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的年轮-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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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印刷业发达的今天,每天有数以万计的书刊哗啦啦冒出来,一个人既没有可能也毫无必要一一遍读。面对茫茫书海,择要而读,择优而读,把有限的时间投于自己特定的求知方向,尽可能增加读书成效,当然就成了一门学问。笼统地说“开卷有益”,如果导向一种见卷即开凡书皆读的理解,必定误人不浅。这种理解出自并不怎么真正读书的外行,大概也没有什么疑义。
在我看来,书至少可以分为四种:
一是可读之书。这些书当然是指好书,是生活经验的认真总结,勃发出思维和感觉的原创力,常常刷新着文化的纪录乃至标示出一个时代的精神高峰。这些书独出心裁,独辟生面,绝不会人云亦云;无论浅易还是艰深,都透出实践的血质和生动性,不会用套话和废话来躲躲闪闪,不会对读者进行大言欺世的概念轰炸和术语倾销。这些书在专业圈内外的各种读者那里,可根据不同的具体情况,做广读或选读、急读或缓读的不同安排,但它们作为人类心智的燃点和光源,是每个人精神不可或缺的支撑。
二是可翻之书。翻也是一种读法,只是无需过于振作精神,殚思竭虑,有时候一目数行或者数十行亦无不可。一般来说,翻翻而已的书没有多少重要的创识,但收罗和传达了某些不妨了解一下的信息,稀释于文,需要读者快速滤选才有所获。这些信息可使人博闻,增加一些认识世界感受人生的材料;或可使人娱心,做劳作之余的消遣,起到类如跳舞、看杂技或者玩花弄草的作用。这些书在任何时代都产量极丰,充塞着书店的多数书架,是一些粗活和大路货,是营养有限但也害不了命的口香零食。人们只要没有把零食误当主粮,误作治病的良药,偶有闲时放开一下杂食的胃口,倒也没有坏处。
三是可备之书。这类书不必读甚至不必翻,买回家记下书名或要目以后便可束之高阁。倒不是为了伪作风雅,一心以丰富藏书作自己接待客人的背景。也不是说这些书没有用处,恰恰相反,它们常常是一些颇为重要的工具书或参考资料,有较高的实用价值。之所以把它们列于眼下备而不读甚至不翻的冷僻处,是因为它们一时还用不上,是晴天的雨伞,太平时期的防身格斗术。将来能不能用,也不大说得准。在通常的情况下,它们不关乎当下的修身之本,只关乎未来的谋生之用。它们的效益对社会来说确定无疑,对个别人来说则只是可能。对它们给予收集和储备,不失为一些有心人未雨绸缪的周到。
最后一种,是可扔之书。读书人都需要正常的记忆力,但擅记忆的人一定会擅忘记,会读书的人一定会扔书——把一些书扔进垃圾堆不过是下决心忘掉它们的物化行为而已。不用说,这些书只是一些文化糟粕,一些丑陋心态和低智商的喋喋不休,即便闲置书架,也是一种戳眼的环境污染,是浪费主人以后时光和精力的隐患。一个有限的脑容量殊可珍贵,应该好好规划好好利用,不能让污七八糟的信息随意侵入和窃据。古人说清心才能治学,虚怀才能求知。及时忘记应该忘记的东西,坚决清除某些无用和无益的伪知识,是心境得以“清”“虚”的必要条件,是保证思维和感觉能够健康发育的空间开拓。
因为“文革”十年的耽搁,我读书不多,算不上够格的读书人。自觉对优秀作品缺乏足够的鉴赏力和理解力,如果说还有点出息,是自己总算还能辨出什么书是必须丢掉的垃圾。一旦嗅出气味不对,立刻调头就走。每到岁末,我总要借打扫卫生的机会,清理出一大堆属于可扔的印刷品,包括某些学术骗子和商业炒家哄抬出来的名作,忙不迭地把它们赶出门去,让我的房间洁净明亮许多。我的经验是,可扔可不扔的书,最好扔;可早扔也可迟扔的书,最好早扔。在一个知识爆炸的时代,我们的时间已经相对锐减,该读的书都读不过来,还有什么闲工夫犹疑他顾?
第一部分文学中的“二律背反”(1)
康德在他的二律背反面前十分悲观,认为那些命题只暴露了幻想和荒谬,难题永远无法解决。在智者眼里,绝对真理只包含在无数相对真理之中,而相对真理总有局限性,不能离开一定的范围和层次,一定的条件和前提。因此,人们不应希望一劳永逸,不应希望万能而通用的文学药方。
出版印刷业发达的今天,每天有数以万计的书刊哗啦啦冒出来,一个人既没有可能也毫无必要一一遍读。面对茫茫书海,择要而读,择优而读,把有限的时间投于自己特定的求知方向,尽可能增加读书成效,当然就成了一门学问。笼统地说“开卷有益”,如果导向一种见卷即开凡书皆读的理解,必定误人不浅。这种理解出自并不怎么真正读书的外行,大概也没有什么疑义。
在我看来,书至少可以分为四种:
一是可读之书。这些书当然是指好书,是生活经验的认真总结,勃发出思维和感觉的原创力,常常刷新着文化的纪录乃至标示出一个时代的精神高峰。这些书独出心裁,独辟生面,绝不会人云亦云;无论浅易还是艰深,都透出实践的血质和生动性,不会用套话和废话来躲躲闪闪,不会对读者进行大言欺世的概念轰炸和术语倾销。这些书在专业圈内外的各种读者那里,可根据不同的具体情况,做广读或选读、急读或缓读的不同安排,但它们作为人类心智的燃点和光源,是每个人精神不可或缺的支撑。
二是可翻之书。翻也是一种读法,只是无需过于振作精神,殚思竭虑,有时候一目数行或者数十行亦无不可。一般来说,翻翻而已的书没有多少重要的创识,但收罗和传达了某些不妨了解一下的信息,稀释于文,需要读者快速滤选才有所获。这些信息可使人博闻,增加一些认识世界感受人生的材料;或可使人娱心,做劳作之余的消遣,起到类如跳舞、看杂技或者玩花弄草的作用。这些书在任何时代都产量极丰,充塞着书店的多数书架,是一些粗活和大路货,是营养有限但也害不了命的口香零食。人们只要没有把零食误当主粮,误作治病的良药,偶有闲时放开一下杂食的胃口,倒也没有坏处。
三是可备之书。这类书不必读甚至不必翻,买回家记下书名或要目以后便可束之高阁。倒不是为了伪作风雅,一心以丰富藏书作自己接待客人的背景。也不是说这些书没有用处,恰恰相反,它们常常是一些颇为重要的工具书或参考资料,有较高的实用价值。之所以把它们列于眼下备而不读甚至不翻的冷僻处,是因为它们一时还用不上,是晴天的雨伞,太平时期的防身格斗术。将来能不能用,也不大说得准。在通常的情况下,它们不关乎当下的修身之本,只关乎未来的谋生之用。它们的效益对社会来说确定无疑,对个别人来说则只是可能。对它们给予收集和储备,不失为一些有心人未雨绸缪的周到。
最后一种,是可扔之书。读书人都需要正常的记忆力,但擅记忆的人一定会擅忘记,会读书的人一定会扔书——把一些书扔进垃圾堆不过是下决心忘掉它们的物化行为而已。不用说,这些书只是一些文化糟粕,一些丑陋心态和低智商的喋喋不休,即便闲置书架,也是一种戳眼的环境污染,是浪费主人以后时光和精力的隐患。一个有限的脑容量殊可珍贵,应该好好规划好好利用,不能让污七八糟的信息随意侵入和窃据。古人说清心才能治学,虚怀才能求知。及时忘记应该忘记的东西,坚决清除某些无用和无益的伪知识,是心境得以“清”“虚”的必要条件,是保证思维和感觉能够健康发育的空间开拓。
因为“文革”十年的耽搁,我读书不多,算不上够格的读书人。自觉对优秀作品缺乏足够的鉴赏力和理解力,如果说还有点出息,是自己总算还能辨出什么书是必须丢掉的垃圾。一旦嗅出气味不对,立刻调头就走。每到岁末,我总要借打扫卫生的机会,清理出一大堆属于可扔的印刷品,包括某些学术骗子和商业炒家哄抬出来的名作,忙不迭地把它们赶出门去,让我的房间洁净明亮许多。我的经验是,可扔可不扔的书,最好扔;可早扔也可迟扔的书,最好早扔。在一个知识爆炸的时代,我们的时间已经相对锐减,该读的书都读不过来,还有什么闲工夫犹疑他顾?
二律背反——这个词是康德首创的,一般用来表示两个同具真理性的命题的对立。正题与反题针锋相对,但似乎又颠扑不破,于是引起人们的兴趣和烦恼,引起永不休止的争执和探索。其实背反就是矛盾,矛盾并不可怕。有矛盾才有推动认识发展的动力,有矛盾才证明人们的认识还大有可为。
文学创作中是否也有“二律背反”?
作者必须有较高的理论素养——这个命题当然很对。中国早有古训:“文以载道。”文学总是用来表达一定的思想,也可以说是包含一定的理论的吧?中外文学史上有许多大作家,他们的创作成就正是得益于他们深邃而又精到的理论素养。如果茅盾不是从马克思主义中学来了阶级分析法,他不可能写出《子夜》。鲁迅如果不接触达尔文和尼采的理论,也不一定写得出《呐喊》和《野草》。那么,当今的作者不多读理论著作,怎么能掌握科学的世界观?不掌握科学的世界观,又如何能写出黄钟大吕之作?……我对这些论证是诚服的。
第一部分文学中的“二律背反”(2)
慢点,作者无须有较高的理论素养——这个命题难道就错了吗?中国也早有古训:“诗有别材,非关书也;诗有别趣,非关理也。”文学主要是用形象思维,任何正确的概念,都无法代替或囊括形象本身的丰富内涵,相反,作者的理论框框多了,倒常常造成思想束缚形象,造成概念化和图解——这是多年来很多作者的教训。在作者政治大方向正确的前提下,不要提出文学家都成为理论家的苛求吧,给作者的艺术直觉留下地盘吧。曹雪芹并没有剖析封建集权社会的高深理论,也写出了理论家所写不出的《红楼梦》。历史中不也有很多不懂理论的诗人和作家吗?对理论的疏远,并不妨碍他们的作品里充满着生活的丰富性、形象的光泽,还有创作的“灵气”,并不妨碍他们留下穿越时空的杰作。
作者必须照顾大多数读者的口味——这个命题的真理性显而易见。我们社会主义的文学是人民的文学,当然应该为多数人喜闻乐见。传说古代白居易的诗能传诵于妇童之口,遍题于寺观驿站之壁;还传说柳永的词也颇能深入群众,“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当代更不用说了,天安门革命诗歌不胫而走,蒋子龙的乔光朴几乎家喻户晓,这岂是钻进“象牙塔”的结果?这个传统不应努力继承吗?……我对此深以为然,所以对大多数读者可能不太关心的主题,对他们可能不太习惯的手法,常常抱着谨慎的态度。
慢点,作者无须照顾大多数读者的口味——这个命题就完全荒诞不经吗?少数读者也是人民的一部分,而且“大多数”究竟是置于什么范围而言?湖南花鼓戏的观众,在全国来说算不上什么多数。儿童文学也不能引起“大多数”青壮年的兴趣。思想艺术价值也从来不能依作品的读者多寡来定。《红楼梦》的读者就比《七侠五义》的读者少,也比电影《三笑》的观众少。王蒙和高晓声的作品,也不一定比《王府怪影》更畅销。让各种风格的作品各得其所,各有地盘吧!让作者们抛掉迎合读者的顾忌,大胆表现自己的个性吧。只要是真正“曲高”,“和寡”也就不必受到追究指责吧!
作者必须很讲求政治功利——这个命题曾一度是革命文学的宗旨。文学离不开政治,当代的政治与人们生活的联系日趋紧密,想完全超脱政治差不多只是疯人呓语。中国古代儒家提倡文学“助人伦、成教化”,舞文弄墨者必入政事。他们强调文学的实用政治功利作用,这一些已成为中国文学一大传统。“五四”以来,新文学在激烈的阶级斗争中成长,历经硝烟炮火、刀光血影,创作依然与政治密切相关。鲁迅等先辈的大部分作品,成了投枪和匕首,旗帜和炸弹,为人民解放事业起到了极强的政治功利作用,光辉不可磨灭……这些经验当然是值得后人重视的。
慢点,作者无须太讲究政治功利——这个命题在一定条件下是否也能成立?人们的生活内容不仅仅是政治。文学没有理由一律带上强烈政治色彩。政治思想不是思想的全部,政治内容也不等于艺术形式。党中央提出今后不再提“文艺为政治服务”的口号,正是指出文学在政治功利之外还有其他的作用,还有广阔的天地。中国古代道家强调人与外界对象的超功利无为关系,除此之外,他们还有“纵情山水”的浓厚兴趣,有“独善其身”的人格追求,有对情致、气韵和独特“妙语”的艺术探索。于是也形成了中国文学的另一大传统。沈从文的《边城》,其政治作用远不及叶紫、蒋光慈的政治小说,但它同样是中国现代文学的珍宝。描绘自然,介绍风俗,陶冶性情,娱悦身心,包括剖析种种非政治性的人生矛盾,这些同样也是人类精神文明建设的题中应有之义,是筑构真善美人生境界的一沙一石。
作者必须注意自己的统一风格——这个命题当然不用怀疑。孟文浩荡,庄文奇诡,荀文严谨,韩文峻峭……古人的作品从来就有统一而鲜明的风格。而鲁迅、老舍等人的作品,即便遮去了署名,人们也不难猜出作者。风格是作者个性的表现,统一风格是作者成熟的标志。今天写得“土”,明天又写得“洋”;今天老舍京味体,明天又来点“傅雷体”,五花八门闹个大杂烩,这样的作者往往还没有自己生活的独特库藏,没有稳定的思想见解和执著专一的艺术追求!……不用说,这些话常引起我思索。
第一部分文学中的“二律背反”(3)
慢点,作者无须注意自己的统一风格——这个命题不也是可以确证的吗?风格应该是发展的,流动的,变化的,根本不必要定于一,囿于一。血管流血,水管流水,作者成熟了就自然会有风格,也不必自己人为地去“注意”。更何况风格的多样化才是作者成熟的标志哩!苏东坡既有“大江东去”的镗铿锵之声,也有“似花还似非花”的清音柔唱,并不把自己禁锢在豪放派或“婉约派”的圈子里。辛弃疾唱出了“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沙场壮景,也写过“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的田园小照。他们从来不忌题材、手法和情调的多样化。现代的海明威也很有几套笔墨,当代的王蒙也很有几把刷子……这些事实雄辩地证明:每一次较成功的创作,都需要从零开始,需要找新的题材,新的思想,新的手法,新的情调,非如此不会引起自己的创作欲,非如此也不会令读者满意——包括提醒你注意“统一风格”的某些读者。这步步求新(当然很难实际上做到),实际上很容易离开自己原有的风格。如果背上追求“统一风格”的包袱,独尊一家,独尚一法,画地为牢,作茧自缚,倒是不利于创作的。
背反现象好像还很多。比如:作者写不出时不要硬写,这是对的;写不出时不可松劲,卡壳之时要决心克服困难,创作难度越大越可能写出好东西,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