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刀.十八日-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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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从来不缺乏死亡!
这个并不隐密的山洞维系着我的生命。如果尉迟桥认真,我绝无生路,可我相信他只会派小股部队做例行搜查。父亲已死,他的敌人只剩下薛退甲,而不是我们这些漏网之鱼。
李旺将半个洗净的罗卜递过来,“大少爷,将就吃一点儿,养好精神,挨到天黑,我们就可以走了,到新安,找郑将军,重整旗鼓;等他们两败俱伤,我们再回来给老爷报仇。”
我接过罗卜。李旺心里一定亦明白,父亲一殁,新安已不再是李家的势力。郑百药不可能真心拥戴我,充其量给一个虚名,那反而会令我们彼此尴尬,早晚弄出是非来。
我们已彻底失败。我的归宿亦不是新安。我已想好了我的将来,到新安向郑百药要一笔钱,而后,前往京城,凭皇族身份谋取一官半职,像父亲当年那样一步一步在官场上厮混,寻求和等待机会。洛阳之争,再不关我的事了。父亲在官场中跌爬滚打多年积蓄的实力如今己赔得精光,我只能从头再来。
我不报仇,因为没有仇。命运注定三府之争只有一个最终的胜者,父亲的败亡在于力不如人或命不如人;官场角斗只有胜负,没有爱憎。我不会为耽于复仇而浪费我的时间、精力,还有机会。洛阳之败于我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能从此时此地站起,我将不会再害怕任何失败:我还年轻,未来的成就一定将超过父亲。
唐遮言作品集·藏刀·十八日作者:唐遮言
第九章 九月初五 薛弦引
父亲的书房里铺满了地图,多是军用的。他在仕途中从未任过军职,更不要说带兵打仗,这是较军功出身的尉迟桥的一个先天不足;将军队全权交付虹线野,并对他言听计从既出于父亲对他的信任,亦出于无奈,父亲的高层幕僚中唯有他是标准的军人。虹线野被父亲寄予厚望,可战争之初的部署令父亲产生了一些犹豫,薛弦止断然放弃慈润,移防偃师的举动看来效果分明,将战局瞬间盘活,同时动摇了虹线野军事上的绝对权威。父亲感受到一个外行的痛苦,开始恶补军事。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走进父亲的书房,以往总是非召不入。
我一夜没有合眼,两个问题交替折磨着我,令我痛苦不堪,清晨时分我终于决定找父亲好好谈谈。
父亲正埋首在地图与文件堆中,机警地撩起眼看我一眼复垂下目光,没有说话。
我忽然犹豫起来,不知该否将心中的疑问说出,但已进来,必须先说些什么,胡乱地:“李佶还没被发现。”
父亲:“尉迟桥没有认真去找。他已是丧家犬,翻不了天;逼急了,投向我们,对尉迟桥更是不利。”
我向父亲走进几步,仍在犹豫着,又找不出其它话说。
父亲终于抬起头来,审视着我,“有话要说?”
看着他鼓励的目光,我终于下定了决心,点一点头:“我也许想得不对……”
父亲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我继续:“我一直在想,昨夜,尉迟桥对我们的判断可以说百分之百地准确,好像有天眼通的本事,将我们的计划全盘看清,行动针对之而胆大得叫人不敢相信。用神机妙算来看他,会不会有点草率?”
父亲深沉的眸子下不知在想些什么,声音冷淡:“你怀疑,我们顶层有内奸?”
我说:“尉迟桥唯一信任的外姓人洪樵隐是他的连襟,可我们顶层参与谋划的外姓有五人之多,他们肯定都能跟我们一条心?虹线野是常胜将军,可他给我们部署的战略却漏洞百出;左战城跟尉迟献还沾点转弯抹角的亲;廷风暮和尉迟先飞当年亦有些私交;云怜花、林阳雨刺杀洪樵隐只是一面之词,无从确认,林阳雨且奉命与尉迟桥联络,最可能出卖我们,没准尉迟桥不卖他的帐,要连他一起干掉,他才发起狠来,跟尉迟桥对着干呢。”
父亲的脸色骤然严厉:“薛弦引,我容你说话是因为我们的决策层中可能确有个别内奸,但你不可以像屑小般胡乱猜疑;没有根据的话我不想听,你也不许说。他们每一个人此刻都是你的战友、亲人、兄弟,不要再在我面前提什么同姓异姓,在我,人只有能力与品德,没有姓氏,如果你和弦止将来比不上云怜花、林阳雨,那他们才将是我的继承者,而不是你们。”
我被父亲劈头盖脑的话砸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始回过神来,懊恼不已。看来,我不该急着来找父亲,眼下的情形,将五个外姓人踢出决策层根本不可能,那会令我们薛家军瞬间分崩离析。我们的当务之急不是去怀疑,而是确切地找出内奸。这亦是父亲所需要的。
从父亲的话中我还听到了另一个危险,亦是困扰着我的第二个问题:薛弦止。
薛弦止是我的异母兄弟。父亲膝下不得意,只有我们两个。弦止的娘是我母亲陪嫁的丫头,后来成为父亲唯一的妾。他自幼孤僻,寡言少语,他娘死后,尤其地古怪起来,几乎到了离群索居的地步。我从来没有感觉他会对我构成威胁;直到虹线野出现,将他收为弟子,并支持他在新安组建和训练了一支新军。我没想到他这样孤僻的家伙能练出什么像样的军队,但事实上,他成功了。他的新军成为父亲的掌上明珠,而他亦水涨船高,身价骤增。我不信父亲会将薛家军拱手让与他人,可我的这个兄弟却不是外人,他已严重地动摇了我的地位;这一次果断地易守偃师使他进一步为父亲所宠信,下一次的高层会议中必将加入他的席位。
沉默片刻,父亲的声音缓和下来,“秋波劫没有进展?”
我说:“她需要一点时间。”
父亲点一点头,说:“那个樵夫还在北市?”
我点头。尉迟桥已占领了北市。
父亲:“尉迟桥没去找他?”
我说:“没。”
父亲颔首:“尉迟桥骄傲得很,都说藏刀会站到最终胜利者的一边,尉迟不想沾他的光,或不想让他沾自己的光。”
我问:“爹以为他是藏刀吗?”
父亲:“他是谁已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世人的看法,只要有利于我把他当谁都行。”
我说,“若尉迟桥想通了,亲自去请那樵夫并如愿,对我们不是很不利?”
父亲:“那你就让秋波劫抓紧些,但不要操之过急,很多事情都是我们无法控制的,我们努力就够了。”
唐遮言作品集·藏刀·十八日作者:唐遮言
第十章 九月初五 薄轻语
我有一点紧张,毕竟要去见的是一个谜一样的人,一个被称为“天杀星”的人。
此前,尉迟宾许以厚利,让我接近他,摸清他的底细。我拒绝了。一则尉迟宾令我失望,想给他一个不痛快,另外我亦痛恨挑动战乱的人,我无法去取悦这样的恶棍。
曾经,我有一个幸福美好的家,完美无缺。父亲是一位聪明渊博的学者,从我懂事起便是一名叱咤一时的将军的首要幕僚,地位崇高。战争连绵不断,终于有一天,那名将军输掉了一场关键的战役,自己亦战死沙场。父亲被敌军捉住,被斩首。我们举家在两个兄长的率领下逃亡,可一路乱兵,我看着一个个的亲人被杀死被冲散,最终我亦被人掳走,卖到青楼。那一年,我十二岁。
父亲在天之灵,若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一定会后梅没有在襁褓中将我掐死,可人的命运不由任何人的意志定夺。
洛阳在这兵连祸结的乱世中,简直就是一处人间天堂,我便于这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天堂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直到今天。
今天,我又听到看到了屠杀,远没有从前见过的惨烈,可毕竟开始了,并将一发而不可收拾。
尉迟桥在我印象中曾是个豪爽大度、重情重义的伟丈夫,很难想象他会去残杀别人。难以想象的事情在这一天终于发生,和蔼可亲的尉迟桥摇身一变而成为杀人的魔王,两百多亲薛人士与他们的子弟人头落地。
洛阳城陷入恐怖当中。
这时,我忽然想到了藏刀,生出一个可能是非常愚蠢的念头:他能够带来战乱,一定亦能够带走战争,我应该去见见他,告诉他生对每一个人都很重要,死对每一个人都很可怕,不管为了什么,他都不该将战争强加给人们。只要他答应挽救洛阳,止住洛阳城中正在流淌的鲜血,从此不再在这可怜的尘世中挑起战乱,我愿意向他献上我的生命与生命所包含的一切。
我被自己的想法感动,于是来了,一路后悔着,一路前进着。
小轿嘎然而止,轻轻落地,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就到了吗?丫环秋叶的小脑袋钻进轿帘,布满了紧张和夸张,音调亦变得尖利:“他来了!他正朝我们走过来呢!”
努力地定住狂跳不止的心,我轻轻掀开一角窗帘,向街中央望去。
人们都闪到一边,很醒目地,一名长发的青年正一步一步缓缓走来,微垂着头,长发顺势披下,几乎遮住他整个的脸。
一闪念的印象中我感觉不到一点点嗜杀的味道,那更像一名遗世的隐士,甚至遗忘了语言。我的印象总是很糟,在尉迟桥身上犯了大错,现在又来了。
他的肩上挎着一个很小的包袱,看不出武器藏在哪里:一只手牵着一个伶伶俐俐的小女孩。孩子被街边不时走过的全副武装的战士吓坏了,睁大眼睛,紧紧依偶着他走。
他的身后,十几名形迹可疑的人物若即若离地跟着,最显眼的是一名素衣美人,美而健康,佩着剑。美丽使她的剑像一道花边。
我知道她的剑绝不是花边。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这个在“四季杀手”中杀人最多的秋杀手,秋波劫。
秋叶的小脑袋又伸进来:“那个长头发的就是藏刀!”
藏刀要走了,离开洛阳:挑起战乱后,离得远远的坐壁上观和乘机点火浇油,到胜负已定,再择强而事,所以总站在最终的胜方,这就是传说中藏刀的风格。
在距我们十数步远处,他的一成不变的步伐蓦然有了一个小小的停顿,并渐渐慢下来。
坚定的马蹄声,从我身后骤然响起,迎着藏刀一路奔来。虽不过一人一骑,声势竟似压倒千军万马,令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将衣襟紧了一紧。
黑色的骏马,黑衣的骑士,黑红英俊的面孔,黑色的刀鞘,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从天而降。
很容易地你会联想到一个人,又是一个酷爱杀人的人:春寻处。这个“四季杀手”中最强的杀手的每一次刺杀都像是一场决斗。他出道三年,只杀过七个人,每个人的名字都令人敬畏有加。他因此获得的酬劳比其它三季杀手加起来还多,虽然那三个杀手杀的人加在一起是他的一百倍。
春寻处少杀人不是因为慈悲,是骄傲。他只杀值得他动手的人物。藏刀一定是其中之一。
黑骏马在藏刀面前狂嘶一声,刹地止住。春寻处没有立即下马,炯炯有神的眸子牢牢地锁住终于站下的藏刀,微微地停顿后:“你,是藏刀?”
藏刀抬起头,露出了他的面目。算得上英俊,像他的身型般淡如隔世。看一眼春寻处,一丝羡慕的表情全无掩饰地一闪而逝,微笑呼之欲出,却倏忽即逝;头颅如抬起来时那样复一点一点地垂下。
受辱的戾气在春寻处的脸上掠过,他狞笑一声,敏捷地下马,姿势动人:“随便你是什么狗屁东西,拔刀!”
藏刀迟钝地明白了春寻处的意思,侧头看一眼紧偎假他的小女孩,手松开。她懂事地任他放开她的小手,连另一只拽紧他衣摆的手亦松开来,默默地向后退去。
我被小女孩吸引住目光,都不知藏刀怎样发动的进攻;眼角阴影一闪,再看时,藏刀的双臂已牢牢地将春寻处箍住;他的攻击毫无征兆,速度快逾闪电,春寻处的长刀才出鞘一半,以被藏刀悬空抱起。藏刀冲击之势不减,反而再加快,弧形前进,搂着春寻处向街边扑来。
春寻处至少在那短暂的一刻,像我一样没有丝毫的战斗能力,活似一截木桩被藏刀裹挟着掠空飞行。
眼看要撞披到街边一堵砖墙的瞬间,藏刀松手,两人的身体稍稍分离,他的膝曲起,轻轻地顶在春寻处的腹下,至少视觉上很轻,让人觉得他只是点到为止;但对春寻处而言还是太重了,捧着肚子烂泥般跪倒在地上,倦成一团。想到他瞬间之前的英雄气慨,令人有说不出的滑稽的感觉。
连我这个外行都看出,春寻处败得很冤枉,正如传说中骆风行的死得冤枉。
藏刀退后,转身,缓缓地向小女孩走去,没有多看骄傲的春寻处一眼。
而春寻处的不幸尚未结束,一道黑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幽灵一般;刀光一闪,春寻处身首异处。杀人者灵巧地闪开,没让身上溅到一滴鲜血。
这是一名三十出头阴沉精悍的男人,亦是一身黑衣,面色却透着嗜血者的青白。我注意到他杀人时根本不曾看过春寻处,而是自始至终地盯着藏刀的背影。他的眼睛比刀更可怕。
他会不会是“四季杀手”的另一个,夏杀手夏倾城?听人说他不服气人们把春寻处当成“四季杀手”的第一名,但他不是向人下战书挑战的武士,只会在黑暗中等候除去春寻处的机会。听说,他有一双很吓人的眼睛。
若没有猜错,杀春寻处的机会终于让夏倾城等到了。
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秋波劫忽然抢前一步,持住了那小女孩的手,向后退开。小女孩受惊地挣扎,只一两下,便安静下来停止了反抗,眼中盈满了泪水。秋波劫始终好看地笑着,丝毫看不出用了什么手段。
藏刀的步伐没有丝毫的改变,却不再低头,目光紧紧地封锁着秋波劫,并分明地令到她心慌意乱。
秋波劫努力装出镇定,可微笑都有点像在哭了:“请站住,你不可以再向前一点点。”
藏刀抬起的左腿在空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停顿,慢慢落下,并着右腿。他停止了前进。
秋波劫:“请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不想成为你的敌人。小灵子要和我在一起待三天,三天后我会完完整整地把她还给你。我会好好地对她。”
没有回答。秋波劫小心地持着那个小灵子后退,“不要跟来,我不敢对你失信的。三天后。”
依然,藏刀没有说话,连小灵子亦没再出声。秋波劫在丈外将她抱起,迅速地消失在一处小巷中。
呆立了一小会儿,藏刀重新迈开步子,一步步向来时的路走回去。杀人者刀子般的目光始终盯着他的背影,却没有任何的行动。他一定是个有耐心的人,能长时间地等待机会,决不轻举妄动。当他发现今天不会有好机会时,一个闪身,如来时一样突然离去。
小秋叶第三次探进头来,“我们跟上去吗?”
今天一定不是见藏刀的好时机,另一个女子,秋波劫事实上让他受到了一个小小的挫折。我决定:“改天吧。”
唐遮言作品集·藏刀·十八日作者:唐遮言
第十一章 九月初六 薄轻语
战争,使人意志薄弱。昨夜,尉迟宾来了,他看上去很憔悴,情绪低落。我注意到他穿着曹通小校的衣服。这不合他的身份,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