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张脸-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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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婕语身躯一震,死死地攥住匕首,一语不发。
“杀了他!”冉夫人又一次重复道。
慕容婕语点点头,垂下发直的目光,喃喃道:“杀了他……杀了他……”
橘红色的朝阳缓缓地从山头爬起,丝丝缕缕的光芒晕染着每一寸土地,新的一天开始了。
慕容府邸沐浴在红色的晨光里,仿佛披上了耀眼的霞彩,映衬得那些灯笼、布幔、“喜”字更加鲜亮迷人,府里上上下下一片喜气融融。
慕容府门口人头攒动,车水马龙,恭喜不断,贺礼不绝。慕容天昊抚须大笑,眼角的皱纹越来越深。数十丈朱红的华锦绒一路铺开,上面走着金靴锦袍、衣衫华丽的嘉宾贵客;一盘盘鞭炮缠据在竹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隆隆轰响;丰盛的流水席摆满前厅和后院,下人们在中间来回穿梭……
海茉随着易曲烟到慕容婕语的房内去帮忙,刚一进门,就看见阿绮眼睛微红,肿着脸蛋,正给慕容婕语装扮。
慕容婕语头梳高簪,如云的青丝上插满珠翠。内着白色中衣,外穿朱锦大袖上襦,腰上围着绣满金线的赤色系带,下身的红色长裙绣着五彩祥凤,放在一旁的凤冠闪着璀璨的光芒。
“婕语姐姐,今天好漂亮啊!”易曲烟大呼,亲热地挽上慕容婕语的臂弯。
慕容婕语好似没有听见,一语不发,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妆容精致的脸上没有一丝即嫁的欣喜。
海茉觉得奇怪,也悄悄地打量慕容婕语,和以前一样白皙的面容、美丽的五官,精心打扮之后更是光彩夺目,不过……总好像少了点什么。
“婕语姐姐,你怎么了?”易曲烟不解她的反应,将眸光移向阿绮。
“小姐她……”阿绮悄悄地瞥了慕容婕语一眼,低声道,“小姐昨夜太累了,没有休息好。”
“原来是这样,婕语姐姐一定有些伤感,举行完婚礼就要跟着宁大哥回江南,姐姐心里一定舍不得吧。”易曲烟滔滔不绝地说着。
海茉愈发觉得慕容婕语不对:她的目光太直,白玉一般的脸上隐隐泛着一丝青色,好似一个瓷美人,没有欣喜,也没有悲伤,既不像失魂落魄,也不是痴痴傻傻,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生气,透着说不出来的诡异。
“哗啦”一声,易曲烟不小心撞到桌边,一叠脸谱一下掉地。一个红衣身影飞速闪过,视若珍宝般的捡起。
“婕语姐姐……”易曲烟大惊,看着慕容婕语拾着散落在地的狰狞脸谱,一下愣了。
慕容婕语慢慢起身,修长的玉指抚上脸谱的图案,朝她们阴阴一笑:“画得好看吗?”
海茉走出房门,眼皮跳个不停。慕容婕语的脸皮明明被冉夫人撕下来了,可是现在的她面容完好,没有一丝疤痕,海茉联想到丫鬟们偷偷议论她近日的习惯,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她,真的是慕容婕语吗?
“‘寒竹郎君’君少卿到!”于管家一声高昂的嗓音一下把海茉拉回现实,她倚着柱壁,睁大了双眸,只见门口出现了一道熟悉的昂藏身影:月白缎袍,白色锦靴,乌黑的长发被碧菡冠挽起,与腰间的绿色竹箫互相辉映,近乎完美的侧脸清冷孤傲,凝结了万千寒冰全部悉堆在微微上挑的眼角。
这不是昨晚和她一起吃面的救命恩人吗?海茉大喜,差点叫出声。
“君少卿也来了?不是说他在闭关修炼吗?”旁边一人窃窃私语。
“他爹君烈豪是上任的武林盟主,和慕容家关系匪浅,怎么能不来?”又一个人说道。
“说到君烈豪,都失踪十来年了,君少卿一直寻找,还没找到吗?”
“谁知道啊,那小子一脸的狂傲,老子真是看不惯!”
“嘘,小声点,‘寒竹郎君’冷傲不逊,心狠手辣,杀起人来更是不问理由,小心被他听到。”
“妈的,什么‘寒竹郎君’,拿着一根破箫装神弄鬼,长得跟娘们似的,我呸!”
声音逐渐变小,骂骂咧咧的大汉被旁边的人拖走了。
寒竹郎君?君少卿?海茉微愣:原来他也是武林中人,原来他叫君少卿……
…
夜幕降临,慕容府内灯火通明,宾客喧哗,好不热闹。新婚夫妇已经行完礼入了洞房,大厅里还是推杯置盏,觥筹交错,直至深夜。
易风凌抱着酒坛子躺在树杈之间,似醒非醒、似醉非醉。想着刚才桌上喝得大醉的宁以辰,眸中闪过一丝担忧。今日的宁以辰一反前些日子的苦闷颓废,与周围的宾客谈笑风生,不住的灌酒,直至喝的叮咛大醉才入了洞房。
这半个月来慕容府风平浪静,比武大会也有条不紊的进行,到来的婚礼仿佛冲去了前些日子的阴霾,脸谱杀人事件也逐渐被人淡忘。
可冉夫人的神秘莫测,以及姐姐多次的欲言又止,都让易风凌泛起不安。上次在洞穴里,姐姐似乎要说些什么,却吞吞吐吐;在夕萝家里说出要和他成亲的话又让不知如何面对姐姐,所以一直没有机会问清楚。可他直觉的感到,姐姐肯定知道什么,而且与冉夫人相关。
一抹奇异的幽香淡淡飘来,易风凌手一僵,桃花眼半眯,紧紧的盯住前面的婚房。
血婚成殇
新房里,两支龙凤红烛静静地燃着,烛光轻跳,灯芯噼啪一声爆开,燃出墨色的花苞,犹如一朵黑色玫瑰,散发着鬼魅而又妖异的气息。
大红的“喜”字贴在新房的墙壁上,红色的床帐用金钩挂起,凤冠霞帔的新娘头盖红纱,静静坐在绣床一侧。
宁以辰坐在桌边,喝得酩酊大醉。嘴边爬上一丝苦笑,他摇摇晃晃地来到绣床旁边,手掌一挥,红纱飘落。
慕容婕语垂着头,容颜隐藏在一片阴影之中,透着几分诡异。
宁以辰叹口气,咽下喉中的酸涩,慢慢说道:“小姐累了一天,早点歇息吧,我看这周公之礼……”
慕容婕语缓缓抬起头,烛光下,她如花的脸上浮现出捉摸不透的笑容,一双大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宁以辰一惊,面前的人眼角吊起,眼里血丝成片,目光直滞,竟带着几分阴森,丝毫不见新婚少女的娇怯羞涩,这……是平日里温柔大方的慕容婕语吗?
慕容婕语将手伸到宁以辰的腰间,似乎要为他宽衣解带,他一慌,连忙伸手阻止,无意间触碰到她的纤纤玉指,那冰凉的感觉让他忽然心生惧意。
“让我来!”慕容婕语声音轻柔,好似在哄一个孩子。
宁以辰仿佛受到蛊惑一般,恍恍惚惚地放开手,任由慕容婕语触摸自己的腰。
忽然,一丝剧痛猛然袭来,腰间一下被冰凉的利器刺穿,宁以辰猛然清醒,他难以置信地望向慕容婕语,踉跄着想要从床边逃开,却不小心被桌脚绊倒,桌上的铜镜一下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他刚刚从地上爬起,慕容婕语却已经逼至面前,白玉一般纯净的脸上泛着隐隐的青绿,却笑得妖媚迷人,竟和冉夫人有几分相似。她从宁以辰腰间拔出匕首,高高举起,准备再次朝他刺去。
腰间鲜血汹涌而出,巨大的疼痛一下袭来,宁以辰强忍痛苦,捂着腰部,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跑去,忽然觉得背后一凉,锥心的疼痛蔓延至全身。他颤抖地转回身,圆目尽睁,喉间猛地吐出一股鲜血,依着房门慢慢倒下……
鲜血一下喷溅到慕容婕语的脸颊,匕首咣当落地,一张白色软皮沿着她的发际线滚水般的脱落。地上破碎的镜片映照出一张面目全非的鬼脸,一半白骨森森,一半血肉模糊。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慕容婕语才回过神来,颤颤地打量四周:红色的“喜”字,红色的烛光,红色的床帐……还有倒在地上穿着红色喜服的新郎!暗红的鲜血从宁以辰身下汩汩流出,弯弯曲曲,一直蔓延到她的脚下,她慢慢地蹲下,颤抖的手指抚上他的俊容,无法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不,这不是我做的……这怎么会是我做的呢?!”她身躯一震,瞳孔猛然收缩,泪水一下从右眼眶中跌落,“我怎么了?我到底是怎么了?……”她喃喃低语,白皙的手指染上宁以辰鲜红的血,映着身上华丽的嫁衣,红得触目惊心!
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画面:她废寝忘食地画着狰狞的脸谱;她打了自小跟在身边、感情亲厚的阿绮;她亲手将匕首刺进她最爱的男人的身体里……她浑身一僵,整个人好似被丢到万古寒冰里一样,蚀心刺骨地痛。
她怔了怔,缓缓起身,蹒跚地走到桌前,拿起酒壶,将两只酒杯倒满,又来到宁以辰的身边。素手拿着酒杯从他的手臂穿过,对着半秃的唇角一饮而尽,又将剩下的一杯酒往他嘴里灌。
“喝呀,喝呀……喝了交杯酒,我就是你的妻子……你喝呀……”透明的酒液顺着宁以辰的嘴角缓缓流下,将他的领口浸湿了一片。看着宁以辰毫无知觉地瘫在地上,慕容婕语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她也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怎么会杀死自己最爱的男人?那晚,她被冉夫人撕了面皮,醒来便躺在一个山洞里,身边还有一个戴着面具的女人,那女人不知同她说了什么,她便浑浑噩噩、恍恍惚惚起来:忘记了疼痛,忘记了所有,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命令着她去做什么。直到刚才,鲜血溅上她的脸庞,她才清醒过来,没想到眼前却是这样一番景象。
“小的时候,我就在等待这一天。我努力地读书,学习琴艺,学习绘画,学习下棋,学习刺绣,都是为了这一天……”她拼命地攥紧领口,发出呜咽的悲鸣,“以辰,以辰,你醒醒,你起来看看我啊……你看,我穿上这嫁衣多漂亮啊!以辰,你睁开眼看看我啊!”她疯狂地摇晃着宁以辰,声嘶力竭,“我会努力做你的好妻子,我会给你生很多很多的孩子……你还要带我回江南,回你的家乡,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的!!以辰……以辰……你醒醒啊……我们一起回去,一起回去啊……”
宁以辰随着她的动作不断晃动,却没有任何反应,通红的面容早已泛青,身体也开始发硬。
深深地望了宁以辰一眼,慕容婕语轻轻拾起地上的银色匕首,唇边忽然浮现一抹微笑:“等等我,以辰……我们一起回去……再也不分开!”反手一转,匕首深深地插进心窝,殷红的鲜血瞬间染遍了她的眼眸。
望着这满屋的红色,黑暗一点点的吞噬她的神智,慕容婕语想起多年前的午后她曾经在珠帘后的羞涩一望、想起她拿着羊毫笔在画卷上细细勾勒、想起她和他曾经在春日的下午一起享用她亲手做的糕点、想起这几年的相思痴情……
她凄然一笑,身躯重重倒下!
深邃苍穹中,原本皎洁明亮满月只剩下一抹诡谲的暗红,幽幽树林中,易风凌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黑眸半眯,密切注意周围的动静;刚才在树上喝酒的时候,忽见一道白影从婚房的后方闪过,他连忙追了过来,一直追到慕容府的后山,白影不见踪迹。
这白影和葛婄师太被害那晚及其相似,莫非今晚又会有人……易风凌一惊,暗道不妙,立即转身就要回去,却听前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只见一身白衣的海茉慢慢朝他走来,披散着头发,面色苍白,分外鬼魅。
“姐姐?” 易风凌大惊,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海茉慢慢走进,一头扎进他的怀中,小脸残留着泪痕,双肩有一下没一下的抽动。
“你怎么了?” 易风凌被她的举动弄怔了,轻拍她的后背。
海茉轻声抽泣,却没有应答,紧紧的抱住他,双手慢慢的来到他的后背。
易风凌浑身一僵,不动声色的拉掉她的小手,按住她的双肩,轻声问道:“做噩梦了吗?〃
海茉依旧不语,垂着头,乌黑的头发全部披散到了前面,看不真切她的面容。
虽然心里有些怀疑,易风凌还是牵住她的小手,准备往回走,可是海茉不动,长长的黑发遮住苍白的面颊,只露出一小块白玉般的额头,看不清她的神态。只见她又上前扑进他的怀抱,如寻到温暖的羔羊,拼命的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易风凌被他的举动迷惑了,想拉开,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又于心不忍,只得轻拍她的后背。
忽然胸口一阵剧痛,易风凌低头看见自己左胸上插进了一把尖刀,不可置信的望向海茉。
此时月光忽然照了过来,海茉缓缓抬起头,风儿吹起她左边的长发,露出了半张白骨骷髅,嘴边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你不是姐……”易风凌连忙推开她,强忍剧痛抽出雪柳剑,“你倒挺聪明,知道扮成姐姐的模样来暗算我……那个白衣人跟你是一伙的吧?原来,他是故意把我引到这里来的……”
“哼,明明是你这小子不识好歹,死追着不放,坏了我的雅兴……现在倒说是我引你来此?” 长长的黑发随风乱舞,“海茉”忽然耸肩冷笑,那笑容畅快无比,声音却柔弱清冷,似乎充满了无尽的哀伤。
今天是她报仇雪恨的大日子,要不是想亲眼看到慕容婕语是怎么照着计划上演这么一出新房喋血的好戏,今晚哪还需要她出场?
“其实,我本无意对你下手,你却总是碍手碍脚,留着实在是个祸害!”话音未落,“海茉”脚下一动,顷刻化成一道模糊的影子朝易风凌袭去,手如电闪,五指成爪,皓腕间的镯子闪烁着蓝紫色的奇光,变幻出一把蓝色的斧凿,猛地朝易风凌狂劈过去。
易风凌毫不迟疑,马上出剑格挡。雪柳剑划出道道银光,看似毫无章法,最后却缠结成团,凝集成一个光球,如狂风一般凌厉地朝她袭去。
身影如同缥缈的轻烟般晃了晃,光球呼啸而过。“易少侠,难道你就这么点本事?”“海茉”讥笑着站在原地,身上连块皮都没擦破。
易风凌大骇:这究竟是人是鬼?全身如同穿了金盔铁甲一样,刀枪不入,雪柳剑居然没有任何效果!他剑眉紧锁,把雪柳剑往上一提,口中念动阿含雪影剑法的口诀。一声剑音龙鸣,雪柳剑似有了灵性一般,凌空而起,围绕他慢慢旋转,速度越来越快,直至转成一个白色光圈,将他紧紧包围。“砰——”的一声,汹涌的剑气自白圈中央不断漾开,范围越来越大,一道银光从白色光圈里冲空而起,幻化成漫天银箭,夹杂着凌厉的剑气飞速地朝“海茉”射去。
“海茉”虽不惧这些银箭,可它们从四面八方不断袭来,且越来越多,力度也越来越大,实在不好对付,眼看天边即将泛白,她猛地腾空而起,冷冷一笑:“易风凌,劝你莫再多管闲事!否则,等着你的,只有死路一条!”说完,身影忽然变淡,如轻烟般袅袅散去,直至不见。
易风凌执剑微微喘气,若非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世上还有如此诡异的事情!
悲歌凄凄
海茉被门外的哭声惊醒,起身一看,天色刚蒙蒙亮,窗外脚步重重,喧声四起。她打开房门,只见院子里仆人家丁乱成一团,人群朝前方的大厅奔去。海茉疑惑,匆匆披衣也跟着而去。
这时天色尚早,光线黯淡,来到前院,海茉这才惊察四周笼罩在一片白色茫茫中,白色的布幔、白色的灯笼,数不清的白色的灵幡在阴郁的天色下卷风呜咽,夹杂呼呼的风声,分外骇人。
大厅挤满了人群,留宿的宾客,各路的武林豪杰,一脸凝重,纷纷注视着大厅里呈列的两口黑色棺材。
“老于!你说这棺材打哪来的?〃嘶哑的声音传来 ;慕容天昊虚弱坐在中央,浑身哆嗦。
〃回……会老爷,小人今天早起开门时就发现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