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狂澜 作者:圣者晨雷 (战争,幻想)-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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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出战,无非是等有必胜把握罢了。兵法中云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便是指此。
“若是能除去霍匡,则大事定矣。”左思敬犹豫了会儿,终于说出自己的意见。“官兵上下之心,全在霍匡一人身上,若能斩杀霍匡,那么官兵便会不战自溃!”孟远苦笑道:“偏生这霍匡是个文官,他若是上阵也定然防备森严,我如何能于阵中斩杀他?”
想起那日为霍匡格开自己必杀之箭的萧广,孟远长长叹了声。原来神洲之中,能得羌人勇士倾心辅佐的并非只有和平军。
“暗杀如何?”左思敬脸上出现羞赧之色,对于正规军出身的孟远与跟随孟远李均有几年的吕无病而言,暗杀绝非为将者的招数。当年李均虽然突袭余江城斩杀朱家家主,但那次也是在正面交手中将对方杀死。
“我料这一计策你们先前用过吧。”孟远侧目看了他一眼。
“正是,在陈国之时,程掌教为官兵所困,其中最难缠者便是霍匡,因此有人献计暗杀霍匡以乱敌军。”“结果自然是失败了。”孟远轻声道,仿佛自言自语。
“霍匡其人有何喜好?”无病又问道,眼中闪出一丝奇异的光来,“若是能得知他喜好,或者可以将他收为我用。”“绝无可能。”左思敬断然道,“他原本是一小县令,为柳光一手提拔而起,对柳光知遇之恩他感激之至。”孟远抚摸着自己大刀的刀柄,左思敬之话让他心中更为沮丧。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除去这霍匡么?
身后的将士们都露出了疲色,军中粮草仅够三日之用,若是三日内不能破敌夺回枫林渡镇里烧剩下的物资,自己便只有退至清桂平原上与敌决一生死。那是最下的结局,也是孟远难以容忍的。
孟远再次向那枫林渡镇望去,这不过是一个小镇,在方凤仪手中借桂河天险可以阻住十万苏国军队,而在自己手中却无法阻住霍匡不足十万的队伍!
左思敬所言原本没错,霍匡并非无弱点,弱点便是他自己。他虽然深沉多智,却不过是一书生,又不是精于法术的儒士,只需要能抓住一个机会,甚至和平军中任何一个战士,也可以轻易将他击杀,但何处才有这个机会?
不知不觉中,他的战马缓缓向前行走。左思敬与吕无病只道他要近些思忖,也不发一言随在他身后。三人渐渐脱离了和平军大队,行到通往枫林渡的驿道旁。
“咦?”左思敬忽然惊咦了声,指着路旁一村妇道:“为何现在还有人?”
“不过是一介村妇罢了,有何好奇怪?”无病顺着他指望去,前方百余步外,一村妇背着个篓子,以头巾蒙面遮挡风寒,缓缓行在田间。
“此时正是农闲之时,这稻田间没有什么农活可做,而且枫林渡镇附近成为战场,大多数百姓理应已逃散,她一介女子,安敢在两军之前如此?”
“和平军与民秋毫无犯,我军在枫林渡屯了不少时日,百姓知道我们是来护民而非扰民后便纷纷回来。据说霍匡那边也严禁侵犯百姓,因此百姓敢于在战场边出现也不足为奇,你看那边不就有百姓在放牛么?”无病道。
左思敬听了也释然,自语道:“我是不是被这霍匡弄得头都晕了起来?”
孟远心不在焉地听着二人言语,马逐渐来到那村妇身边,那村妇忽然一抬头,掀起脸上的头巾,浅浅一笑:“孟远哥哥有何烦恼,怎么不说出来让小妹也分分忧?”
孟远惊得几乎坠马,陆裳怎么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作这村妇打扮!左思敬提及之时,他也瞄了一眼,分明看到的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农家妇人,甚至头发都有些黄,全然不似陆裳那般青丝如瀑。
从孟远那惊容中看出了他的疑问,陆裳秋波流转,望向枫林渡镇,细声道:“陈国官兵大举来犯,我怎能不来看看?李均哥哥与孟远哥哥为苏国人,夺了清桂我尚且前去看,若是让这陈国霍匡夺了土地,我却不来,只怕两位哥哥不会放过我。”孟远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这个小妹轻声细语,有如春燕呢喃,但听在他耳中却字字千钧。他在心底呻吟一声,只希望李均在此。当年他们二人偶尔去陆翔家中,陆裳便喜欢与李均抬杠,李均初时一语不发,后来性情渐渐有了改变,才与陆裳斗嘴。至于自己,只有在旁干听的份,实在是不敢插言。
“呵呵!”见他手足无措,陆裳忍俊不禁:“哥哥输了一阵便连话都不会说了么?”
“小妹……小妹你怎么这身打扮,你别挖苦我了……”孟远勉强道。
“哦,小妹这五六载流落江湖,若不会些乔妆改扮的功夫,只怕已经死了十余回了。”陆裳眼神微微垂向地面,这几年的经历,对她的影响之大是李均与孟远无法想象的。
“其实我何只学会用假脸对人,何只学会用假话骗人。”她心中暗自想,“我更学会了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不能相信孟远哥哥你们……除了父亲,谁也不可信任,而父亲,他已经死了……”她不出声,孟远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两人默默相对了一会儿,终于孟远又道:“对不起,小妹,这几年你受苦了。”陆裳低垂着眉眼,孟远无法看到她眼中有莹莹的亮光闪了会儿。当他看到陆裳抬起头来时,依旧是那秋水如波笑容如花的绝色面庞。孟远仔细地看着这张脸,想在这张脸上寻找当年那熟悉的感觉,但除去脸上轮廓还能让他依稀想起五六年前那纯稚少女,无论是神情还是目光,都让他觉得陌生,陌生得有如从未见过。
陆裳将目光从与孟远的对视中移开,望着前方的枫林渡镇,她微微一笑:“孟远哥哥可是在为这枫林渡镇着恼?”
孟远这才收回神来,此时迫切需要他集中精力者,还是那枫林渡镇里的霍匡。
“孟远哥哥,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陆裳不待孟远再说什么,飞快地道:“孟远哥哥以为霍匡的弱点在何处?”
“自然在他自己。若是给我一线机会,仅派一普通战士便可取他性命。他全军都倚他为柱石,只需除去他,这十万陈国大军便会弃甲而走。”“孟远哥哥印象之中,当年与我父亲是否也遇上过如此强敌?”
孟远微微沉默起来,当年在陆翔帐下之时,有伤脑筋之事都由陆翔解决,陆翔若不在则李均黄选等便会商议,自己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沉默者。
“陆帅的对手,也有强于这霍匡者,至少不在霍匡之下。”孟远慢慢道,“只是在陆帅面前,他们的伎俩都不足为道,陆帅也不会犯我这般大意之误。”“孟远哥哥,我可没有责怪于你。”陆裳似笑非笑,“失了这枫林渡,要怪你的是李均哥哥,小妹可是来帮你的。”孟远目光如剑般凝在她脸上,顿了顿,然后道:“那日你走之后,我与李均兄弟曾谈过你。”陆裳脸上一丝异样的神色闪过,然后又绽开娇艳的笑容:“两位哥哥在背后说人家坏话啦,下次见了李均哥哥,我可要好好责怪他。”“李均兄弟与我一样认为,无论事情如何发展,无论我们如何变化。”孟远没有理会她打岔,坚定地将自己的话说了下去:“你都是我们小妹。”陆裳又垂下头去,她知道孟远言之所指。自己方才言语之中隐隐有挑拨孟远与李均之意,孟远没有直接揭穿,但却坚决地进行了反击。
“哥哥一见面就责怪人家,小妹知错啦。”片刻之后,陆裳轻轻一叹道,“两位哥哥还当我是小妹,我又如何敢不认两位哥哥?”
孟远看了她会儿,虽然布衣荆裙,全身村妇打扮,但只要看到她的脸,那种天生丽质便足以让任何人相信她,疼爱她,不忍伤害她。但孟远却不知为何,只觉得如果用花比作眼前的小妹,那么这朵花美则美矣,可惜不仅有刺,而且有毒。
这种感觉只有自己与李均才能体会得到,因为二人对当年的小妹极熟悉。旁人是感觉不到的,自己身后的吕无病与左思敬便绝对不会相信自己的感觉,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楚楚可怜,被严厉的兄长斥责的小妹罢了。
“唉!”孟远胸中郁闷如山,他忍不住仰天长长一啸,声音穿云破空,惊得田间的飞鸟扑楞楞飞起,也惊得无病与左思敬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其实当年父亲与两位哥哥乘雪袭吴阴,便和今日之局相似。”唯有陆裳似乎没有听到这一声长叹,她细语喃喃,神色安定。
孟远心中一动,当年之事确实与今日有几分相似,都是己方兵力攻城不足,而敌将为敌军柱石,却又在要塞之中按兵不动。最后陆翔不得已只能冒险,乘雪击杀了敌将,从而夺取吴阴城。
但这霍匡与当年被斩杀的岚国之柱不同,霍匡无拳无勇,防卫必定森严,他身旁的羌人壮士萧广绝非普通人物,而枫林渡镇城垣低矮戎备却远胜于当年吴阴,袭杀霍匡谈何容易。
“不成,不成。”他摇首轻轻道。
陆裳忽然展颜一笑,对孟远道:“孟远哥哥方才说还当我是小妹,对不对?”
孟远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窒了一下,然后点头道:“那是自然。”“那小妹有件事要拜托孟远哥哥,不知孟远哥哥能不能帮我?”
孟远脸上浮现出迟疑之色,这个小妹的心思之缜密,智谋之狡猾,唯有李均方能与之较短长,自己无论如何也是想不过她的。她此时要拜托自己的,会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
“请哥哥放心,我绝不会要哥哥去做那些有碍李均哥哥大业或有违孟远哥哥大义之事。”陆裳语调中满怀幽怨,对于孟远没有爽然答应似乎觉得委屈。孟远身后的左思敬忍不住插嘴道:“孟将军尽管答应,若是有事孟将军不方便去做,小人倒愿意效力。”陆裳眼波盈盈一转,无限风姿如水,脉脉注在左思敬脸上,她道:“多谢这位大将军了,还是这位将军好。”孟远冷冷哼了声,目光又变得严厉起来,瞪着陆裳道:“小妹!”陆裳一吐舌,神态娇俏无比,道:“小妹不敢了,小妹错了,小妹求求孟远哥哥啦。”左思敬混然不知就在那片刻之间,陆裳已经在他心中留下了永生难灭的印象,从今以后,只需陆裳一声轻叹,他便愿赴汤蹈火而不辞。他此刻,仍旧在回味陆裳脉脉注意时那风情万种,仍旧在神魂颠倒之中。
“你说吧,只要不是去害旁人,我一定为你做到。”孟远苦恼地摇了摇头,自己已经够烦恼了,但还不得不面对这个比所有烦恼都麻烦的小妹,在无病与左思敬眼中,自己或者是值得艳羡者,但唯有自己才知道其中苦处。
“李均兄弟啊李均兄弟,你为何不在此处?”他心暗想。
“请哥哥顺着这驿道继续前行,前方便是枫林,枫林之外会有一人迎面与哥哥走过,哥哥不要理他,继续进林,他会随着哥哥进入林中,请哥哥与他在林中说一小会儿话。”陆裳眼中光芒轻轻一闪,鼻子微微皱起,上面浮起小巧的纹理,神情顽皮无比,一如六年前孟远所见。
“你又要捉弄人了?”想起当年陆裳每浮现出这神情,便是有人要被她捉弄得哭笑不得,孟远不由地微微一笑,当年觉得烦恼之事,如今想来,竟然是值得无比珍惜的经历。
“反正不管啦,孟远哥哥答应了的。”陆裳吃吃笑道:“小妹保证不是坏事,对了,为了谢谢孟远哥哥相助,一日之后我便将霍匡弄死给哥哥瞧,如何?”
她言语之间轻描淡写,似乎杀死霍匡不过是举手之劳,孟远怔了一怔,然后笑道:“不必了,只不过是替你捉弄一回人罢了,以前又不是没做过这事,小妹小心自己,不要去冒险。”“那么小妹就先告辞了。”陆裳嫣然一笑,飘然而去。
孟远依她之言前行了约有三里,在枫林之外果然有一农家少年模样者手拄竹杖迎面而过。孟远没有理他,与无病、左思敬进了枫林。
驿道自枫林之中穿过,孟远等行了不久便停住下马。又等了片刻,只见那少年飞快地赶了过来,见了孟远恭敬地施了一礼:“有劳将军久等了。”孟远怔了一怔,这少年模样质朴,口音也确实为这附近口音,只是神色间让他觉得有些怪异。他道:“也没有等多久,你认得我么?”
那少年奇道:“不是将军令人将小人叫来的么?”
孟远一愕,心中隐约觉得自己似乎上了一个当,于是问道:“那叫你来之人对你说了什么?”
“那人说将军有话问我,只需答了将军几个问题,便可以得到将军的赏钱。”孟远哈哈笑了起来,自己以为陆裳要捉弄这个少年,没料到最终被捉弄的还是自己。他道:“罢了罢了,你可以走了。”“可是将军赏钱尚未赐于小人……”孟远苦笑着回头道:“无病,给钱给他吧。”无病也禁不住微笑,陆裳故作神密,将孟远骗来不过要他出些钱而已。这确实算不得什么大坏事,而且在孟远郁闷之时,倒颇能让孟远放松一回。因此他从怀里摸出个小袋,递给了那少年。
少年千恩万谢地离开,孟远也笑着出了枫林向营帐处回去。片刻之后,几个农人荷锄而来,追上那少年,将他围了起来。
“你方才说了什么?”
一个农夫问道。
“没说什么啊。”少年满脸诧异。
“先带回去吧,那孟远进林子之时愁容满面,出林子时却喜笑颜开,我不信这小子没说什么。”另一个农夫道。
少年神色大变,一手伸入怀里,一手握紧那竹杖,道:“你们别想抢我的钱,不许过来!”农夫狞笑道:“小子,若是识相,就别自讨苦吃,只要你老实随我们去,我们不但不抢你的钱,还会打赏钱给你。”少年判断了会,似乎认命地泄了气,任由农夫搜他的身。农夫搜出他怀里的钱时他嚷道:“那是我的!”那农夫笑道:“先放在我这,呆会便还你。”片刻之后,少年便被这几个农夫夹在中间带走,方向正是枫林渡镇。二、
“怎么!”大海船上,倭酋惊讶地问着回来的细作,细作那脸的惶然,让他意识到此次侦察带回的是个不妙的消息。
“溪州城港边,不知何时泊下了许多船。”那细作惊魂未定地道,“这些船乍看起来与普通船只无异,但小人仔细瞧了,这些船布是按孙楼八极之阵摆的。”倭酋倒吸了口冷气,神洲千载之前的名将孙楼,在倭国被称为军神,他所录缉的兵法阵图,更是倭国武人必读之物。
“没料到神洲还有人能通八极阵图,难怪几年之前伊达枫雪斋殿会在那狂澜城全军尽墨。”倭酋喃喃自语,若是溪州守将精于八极阵图,必定是用兵高手,自己此次虽然率近两万倭人前来掳掠,只怕也难以在这溪州城中讨到便宜。
“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身旁一倭愤然道,三角眼怒视周围,似乎那泄露消息者就在身边。
“不要看别人了,就是你自己!”另一倭道,“来是都说好了,要小心掩藏不得抢掠过往船只,大伙都照做了,唯独你一路上唯恐旁人不知,你说说,你抢了多少船?”
先前那倭贼为之语塞。倭酋不满地道:“如今争什么,我们五家联手做这大事,大伙该齐心协力才是。溪州既是有了防备,我们便去他处,若大神洲,你们还怕没有防备不严之处吗?”
闻知倭贼果然在溪州之外略一踟躇便改向北而行,罗毅抹去额头冷汗,但心却无法放下。
“再派人去告知唐朋,让他迅速回城!”他吩咐道,倭贼沿海北去,途中必定骚扰抢掠,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