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张脸-第2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君少卿像是听见了他们的动静,眸光扫向他们。
海茉弯起嘴角,小手朝他挥了挥,被易风凌一把抓住。他抿抿唇,摆出平日风流潇洒的模样,朝君少卿走过去。
“在下易风凌。听我姐姐说,那日是君大侠救了她,多谢了!”易风凌拱手抱拳道。
君少卿回头瞥了他一眼,冰眸又扫向海茉,淡淡说道:“你们是姐弟?”
易风凌一下将海茉揽至自己胸前,大掌紧紧扣住她的皓腕,俊朗一笑:“正是!”
君少卿敛回眸光,唇角扯出几近看不见的淡纹,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不过是举手之劳,言重了!”说完,没有任何迟疑,转身朝树林深处走去。
“他是不是有些奇怪?”海茉仍然盯着他的背影,眉眼却弯弯如月,“但我知道,他不是真的那么冷淡。”
易风凌放开她,微微转身,黑眸里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嫉恨与暗伤
慕容婕语和宁以辰的骨灰已经被宁府的家人带回江南,也算是夫唱妇随,随他去了。易风凌把冉夫人的事和慕容天昊简单说了,他一语不发,停止派去寻找冉夫人的人马。经过这一场,慕容天昊仿佛老了十几岁,一下重病不起,府内所有的事物都由师弟代为打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恐怖的脸谱杀人迅速传遍整个武林,鬼怪之说众说纷纭;武林大会也暂停,各路的武林中人也开始纷纷撤离慕容世家。
望着院内还未扯下的白色布幔,白色的灯笼随风摇晃,白的刺眼,一片凄凉。洛冰彤抬头看看天空,明明快至盛夏的时节,天蓝水碧,树绿花红,心中怎么会感到如此萧条呢?
大部分人马逐渐散去,原本热闹的慕容府忽然变的冷清起来,婚礼用的物品都随着慕容婕语火化了,府内的上下被一片白色静静笼罩,除了下人偶尔零碎的脚步声,其余的时候静的仿佛连时间都停止了。
人死万事哀,这一切都随着灰烬随风而去了吗?洛冰彤微微怔住,她伸出双手,试图要抓住什么,指间除了流逝而过的清风,什么也没有。就是这样吗?死去了,人走了,一切都不存在了?那剩下的爱恨、剩下的恩怨又该怎么办呢?也随着这一切消逝了吗……
一阵嘶哑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地传来,洛冰彤回头,看见于管家搀着一名步伐蹒跚的老者朝她走来。
是慕容天昊!洛冰彤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暗暗咬紧了下唇。
“是……是洛姑娘吗?” 慕容天昊示意于管家停住,睁着浑黄的眼睛,努力想看清她。
洛冰彤一惊,才几天未见,慕容天昊和武林大会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头发全白,双目浑浊,佝偻着身子,好似已到风烛残年。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垂下眼帘,打算从他们身边绕过。
“洛姑娘……请留步!”又是一阵咳嗽声,慕容天昊颤巍巍地上前,望着她腰间的玉佩,犹豫了半天,“她还好吗?”
洛冰彤一怔,深吸一口气,冷笑道:“她是谁?慕容前辈认错人了吧!”
“是啊,她是谁?我甚至连她的名字都记不清了……”慕容天昊苦笑着摇摇头,要不是那块凤雕白玉,他几乎忘了那个女人,一个酒馆的酒娘,一个痴痴等了他二十年的女子。
那一年正值战乱,他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又被敌军追杀,途中躲进一家酒馆,被里面一名年轻女子救下。在养伤的三个月时间里,她每天给他送汤喂药;细心的照顾,让他对她产生了感情。再次踏上行军之路时,他将祖传的一对凤雕白玉给了她一块,承诺回来之后一定娶她。可是,当他在战场屡建奇功,在朝堂封官拜爵,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全部拥有之时,却早已将她抛诸脑后。
“你娘……她一定很恨我吧!”慕容天昊痛心疾首,满脸悔恨,“是我对不起她,对不起她……你心里也恨着我吧,彤儿……”
“不要这么叫我!”洛冰彤忽然打断他的话,冷冷一笑,“我与慕容前辈非亲非故,这声‘彤儿’我受不起!至于我娘……她早就死了!现在才来说这种话,不觉得太虚伪么?慕——容——前——辈!”
看着她眼里□裸的恨意,慕容天昊心里遽然一痛,连他自己也吃了一惊。“你娘她……死了?!”身躯晃了晃,慕容天昊愣了半天,随即苦涩一笑,“还是迟了……一切都太迟了……这是我的报应,我的报应!”说完,忽然放声大笑,抓紧于管家的手,径自绕过洛冰彤,蹒跚离去。
“这样对待慕容前辈,你心里就好受了吗?”清朗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他似乎很伤心,你不过去看看?”
洛冰彤闻声转头,见易风凌负手站在自己身后,也不知在这里看了多久。他依旧是一身黑袍,看上去俊逸不凡,只不过面颊微凹,显出了几分疲态。
“他怎么样,与我何干?”她美眸一瞥,轻声一哼,“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易风凌毫不在意,微微一笑:“上次见你为救慕容小姐不惜涉险,想来姑娘也不是表面上看来那么冷情,不过说真的,仔细看,洛姑娘神韵和慕容小姐倒有几分相似。”说完,目光貌似不经意地停留在她的腰侧,“咦,你腰间的这块玉佩和慕容小姐的好像一对啊,可惜啊可惜,现在只剩下你这一枚了……”说完,目光颇具深意地停留在她脸上。
“你一大清早就是来跟我说这些废话的?”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洛冰彤忍不住别过脸去,身躯微微有些颤抖,“我一句也听不懂!”
“我说的是不是废话,相信你心里最清楚……失去慕容小姐,对慕容前辈来说,固然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可如果还有至亲之人珍惜他,关心他,他一定能够坚强地再次站起来。”易风凌走上前,眸中异芒闪过,“逝者已矣,最怕子欲养而亲不待啊……洛姑娘,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说完,转身离去。
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身影,洛冰彤心里五味杂陈。说实话,看见慕容天昊刚才那副凄凉孤寂的模样,她心里也很不好受。她何尝不想在他膝下承欢伺候,听他一声接一声地唤自己“彤儿”,享受渴慕已久的父爱,可是想起早逝的娘,想起她那些思念的泪水,想起她那些无望的等待,想起她那些虚掷的年华,还有别人对她们母女的鄙视欺凌,她就不能不恨!
“亲人又如何?这一切不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吗?……”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玉佩,洛冰彤沉思良久,仿佛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
…
阳光毫不吝啬的将炙热灼烧万物,正午的时光,往外面一站,汗如雨下,轻衫湿透。海茉从前院回到自己的住处,半路却遇见了易曲烟,朝她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刚从她旁边经过,背后却传来她冷冷的训喝!
“站住!”
海茉心一惊,自从上回因为给灵儿送汤的事,易曲烟再也没给她过好脸色,若说以前生气也是发发脾气、使使性子,可这回,海茉心里很清楚,易曲烟眼里掩饰不住的嫉恨想必已经十分厌恶自己,所以这些日子也尽量避着她。
易曲烟慢慢走向她,腰间的银鞭上的铃声隐隐作响:“你要去找凌哥哥吗?”
海茉虽然有些怕她,但听见这占有欲十足的话语心里十分的不舒服,她深吸一口气:“灵儿是我弟弟,我不能找他吗?”
易曲烟冷哼一声:“我看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你……什么意思?”
“你说呢?口口声声说是弟弟,你真把他当成弟弟?还是姐姐比较喜欢乱伦?”
乱伦?!!
海茉的脸色刷的一下变的苍白,攥紧拳头:“灵儿不是我弟弟……不对,他是我弟弟……我们……不是乱伦……〃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易曲烟嗤笑道:“我看你真是鬼迷心窍了,就算你们不是姐弟,可现在全江湖的人都知道你是凌哥哥的姐姐,你不顾你自己,难道还要凌哥哥因你蒙羞吗?”
“他们是他们,灵儿不会在乎的!”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海茉不断的重复:“不会在乎的……不会在乎的……〃
〃可是我在乎!” 眸光一扫,易曲烟一下瞧见她头上了银色花簪,美眸一下睁大:“这是你的?”
海茉顺着她的视线,知道她是在看桃花簪,抿了抿唇,不说话。
易曲烟上前一把摘下,柳眉倒竖,果然是桃花簪!端午节那晚和凌哥哥回去的路上见他买了这支簪子,以为要送给自己,悄悄欢喜了好几天,却没想到居然送给海茉!!
海茉看着她越来越青的脸色,担忧的看着那支簪子,咽下唾液轻声说道:“可以还我吗?”
易曲烟猛然的将簪子狠狠的摔在地上,用力的去踩,一边踩一边叫喊:“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说着,又将踩坏的簪子丢在一边。
海茉大惊,连忙奔上前心疼的想去拾捡,却见易曲烟满脸泪痕,哭得成了泪人儿。
“我和凌哥哥一起长大,我们认识了十年,我可以为他付出一切!!” 易曲烟哭的梨花带雨,娇艳的小脸一片狰狞:“你能吗?你能比吗?!”
海茉看着她几乎失控的模样,手指微微颤抖。
“我真的很讨厌你!”易曲烟慢慢逼近,水杏大眼一片狠厉: “你和凌哥哥分开了十年,你了解他吗?你真的懂他吗?你知道他每月所受的痛苦吗?上次那碗黑鱼汤几乎要了他的命!这些你知道吗?你都知道吗?”
痛苦??!海茉大惊,想起那日灵儿苍白的脸色,对曲烟的厉喝,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颤巍巍的问道:“灵儿他怎么了?”
易曲烟一跺脚,狠狠的瞪着她:“你看看,你什么都不知道吧,凌哥哥被我爹爹带回来的时候,只剩半条命,他中了我师伯的“追魂散”,每月都要经受焚心灼骨之苦,要不是爹爹每月配药给他续命,他早就不在了,而你却在鱼汤里加了箭芪,你想要他的命吗?!”说着,美眸又蓄满了泪水。
“箭芪……不是补气的良药吗?怎么会……〃 海茉神色慌乱。
易曲烟冷冷一哼:“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追魂散”就是用天下至补之药喂就毒虫提炼出来的至毒之药。箭芪就是其中之一!”
海茉慢慢的站起,想起在慕容府第一次见到灵儿的时候,灵动的黑眸、含笑的嘴角,年轻而张扬,明亮的比那正午的太阳还要耀眼,可他却……心一下揪了起来,她不敢去想,她不能去想。
“能治好吗?” 张了张嘴唇,海茉赶忙定定神。
美眸闪过蔑意,易曲烟又是嗤笑,咄咄逼人:“追魂散是唐门掌门的毕生心血,至毒之尊,无药可解!只有我爹爹的天甘丸才能保他保命,你说,他能离开我吗?你说?
海茉不在说话,死咬着发白的唇瓣,想握紧手中的桃花簪,却发现虚软无力。
“又是这个样子!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这个样子!” 眸中闪过一丝恨意,易曲烟接着说道:“一副柔弱不堪、忍气吞声的样子,你在给谁看?是想拖住凌哥哥的吗?你看你从全身上下哪点配的上他!你不过是他的负担,他的累赘!”
“不是,我不是!” 海茉摇头大叫,琥珀色的眼眸尽是苍惶。
“不是?” 易曲烟忽然阴侧侧的笑起来,在她耳边一字一句说道:“不愧是挽芳楼里出来的□,果然死扒着不放!”
□?!妓院!!
后面易曲烟说了什么,芷茉听不见了,看着她那不断蠕动的红唇,涌出来的咒骂仿佛化成一把把的尖刀,刺得她遍体鳞伤。
不能哭,不能哭!海茉的脸色惨白的吓人,双眼睁的大大的,仿佛一霎那被抽空了灵魂,她收起桃花簪,绕过易曲烟,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脚步虚空,步声凌乱。
夕阳西下,淡蓝的天空被浓淡不一的瑰色云霞层层涂抹,越往下愈发的浓重,红的仿佛要吞噬一切。
晋阳城里,回家的回家,收摊的收摊,累了一天的人们拖着疲惫的身影无精打采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姑娘,修好了,收你三十文。” 补匠将一支银簪带给海茉,憨厚的脸上尽是层层的汗水。
海茉慢慢的接过已经修补好的桃花簪,裂纹被灌满锡浆,却留下了明显的痕迹,像是一道疤痕永远的去不掉了。
“姑娘,还没给钱呢?” 补匠伸出手,疑惑的打量她,这位姑娘从来修簪子的时候就一直愣愣出神,目光微滞,实在奇怪。
海茉下意识的摸到腰间的荷包,哆哆嗦嗦的掏出铜线,一枚一枚的往他掌心放。
“够了够了~姑娘,三十文就够了!” 补匠被她失神的模样吓坏了,暗想这姑娘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海茉收起钱袋,攥紧簪子,一步一步的往回走,斜阳照在她的身后,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心碎情伤
咚咚咚的敲门声,急促而又匆忙,易风凌打开房门,见洛冰彤有些失神地站在门外,脸上的表情不复平日的冷若自定,美眸也带着隐约的泪意。
他有些讶异,让她进了屋。
“他居然敢动我娘的灵柩!”洛冰彤喃喃低语,美眸忽然陡生寒光,“他以为派人将我娘的灵柩迁入慕容家的祖坟、将我娘的名字录入慕容家的家谱,就能弥补我娘受的苦难吗?!”
“你说慕容前辈?”看着她惶然不安的样子,易风凌忽然想起了海茉。
洛冰彤一下轻声笑了起来:“人都死了,还做这些虚伪的事情给谁看?!”
易风凌不知该说什么,对于洛冰彤这样性情的女子,说多了反而会被她认作同情,只得拍拍她的肩膀,算是安慰。
“我娘了等了他十八年,到头来等到的不过是一口薄棺!”洛冰彤嘴边尽是嘲讽,“我呢?若不是那块白玉,他恐怕都不知道世上还有一个我。”
“不要这么想,他现在不是在努力弥补吗?”看见一向冷漠倔强的洛冰彤一下变成这个样子,易风凌不禁有些担忧。
“弥补?”洛冰彤忽然轻笑摇头,“他以前怎么不弥补?现在成了孤家寡人,倒想着弥补我们母女俩了?……谁知道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易风凌一下哑然,也不知该说什么,顺手递给她一方手帕。
洛冰彤忽然将头抵在他的肩膀,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流泪的模样。
易风凌迟疑了一下,安慰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啪!”手中的桃花簪再次摔落在地,刚刚粘好的花瓣被震得四分五裂。海茉一下停住脚步,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是她眼花了吗?一贯冷漠的洛姑娘居然趴在灵儿的肩膀上轻声抽泣,灵儿的手还环着她的腰、抚着她的背……他们在干什么?!
易风凌循声回头,见海茉一脸讶然地呆立着,连忙放开洛冰彤,微微一笑:“姐姐怎么来了?洛姑娘她……”
“何必解释,我们什么都没做!” 声音冷冽的不带一丝温度,好似刚才那个轻声哭泣的洛冰彤一下消失,又恢复了平日的冷漠如霜。
海茉咬紧了嘴唇,弯腰拾起碎掉的簪子,又轻声问道:“洛姑娘找灵儿有事吗?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不方便的是我!” 说完,洛冰彤转身要出门。
易风凌回头,薄唇勾起:“刚才我说的你好好想想,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的……亲人!”
海茉看着易风凌眸里掩饰不住的关心,心里好似被刺到一般轻颤了一下。不在迟疑,来到他们中间,当着洛冰彤的面,踮起脚尖,准确无误的贴上灵儿的薄唇,这回不是酒窝。
易风凌心头一跳,那唇凉薄如冰,微微的颤抖,唇瓣枯糙的干皮划着他的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