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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长笑歌-风入画(完)-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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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笑默默地转身,一句话也没说。
  单薄的身影在将明未明的光线里显得异常萧瑟透明,仿佛阳光一出来就会融化掉。
  龙浅握紧拳头,极力压住想追过去的脚步。
  “都怪我!都怪……我又错了,莫大哥会难过……生气……”田裳颤抖着娇躯,茫然看着长笑离开的方向,忽然蹲下,抱着头“啊——”大叫一声。
  变故突生,龙浅一时间未反应过来,只得呆呆立在那里,任她抱着头满地打滚,几乎同时,龙卓然急步赶来,双手一扬,封住田裳的穴道,然后,从田裳随身携带的荷包中掏出个土黄色瓷瓶,旋开盖,将碧绿透明的液体往她口中灌去,看蜡黄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才轻吁口气,长臂一伸,将田裳抱到帐篷休息。
  之后,龙卓然抹抹额头的虚汗,先至一旁对辛禺简短交代几句,才走到龙浅身边,沉声问。“怎么回事?”
  龙浅抿抿唇,小声把事情原原本本叙述一遍。
  说罢,他抬起头,忐忑地看着龙卓然,“大哥,我没错吧?她那样对裳姐,本就不对。”
  龙卓然叹口气,拍拍龙浅的肩膀低低问,“赢然,你印象里她是这般无理取闹的人吗?如果不是,你可想过她为何这样?”
  迎向龙浅疑惑不解的目光,龙卓然扫一眼四周,才又接着说,“卿卿喜欢她师父莫斐岚,你知道吧!”
  龙浅点点头,皱眉缓缓道,“她不应该喜欢别人,她……”清冷的眉目里藏着难以释怀的酸楚,像是要说服自己,龙浅顿了一下,又坚定地道,“她应该喜欢大哥!”
  龙卓然好笑地摇摇头,“我从未瞒过你当初娶卿卿的原因,拿别有用心的婚姻关系绑住她,太不公平!”
  所以,不是该不该,而是喜不喜欢。
  折一根枯枝在手中把玩,龙卓然涩然而笑。“接着说正题,你这两年一直赌气不肯见我在山上练武,所以并不知晓,你裳姐两年前跟我要了纸修书后,去清泽找莫斐岚。”
  “那时清泽政局很乱,莫斐岚因支持宸帝,惹来不少是非,有人听闻他喜欢金闶一女子,就四处追查意图抓来威胁他。”
  “我也是近来才知道,卿卿当日诈死,田裳也曾参与此事,之后,她跑到清泽对莫斐岚说愿意替卿卿引开风险,莫斐岚或是考虑到若那伙人穷追不舍查下去,卿卿未死的消息会流露出去,从而引来更多危险,所以同意,然后,俩人签了协议,事成之后,莫斐岚需保证田裳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并在不违反个人意愿的情况下答应她一个条件。”
  “他这么做可能是想着银货两讫,不欠田裳人情,谁料两年中变故太多,田裳年初回来时,抱了个七八个月的婴孩,她没说孩子的爸是谁,但我看模样跟莫斐岚有两分相似。”
  龙卓然面无表情的平平直叙,龙浅听得目瞪口呆。
  “莫斐岚娶裳姐了吗?”龙浅忍不住问,声音急切而热烈。
  “没有。”龙卓然摇摇头,“田裳跟我说……”他迟疑一下,似要组织语句。
  “说什么?”龙浅匆忙问。
  “莫斐岚告诉田裳,他这辈子只会对长笑、也就是卿卿一个人好,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娶她。”
  “这男人真不负责任!”龙浅涨的满脸通红,“裳姐都有了他的孩子,怪不得……”
  说到一半,龙浅恍然大悟,“怪不得裳姐一路对卿卿关怀备至,她是希望……希望卿卿能同意一起做姐妹,大哥,这是不是莫斐岚的意思?”
  淡淡的心慌浮出眼底。
  他错怪了她!明明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明明她才是被伤害的那个,他错怪了她!
  指甲狠狠掐在肉里,丝丝殷红顺着掌心往下滴。
  “或许。”龙卓然微微一笑,并未把话说清楚。
  “卿卿怎么会喜欢他?”龙浅将手负在身后,轻轻问,像是自言自语。
  龙卓然将手中的枯枝一弹,射向草丛深处,转身淡淡道,“为何不?莫斐岚对卿卿也算用心了。”
  “若用心,就该自己保护她,而不是让裳姐……弄到这种境地。”
  呵呵……龙卓然轻笑一声,想说话,张张唇,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良久,才问,“若是浅会怎样?”
  “一边为了哥哥抽不开身,一边喜欢的女子会有危险,若是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龙浅的脸色蓦然苍白,半晌,才生硬地说,“反正我不会牺牲别人!”
  龙卓然沉默一会儿,仰起脸,看着升至树梢的太阳,看着淡金色的丝线从光秃秃的树干透射下来,才慢慢道,“赢然很善良,所以,你……会错失很多自己喜欢的东西!”
  远处,三五成群的士兵闲来无事在林中打鸟,在嘈杂的脚步声和鸟雀的悲鸣中,最后几个字轻若飘絮,很快消失在凄冷的空气中。

  四八

  这一歇便是两天。
  龙卓然做出原地休息两日的决定后,辛禺霍地起身,直视龙卓然道,“这次行动最关键的就是时间,风翌图谋不轨,不知何时就会突然掀起战火,卓然你办完此事要赶紧返京,继续训练新军,不然……”
  稍停,他又将脸转向长笑,“我相信,昌乐公主绝不是想因为区区小恙拖累整个大队行程。”
  辛禺很少这么肃穆讲话,长笑觉得,他是真的……担心龙卓然大权旁落。
  也不知道灵帝怎么考量,这节骨眼上让龙卓然陪她寻宝,弄得辛龙两府紧张兮兮。
  “这样——”长笑出声,看俩人的目光都转向这里,才慢慢道,“兵分两路,一路先行,另一路陪我休息两天后,连夜赶路,如果能追上固然好,如果追不上,第一路就在目的地先做些准备。”
  辛禺一愕,龙卓然沉默会儿,才说,“卿卿,我忘了告诉你,从沛林出发已分开,另一队约二十人,由韩统领带着昼夜赶路,先去木株岭探察。”
  “我们的行程已经很慢。”辛禺意味深长地补充,“时间拖延的越长,变数就越大。”
  长笑知道,辛禺话里的变数并不是指寻宝,而是朝里的政权动荡,她踌躇了下,决定不再说话,看龙卓然的意思。
  参天的古木遮住了湛蓝的天空,一行鸟雀扑棱这翅膀从远处战战兢兢飞来,萧瑟的深秋,枯黄的落叶,或坐或立的三个人,静谧如画。
  良久,龙卓然起身,拍拍黑袍上的碎草屑,突然道,“辛禺,我意已决,休息两天。”
  说罢,转身离去。
  辛禺望着那条黑色的身影怔半晌,斯斯文文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狠戾,他握紧拳头,再次面向长笑,已换张玩世不恭的笑脸。“卿卿,卓然真偏心,对你比对我家辛酥好多了,回京后,可要记得如实在你父王前说说。”
  “那是。”长笑一手撑在干草地上,一手横在腰间,微仰着头,笑笑,“多谢提醒,我替龙……夫君多谢您啦!”
  “你……”辛禺悻悻然,“知道就好。”
  窸窣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长笑横在腰际的手用力按住小腹,她跪坐在枯黄的草叶上,咬着唇,消瘦的身影沐浴在稀薄的阳光中。
  有点后悔!早知道疼成这样,她一定会喝了那碗姜汁红糖水,大不了以后田裳身体不舒服,她给熬两碗送过去。
  长笑想,转念又摇头。
  不行——这么礼尚往来……礼尚往来,多像深闺庭院中妻妾和睦的景象。
  她用力甩掉脑海中的画面,甩掉让人很不舒服的念头。
  “长笑——”头顶蓦地响起熟稔的称呼,长笑蓦地仰头,却见龙浅蹲了下来,手里捧着一个白瓷碗。
  杏眸里的欢喜的神色很快黯淡,“怎么想起换我这个名字?”害她以为是……
  “我知道你喜欢听人喊你长笑,我以后都这么唤好不好?”龙浅反问,声音低不可闻。
  “私下里怎么喊都好,不过我用长笑这个名字骗过辛禺,你别在他面前拆我台就行。”
  秀雅的小脸上并无不悦,略微苍白的粉唇清晰地吐出让他心下大定的话。
  ——她不怪他!
  龙浅微微笑,清冷的眉目间净是满足和歉疚。
  “好的。”
  “这鲜汤是林大哥做的,我给你盛了碗,你先喝点,那边正在烤地瓜和鸭雀,好了我再拿给你。”龙浅小心翼翼地将碗递过去。
  长笑接过来捧住碗,手上的热气顿时传遍全身,抿一口,她好奇问,“林大哥是谁?”
  “是大哥的车夫小三,他本名叫林小三。”龙浅笑呵呵地答。“他跟我们一起过来,不过换了件衣服,你便不认识了?”
  长笑赧然。
  小三是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但是俩人交集并不多,她也没好好盯着看过,所以并不是换件衣服就不认识的问题,而是压根就不知道是哪个。
  为了不再这个话题打转,她又抿口汤,赞美道,“挺好喝。”
  鲜汤是由许多长笑不认识的菌菇野菜熬成,上面还飘着蛋花,看起来绿叶黄花,闻起来香浓馥郁,喝起来暖人心脾。
  长笑双手捧碗,小口小口抿着喝了大半,一扭头,看龙浅坐在旁侧,抱膝看着她笑,不仅有些窘,碗底都是长长的野菜和褐色的菌菇,没有筷子,总不至于让她用手吧,可是若不吃完放在那里,未免太过浪费,秋天林子中能吃的野菜本就不多。
  长笑正左右为难,忽见龙浅起身,朝她抿唇一笑,别在腰间的长剑陡然出鞘,银色的利刃在空中飞舞,挽起朵朵剑花,晃晕了她的眼。
  明媚的阳光,草地上仗剑而舞的少年,那一次,她偷偷望去,也是这般让人目眩神迷。然后,他误伤了她,她却指责他是故意,好借机拉平恩怨。
  弹指三年,谁会想到,当初满腔愤恨、倔强稚气的少年会对她展颜微笑呢!
  长笑眨眨眼,龙浅一个优雅漂亮的收势,停下,手里那着两根削的如小拇指的一半粗细圆棍,递与她,“青树枝很香也很干净,当筷子用不错。”
  嗯。她颔首,低下头细嚼慢咽。
  终于吃完,龙浅接过碗置于一边,鼓起勇气道歉,“长笑,早上我不分青红皂白责怪你……”
  “没事。”长笑打断他的话,“本来就是我不对,裳姑娘也是好意,只是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我不想接受。”
  清丽的脸上有抹超乎年纪的悲沧,即使阳光渐暖,草地上温度慢慢变高,他还是无端发冷。
  龙浅怔然,沉默片刻,缓缓道,“你都知道了?”
  那么,有何打算?
  心里悄悄升起一线希望,如同久居地穴的人听说阳光会照进来,犹如干旱的土地上即将下雨。
  咚咚、咚咚……
  静谧的林子中,仿佛能听到他杂乱而紧张的心跳。
  良久,沧海都成了桑田,他听到一声略微倦怠的声音,“不知道……”
  “也不想听人家说。”
  “喔,我去再给你拿些吃的。”
  语毕,他愣愣地起身,抓着碗匆忙后退,蓦地,脚下绊倒一根树枝,趔趄着几欲摔倒,他直起身,装作镇定地往回走,可脑子里乱轰轰的,不断有倦然的话语飘来荡去。
  不知道,也不想听人家说……
  不知道,也不想听人家说……
  呵呵,多么感人的信任!
  他走了几步,靠在树上,仰望着明晃晃的日头,盯了会儿,酸涩的眼睛终是忍不住一眨,顿时,热泪盈满眼眶。
  龙赢然,你真是笨蛋!
  人家情比金坚,你刚才那番话,多么像挑拨离间的坏人!
  龙赢然,你真是傻瓜!
  不爱又怎会在意呢?你无论说过多少伤人的话,长笑她都不会放在心上,所以才会云淡风轻地说没事,你居然还呆呆地过来道歉。
  呵呵……
  他裂开嘴,将满眼的湿热风干在微凉的空气里,抬头,清冽的笑容有抹恍然大悟。
  休息两天后,继续赶路。
  后来,长笑才知道田裳的毛病更严重,一旦受到刺激会头疼欲裂,龙卓然私下几句话把田裳的过去交代了下,她终于明白田裳失常源于当初被师父救后,接下来发生的惨剧。
  因为前后反差太大,导致田裳精神恍惚,而此时,田尚书不仅没有好好安慰女儿,反而意图将她嫁给京城里恶名昭彰的花花大少,凌仓阁主看不过,做主将唯一的女弟子嫁于龙卓然,并嘱咐龙卓然出去办事带上她,一来散心,二来历练。
  不过,长笑却觉得凌仓阁主此举……大约想培养俩人感情,只是,龙卓然是铁石心肠,而田裳大约一门心思用来找萍水相逢的莫斐岚了。
  她心里酸酸楚楚,看到田裳又有深深的怜悯和无措,最后决定,不管田裳做什么,她都要忍着。
  憋吧,憋吧,憋死自己,也要管住嘴巴。
  事情还没到真相大白的时刻,她所谓的委屈难受都是自找。
  不过,出乎意料,田裳却躲的远远,无事时,一声不吭地用茫然地眼神望着前方,偶尔轻轻落泪,偶尔含笑。
  长笑看着不对劲,害怕她又钻牛角尖犯病,可是又真不想寒暄,犹豫很久,想到田裳的遭遇,心里一软,开始绞尽脑汁想话题,于是俩人的角色互换了。
  “天气不错,裳姐要不要去街上转转?”
  “裳姐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裳姐喜欢什么口味的菜?”
  “奔波一天很累,裳姐先躺着歇息下,我找小二打桶热水洗洗。”
  裳姐……
  ……裳姐
  辛禺晃马过来,丢一句,“就说嘛,这样看来才正常!”
  长笑冷哼一声,当他空气。
  十几日很快过去,穿过金闶的附属小国桢吴,就到了藏宝图所指的位置木株岭。
  桢吴说是小国,毋宁用大城形容更合适,一行人乔装分批从门楼进来后,映入长笑眼睑的是大片金黄的麦地,许许多多的农民在田中挥刀收割,还不时扯着喉咙唱小曲。
  她震撼了!风翌的谷物总栽在山坡,稀稀拉拉几株,而金闶,她走过的地方从未见过大面积种植的麦地。
  萧瑟的秋风无端变的温馨而幸福。
  田埂上,老人和小孩帮忙将麦穗装进简易的大板车,到处洋溢着一片和乐的气氛。
  “轻歌将桢吴治理的很好!”龙卓然赞叹。
  长笑忍不住,问,“你认识王上?”
  嗯,龙卓然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韩轻歌是燕王最疼爱的女儿,喜骑射,我刚入京那会儿认识,后来,她被嫁到桢吴和亲,就断了联系。”
  “怎么不说她差点嫁给你?”辛禺在旁侧嗤笑。“想跟我们家多才多艺的酥儿抢人,活该这男人婆被嫁到蛮夷之地。”
  长笑皱皱眉,她现在听到辛禺说话就厌烦。
  想必这厌烦毫不掩饰地传到了龙卓然心里,只见他也皱眉,淡淡道,“桢吴的国君邱博天性残忍狠毒,不尊伦理之道,将六旬以上的老人,天生残缺的孩子丢到西山挖煤,以当地的野菜果腹,在其治理下,桢吴民不聊生,哀嚎遍野,五年前,邱波驾崩,因膝下无子,轻歌即位,大肆整顿不正之风,才使今日桢吴歌舞升平,人民安居乐业。”
  “韩姑娘是位巾帼英雄,真是厉害!”长笑毫不吝啬地赞美,扭过头,亮亮地眼睛直视龙卓然,“我们路过这里,去拜访她吗?”
  “又不是游山玩水!”辛禺冷哼。
  “不了,韩轻歌不会想看到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琥珀色的眸子里飞快闪过一丝歉疚,龙卓然垂淡笑着总结,“今晚大伙可以好好玩下,明日休息一天,我要联系早已到达的韩统领,汇整后,一起进入木株岭。”
  桢吴的丰年祭已进入尾声,但街上依然热闹。
  在这个生机勃勃的小国,长笑见到许多让她感兴趣的人和事,比如这里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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