军事供给就仍然可以用船运到维克斯堡,再通过维克斯堡的铁路运往前线。林肯总统随即命令占领了新奥尔良的北军将领法拉古将军(David Farragut),沿河北上攻打维克斯堡。
法拉古将军尝试着打了一下以后报告说,维克斯堡易守难攻。密西西比河两岸都是沼泽湿地和湖沼,陆上士兵和辎重无法沿河运动。维克斯堡位于密西西比河东岸的一处陡壁高地,西面是大河,南军在维克斯堡沿河的高地上排好了炮阵,居高临下,从河上进攻几乎是自杀。它的南面和北面都有沼泽湿地的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