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 勇往直前_by公路飞行-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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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儿啊！啊，什么事都没有，是吧？”戚少商冲着民警们状似亲热地拍拍打打，手上明显能感觉到他们在发抖，然后他又冲那几个民工挤眉弄眼的，顾惜朝看在眼里，简直觉得他有点谄媚的意思了。
　　“没事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大家随声附和着。
　　很快的每一个人都喜气洋洋，哪怕桌上地上还是一片狼籍，也挡不住热烈友好的气氛。
　　顾惜朝在一派宁静祥和中，将戚少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凑近了问道：“我说，你以前是不是混黑社会的？”
　　戚少商眨眨眼睛，调皮得很，“顾工，太看得起咱了。黑社会什么的，都是吹的，我就一小混混，哦，打架还有两下子。”末了又期期艾艾地补了一句，“哎，后悔以前没好好读书啊，尽去当混混了，您瞧，现在就混成一农民工。哪像顾工，读书人，派头到底不一样。”
　　两个人面对面站得极近，一个头发被安全帽一直压着，如今摘了帽子，显出极逗的发型，身上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一脸没有刮干净的胡子；另一个剪着极短却绝对很潮的板寸，干净利落，身上是名牌的青灰色衬衫，这么热的天，还长袖，只挽得老高。低头，高空作业专用防滑胶鞋对阵透气耐磨名牌小牛皮鞋，一准儿是外国货——一个嚣张粗鲁，一个极品小资。
　　顾惜朝笑容可掬，但也很假，这个建筑工人，倒挺有意思的，可惜，再有意思，他也就是一建筑工人。说自己狗眼看人低也罢，反正他绝对绝对不要跟这种人打交道！
　　
　　




2、谁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关于赔偿问题，事情并没有算完。
　　闹事的工人们前脚刚刚退出工地办公室，民警还没走人，那工头就开始诉苦了。他坚持认为三十万是敲竹杠，民警们恩恩啊啊的让他跟去警局做记录备案，他想了想，还是先将人打发走了。
　　刚调转pigu，他忙将戚少商他们这群人召集起来，先是狠夸了一番，再告诉他们，支票是兑现不了的，如果再有人来闹事，谁帮忙出去顶，医药费全包，另外补三千块。
　　戚少商跟几个工人一起蹲在那里吞云吐雾，劳穴光本来是这伙人里资格最老的，可是他瞄瞄戚少商，示意他表个态。戚少商勉为其难，搔搔后脑，“大哥啊，你说的容易，打残打死了，没命花钱有什么用。再说三千块，不够塞牙缝的。”
　　“那你开个价。”
　　“三十万哪！”他“噗嗤，噗嗤”地笑起来。
　　“别闹，说正经的。”
　　戚少商把烟头在胶鞋底按灭了，拍拍pigu站起身来，“没闹，三十万是每个人，不是一起给了我们自己分。你觉得一条命不值三十万么？我宰了你，赔你家里人三十万你干不干？”
　　工头不乐意了，“哎，我说你……”
　　“命其实没有贵贱，就看活着的人觉得你值多少钱了。比方我稀罕的人，你要是宰了他，赔多少钱我都不干，我也得给他报仇。”戚少商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带了狠劲，脸上带酒窝笑着，眼睛里却冒出杀气。于是明明是他的顶头上司，做工头的也不敢说你给老子滚蛋了。现在外头建筑队那么多，戚少商这样干活又勤快又不一天到晚吵着加工资关键时刻还能出来顶个事的人，还真不好找。一句话，戚少商干活是图个高兴，以前估计是混混出身，嘴巴里爱讲个情义什么的。卖力气，到哪里不是干，现在老板牛，工人更牛，闹崩了谁也没好处，要没点笼络人心的手法，自己也干不到工头。
　　“戚大胆啊，出来混，谁都不容易。当初我也给他们上了保险的，就是心疼那点钱，结果赔的不多，也没他们说的三万那么少。保险公司赔了五万，我贴了三万，七拼八凑的，跟别人比不算少了。他们真来闹事的，我怕没完没了，所以不能开这个头。”
　　戚少商点点头，“是啊，出来混，谁都不容易，不过三十万，你爽快点掏出来，我保证他们以后不来闹，要来，我帮你摆平，怎么样？”见工头还在犹豫，他笑道：“以后我们哥几个要有个三长两短的，心里也能踏实一点是吧？”
　　“你这话说的，哪那么容易三长两短的。”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啊。”
　　工头苦笑。
　　戚少商看看墙上的钟，“这一折腾，都该吃晚饭了。”
　　工头是个明白人，赶紧道：“今天虚惊一场，都靠哥几个罩着，走，我们到外面吃饭去，我请客。”
　　一群人欢呼起来，戚少商回头看看，“哎，顾工呢？把他也叫上啊，这可是患难见真情啊！”
　　刚刚明明要走，却被民警又堵回去的顾惜朝，此时正坐在沙发里生着闷气，他心里在叫见鬼的真情咧，他刚刚只想丢下这群麻烦赶紧躲一边凉快去。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蛮夫，就知道用拳头解决问题。
　　“要不，顾工单独请我吃一顿？怎么说刚刚也帮你挡了挡的，不然你这张俊俏的小脸蛋可就要报销了。”
　　顾惜朝见他出言竟如此轻佻，早气得面如土色。他站起身掏出钱包，边道：“也是，我不喜欢欠人情，饭钱我出了吧，不过今天赶巧有点事情，去不了，你们玩得高兴。”
　　“哎哎哎，看不起哥几个是吧？”戚少商沉下脸来，“咱们吃饭是吃个情义，你拿钱来打发就拉倒吧。这年头谁短一顿吃的了？”
　　顾惜朝僵在那里，既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工头过来拍他的肩膀，只想着和为贵，“顾工赏个脸吧，那边墙体开裂看起来很麻烦，你刚刚不是说要加结构柱么，接下来加班加点的，还得靠大家一起努力。”
　　顾惜朝冷笑，“那是你要解决的问题，我只管图纸部分，安抚工人还要我出面，你不如去找个文艺宣传队。”
　　戚少商心里哀叹，直觉得这个家伙太不会做人。“算啦算啦，人家看不起我们这些打工的，一个桌吃饭也怪别扭的。今天就当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下回再有个什么事，可别指望人了。”
　　在端下去，顾惜朝觉得已经不是面子问题了，“我今天是真有事，不如这样，今天多亏了戚……戚大胆出手，这顿饭你们头儿请。下回有空，我单独请你吃饭。”
　　戚少商笑，“下回？”
　　顾惜朝咬咬牙，“明天，就明天吧。”
　　戚少商的酒窝更深，“可是明天我没空。”
　　顾惜朝一愣，于是戚少商好心地提议，“这样吧，哪天有空，我再告诉你。我可说好了，不是惦记你那顿饭，高兴才吃，要是不高兴，吃了也没劲。”
　　
　　戚少商在工作的时候看上去很专心，并且满足而欢乐，好像砌墙和捆绑钢材都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老八穆鸠平是他们中年龄最小的，可是出来工作已经很多年，他性格鲁直，干活就是干活，拿了工资，基本上都花掉，喝酒，赌博，有时候到那条小街上找几个洗头妹，开几句荤笑话，但是那些泛着暧昧色彩的玻璃门后面，他却始终没有勇气真的闯进去。
　　戚少商揶揄他，“老八，这么有追求？”
　　“屁，我怕不干净。”
　　戚少商哈哈大笑，“人家都提供套套的。”
　　穆鸠平来了劲，“老大，你去过？”
　　“没有，咱是有追求的人，没感情的事宁肯不做。”
　　穆鸠平好奇地看着他，“你上回说你还没娶媳妇，像咱们这样一年到头在工地上干活，没个女人在身边的，有时候简直要发疯，我不信你没去过。”
　　戚少商指指楼下搬材料的劳穴光，“劳二哥家里有老婆，一年就回家一趟，人家就不乱来的。”
　　“那是他家里有只母老虎。”
　　“母老虎在家里，又不知道，是他自己不乐意去。”
　　“我知道小孟他们有时候去的，你别看马掌柜老实，他也会去，男人哪有不找、女人的。”
　　戚少商见他一脸神往，简直乐不可支，“所以你想去就去，别到我这里来拉同伙给你打气。下面施工规定没看见啊，严禁黄赌毒！”说着就向楼下的孟有威吆喝过去，“小孟，老八约你一起去打炮呢！”
　　“行啊，老八终于开窍啦！”
　　“轰”一声笑，男人们心照不宣，臊得穆鸠平一张黑脸呈现紫色。
　　“吃饭了吃饭了。”有人吆喝。
　　吃饭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最主要的是，在这样的大热天里，有三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在那个烤炉一样的活动板房里，睡是睡不着的，好歹可以眯一下。或者三五成群，打打牌，玩梭哈比大小，小赌怡情么。
　　穆鸠平凑到戚少商身边，问他打不打牌。自从上一回他差点失足从二十层掉下来，而戚少商眼明手快一把抄起旁边的绳索套住了他，于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穆鸠平心甘情愿做了他的跟班小　弟。还说将来戚少商要拉个建筑队当工头，他一定第一个报名。
　　戚少商乐了，“老八，你赢不了我，酒钱都输光啦！”
　　穆鸠平原先还想卖人情，故意输几把给他，结果发现戚少商简直是赌神，一伙人都喜欢围着他讨教经验。男人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故作高深莫测状，“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我不收徒。”
　　穆鸠平还缠着他不放，于是戚少商指指路边的施工注意事项，可不就是那条——禁止黄赌毒。
　　他颠颠地晃回宿舍，双手拉住上铺的栏杆，一个曲臂悬垂，如同体操运动员一样作个大回旋，人已经轻巧地落在上铺。
　　“那么热，你睡得着？”
　　穆鸠平学着他的样子想翻上床去，无奈练了很久都不行，他觉得自己的臂力不弱，可能还是技巧问题。
　　电风扇哗啦哗啦响着，吹出来的是热风，汗液被立时蒸干，房间里一股酸臭味。
　　外面打牌的吆喝声响起来，穆鸠平一会儿就溜了出去。
　　戚少商在床　上眯了一阵，然后掏出手机看看，拨了那通电话——号码是问工地办公室新来的小姑娘要的，顾工忙不过来，给配了画图纸的跟班。娇滴滴的女孩儿，跟着在工地跑进跑出的，说实在的，女人真不适合干这行。
　　电话响了几声，有人懒洋洋地接起来，口气不善。“我昨天开夜车到凌晨三点，要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最好别来惹我！”
　　“顾工，我是戚大胆呢，想着那顿饭了。”
　　“就为这事？”
　　“你能睡到日上三竿，看起来今天应该没什么别的事吧？”
　　顾惜朝似乎叹了口气，“行，我下午到工地来，顺便接你出去吃饭。”顿了顿，又道，“咱们去上点档次的地方，你可别……厄……你明白吧？”
　　戚少商心道这个人说话真是不客气，就差挑明了说他出去会丢人现眼了。“那我真该好好准备准备了！”
　　




3、饭前光洗手是不够滴

　　
　　顾惜朝对于不在意的人，向来不会假以辞色，尽管他知道这是做人的毛病，并且也真心地想过要改，可是毛病之所以为毛病，就是积习难改。
　　他觉得那个建筑工无非就想敲一顿好酒好菜，虽然那人自己说了，这年头谁也不缺一顿吃的，似乎姿态很高地不想来占这个便宜，可那种人也实在没更大的便宜好占了。所以，他最后还是打电话来提醒他欠着人情。
　　一个被迫欠着的人情！他自信那棍子真要砸下来，他也躲得开，他从来没怕过打架。——所以，谁稀罕他出手？
　　这么说也许不近人情，不过他就是不识好歹又如何？
　　他望着电话发了会呆，想着究竟是爬起来去工地看看，再“顺便”接那土包子去吃晚饭还人情，或是干脆放人鸽子，好好享受难得的周末。
　　那家伙看起来倒不象普通的农民工，或者真是当过小混混的，说话一股子流里流气，想到这里，顾惜朝恶毒地笑了，那人真要是见了大场面，估计也会吓傻吧。当然也不能低估了这种人的厚颜无耻，真请他吃一顿豪华套餐，以后真跟他称兄道弟起来，也够烦的。他做了那么多工程，还是头一回跟一个建筑工有了这样的交情，平时谁耐烦理那些社会最底层的民工？自己辛苦读书挣扎着要出人投地，他再也不要和那些人有交集。
　　他拉上空调被，将温度打到让人齿冷的18℃，准备继续补眠。
　　十分钟后，手机响起短促的铃声，他看了看信息，面无表情，眼神呆滞，足足五分钟过去，几乎是突如其来地苏醒了，然后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
　　“我应该出去，闷在这里会死的！”他对自己说道。
　　一个小时以后，工地已经过了放工时间，顾惜朝的黑色大众开进来，一直到工人住的活动板房跟前才停了下来。他知道一打开车门，外头可怕的高温就会像一条火龙那样围上来，而自己穿着极干净的衬衫还打着领带，所以他只是按了按喇叭。
　　没人从活动板房里出来。
　　他拿起手机打过去，没人接。
　　不会反被人放鸽子吧？
　　有点无奈的打开车门，人还没下车呢，就听后面有人叫，“顾工，这里呢，等我一下。”
　　顾惜朝回头，只见一个半人多高一米见方用三合板围起来的露天浴室——那看起来就像个简易浴室，没有顶，只勉强围住男人的下半身，总之就是这么个破地方，戚少商正举着一根皮管在冲凉，他浑身上下全是沐浴乳的泡沫，左手还拿着超市里最便宜的那种剃须刀在刮着胡子。长期的体力劳动使他的身材很键硕，这样的暴露更显得粗鲁而野性十足。
　　似乎也就三两下收拾停当，自来水从头浇到底，冲掉满头满脸满身的泡沫，这就算完事了。
　　“哎哟，够不着，帮我拿一下行吗？”戚少商伸手指指那边挂在“浴室”外头水管上的塑料袋，顾惜朝纳闷他要是不肯搭把手，戚少商能怎么办，光着出来？恩，也许他下身是穿着裤子的。等等，也许没穿呢？这些建筑工人，这样差的生活条件，谁还在乎什么礼仪廉耻的？
　　顾惜朝帮着把塑料袋递过去，眼看着戚少商隔着一块薄木板就那样换了内裤外裤，而且看样子之前显然是□地在冲凉。
　　他挪开三合板以后，一手拿着一条毛巾和一瓶管洗全身的廉价沐浴乳，另一手提着一个水桶就出来了，换洗下来的工作裤和内裤揉成一团泡在水桶里，顾惜朝一下子有点不自在，甚至后悔来这个鬼地方请这个野蛮人吃饭。
　　不过来都来了，那就这样吧，顾惜朝回到车里等待。
　　一分钟后戚少商就放好东西出来了，他上身套了一件看起来像是专卖店买的深咖啡T恤，顾惜朝想那也许是他最贵的一件衣服，下身是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不知道什么牌子的球鞋。单从现在的打扮来看，倒是很像和蔼可亲的邻家男孩，尤其还有那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可惜顾惜朝前阵子看过他打架的样子，也看过他流里流气蹲在路边抽烟的样子，更要命的，就在几分钟前，戚少商那条低低挂在腰处的牛仔裤以上，肚脐以下的部分，顾惜朝确信他看到了非礼勿视的东西。
　　戚少商敏捷地跳上车，然后夸张地打了个寒噤，“空调打太低啦，冷热交替过于频繁，小心感冒。”
　　“我以为你会说，这样不够环保。”顾惜朝打方向盘掉头。
　　戚少商愕然，“我的样子很像环保先锋吗？”
　　“你看起来总是好管闲事。”
　　“老毛病了，改不了啦。”
　　车子一路向市中心去，戚少商自来熟地放了一张CD进去，然后想跟着一起哼两句，结果——英文歌，再换一张——电影原音，再再换一张——中国古琴曲，终于气馁，索性听音乐调频。
　　“你可真能装B啊！”
　　顾惜朝嘴角微扬，“你爱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