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张脸-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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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风凌心头一跳,那唇凉薄如冰,微微的颤抖,唇瓣枯糙的干皮划着他的薄唇,干枯棘人,好似要褪去的最后一层蝉衣,即将远离。他猛然收回心神,一下子推开海茉,看着旁边冷冷的洛冰彤,俊容闪过一丝尴尬:“姐姐!”
洛冰彤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去。
被他推开的海茉像被刺到了一般,浑身一颤,乌亮的水眸直直的盯着他,忽然展颜轻笑:“ 他们果然都很讨厌我呢,灵儿呢?是不是也讨厌姐姐了?〃
那瞳眸又开始虚空起来,澄清的却不看见底,易风凌眸色闪过不忍,挤出几分苦笑:“姐姐明知道不是的!”
“我怎么会知道的?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想起中午易曲烟的一番话,海茉神情恍惚起来:“和你分开了十年,一切都变了,变了……〃
易风凌心一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以前我们不是无话不说吗?灵儿饿了、冷了、累了都会给我说的!” 支离破碎的话语渐渐化成一把把尖利的锋刀,自残似的一刀一刀的朝自己戳着:“现在呢,灵儿疼了,痛了,我都不知道,我这算什么姐姐呢?〃
“我不想让你为我担心!” 易风凌伸出手,想去抱住她:“我说过的,灵儿要保护你!”
看着他伸出的大掌,海茉想起就在刚才,这双手抚过别的女人的后背,心中一冷:灵儿真的那么喜欢洛姑娘吗?为什么她的心好痛好痛?!
易风凌上前,想拥住她,被她躲过,他不解的望着她。
海茉摇摇头,褐色的眸子逐渐黯淡:“灵儿现在有了秘密,我也成了你的拖累,如果没有小时的那段回忆,我现在什么都不是,是吗?”
“不是不是!” 易风凌一声低吼,紧紧攫住她的双肩,心被楸紧:“ 没有姐姐,我才什么都不是,我是有了秘密,姐姐又何尝不是?小时我会喊痛是因为有你可以依靠,现在我长大了,可以让姐姐依靠,让姐姐喊痛,可姐姐更愿独自忍受痛苦,一点也不想让我分担。”
海茉低头不语,手指摩挲的簪子,尖锐的簪尖一点一点的陷进指甲,戳开指膜,陷进指肉,疼!好疼!可只有这样她才会有感觉,才知道自己站在什么地方。
“姐姐!” 看着海茉一语不发的样子,易风凌忽然感到恐慌:“你为什么不说呢?上次从洞穴回来姐姐就知道了什么,却从来不肯说,我不是别人,我是你的弟弟!”
琥珀色的水瞳染上浓浓的悲凉,停了许久,海茉苍白的唇扯出一抹凄然的浅笑,淡淡的,冷冷的。“我应该说什么?说你走之后,我在妓院里像牲口一样被人拍卖?说我和那名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了我初夜的男人……”
“姐姐!”易风凌不想再听下去,肺部的空气仿佛一下被抽光,他猛地将她揽入怀中。
海茉拼命地在他怀里挣扎,垂下的发丝掩不住嘴角的苍凉,她哑哑地悲声呜泣:“我不想让你知道,我不想让你知道!你的姐姐怎么会是一个妓女?!你不会有一个这么肮脏的姐姐,我不想你知道啊……”
“对不起,对不起……”易风凌喃喃道,想到姐姐在妓院里的日子,他的心好似陡然裂开了个口子,一种难以言明的锐痛涌上心头,一滴滚烫的热泪“啪”的一声滴在海茉的发丝上,晶莹剔透。
海茉无力地推开他,泪水迷糊了她的眼眸:“这样的我……怎能再做你的姐姐……”
“姐姐——”易风凌心痛地喊道。
“真是糟糕透了。”海茉缓缓后退,一步一步地走出房门,边说边摇头,“糟糕透了……”
易风凌刚要追上,耳边却传来海茉轻飘的声音:“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不要吵我。”
步伐蹒跚,海茉恍恍惚惚地走着,使劲用簪子戳着掌心的肌肤,毫无知觉般的一下、两下。黑夜早已降临,晚风夹杂白日的燥热吹干她脸上的泪水,却留下的泪痕。
不知不觉,她来到了慕容府的后山,海茉无意抬头看着天空,月亮被乌云遮掩一半,微风袭来,叶动沙沙的作响,四周暗沉沉的,似乎弥漫着一股危险的气息。海茉心头忽然涌起不安,加快步伐朝回走去。
忽然一道绳索呼啸而过,准确无误的套住海茉的右脚,她大惊一下摔倒,与此同时,一匹枣红色骏马嘶声鸣叫,拖着海茉一路狂奔,她只觉皮肤犹火烧灼烫,整个身躯仰在地面,与崎岖不平的山路“亲密摩擦”。海茉使劲的拉紧绳索,想要减慢马的速度,身上的皮肉却被路上的石头划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她拉着绳索,双手被磨出一道道的血痕。马像是受了刺激,发狠的狂奔,她咬紧牙关,摸出袖口的桃花簪,睁大眼睛,瞄准时机,用力朝着马屁股猛扎过去。
“咴儿”马儿忽然停下来扬起前蹄,疼的嘶声烈叫,响彻山谷,说时迟,那时快,海茉忍着剧痛,使劲向前一跃,拔出簪子,解开绳索。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马儿扬起蹄子再次狂奔,因为惯性,海茉在地上滚了两圈,痛的晕了过去。
乌云退去,银色的月光又蒙蒙的的照了过来,铃声隐隐,轻盈的脚步忽然走近,看着地上晕死的海茉,易曲烟蹙紧柳眉,银牙一咬,转身而去。
毁灭之夜
晋邯城,蕙馨小馆。
掀开帘幔,朱唇漾出银铃似的娇笑,青葱玉指托着瓷玉小盘,唐莫儿莲步轻移来到桌前,拿起盘中的镂花银壶,满满地斟了两杯清酒。
“大人来得真是及时,莫儿受宠若惊。”唐莫儿浅笑盈盈,双手捧起白玉酒杯,水意融融的美眸含情脉脉。
淡淡一瞥,君少卿问道:“不知唐姑娘打听到了什么?”
眼波流转,唐莫儿又是盈盈一笑,将酒杯捧至他面前:“大人这般心急,未免辜负了莫儿一番心意,不如先饮了这杯薄酒,再听莫儿细细道来。”
冰眸紧紧地盯住酒杯,君少卿没有要接下的意思。
“大人莫不是怕酒中有毒?呵呵,那好,莫儿先干为敬!”说罢,唐莫儿罗袖轻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又拿起另外一个杯子,轻轻斟满,双手奉上。
君少卿接过酒杯,漫不经心地晃荡了几下,见酒液清澈透明,并无特别之处,迟疑了一下,便轻轻抿了一口。
“呵呵呵,大人真是谨慎,莫儿哪里舍得对你下毒呢!”唐莫儿巧笑嫣然道。
“酒也喝了,现在能说了吗?”君少卿扯扯唇。
“相传大人寻找令尊十余年,一直不见下落,可巧,莫儿前月回到家中,听说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君少卿眸光一紧,隐隐感觉空气中飘来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那日我经过书房门口,无意间听见爹爹正在和人密谈。我听到令尊的姓名,一时好奇,便趴在窗下偷听。”妩媚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诡谲,唐莫儿紧紧盯着他说道,“那人说,十年前的一个夜晚,在敦煌南郊的神沙山下,曾经见过令尊!”
“敦煌?!”君少卿目光微讶:父亲是在江南失踪的,此生从未去过敦煌。他们父子二人一直定居在北方,那里也没有他们的朋友。父亲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大人别急,听莫儿把话说完。那人还说,令尊当时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正对着天空的圆月参拜,似乎有些……有些疯癫之象。要不是见到令尊腰间佩带的弯月刀,他几乎不敢确认。”
“接着说。”不知怎么的,鼻间的香气似乎越来越浓,君少卿微微皱眉。
“后来,风沙骤起,那人被吹得迷了眼睛,待风沙停下,才发现令尊早已不见,好似凭空消失一般,实在诡怪之极。”
君少卿一下起身,双眸迸射出寒光:“那人是谁?”
“这倒不知,莫儿可是偷听的……不知大人对这个消息可还满意?”说着,唐莫儿的玉手居然抚上了君少卿的俊脸。
君少卿厌恶地想要避开,喉间却突然涌上一丝腥甜,体内的真气一下乱窜,浑身像醉酒一般,站立不稳。“我检查过,刚才喝的酒里并没有毒!”冰眸里闪过一丝疑问,“你在什么地方做了手脚?!”
“呵呵呵,大人不要生气。”唐莫儿掩嘴娇笑,“你刚刚喝的乃是迁魂酒,是萃取南海的雪鬼丝汁液酿造而成的,虽没有毒,可习武之人却是万万碰不得的,若是沾上一点,便会内力尽失,虚软无力。用来对付大人这样武功高强之人,真是再合适也没有了!”
君少卿踉跄地扶着桌面,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莫儿这么做,也是因为太过喜欢大人了……”纤纤玉指貌似无意地摸上皓腕上蝎子状的金镯子,指尖轻刮,只见数不清的黑色小虫从蝎嘴里缓缓爬出,掉在地上,化成丝丝几近透明的水汽,“这是来自西域的香虫,喝了迁魂酒,再闻了它散发出的香气,就仿佛中了最烈的春药,是冰块也得给我融化了!”唐莫儿的手轻轻地在君少卿的胸膛上游移,“大人现在是不是觉得很热呢?不如让莫儿为你宽衣吧!”
“不要碰我!”眼看唐莫儿要解开自己的腰带,君少卿连忙侧身闪躲,无奈身上没有丝毫力气,一不小心,瘫软在地上。他神智渐渐迷乱,只觉全身燥热不已,一股灼热自腹间窜起。
“让莫儿好好伺候大人吧,不然,这软媚香的药性可会要了大人命的。”玉手一扬,外面的衣衫顷刻被褪下,里面轻盈薄透的紫色纱裙裹着如水蜜桃般丰嫩柔软的娇躯,在淡淡的烛光下雪白丰盈,充满诱惑。
君少卿浑身一颤,极力抑制住体内即将奔腾而出的欲望,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摸向腰间的竹箫。
一阵幽幽的箫声忽然响起,没有吹奏,仅用手指按住洞眼,君少卿便使竹箫发出声音来。那箫声阴凉蚀骨,犹如滴落半空的水珠忽然凝结成冰刃,化成一把把寒光凛凛的冰刀,一刀一刀刺向胸口,让人心胆俱裂,浑身无法动弹。
竹箫往唐莫儿的周身重重一划,君少卿嫌恶地看了她一眼,眼眸一片冰冷:“不要让我再看见你!”说着,用力推开她。
唐莫儿顺势倒在一旁,却发不出声音,鲜血从鼻孔、嘴巴、耳洞流出,她睁大美眸,不敢置信地看着君少卿,他……居然挑断了她的筋脉!
扶着房门,君少卿微微喘气,体内的真气汹涌奔腾,腹部那股撩人的火热又开始袭来,他抬头看看已经漆黑的夜色,咬紧牙关,踉跄着离去。
一道闪电划亮天空,伴随着轰鸣的雷声,倾盆大雨从天而降,纷纷扬扬如万马奔腾,狠狠地践踏着地面。
大雨滂沱中,海茉踩着泥泞,深一步浅一步地朝前走着,苍白的面颊多了几道被石子刮伤的痕迹,全身的伤口被雨水侵袭,好似被蚂蚁舔过一般,疼痒难耐。
那匹马不知将她拖到了什么地方,她醒来之后就躺在山林中,也不知道还在不在慕容府的后山。月光被乌云遮掩,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她看不清道路,也辨别不了方向。
忽然,前方一缕微弱的火光一下吸引了她的目光。那火光忽明忽暗,在这个漆黑的雨夜里却显得格外明亮。海茉咬紧牙关,重新打起精神,朝着火光的方向走去。
外面的大雨连成了线,从天空中倾倒而下,溅得泥泞的山路上坑坑洼洼,洞内火光熊熊,枯枝燃烧的声音在空气里噼里啪啦作响。君少卿依着冰凉的岩壁粗粗喘气,没想到唐莫儿下的毒如此厉害,本想回到慕容府再运功解毒,谁知走到这里,就再也支撑不住了,气血翻腾,真气颠乱,浑身似被火烧一般,燥热无比。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势,他的眸子里渐渐浮现出一抹奇异的光彩。
浑身湿透的海茉蹒跚地来到洞口,那火光一跳一跳的,带着无尽的温暖,引诱她一步步地走近。地上一道长长的黑影阻止了她的脚步,海茉定睛一看,只见君少卿单手抓着岩壁,踉跄着要起身,大滴的汗水滑过他的眼角,冰眸里血丝成片,没有半分情感,骇人的目光紧紧地攫住她。
空气中传来一股淡淡的幽香,仔细嗅了嗅,好像是从他身上传来的。海茉哆嗦着上前,想看看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离……离我远点!”君少卿转过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几个字。体内奔腾不息的强烈欲望烧得他几乎失控,眼神开始涣散,不自主地飘向海茉:被雨水打湿的纱裙紧紧贴着身躯,几缕青丝凌乱地散在雪白的颈间,水珠滴滴答答地顺沿而下,一直流入那引人遐思的胸脯里。
海茉从未见过君少卿这般狼狈的模样:发丝凌乱,俊容潮红,漆黑瞳眸中折射出隐约的狰狞,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邪恶而又阴险的气息。她想向后退,却又担心他受了伤,一时之间,呆愣在那里。
“给我滚!”君少卿怒吼出声,一下跌倒在地,口吐鲜血,太阳穴青筋暴凸,颤抖的双手哆哆嗦嗦地伸向她,却又猛然抽回,仿佛在极力克制什么。
海茉被他的模样吓到了,转身就要逃出洞口,纤细的足踝忽然被一股力量狠狠地往后回拉,她一下失去重心,整个身躯重重地跌倒在地。她大惊,足部用力地踢打,双手死死地抓住地面,奋力地爬向前,想挣脱桎悎,无奈足部被人牢牢握紧,不断地向后退去,混着泥泞拖出一道长长的轨迹。
紧接着,后背一阵灼烫,一具火热的身躯紧紧地压了下来,重如泰山般的力量压得她险些喘不过气,纤腰被用力扣紧,耳畔传来浑重的粗喘。海茉仿佛明白了什么,拼命地用肩推搡着上方沉重的胸膛,却被搂得更紧。
“不要!不要!”嘶哑的嗓子发出小猫一样的呜咽,海茉艰难地避开颈后温热的薄唇,那湿漉漉的感觉,令她又回想起十年前那个可怕的夜晚,银牙一咬,指甲深深地陷进泥土里,明知道抵不过身后的巨大重量,却还是使出全身的力气奋力挣脱。
大掌一挥,衣服被撕裂的声音格外响亮,海茉只觉肩膀一凉,紧接着身体被人用力一扳,一下仰在岩壁上。面前的君少卿俊容狰狞,微微上挑的眼睛里堆积了浓浓的□,暗夜色的冰眸愈发幽深,淡漠的嘴角扯出一丝残忍的笑意。
“不要——”尖锐的哭喊穿透云霄,却淹没在这轰轰隆隆的大雨中。
巨雷轰隆炸响,骤雨滂沱而下。
玉冠跌落在一旁,白色的锦袍和粉色的衣裙已经被雨水溅得看不清颜色,火堆旁边传来的喘息和泣喊,在这个雨夜里听起来格外暧昧。缭乱的发丝遮掩不了□的身躯,君少卿随着身体的本能,强烈地上下冲撞着,精悍强壮的胸膛紧紧地压住身下柔软的浑圆,大掌几乎捏碎那细嫩雪白的双肩。
双眸睁得大大的,黑色的瞳孔里是一片望不到底的空滞,海茉死死地咬住君少卿的肩头,洁白的牙齿渗出丝丝血迹,仿佛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这里。身体随着君少卿的动作一下又一下地晃动,那撕裂般的疼痛仿佛掏空了她所有的意识,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后背上的伤口与尖锐的石子摩擦,蹭出道道血迹,她也恍若未觉,只是感到身体内的某项东西在慢慢地流逝,一点一点地离去。
涣散的眼神又飘向落在地上的桃花簪,花瓣部分已经完全碎裂,被乌黑的泥泞沾染,再也没有原来的光华。
合落羽睫,一行清泪悄悄流下。
后半句咒语
早晨的阳光明艳而炽烈,清风吹动,一片青绿色的叶子晃晃悠悠的坠下,大掌一接,静静的飘落在掌心,易风凌拈起树叶,伸到阳光下,蔓延的脉络在微微透明的绿色中清晰可见。他眯起双眸,静静的凝视,似乎想透过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