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十二辑)-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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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人便闪身走进来,阿桂顺势扑到来人的怀中,嘴里怪怨不休。
阿桂,是我,快松开!我是郑——
阿桂慌忙推开对方,她觉得又羞又臊。
我是过来给你送药,郑老师稳了稳神,我和她都很过意不去,她也挺后悔的,
这不特意让我买了瓶治疤痕的药,听说这药挺管用的……
郑老师——我——这?
阿桂来不及开口,郑老师已经走了。
郑老师站在院子里长长地出了口气,自己胸前的衣服还散发着淡淡的茉莉清香,
那香气似乎就在刚才一度让他晕眩和颤栗,而此时这怡人的气息正向他的骨子深处
穿透。
夜晚,一向温文尔雅的郑老师躺在妻子贾裁缝的身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
清楚地听到妻子厚重若雷的鼾声震得四壁作响,他用棉被蒙住头脸,鼻子却又奇怪
地闻到来自阿桂绵软的身体里所散发出的那股诱人的气味。
这个平常的秋夜,在他的心中变得陌生而又可怕。
秋分
贾裁缝和往常一样从巷口到院子转了几个来回,连半拉煤球也没弄到手,这令
她颇为失望,当她十分沮丧地回到自家门前时,她忽然像间歇性精神病人突发病状
地惊叫着,平静如一潭湖水的小院,刹那间被搅扰得晃动不已。
起早的邻居们好奇地簇拥过来,他们慵懒浑浊的眼孔盘结着干黄的眼屎,夜间
发酵的口臭伴着接二连三的哈欠向四周扩散。
贾裁缝家门前和道旁用模子脱下的煤块上面留下许多斑驳的脚印,将尚未晾干
的煤块踩得零乱不堪,仿佛是谁故意在上面徘徊过,当然,最让大家惊讶和关心的
是,有几只沾染了黑色煤汁的大脚印十分清晰地指向对门的阿桂家。
领导们顿时面面相觑。
原来这脚印是去阿桂家的呀,黑灯瞎火走错了门也是有的,小毛贼罢了,充其
量也不过是个采花大盗……嘿嘿。
邻居们都七嘴八舌地指点着阿桂家门前的几只黑鞋印,他们在睡梦初醒的深秋
早晨又开始浮想联翩并不断地发出猥亵的怪笑。
忽地,阿桂家的门豁然敞开,阿桂只穿一件很透的丝制睡裙,赤着双脚披着散
发走了出来,尤其她脸蛋上的那道已结痂的伤疤更让人触目惊心。
院子里的人怔住了,所有人都看见阿桂愤懑的表情和燃烧在眼底的怒火,她嫩
白的脚趾涂着猩红的指甲油,在晨光的映照下宛若星星点点绽放在雪地中的梅花。
阿桂猛然地将手中的一个玻璃药瓶掷过来。
贾裁缝猝不及防当头中了这突如其来的重击。
阿桂双手叉腰,往后你给我放尊重些!那些脚印你最好还是去问你男人吧!
有人早已捡起落在潮湿的煤块上的药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念出“疤痕灵”三
个字,于是,大家经过一番交头接耳之后便哄堂大笑起来。
惟独贾裁缝,这个向来言语尖酸刻薄的女人似乎被阿桂制服了,她狼狈不堪地
用一只手护着脑袋作痛的部位,一时竟忘记了呻吟,双眼迟钝地盯着另一只手里捏
着的那瓶药发呆。
寒露
在我看来,意志巷更像一条从门前流过的河,多少年来它就这样不紧不慢流淌
着,浑浊的河水不停地拍打着河床,日复一日它们把一切都冲得平淡寡味,当有人
感到百无聊赖的时候,也许会向河心抛进几块卵石来听听响声。
丫头在巷口碰见了郑老师,他正低着头匆匆忙忙向外走,他的臂弯里夹着花花
绿绿的铺盖卷。在丫头的眼里郑教师是位让人敬重的师长,他和贾裁缝完全属于两
个世界的人,她一直想不通郑老师这样的知识分子为什么要娶贾裁缝那种的女人做
老婆?简直是三生不幸!小时候念书丫头遇到不明白的问题,她便去找对门的郑老
师请教。她曾觉得他的知识是那样的渊博,而且他讲解得既亲切又有耐心。
看到丫头,郑老师略显尴尬。
你要出远门?
不,不是——学校里工作忙,我去加班的。丫头,听我的话,别再跟你妈吵了,
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说真的你妈也不容易,你应该多体谅体谅她才对……
秋日夕阳的余辉洒在狭长的巷道里显得柔弱无力,郑老师夹抱着铺盖卷的身影
在丫头看起来既陌生又臃肿不堪,冥冥之中,丫头感到有几片黄树叶从眼前飘飘扬
扬地掠过,金橘色的太阳就要隐没在天的尽头,而它寂寞的周围不再有灿烂的光芒。
整个晚上丫头都呆在家里。母女俩坐在一起吃饭似乎比往常多了一份别扭,丫
头捧着饭碗味同嚼蜡。很久以来,她和阿桂之间似乎依靠着一种鸡和狗相互敌对的
目光和态度来维持着,而今天晚上这种极其微妙而又滑稽的关系一旦被自觉或不自
觉地破坏,丫头竟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她的心情凌乱而又难以琢磨。
丫头偶尔抬起头看见那道像蚯蚓一样的伤痕正静静地爬在她妈脸上,她忽然联
想起意志巷这条狭长的巷道,不就是一条蚯蚓或蜈蚣,多少年来,它一直蛰伏在脚
下的这片土地上,而在丫头的心灵上,仿佛也有一道这样难以名状的伤痕,它一直
奇怪地阻隔在她们母女之间。
睡觉的时候,阿桂从衣橱里取出一条毛毯轻轻地压在丫头的被子上,阿桂很温
暖地看着丫头的脸,丫头佯装地紧闭双眼,而从毛毯里散发出的樟脑丸的气味正慢
慢地渗透在空气中,她说不清是芳香还是别的什么味。
丫头就是闻着这种浓浓的气息昏沉入睡的。
霜降
无意间看到贾裁缝,她的眼袋深得仿佛两摊滴淌下来的蜡迹挂在阴郁的脸上,
她那副祥林嫂式的蹒跚而行使我和路人都毛骨悚然,我惊讶地发现这个10号院里平
素最活灵活现、贫嘴寡舌的女人一时间竟然判若两人。
贾裁缝忽然木偶一般挡住了我的去路,她愁苦而忧虑的脸仿佛一张死板的面具,
她忧心忡忡地望着我,你说我家郑老师会不会和我打离婚?他竟然要搬到学校去住,
真不晓得他怎么会变得这样没有良心!
我惊愕了,对于这种突来的问题我无从回答,我只是牵强地摇摇头说,郑老师
是个好人——他大概不会吧!
贾裁缝显然对我的回答并不满意,她的脸上是我从未见到过的狼狈和凄惶,蓦
地她眼底一亮,她看到丫头正从院里走出来,她急忙扔下我像只笨拙的母鸭似的迎
了上去。我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我隐约听到贾裁缝低声下气地和丫头讲话,而丫
头似乎根本没拿正眼瞧她,很快,丫头便极不耐烦地推开她扬长而去了,只留下贾
裁缝臃肿落魄的背影。
贾裁缝哭丧着脸鬼使神差地不速而至,她那副可怜巴巴的神情和语调招来商场
许多售货员及顾客的好奇和注目。
阿桂,我求你劝劝我家郑老师,让他搬回家住吧,只有你能帮我的忙!贾裁缝
隔着柜台一探身把阿桂的衣袖牢牢地抓住,她也许是故意放大了嗓门,求求你了,
阿桂,我们好歹街坊一场,我男人一定会听你的话的!
同柜台的几个售货员素来嫉妒阿桂的穿戴和媚态,阿桂总令大家相形见绌,阿
桂平时敢穿、敢说、敢和经理、小伙眉来眼去打情骂俏,这都是她们望尘莫及的,
而此刻,她们的心理才算得到了暂时的平衡和补偿。
贾裁缝见阿桂无动于衷甚至懒得多看她一眼,她心头的愤怒猛然爆发出来,你
们大家伙一定不晓得吧!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勾引我的男人!呜呜——
众目睽睽之下,阿桂终于被贾裁缝无礼的骚扰激得恼羞成怒。她奋力掰开贾裁
缝的手冲出柜台,她指着贾裁缝的鼻子,真他妈见鬼了!你的脑子是不是进屎啦?
你男人跟你离婚关老娘屁事!之后,阿桂捂着脸上的隐隐作痛的伤痕倍感羞辱地逃
离了喧闹的商场。
意志巷古老的院落在深秋的晨曦中,它的每一处巷角和墙缝间都弥散着人们生
火做饭时的煤烟味,空气中大量的一氧化碳分子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人们,漫长的冬
天就要来临。
阿桂起来得比往常早许多,她幽灵般地潜伏在玻璃窗后,她的双手抚在窗台上,
水泥面的窗台流淌着从玻璃上滴落下来的冰凉的液体,她感到有些刺骨的凉意,从
她口中呼出的哈气不断地弥漫在窗户上又凝结成细小的水珠。阿桂的样子很像一只
随时都会扑向老鼠而勇敢搏斗的母猫。
清晨的红旗服装厂的车间里,几十台陈旧的缝纫机哒哒地轰鸣着,布料的细小
纤维和灰尘在浑浊的空气中飘飘扬扬,繁忙而又紧张的工作使这个早晨看起来和平
时没有什么不同。
贾裁缝就坐在靠近窗边的一台机器前,她心不在焉地用她那双灵巧的手拨动缝
纫机的手轮,脚上的脚板发出的声响断断续续没有生机。她每过一阵便双眼木讷地
盯着反射出耀眼光亮的缝纫机针发呆。
阿桂找到贾裁缝工作的车间里,没有人注意到她是怎么进来的。
贾裁缝如梦方醒,四只眼睛陌生地对视几秒钟后,阿桂很迅速地从自己皮包里
豁地抽出早已准备好的菜刀,贾裁缝感到眼前一片雪亮。后来,车间里的工人们都
被贾裁缝杀猪一般凄厉的号叫声惊呆了。
一抹并不灿烂的阳光将迸溅在玻璃窗上的斑斑血迹映衬得森然恐怖,几只被同
时砍断的右手手指正血流如注,悬浮在空气中的血腥有股湿热的咸味,女工们心惊
肉跳,有人甚至当场便晕厥过去。
立冬
几日后,我在看守所见到了贾裁缝的丈夫郑老师,他满脸的痛苦和无奈,他说
所里的人讲案子没弄清之前,他是不便于去见阿桂的。他托我把他手里的一网兜果
品转交给阿桂,最后他接连说是他害了她。
阿桂的样子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可怕,她打起精神问我,桂姨是不是很难看啊?
我急忙冲她摇摇头,一股寒意悄无声息地偷袭了我。
阿桂身上穿着那种很宽大的劳动布衣裤,她的脸色清清白白,或许这是我所看
到的最朴素的她了。透过阻隔在我们之间的冰凉的钢筋栅栏,我想我和被关在里面
的人犯似乎一样,我们都无法随心所欲、推心置腹,我想失去自由一定是人生最大
的悲哀。
黄昏,我踩着落了遍地的杨树叶走进意志巷,我感到脚下是沉甸甸的。我答应
阿桂帮她照顾丫头,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从阿桂期盼的眼神里看出,她什么
都无所谓,她却真的不能没有丫头。
在柔弱苍白的夕阳下,我看到弓背塌腰的莫老太正独自守在巷口,她颤巍巍地
向我走来,听说你去了公安局?那个狐狸精这回恐怕要吃枪子吧!
我竖了竖衣服领子,天真的很冷了,一阵远远吹来的风把地上干枯的树叶儿吹
落到我的脚背上,偶尔有那么三两叶是从我的肩头抖落的。
太阳落山了,你老小心闪了腰!想晒太阳等明天吧!
莫老太昏花的老眼里泛起了一片迷茫,她瑟缩地站在瘦弱的巷道里自言自语地
反复琢磨着什么,晚霞在她斑斑点点的脸上不留任何痕迹。
捉奸
李林
孙世贵的老婆丁月娥跟村长李旦在后沟里乱瞎搞,被羊倌刘昌友看见了。刘昌
友是条光棍汉,对男女那事特别感兴趣。放羊回来,他就把村长搞丁月娥的经过讲
给另外几个光棍汉。他说他已经盯那骚娘们好几天了,这回可大饱了一回眼福。那
娘们已经憋不住了,要了李旦三回,李旦了,那娘们干脆爬上去,那白光光的大屁
股呀!
刘昌友一提起丁月娥的大屁股,几条光棍的目光里顿时露出亢奋的神情。王柱
子问她的屁股扭得厉害么?刘昌友说当然厉害,她平常走路都爱扭个屁股,这回扭
得越发厉害,撅得也挺高的。梁二愣咽了口唾沫问,那你看见她的屁股眼子了吧?
刘昌友说你真是个愣货,俺还爬上去看啊。耿大狗没吱声走了。刘昌友问,大狗,
哪去?耿大狗答,厕所。王柱子笑道,是去捋鸡巴油吧?耿大狗说你才是呢,俺看
你早跑马了。梁二愣往王柱子裤裆里愣悻悻一摸,说,没出,硬着哩!几个人就很
促狭地笑起来。
耿大狗笑着说:那娘们真是够浪的,孙世贵才走了几天?就他妈卖开炕了。
刘昌友说:谁让他财迷转向,不好好在家守着那骚货。
王柱子说:李旦也是,那么大岁数,村里村外,弄了多少女人,还闲不住。世
贵才出去几天,又把他女人日弄了。
梁二愣恶道:仗着他是个村长,就胡日弄女人,村里像样的女人,这些年快让
他日弄尽了。
梁二愣这样一说,几条光棍的脸上就有了不平之色,一样的男人,怎么他李旦
就有搞不完的女人,而他们就轮不到一个?这在面子上是很过不去的。狗日的李旦!
不太爱生气的王柱子率先骂了一句,老子早想骟了他!王柱子的骂调动起大家的愤
慨,耿大狗遗憾地说,昌友哥,你怎么不当场捉住这对狗男女?刘昌友面露难色。
王柱子说,对,捉奸捉双,当场捉住该多好。梁二愣兴奋起来,说,光溜溜的,抓
个正着,太棒了!昌友,你狗日的,怎么不捉?刘昌友叹出一声,说,俺倒想捉,
可俺敢抓么?
几个光棍汉都不言语了。李旦已经当了几十年村长,早把路子铺好了,乡里县
里都有人替他说话,他的小舅子还在县局子里干事,村里人都不敢得罪他,知道得
罪了他也没好果子吃。尤其男女间的骚事儿,眼不见为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
没弄他们的女人,再说目前他们还没女人。
去他妈的,管那球闲事。刘昌友解嘲地说。
王柱子说:管是该管,不然就违背了咱们光棍协会的章程,捉奸,历来是咱们
的传统,怎么一到村长头上,就行不通了?
耿大狗说:主要是面子上过不去,他是咱们的老辈子,俺叫他娘舅,二愣还叫
他爷哩。年前,俺看见他摸满旺女人的奶子,他没脸红,俺反倒没来由地脸红了。
刘昌友说:他就爱那一手儿,老不正经,再说,世贵家的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母狗不尥腚,公狗是上不去的。
王柱子说,那就免了吧,不捉球的了,只是世贵这老实后生,老婆由着人家弄,
亏死了。
王柱子的话提醒了梁二愣,这愣小子去年跟孙世贵出去干过一年泥瓦工,世贵
对他不错。梁二愣脸红脖子粗地瞪起眼珠子说:李旦算个球!白日朗朗的,不能让
他再任意糟蹋咱村的女人,你们不敢捉,俺去捉!
光棍们是很容易抱伙儿的,抱起团伙来彼此也是很仗义的,怎么能让二愣一个
人去捉呢?他愣悻悻的,没一点章法,捉不好,把他自己抓进去可就麻烦了。况且,
捉奸又是他们共同的爱好,于是他们很快就达成了共识:捉那狗日的!可是捉奸是
需要技巧的,特别是捉村长李旦的奸,不考虑周全是不行的。
怎么个捉?刘昌友问。
仨光棍大眼瞪小眼,然后说:你说吧。
后沟是调情的好去处,沟深林密,鸟语花香,躲在林子下,枕着松软的草坡,
做那野合的美事,很浪漫,是人生的乐子。起先是知青们去做,后来是城里旅游来
的人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