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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王谢堂前的燕子--台北人 的研析与索隐-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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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什么样的批评方法,有没有一种批评方法,可以有一个固定的标准?可以不受囿于个人的观点?可以精确地衡量作品的成败?可以有使读者一致信服的可能性,而不必以“见仁见智”为最终结论?
  我知道一种这样的批评方法。但要接受此法为“文学批评”法,却有一个先决的条件,那就是把文学作品当做纯粹艺术品来处理。如此,我们便可从美学的观点,评价这一艺术品的形式是否完整。细细分析作者的文字技巧,看看它们是否把作者要表达的意思和要呈现的世界,美妙地,生动地,适切地,合理地,表达呈现出来。作品的艺术形式完整,就是成功的作品,不甚完整,就是不甚成功的作品,支离破碎,就是完全失败的作品。
  当然,许多人是不愿接受这种“唯美派”文学观的。可是我想。除了以文学为纯粹盲传工具的人不论外,绝大多数的人,即使不认为文学作品是不受制于世俗道德成规的纯艺术品,也都会承认文学作品里含有相当多的艺术成份。所以,我提供的批评方法,虽或不能说就是文学批评法,至少可以说是评价文学作品的方法中,最有固定可靠的标准,最不受“人”“地”“时”因素影响的一种。
  许多人,很可能是文学读者中的多数人,认为文学作品确实是艺术品,可是除了基本的艺术性外,还应该有实际的教育作用,和至少间接的改革社会的作用。这似乎是正当不过的主张。可是,从这样的观点从事文学批评,还是会有意想不到的困难发生。下面我要讨论的,就是当我们把某一固定的道德价值观,亦即现世多数人认为“正确”的道德价值观,引介人文学批评领域时,除了没有标准的困难外,我们还必须面对的一大难题。
  那就是,艺术性和社会教育性,很有可能互不相容。一个文学作家,可以(或应该可以)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观察与呈现人生。而他所取的观点,除非恰巧符合有利于当代社会福利或社会改革的观点,他根本没有办法兼顾作品艺术性和社会教育性。在这种情形下,作家如果为了迎合大众的期许,硬把社会教育意义灌注入作品内,结果往往是严重破坏作品艺术形式的完整。
  就以《台北人》为例。上文中,我站在现代一般人的立场,对《台北人》世界的道德价值观,提出了五点责评。让我们假设,这些就是《台北人》的缺失,而白先勇决心改正这些缺失,使这部作品臻于完美。他想,《梁父吟》里的朴公,太迷信,太不面对现实,是今日社会的一个坏榜样,便决定叫他走出“象牙塔”。于是,一日,朴公猛然大悟,撕掉身上的黑缎长袍,熄灭古铜香炉里的龙涎香火,打开自家大门,把历代祖先遗传下来的书画古物一齐拍卖掉,换得一叠钞票,全部分给乡下的穷人。他觉得忽然获得了新生。
  像这样的故事题材,如果处理得好,表现得法,也有可能写成一篇好小说,虽然必须从头至尾彻底重写,也绝不能留用《梁父吟》之篇名。然而这个“觉悟”了的朴公故事,当我们把《台北人》做为一个整体来了解欣赏时,却成了严重的问题。它整个破坏了这一小说世界的逻辑系统或一致性。而作者是存心把《台北人》当做一个整体形式来创作的。早在小说首页,作者就引录刘禹锡的《乌衣巷》一诗,把《台北人》诸篇之共同主题明白点示出来。单凭这一点示,我们就已可知作者企图把此书题材局限规范于“旧的结束”,不涉及“新的开始”。而“觉悟”的朴公故事,明显的是“新的开始”。这样一篇乐观前进的小说,夹在《台北人》里面,固然很可能鼓舞民心,产生现世多数人认为正当的社会教育作用(也可免被指责“以偏概全”),却大大损坏《台北人》一贯的主题意识和语言气氛,形成艺术形式上一个严重不堪的“缺失”。
  也许有人会说:那么,把每一篇都改写,改得乐观前进,主题气氛不说统一啦?艺术形式不就完整啦?当然是如此——如果每篇都改得成功的话,可是,那便是完全不同的另一本书,和《台北人》风马牛不相及也。所以,我提出的那五大“责评”,若要说是《台北人》的“缺失”,这样的“缺失”是根本没有办法“改正”的。要“改正”,就必须牺牲艺术形式的完整。
  很多人说《台北人》太悲观,太消极,只呈现人生凄凉衰亡的一面,未呈现人生快乐健康的一面。岂非以偏概全?人生哪里真是这样的?
  这些话都对,我也同意,可是这和文学艺术作品的成败,就又扯不上任何关系。比如每日都有黎明和黄昏。一篇小说的背景若是黎明,我们并不要求作者必须同时也写黄昏景色,或另写一篇小说,以黄昏为背景。同样,生和死都是人类必然的现象。一个作家如果选择描述死亡的悲哀,我们又凭什么理由,要求他一定也描述诞生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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