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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02.幸运草-第27章

小说: 02.幸运草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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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征服了大雪山!” 
  接著,三兄弟就手臂搭著手臂的跳了起来,一面跳一面喊:“啦啦啦,啦啦啦,大雪山在我们的脚底下!啦啦啦,啦啦啦……”“看这三只猴子!”燕珍笑著说,莫名其妙的笑得喘不过气来。“这是他们的定例,那怕他们爬上了一个三尺高的土坡儿,他们也会表演这一手!”克文笑著说。 
  诗苹迎风而立,远处许多山顶都在他们的脚下,有好几朵云彩从下面飘过。诗苹开始领悟到江浩以前说全世界都在脚下的滋味。她一瞬也不瞬凝视著前方,眼睛里竟没来由的充满了泪水。她觉得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所震撼,想哭也想笑。 
  江浩高高的站在那儿,脸上有种崇高的、严肃的神情,他眺望四周,自言自语的说: 
  “现在是我最纯洁的时候,没有野心,没有奢求,但愿‘人’的欲望再也不要来烦扰我!” 
  “你在说些什么?”美嘉诧异的望著江浩,但江浩太专心了,并没有听到。诗苹看著远远的天,太阳刚刚上升,又红又圆又大,四周的天边被染成一片绯红色,蔚为奇观。诗苹深呼吸了一口气说:“我真想大叫一声!”“叫吧,为什么不叫呢?”克文说,深深的注视著诗苹。 
  诗苹用手在嘴边围了一个圆形,高声的叫: 
  “啊——嗬——啊——嗬——啊!” 
  声音向四周散开去。“啊,我觉得我的声音一直跑到了世界的尽头!”诗苹说,眼睛又湿润了。在山顶上停留了约半小时,大家都渐渐感到奇寒彻骨,山风像刀子一样凛冽,吹得肌肤发痛,刚刚上山时的汗早已被风吹干了。因为是夏季,山头没有雪,但气温约在零度左右。半小时后,他们开始依原路下山。美嘉叹了口气,不满的说: 
  “我真不懂,我们这样千辛万苦的跑到山顶,费了整整三天的时间,只为了停留半小时,又要下山了,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本来就是这样。”江浩说,他脸上有一种新的领悟的神情。“我们已经爬到了最高峰,只有往下走,因为没有再高的地方可以爬了!”他的眼光追寻著诗苹的,后者立即把眼光调开了,她小小的手臂吊在克文的胳膊上。 
  下山并不比上山容易多少,但速度却快了许多。在营地,他们略事休息,就背上行囊向山下走去。预计只要住一夜,就可以到大雪山林场。不知为什么,下山时大家的情绪都比上山时低落,半天都没有人说话。江浩的脸上开始显出一种奇异的表情:好像他在患牙痛。诗苹始终拉著克文的胳膊,像个畏怯的小女孩依附著她父亲一般。克文望望她,温柔的问: 
  “你累吗?”“不,但我希望快点到山下。”她轻轻的说。 
  克文迷惑的望著她,不解她脸上那个近乎求助的表情。


  黄昏的时候,他们在水边扎了营。 
  诗苹拿了毛巾,独自到水边去洗手脸,她渴望有一个单独思索的时间,因此她一直走到水的上游。洗完了脸,她站起身来,江浩像个石像般站在她身后,脸上一无表情,只定定的注视著她的脸。“啊!”诗苹轻轻的叫了一声。 
  “为什么要躲避我?”他逼视著她:“为什么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不给我?”她垂下了头,注视著手里的湿毛巾。他轻轻的拉住了她的手腕,她毫无反抗的,做梦似的让他牵著走。他们隐进了旁边的树林里。落日的光芒斜照在水上,反映著水红色的霞光。半个天空都被晚霞染红了,连那绿的草、绿的树似乎都带著红色。“诗苹!”他托起她的下巴,注视她的眼睛。 
  她想转开头去,挣扎著说: 
  “让我们回去,他们会找寻我们,他们会疑心的!”“让他们疑心去!”他说,把她拉近了自己。 
  “不,请你!”她无力的转开了头:“我们不能这样做,我们不能对不起良心!”“诗苹,”他望著她:“我们不是为了他们而活著,生命是我们自己的,为什么要顾虑那么多?” 
  “但是我们却生活在他们中间!”她低低的、无奈的说。 
  她凝视了她一段很长的时间。 
  “诗苹,和他离婚,请你答应我。嫁给我!” 
  “你不是真心的,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不是真心的,你是什么意思?”他愤愤的问。 
  “我是说,等下了山,你会觉得自己糊涂了,到了山下,又在人群中生活的时候,你会发现没有金钱和名誉,人的世界并不容易混,那时候,你会懊悔。” 
  “有了你,我不要金钱和名誉。”他鲁莽的说,声音中夹著愤怒和烦躁。“你要的,你会要的,”诗苹固执的说:“我们都是些最平凡的人,我们不能脱离这个社会而生活。你贫穷过,也奋斗过,才会有今天的成就,我也一样。假如我们结合,我们又将和生活挣扎,于是,有一天我们会彼此不满,彼此怨恨,爱情在生活的担子下被磨得黯然无光,你的那个有野心的‘我’又将抬头……”“不要再说了!”他大声打断了她,猛然拥紧了她,低下头去吻住她的嘴唇,她想挣扎,但却浑身无力。于是她的手环抱住了他的脖子,闭上了眼睛,时间、空间、山和水都不存在了。“诗苹,”他低声说,眼睛对著她的眼睛,鼻子对著她的鼻子。“诗苹,认识你以前,我不知道什么叫恋爱,我一直以为爱著美嘉,现在我才知道我对美嘉只有野心,没有爱意。这以前,我并不晓得爱情会使人像害疟疾似的发冷发热,会使整个心和身子都悬在半空里一般,会每一根纤维都去注意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看到你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我觉得自己被妒忌燃烧得要爆炸。哦,诗苹……”他狂热的吻她,吻了又吻,她喘息著,努力试著把头转开。 
  “放开我,请你!”她说,但却更紧的靠著他。“他们一定在找我们了。放开我,我不会和你结合,但我会记住你,永远记住你,你和那枚幸运草……”她的眼光模糊,内心掠过一抹刺痛。幸运草,它将带给人幸福,但,幸福在哪儿? 
  “我要你,随你怎么说,我要你!”他的嘴唇继续在她的嘴唇上移动。忽然,一声尖锐的叫声使他们迅速的抬起了头来。美嘉苍白著脸站在树林边,紧紧的盯著他们。落日的光照在她脸上,她眼光里的神色就像看到一个可怕的野兽一般,双手握紧了拳,嘴巴诧异的张成了一个O形。 
  在一刹那间,三个人之间弥漫著一种难堪的沉默,然后,美嘉的眼珠转动了,突然,她爆发的对诗苹大叫了起来,一连串的话像流水般使人吃惊的倾倒了出来: 
  “好!赵太太,你这条毒蛇,你这个阴险的狐狸!赵克文还不能满足你,你还要来勾引别人的未婚夫!你这个卑鄙的、下流的、无耻的女人,你嫁给赵克文的金钱,再来诱惑别的男人!天下有个大傻瓜赵克文娶你,又有个大傻瓜江浩来接受你的诱惑!你怎么会不害羞?你怎么这样不要脸?赵克文对你那么好,你的良心呢?你简直是条毒蛇!毒蛇!”她剧烈的喘著气,眼睛里充满了泪水,转过头对江浩喊:“江浩,你不要再来骗我,你说过有了我,天下的女人全不在你的眼里,记得吗?现在……现在……”她的嘴唇颤抖著,泪珠涌了出来,嘶哑的说:“我恨你,江浩,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转过身子,她对著森林乱草中狂奔而去,一面跑一面喊:“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们!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们!” 
  好半天,诗苹无法恢复神志,只呆呆的站在那儿,江浩也一样。过了好久,她才突然抬起头来,急急的对江浩说:“你还不去把她追回来!”一句话提醒了江浩,他看了诗苹一眼,就对著美嘉跑走的地方追了过去。诗苹望著江浩的身影消失,乏力的在地上坐了下来,把头埋在手心里。就这样,她一直坐著,脑子里像是一片空白,没有意识,也没有思想。她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她听到一片人声在呼喊,其中夹著克文的声音,在焦灼的叫著她的名字。她惊醒了过来,发现天已经全黑了,她正孤零零的坐在黑暗的森林中。“赵太太!赵太太!”“江浩,美嘉!”“诗苹!你们在哪里?” 
  诗苹听著这些呼声,努力支持自己站了起来,她觉得头晕目眩,有些站立不稳。扶著树木,她走出了树林,克文很快的发现了她,他向她跑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说:“你们在干什么?大家都在找你们呢!”诗苹默然不语,克文诧异的望著她。“怎么?诗苹,你没有不舒服吧?你的脸白得像一张纸,江浩和李美嘉呢?他们不和你在一起?” 
  “李美嘉跑了,江浩追她去了!”诗苹疲乏的说。 
  “怎么一回事?发生了什么?”克文追问。 
  “李美嘉跑了,”诗苹重复的说:“克文,你还不懂吗?江浩去追她了!”说完,她向帐篷走去,三兄弟和燕珍都围了过来,但诗苹一语不发的钻进了帐篷。克文追过去,扶住营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诗苹?” 
  “请你让我安静一下,我要好好的想一想!请你!” 
  克文木立著,咬紧了嘴唇,手指几乎握碎了帐篷的帆布。 
  一小时后,江浩跑回了营地,他的脸色惨白,黑眼珠显得特别的黑。“我找不到美嘉,”他说:“夏人豪,我们必须燃上火把,分头到山里去找!”克文对江浩走过来,把他拉到一边说: 
  “我很想揍你一顿,但我要帮你先把美嘉找回来!” 
  江浩直望著克文的脸,坦率的说: 
  “你可以揍我,我是情不自已。”然后又轻轻加了一句:“她怎样,她好吗?”克文望著江浩,他的眼睛愤怒的燃烧著。但,他终于克制了自己的情绪,只冷淡而简短的说: 
  “江浩,你错了,美嘉和你才是一对!我告诉你,你不要再去招惹诗苹!”江浩望著克文,然后返身去点火把说: 
  “我要先去找美嘉!”诗苹钻出了帐篷,她仍然苍白,但却显得坚决。她迅速的走到克文身边说:“我要和你们一起去找美嘉!” 
  “你最好去睡一下,你看起来像是生病了!”克文温柔的说。“不!”诗苹说:“我要去!” 
  夏氏兄弟诧异的望了望诗苹、克文和江浩,奇怪著发生了什么事情。燕珍却以她女性最敏锐的感觉猜到了事情的真相,脸上带著领悟的神情,注视著诗苹。 
  大家很快的燃上了火把,夜已经深了,月亮和星星俯视著大地,带著点嘲弄的味道。他们分散开向山的每一个角落里搜寻,一面高声呼唤著,摇晃著火把。在这样的深山里,想找寻一个人,正像大海捞针般的艰难。山上草深没胫,他们钻了进去,忘了对蛇的恐惧。到处此起彼应的响著呼叫声: 
  “美嘉!”“美嘉!”“美嘉!”最后,他们在森林里碰了头,每个人都显得垂头丧气。江浩抬头望著山,这山是如此的高,如此的大,第一次,他慑服于山的力量之下了。夏氏兄弟用火把无意识的在附近照著,克文仍在高声的叫著美嘉。忽然,他们听到一个轻微的、近乎呻吟的声音,大家都向著声音的发源搜过去,江浩高声的喊:“美嘉,你在哪儿?”那声音又响了一次,这次已经很清楚的可以辨出是一声啜泣。大家跑了过去,于是,在火把照耀下,他们发现了美嘉。她瑟缩在一棵大树底下,衣服都撕破了,头发零乱的披在额际,大眼珠里有眼泪,还有恐惧。她双手抱著肩膀,正在发著抖,那样子显得无比的孤独无助,也无比的美丽。 
  “美嘉,”江浩冲了过去,激动的握住她的手,重复的喊:“美嘉,美嘉!”“在那树叶后面,”美嘉颤抖的抓住江浩说:“有一对眼睛在看我!”每一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夏人豪本能的伸手到肩膀上去拿猎枪,这才想起来猎枪并没有带在身边,他喃喃的自语著说:“奇怪,每次需要猎枪的时候,它总是不在身边!” 
  夏人雄和夏人杰同时举起火把,向树叶后面搜寻,但,什么东西都没有。燕珍眼尖,高声的叫了起来: 
  “啊,鹿!”大家看过去,一只美丽的公鹿正向森林里逃走了。 
  “没事了!美嘉,我们到营地去吧!”江浩说,搀著美嘉站起来,声音出奇的温柔。 
  他们回到营地,大家都不说话。夜很深了,营火噼啪的响著,这是山里最后的一个夜。诗苹坐得离火很近,注视著火焰,她心里有一百种情绪在交织著,有一刹那,她竟想到死,想到解脱。她的目光如梦,神情显得茫然若失。半天之后,她感到有人在拍她的肩膀,抬起头来,克文正深深的注视著她。“去睡吧!夜深了,明天还要走一天山路呢!”他说。 
  她站起身来,顺从的钻进了帐篷。帐篷里,美嘉还没有睡,正双手抱膝坐在那儿,对营外的星光出神。诗苹望著她,轻轻的说:“请原谅我!”美嘉有点吃惊,脸立即红了,也轻轻的说:“也请原谅我,我说了许多没教养的话。” 
  诗苹钻进睡袋。但,这是个无眠之夜,美嘉却依然很快的睡著了,燕珍整夜说著呓语,叫著夏人杰的名字。 
  天亮了,他们拔了营,向山下走去。最后一天的山路比起以前的是好走得多,下山的速度非常的快。一路上,美嘉始终拉著江浩的手,对江浩问东问西,经过这一次事件,她对江浩似乎反而柔顺了。江浩则相反的十分沉默。诗苹一路上几乎没有讲过话,克文小心的照顾著她,但也默默不言。只有燕珍在三兄弟中谈论不休,可是,三兄弟却显然不大感兴趣。黄昏又来临了,他们已经距离林场不远,到了林场,他们预料可以受到很丰盛的招待,然后可以搭车子直驶山下,今夜,他们将可以在城里过了。诗苹默默走著,一直若有所思的,当克文伸手帮她下一个山坡的时候,她忽然抬头望著克文,摇摇头说:“你不要再对我这么好,在发生这一切之后,我不可能再和你一起生活了,我要离开你,独自去过日子。” 
  克文握紧了她的手说: 
  “一切都会好转的,相信我。这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已快到山下了。”“你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骂我?”她问。 
  “我爱你!”他简单的回答,诗苹愕然的望著他,他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天黑了,林场的灯光已隐约可见,美嘉深深的叹口气说: 
  “看到了灯光真好,我多希望躺在沙发里,喝一碗好汤。” 
  “我只想洗个热水澡!”燕珍说,又加了一句:“我的妈,这几天总算捱过去了!”江浩脸色憔悴,始终在深思著,美嘉望著他说: 
  “你在想什么?”“我在想,又回到人的世界了!” 
  他惨然一笑,笑得很无奈,很凄惶。习惯的搜寻著诗苹的眼光,后者正紧倚著克文,眼睛依然望著远方。 
  “那有什么不好,快到家了,妈一定早就惦记著了!”美嘉说。诗苹机械的移动著步子,“再会了!山!”她想,心中掠过一抹刺痛。莫名其妙的眼泪充塞在眼眶里。“有时候,”她默默的想:“我们对许多事情是无可奈何的,看那些灯光,那儿是人的世界,我讨厌它,但我还是要回到那儿去,没有人能逃开这个世界!”她伸手去拿手帕,一样东西落了下来,她俯身拾起它,是那片枯黄的幸运草,她审视著它,嘲讽的微笑著。“我们怎么知道世界上有多少幸运草?”她想。“或者遍地皆是,只是我们忽略了它,没有去把它摘下来!也可能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幸运草,这只是片变态的叶子而已。” 
  “哦,”夏人杰打了个哈欠,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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