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幽灵 作者:布拉姆·斯托克-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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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上帝!我都做了些什么?我做了什么,会沦落到这个下场?上帝,可怜我吧!蔑视一个可怜的灵魂比凡间其他危险都更让人痛苦。怜悯一下我挚爱的人吧!”
这时,她开始拼命地擦自己的嘴唇,好像是要把污秽的东西擦掉一样。这时,东方已经微微发亮了,周围的景物越来越清晰起来。
哈克尔始终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但是随着米娜可怕的叙述,他阴沉的脸色在晨曦的映照下越来越深。终于,黎明的第一线曙光照进了房间,他的整个身形背对着晨光,只显出一条光亮的轮廓。
我们决定安排一个人一直留守在这对不幸的人身边,直到我们下一次会面,决定采取行动时为止。
但有一点我很确信,今天太阳升起之后,将不会再有悲惨的事情发生在这幢房子里。
嗜血幽灵 第二十二章(1)
乔纳森·哈克尔的日记
10月3日
我非得做点什么,否则我就要疯了,所以我决定写这篇日记。
现在是六点钟。半小时后,我们会在书房集中,并一起吃点东西。范·黑尔辛医生和谢瓦尔德医生都认为,只有吃饱了才能最有效的工作。上帝知道,我们最大的愿望就要在今天结束一切。
只要一有空闲,我就要写日记,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记下来,因为我实在害怕一停下来,就会想别的事情。而那些看起来不起眼的事情可能会给我们提供更多的经验。不过这些事,无论大小,都不可能比我和米娜今天所经历的更糟了。
但是我们必须彼此信任,充满希望。可怜的米娜刚才还流着泪对我说,正是在磨难和考验中,我们的信念才能得到锤炼,所以我们必须满怀信心,上帝会自始至终帮助我们!哦,上帝!那终点是什么呢?……别想了,继续写!继续写!
后来,范·黑尔辛医生和谢瓦尔德医生从伦菲尔德那里回来了,我们神情严肃地听他们讲述事情的经过。谢瓦尔德医生告诉我们,当他开始和范·黑尔辛医生下楼去伦菲尔德房间时,发现他倒在地板上一动不动,脸部有严重的瘀伤,颈骨都折断了。
谢瓦尔德问走廊里当值的看护是否听到了什么动静。看护说他一直坐在那里——他承认是半瞌睡状态——然后他听到从伦菲尔德的房间里传出很响的声音,然后还听到伦菲尔德大叫了几声:“上帝,上帝,上帝!”然后是东西摔下来的声音。等他进入房间,发现病人躺在地上,脸朝下,就是后来两位医生所见到的情形。
范·黑尔辛问看护他听见的是几个人的声音还是一个人的声音,看护说他吃不准。开始好像是两个人在说话,但是因为房间里没有别的人,所以他觉得那只能是一个人的声音。但是他可以发誓,那句“上帝!上帝!”肯定是病人说的。
当只有我们几个人的时候,谢瓦尔德医生说他不想把这件事搞复杂了。我们得考虑到警方验尸的问题,我们绝不能把真相说出来,因为没人会相信。他认为根据看护的证词,便可以开具“病人意外从床上跌落致死”的死亡证明。如果官方要求验尸调查,那么结果也必然相同。
然后,我们就开始讨论下一步的计划。我们首先做出的决定就是要完全恢复对米娜的信任,也就是说,无论多痛苦的事情,我们都不能再去隐瞒她。她自己也认为这是明智之举。看到米娜在如此绝望的情况下表现出来的既勇敢又悲哀的神情,真让我心疼。
“不能再隐瞒事实真相了,”她说,“我们已经承受得够多的了,而且这个世界上也不会再有任何比我现在所遭遇的更残酷的事情了!不管发生什么,对我来说都是新的希望,新的勇气!”
米娜说话的时候,范·黑尔辛一直在注视着她。突然,他平静地对她说:“但是,亲爱的米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你难道不害怕吗?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为别人害怕?”
她的表情凝固下来,但是她说话的时候,眼里闪现出牺牲奉献的光芒:“不!我已经决定好了!”
“什么决定呢?”他温柔地问。此时大家都沉默不语,因为每个人都隐隐约约感觉到她的意思了。
她的回答简洁明了,好像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如果我发现自己有任何迹象——我会密切注意的——会伤害我爱的人,我就去死!”
“你不会去自杀吧?”范·黑尔辛嗓音沙哑地问。
“我会的。如果让我失去那些爱我的朋友,那些会从痛苦和绝望中拯救我的朋友,那我会这么做!”她边说,边意味深长地看着教授。
教授本来是坐着的,此时他站了起来,走近她,用手抚摸着她的头,严肃地说:“我的孩子,如果说,这是最好的法子,不,是最安全的法子的话,我一定会找到一种方法让你毫无痛苦的离去。但是我的孩子……”他哽咽地有些说不下去了,好像在抽泣一般,但是他强忍住继续说道:“我们会挡在你和死亡之间保护你。你不能死。我们不会让你死,但是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不能死。在那个玷污你的魔鬼真正死掉之前,你都不能死。因为如果他还是活死人的话,那么你死了之后只能像他一样。所以,你必须活着!你必须为活着而抗争下去,虽然有时候,死是一种更简便的方法。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安全还是危险,你必须同死神搏斗,不管它是给你带来痛苦还是欢乐。为了你活着的灵魂,我要求你不能死,连这个念头都不要有,直到那个恶魔彻底消失。”
可怜的米娜脸色变得像死人一般的惨白,不住地颤抖着,就像涨潮时被冲垮的流沙堆一样。屋里寂静一片,我们都无能为力。后来,她冷静了一点,转过身向教授伸出了手,柔和但又悲哀地说道:“我向你保证,亲爱的朋友,如果上帝让我活着,我就会坚持下去。直到有一天,所有的恐怖都离我而去。”
嗜血幽灵 第二十二章(2)
她是如此善良、勇敢,我们也都深受鼓舞,内心变得更加坚强。我们愿意为她承受一切。然后我们开始讨论下一步计划。我告诉她将由她保管保险箱里的所有稿件,以及我们今后可能用得上的文件、日记,以及录音资料,就像她以前做过的一样。她很乐意地接受了这个工作——如果用“乐意”这个词来形容如此艰险的工作算是恰当的话。
范·黑尔辛跟以往一样,总是想到别人前头去了,他已经为我们想好了具体的行动步骤。
“我们当初也许做对了,”他说,“因为我们在夜闯他在卡尔法克斯的房子后决定暂时不去动那里的箱子。因为如果我们对那些箱子动了手脚,伯爵就会猜到我们的意图,然后他无疑会提前采取措施,阻挠我们找到其他箱子。但是,他现在不知道我们的意图。此外,他绝对不可能知道,我们有这样的能力,可以净化他的巢穴,这样他就不能再用它们了。”
“此外,我们还会弄清那些箱子的分布地点,等我们检查了他在皮卡迪利大街的那栋房子之后,我们也许就能把最后几个箱子找到。今天,是属于我们的,我们的希望全靠今天的行动了。虽然这是个悲伤的早晨,但升起的太阳一定会在今天保护我们。那个魔鬼现在是什么样子,在太阳落山之前,也还是那个样子。他的法力会受到限制,无法变成其他形状。他既不可能化成空气,也不可能从任何缝隙中溜走。如果他要进一扇门,他就必须像普通人那样开门才能进去。我们有一天的时间去找他所有的泥箱子,然后对它们进行彻底净化。所以,就算我们今天无法抓住他或消灭他,我们也要将他赶到走投无路的境地,以便我们将来把他抓住或消灭。”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站了起来,因为我无法眼看着意味着米娜的生命和幸福的宝贵的一分一秒就这样在我们眼皮底下流失掉,光说不做能有什么用!
这时,范·黑尔辛举手做了一个警告的手势。“乔纳森,”他说,“你们有句谚语说,‘欲速则不达。’只要时机成熟,我们一定会全面行动,而且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但是你想想,所有问题的关键很可能就在皮卡迪利的那幢房子里。伯爵可能已经买了很多所房子,那么就应该有很多买卖合同、钥匙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他也应该会有一些文件,支票簿之类的东西。他肯定需要在哪里储存他的财物,所以何不选在这个地处中心地带,又如此安静的地方呢?在那里他可以在任何时候从前门或后门任意出出进进。那里虽然热闹,但没人会注意到他。所以我们应该去那搜查一下。等我们搞清楚里面的情况,再‘瓮中捉鳖’——就像狩猎中的行话一样。是不是这样?”
“那我们赶快走吧。”我大喊,“我们正在浪费宝贵的时间!”
教授没动,他只是简单地问:“那我们怎么进入皮卡迪利的那所房子呢?”
“任何方法!”我叫道,“如果必要的话,我们甚至可以破门而入。”
“那你们的警察呢?他们会在哪儿?他们会怎么说?”
我无言以对。但是我知道,如果教授真的想拖延时间的话,那他一定有很好的理由。于是,我尽量平静地对他说:“只要别把时间耽搁了就好。我想,你一定明白,我现在正遭受什么样的折磨。”
“啊,孩子,我理解。我真的不愿徒增你的苦恼。但是你想想,现在别的人都还没出门工作,我们能做些什么?行动的时刻会来的。我想了又想,我认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现在,我们希望进入这所房子,但没有钥匙,对不对?”
我点点头。
“那么设想一下,如果你是那所房子的主人,但是没有钥匙,你只想进入自己的住宅,那时你会怎么办?”
“我会请一个信得过的锁匠,让他帮我把锁弄开。”
“那么警察呢,他们会不会干涉呢?”
“哦,不会的。只要他知道锁匠是被合理雇佣的就没事。”
“那么,”他看着我热切地说,“有可能被怀疑的就是雇锁匠的人的企图,或者说警察认为雇锁匠的人是不是心存歹意。哦,你们的警察一定都很尽忠职守,而且很聪明——太聪明了,以致能够看透别人的心思,而且非常愿意管这种闲事。哦,不,乔纳森,你可以在伦敦去撬一百所空房子,或者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城市,只要你方法得当,选对时机,没人会来管你。”
“我曾看过一则报道,有个人在伦敦拥有一座豪宅,他打算夏天到瑞士休假几个月。走之前他仔细锁好了房门。他离开之后,有一个强盗打破了房子的后窗玻璃潜入室内。然后,他打开门闩,在警察的眼皮底下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进出出。后来,他还在房子里搞了一次拍卖会,并贴出了大大的布告,然后把房主的所有东西都拍卖一空。最后,他找到一个建筑商,并和他达成协议,他要建筑商在一定时间之内把整栋房子拆了运走。而你们的警方和一些官方机构都在尽可能地帮他。而那个房主休假回来之后,只发现原来应该是他家的地方现在是一个大深坑。这些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完成的。所以,我们也要大大方方地做这件事。”
嗜血幽灵 第二十二章(3)
“所以我们不能去得太早,因为这样太醒目,反而会引起警察的注意。我们应该在十点以后去,那时候人群熙熙攘攘,这时候做起来才更像房子的主人。”
教授的想法太正确了,就连米娜那张恐惧、绝望的脸此刻也放松了许多。这番讨论给我们带来了希望。
范·黑尔辛继续说:“一旦我们在房子里找到了更多的线索,那么一些人留守在那里,而另一些人就到贝尔蒙德和麦尔恩德去找更多的泥土箱子。”
亚瑟站了起来。“我可以助一臂之力,”他说,“我会发电报让我的人在合适的地方准备好马匹以及货运车。”
“老朋友,”昆西说,“把马匹准备好以防万一,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不过,你难道不认为让时髦花哨的马车在沃尔沃斯或者麦尔恩德的小路上行驶不是太招摇了吗?我倒是觉得,我们想去南边或东边的话,应该坐出租马车,甚至可以让出租马车停在我们要去的地方附近。”
“昆西说得对!”教授说,“他的想法很周到,而且符合实际。我们做的事有很大难度,而且我们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米娜对大家讨论的事越来越感兴趣。我很高兴她可以藉此暂时忘掉昨晚的可怕经历。她太苍白了,白得可怕,而且如此的消瘦,以至于嘴唇向两边咧得更开了,而牙齿显得更加突兀了。我昨晚没有提起她这副样子,以免引起她不必要的痛苦。然而,我一想到伯爵吸完露茜的血后,露茜的悲惨结局,我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现在还看不出她的牙齿有变尖的迹象,但那是因为时间还不长。我们有的是时间害怕。
当我们讨论到行动的步骤和人员分配的时候,大家又有一些疑。但是我们最后一致同意在我们去皮卡迪利之前,应该先把伯爵就在附近的老窝解决掉。万一他较快地发觉我们的意图,我们也还是能够赶在他前面把这些箱子摧毁。而他处于人形状态时,也就是他最薄弱的时刻,我们也许可以从中找到新的线索。
至于人员分配,教授建议说,我们离开卡尔法克斯之后,应该一起去皮卡迪利的房子,然后我和两位医生留守在那里,亚瑟和昆西则去寻找他在沃尔沃斯和麦尔恩德的巢穴,并摧毁放在那里的箱子。教授强调说,有可能伯爵会在白天出现在皮卡迪利,那么我们就会在那里和他较量一番。无论如何,我们都有可能在力量上和他抗衡。
不过,我坚决反对这个安排,我说我想留下来保护米娜,我本来已经决定这样了。然而,米娜却不同意我的意见。她说在一些法律方面的问题上我可能会有用处,凭我在特兰西瓦尼亚的经历,可能会在伯爵的文件、书信中找到一些线索。而且只有大家同心协力,才有可能对付伯爵超常的力量。我不得不妥协了,因为米娜说得如此坚决。她说只有大家团结起来,才是她最后的希望。
“关于我,”她说,“我没什么好怕的,事情已经糟到底了,下面无论发生什么,都可能给我带来一线希望。去吧,我的丈夫!如果上帝愿意,他就会保护我以及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于是站了起来,大声说道:“那就以上帝的名义让我们马上出发吧,时间正在流逝。伯爵到皮卡迪利也许会比我们预料的早。”
“不会那么早!”范·黑尔辛摆了摆手说。
“为什么?”我问。
“你忘了吗?”他说,事实上还面带微笑,“昨天晚上他美餐一顿,肯定会睡得很晚。”
我忘了?我怎么可能忘呢!我们当中有谁会忘记那可怕的场景!米娜努力挣扎着想保持勇敢的外表,但是痛苦还是击垮了她,她捂住了脸,呜呜地抽泣起来,身子还颤抖着。
范·黑尔辛并不想勾起她对那次可怕经历的回忆,他只是在思考的过程中忘记了米娜的存在。当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之后,他对自己的粗心非常内疚,并试图安慰米娜。
“哦,米娜女士,”他说,“亲爱的,亲爱的,唉,我和大家一样是如此尊重你,但是我却说了这么不得体的话,我真是笨嘴拙舌、有口无心。但是你一定会忘掉我刚才说的话,是不是?”他边说边深深向米娜鞠了一躬。
米娜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