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十二辑)-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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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动了。昌菲芬就趴在我胸前,跟我说一句我终身难忘的话,她温柔的却是字字如
针地说,你也叫男子汉!你还不如一个懦夫!接着,她就突然愤怒地说,你滚吧!
她的样子真让我难以理喻。我想解释什么。但是,她马上就说,你什么也不要说了,
你滚,快点滚!可是,可是……我一时找不到恰如其分的话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
变成这样,我抓起衣服,想起了那块镇纸,我说,可是,你还没把镇纸还给我呢。
她撇着嘴,不屑地说,我就知道你会要你的破水晶,我早把它送人了,它让我表妹
拿去了……说吧,我可以赔你钱!我说,算了,我不要了。
我几乎是狼狈着逃离了昌菲芬家。走到海鲜一条街拥挤的人群中,我的心还不
能平静,我实在弄不明白,昌菲芬怎么会变得这样喜怒无常,她不是这样的人啊?
难道仅仅是因为我那一句话?仅仅是我让她承担我们偷情的全部责任?仅仅是我半
途而废没有把做爱进行到底?这几个月来,我们每次在一起的时候都是那样的愉快,
今天真是着了魔了。他妈的,我只能伤心地骂道,我操!
我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来,我发现昌菲芬家蓝色的窗帘被撩开一条缝,一道白色
一闪,那条缝又合死了。那白色我能猜出来,是昌菲芬睡衣的颜色。就是说,昌菲
芬站在窗边窥视着我,她怎么又变得这样鬼鬼祟祟啦?难道她后悔了刚才的行为?
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不然,怎么解释她刚才的喜怒无常?那么,是不是可以说,我
们还情未断,爱未了?还可以重续旧好?那么,她家的门还为我开着。不过,现在
回去,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但是,事情并非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昌菲芬再度接我电话时,声音完全变了,
她冷冷地说,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来了。我说,为什么,我一点也不懂你为什么会
这样,咱们不是好好的吗?你怎么……对方显然不耐烦了,她打断我说,你不要再
说这些废话了!请你自重!她啪地挂了电话。
事情就这么简单地结束了。冬天还没有来临,而我的心已经被寒霜浸透,我觉
得我被冤枉了,被误解了,甚至被戏弄了一回。我应该还有话说,应该向她解释什
么。解释什么呢?又怎么解释?没有她的允许,我是不能再上她家的,我怕再上她
家去,就会给我惹下什么麻烦。而电话只能是我们联系的唯一方式,可我几度拿起
电话又无奈地放下了。
我又到那家海鲜馆去吃饭了。我想,说不定能在这儿碰到昌菲芬。
曹玲玲对我的再度来临大为吃惊,她笑逐颜开地说,我以为你失踪了呢?这些
天你都跑到哪里啦?
我说,办了一点小事。
曹玲玲说,我看你像办大事的人。
差不多吧。我一本正经地说。
曹玲玲乐不可支了,她快乐地说,你还一点都不谦虚。
我也笑了。相比昌菲芬的华贵和典雅,曹玲玲的单纯和幼稚似乎更有意思。想
起几个月前我和曹玲玲不停地斗嘴,那是一段多么快乐的时光,如果不是中途邂逅
了昌菲芬,情形说不定就大为两样了,说不定我们已经是形影相吊的恋人了。不是
么,说实在的,曹玲玲的清新可人,还是一下子就感动了我。曹玲玲系一条花边的
小围裙,像个精明能干的乡下妹子。事实是,她的确就是一个乡下妹子。她的一举
一动,都有一种扑面的乡气,比如她的毫不掩饰的笑,还有夸张的表情,都让人感
到特别的亲切。比如她说话的毫无条理性,东一句西一句的不得要领,都是那样的
生动感人,她没有一点的做作和故弄玄虚故作姿态,她的行为和话语都是那样的自
然。和曹玲玲聊天,会让人忘记好些人世上的烦恼,让你心情不由得变得平和安静。
我在和曹玲玲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天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老要朝昌菲芬家的窗口
望去。对于那扇窗户里的夫妻,我想,从此我们就将陌生下去了。但是,昌菲芬不
是怀孕了吗?她还怀着我的孩子呢?她该怎么处理她肚里的孩子呢?她总不会生下
我们的孩子吧?说不定她正为肚里的孩子和丈夫闹翻了呢,说不定因为她肚里的孩
子而改变了她的人生。
当我再一次看到昌菲芬的时候,已是第二年的清明时节了。昌菲芬的肚子就像
蜘蛛一样又鼓又圆了。我给她算一下,她怀孕有6 个多月了,她是真的要生下我们
的孩子了。那天昌菲芬就是从海鲜馆门前走过去的,她挽着她绅士丈夫的胳膊,骄
傲而自豪地款款而行。看着这对煞有介事的夫妻,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她丈夫不
知道她肚里孩子是野种?难道他就这么大度地允许自己老婆怀着别人的孩子?我倒
是替这对夫妻绝望了。同时,我也觉得,我和曹玲玲的关系,该进一步的发展了。
这天晚上,我邀请曹玲玲到冷饮店去吃冷饮。曹玲玲突然有点矜持,她羞涩了
一下,还是愉快地答应了。曹玲玲在冷饮店里表现得十分安静,和小酒馆里简直判
若两人,她小心地吃着冰淇淋,惊疑地听着我的神侃,似乎什么都不懂一样,只是
偶尔地点头。这时候,我才发觉,曹玲玲单纯得透明,单纯得就像她脸上细小的雀
斑一样清晰,单纯得就像我家乡的水晶。吃完冷饮,我送曹玲玲回到她租住的小屋
时,又一件事情让我惊呆了,她的窗台上居然有一块水胆水晶。那块曾经属于我的
水胆水晶莫名其妙地丢失了一个阶段后,竟然在曹玲玲这儿出现了。昌菲芬不是说
送给她的表妹了吗?莫非曹玲玲就是昌菲芬的表妹?我拿起久违了的水胆水晶,小
心地拭去上面的灰尘。灯光下,那颗滑动的水胆晶莹而透明。
一个顾客送我的,曹玲玲像做错了事的小孩,胆怯地说,是在去年冬天吧,对
了,你还认识她。她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我,可我要它又有什么用呢?你要是有
用就送给你吧。
去年冬天?那时候昌菲芬已经把我拒之门外了,她又像贞洁的少女一样了。那
么她为什么要把水胆水晶送她不相干的人呢?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但我
似乎又知道点什么。我擦拭着这块透明的晶体,对曹玲玲说,你拿着吧,既然是别
人送你的,你就好好珍藏着。
女人的房间
易淑秋
没有什么事情比就要挨近老婆的行程中更美滋美味的了。竹筒软磨硬说好不容
易从老板那里请到了假,一踏上火车,脑子里就天马行空星河灿烂了,闪闪烁烁的
思念里全是老婆梅英的音容。这时车上的乘客不像春节那阵儿犯挤,他靠坐在宽大
的座位上倒显得优哉游哉的舒态。眯闭了眼神儿,梅英的影像就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画面儿样出来了。他不是不想孩子,想孩子的幸福远远比不上想老婆时的幸福,这
种幸福醉醺醺的,仿佛一个嘴馋的人到了那熟透了的葡萄架下,莹光莹亮饱满湿润
的样子真是惹人很犯冒地叫眼睛放涎着去望。他其实还只离开老婆半年多一点的时
间,可终于还是如饥似渴地熬不住了。他在要请假回家的那几天,一个老乡对他开
玩笑说,别回去,把路费拿去玩妓,要玩好几个的,看你还有没有这样赴老婆的火
气!竹筒对他说:屁,要是染上毒呢,怕是几千块钱也打发不住,何况我老婆那边
谁解决?老乡就说:你还怕你老婆那块田没人犁,说不定里面都下种了呢。竹筒就
说:那是你老婆的作风,我的老婆,哼,对我好着嘞!老乡又说:你不觉得你的老
婆太漂亮点儿,要是不漂亮还行,没人惹她,可惜人一漂亮,你又不在一边,就没
人打她的主意?何况你老婆也不是尼姑,就得七情六欲?这叫做什么,叫做干柴烈
火,不烧着有!竹筒说:道理是这样,人与人不同,我的老婆我放心,你还操心干
什么,你以为都像你老婆水性杨花离不开男人啵?!竹筒说着间就反戈一击,他的
意思里天下的女人就只有老婆梅英守妇道的了。竹筒这会儿坐在车上,把老乡的话
儿也想过来了,怎么觉着亦真亦假似是而非还是蛮有道理的。看是玩笑话,要是犯
了真呢……不会的,竹筒不愿往那儿想,往那儿想心上就酸溜溜的,醋味儿直冒。
便捺着只去想老婆在家里的不易,又要带孩子,又要种田地,风里雨里,也真是苦
了她。竹筒想回家一定要好好谢她,供奉她。他知道梅英其实对自己也不苛求什么,
有好言好语有理解她就心满意足了。找了这么个贤慧的女人做老婆还算是有福的。
竹筒想完这些时,眼里有些发潮。竹筒到底还算是一个心疼女人的男人。竹筒就从
这种心思里走出来,把眼儿睁开些,去看窗外。竹筒就看见了窗外还在广东地界的
一溜山峰,山腰上好像在搞开发,有些残缺和破损的张开豁口的一片恶劣的样子。
竹筒于是觉得自己的家乡到底要秀丽一些,一种完整的温婉。竹筒想,要是自己赚
足了钱,再也不往这边跑了,这边有什么好,有什么好,紧张兮兮的,在家里跟老
婆跟孩子在一起那才叫生活,叫日子。竹筒就收回了窗外的眼,看车厢里的人。竹
筒看车厢里的人都似是有些疲倦,仿佛从一个战场上逃生过来的人。竹筒就从这浑
黯的气氛里看见了一道光,这道光是从前面座位上一个女人伸在过道上的腿上发出
的,像截田里被雨水冲洗过的藕,白光熠熠的。竹筒在这种时候看见这样女人的腿
真是一番很好的消受,把几乎沉迷的遐想又激活起来。他不能老是去看那腿,他觉
得让人家看见自己的情形总有些大逆不道,就惺忪欲睡的样子不时去观顾一下,仿
佛一下子一下子往内心空虚里注入酒一样芬香的物质。竹筒便就想起了老婆梅英,
想梅英的腿丝毫也不会比这条腿逊色,那样柔滑那样光亮那样弹性。竹筒也就在这
种光的照应里闪现出和老婆做爱的影像。竹筒买好火车票时就已经把电话打给梅英
了,她一定也作好了准备吧。竹筒想,到家一见老婆就要大战三个回合,一定要在
她那都快要让自己陌生的奇峰秀岭上冲锋陷阵,一定要把她打得落花流水。竹筒想
着就浮浮起笑来,嘴巴也大鱼渴水似的发裂了。
家里的梅英算准着男人竹筒明天就要回家的,晚上翻来覆去睡不扎实,天刚亮
就起了床,到村头的屠铺称了几斤肉,往回走时又碰上个人提着半胶桶小鲫鱼,也
买上了。梅英听说过打工的生活很苦的,想竹筒这一趟回来要把伙食弄好点,养养
他的身体。男人的身体是不能垮的,家里要用钱得靠他去挣。梅英回来草草地吃过
早饭,就好几次去村头张望,望不见人影,就又到家落不住神地把门敞开。已经是
半晌午了,梅英就去把小鲫鱼倒进水盆里漂着,在对着橱窗的蛤蟆凳上坐下来,将
鱼一个一个拿出来放在水泥地的砧板上挤净、剖开。就这当儿听到外面有人的走动
声响,梅英起身,不到屋门外,竹筒就已经进得堂上。梅英说竹筒你回了,竹筒说
我回了梅英,孩子呢,怎么不在家?梅英说还不是在他外婆家疯玩去了。两个人都
仿佛激动得没言语直在相望了。梅英就帮他把行李放下来,竹筒就跟着梅英的动作
里望。梅英说:竹筒你瘦了,竹筒说还不是想你想瘦的。梅英说想人能想瘦那不我
也瘦了?竹筒说谁知道你会不会想我。梅英说不想你是假的天天想也不是真的。竹
筒说你在屋里做么?梅英说正盘鱼儿呢,想你爱吃鱼儿的。竹筒就又去要翻行李袋
拿东西给梅英,梅英说你坐了两天的火车熬了夜歇会儿吧,先别忙,我去把鱼儿盘
好就给你弄吃的。梅英说罢就又去厨房里接着盘鱼儿。竹筒洗过一把脸,感觉清爽
好些了,就又跟进厨房里,一只黑猫竟抢在他的前面蹿进去。
竹筒就蹲在了梅英的对面和梅英说一些念情的话。阳光很鲜嫩地从厨窗照进来。
竹筒见得那只黑猫已悄然地伏在梅英坐的蛤蟆凳下,窥视着梅英手上捏弄的鱼籽儿,
两眼骨碌骨碌地放着光。竹筒还从来没有见过猫有这样晶亮的眼睛。梅英好像还不
知道它蹲在她的下面呢。竹筒说梅英,你看到你下面的黑猫么?梅英抬头见竹筒,
见竹筒的眼睛朝身下亮着,脸也潮润了,也不朝下看,说:你的眼睛怕是透视呢,
哪里有黑毛?竹筒说:真的是黑猫,你再看一看。梅英还是不去看,对竹筒说:你
回来就想干那事了?竹筒说:我看黑猫想吃鱼儿呢。梅英说,我看你是猫儿在闻腥
呢。竹筒就起身到她身后赶猫。梅英看他过来了就说:你等一下就来不及么,你没
看我这手,马上就好。梅英在觉得他在身后挨着时就耸了一下身子,想说什么,却
见得一只猫真的被竹筒一脚从后踹出来。竹筒说这不是猫是什么?梅英说是猫,我
养的,几天都不归家了,怎么会进来的。竹筒就被梅英脸上余晕似的红云罩着,心
旌荡漾了。竹筒说梅英,你刚才说什么?梅英说我没说什么。竹筒说我刚才说猫你
是怎么说的?梅英说我听错了。竹筒就有了粗气,问梅英?梅英答:嗯。竹筒又说
:梅英你想我么?梅英说:晚上好不?竹筒说:白天就不行?梅英说:你不饿?竹
筒说我饿。梅英就把盘好的鱼儿放在灶台上,去洗罢手。竹筒去拿抹布给擦她的手,
擦着擦着就丢了抹布,拉紧了手。梅英跟吞了鱼饵上钩似的,被他拉着,拉着,身
子一波一波地跟他进了房里。
房门开着,梅英出手关门,力软了些,房门悠的一下没有关上,掩着道缝儿。
夫妻俩一场渴鹿奔泉月涌大江流的房事下来,竹筒就像暴涨在坝内的洪水开闸
泄洪,平静下来时已随着旅途的疲倦安然而睡了。竹筒后来是被梅英的一阵吆喝声
弄醒的,醒时见得梅英拿了根短棍儿把嘴里正叼着一条鱼儿的黑猫满房追打着。猫
跑到了床底下,竹筒翻身趴在床榻上也是探头往里去看,见猫泛着绿黄黄的眼睛伏
在角落纹丝不动。梅英把手上的棍子伸进去晃打几下时,那猫才空着嘴巴逃出来。
梅英跟过去打,跟出房门去了。竹筒想把猫丢在床底下的那条鱼儿捡出来,探头几
次就是看不见。抬头望窗,想太阳已经偏西了,这一觉也是睡得好长。竹筒于是没
了睡意穿衣起床。竹筒起床来又去拿电筒照床底下,就看见了那条纹银一样的鱼儿。
竹筒半蹲半趴地撑着电筒光把鱼儿拿在了手上,却在电筒光向床头壁下晃悠时,见
到一个很小巧的黝亮的烟斗。竹筒诧异地把电筒光逼近过去,竟见得烟斗上还有半
截儿香烟。竹筒于是心也抖地一下,把烟斗拿在手上缩出身来,站到窗前的屉桌前
睁眼去看。见得烟斗里的烟嘴儿还很新鲜地吸过不久的洁净。竹筒心跳加速,想会
是谁的呢?怎么会落在床底下呢?
竹筒脑子里嗡地一晃。
竹筒把烟斗放进桌屉里,手战抖了一下,忙将抽屉紧紧合上。
夜里,梅英要竹筒细雨微风地润泽她白天一场雷阵雨掠过的芳草地。竹筒配合
得不像白天那样来得英雄豪迈。竹筒不时地像偷食在麦地里的野兔,在梅英的身上
抬起头,支愣起耳朵。竹筒说:外面好像有猫?梅英说:哪里有猫。竹筒说:有,
这房里有腥气,哪有猫不吃腥的。梅英说:床下的鱼儿你也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