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流行病系列 ii)-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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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镇暴部队的队长。”男人的表情冷若冰霜,微眯著眼,盯著文素:“我知道你是什麽人。在你怀疑我们之前,我希望你了解,我们有更多怀疑你的理由,甚至,有不把你救出来的理由。”
文素顿时语塞,皱眉望著眼前的队长,队长却只是继续保持著那种不容挑战的威严神情,以眼神暗示文素:如果她不肯表现合作的话,他们也不会对她客气。
文素抓紧了拳头,望了眼正在换伤口包扎的布莱德,咬了咬牙,把涌上心口的气愤给压了下去。
她什麽也没有说,转身就进入了早已为她敞开的帐篷。
文素的脑袋仍在高速运转著,思考著这件事情的逻辑性。
到底队长那番话的意思是什麽?爲什麽他会知道文素的身份?而这个部队驻守在这里,又要驻守到什麽时候?
还是,他们本来就知道自己将会驻守在这里,直到永远?
难道他们只是被政府派来送死的白老鼠?监视这座城市的同时,成爲城市的一员,连自身也成爲监视的对象,任由政府摆布。
文素想起大学时上过科学研究方法的课程,在社会科学的范畴里,有一种研究方式称爲田野调查,指研究并非在实验室的理想化状态下进行,而是直接在自然环境、生态下进行考察。人类学家较常利用田野调查的研究方式;他们爲了观察、深入了解一个民族、部落的文化、思想中心和社会结构,而暂时加入这个部落,成爲其中一员,与部落成员一同生活、觅食、参与祭典,以自身感受与理解,作爲最终极的研究方式。
然而这一种研究方法却存在一个陷阱,那就是当科学家爲了研究,而融入这个部落後,就完全被他们同化了,无法客观地继续进行研究;最後他们就真真正正地成爲了那个部落的一员,再也没有离开。
如果这也是一场实验,这个镇暴部队,是不是有一天也会被同化?然後再也回不去?
不,他们到今天还在这里驻守的缘故,不正是他们已经回不去了吗?
想到这里,文素觉得心跳似乎漏跳了半拍。她好像抓到了什麽要点。整件事情的那个核心。
就连这群镇暴部队,也已经被世界遗弃在这座黑暗的城市里。他们是故意被政府派进来这座城市考察情况的,但是他们就像那些被同化的田野研究员一样,也成爲了这座黑暗城市的一员,於是,他们再也离开不了。
因爲,他们已经是同类。
同类……文素不禁又低头望了眼双脚。虽然看不见藏在鞋子里的畸形的脚,但是她仍忍不住心底发毛。那些穿著军靴的士兵们,他们藏在军靴里的脚,又是什麽样子的呢?
他们回不去了。这座城市里没有一个人离开得了。
文素继续望著帐篷内部,手指来回地在桌上有规律地敲打著。
这时,帐篷进来了一个人,文素擡头一看,正是那个在混乱现场把她从车里救出来的男人。
他已经拿下了头盔,修剪得极短的头发,更显露出他硬朗的轮廓棱角。
“郭医生。”他走到了文素的面前,望了眼仍紧闭双眼的布莱德:“一切还好吗?”
文素擡起头:“我们离开不了这座城市了,对吗?”
男人愣了一下,在文素对面坐了下来:“其实,我们知道的,可能比你们还少。”
他显然比刚刚护送文素和布莱德回来兵营的小卒老实多了。
“你们?”文素挑了挑眉毛:“你所指的‘你们’是谁?”
“你。”他把手臂交曡放在面前的桌上,头略低,双眼略朝上盯著文素:“还有你的同伴,还有这座城市里的人。”
文素的心在那个“你”字被说出时,跳得飞快,尔後发现他并不只是指她,又松了一口气。
“但是你们认识我。”文素也学著他,把身体前倾,盯著对方:“爲什麽?”
“因爲你是萧秀菁医生极力推荐进入干细胞研究行列的医生。”他回答得很乾脆,完全不拐弯抹角,也不露出队长那种威胁眼神,但是也不隐藏他眼里的那丝质疑。
这时换文素愣了一下,然後坐直了身子。干细胞;她早就想到鞋寄生和干细胞的关系,但是她却一直没有想到萧医生或者干细胞研讨会的那些权威。
“你认爲我造成了鞋寄生?”文素露出不屑的表情。
“你的确有嫌疑。”男人也坐直了身躯:“你,萧医生、李教授、雷诺斯教授、参与干细胞研讨会的干细胞研究精英,都有嫌疑。”
“你认爲我爲什麽要制造鞋寄生?”文素耸耸肩;对这样不公平的质疑,她感到嗤之以鼻。
“我不知道,不如你来告诉我。”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爲什麽你急著要逃离这座城市?爲什麽你不正面回答我的质疑?”
文素气得站了起来,连珠发炮地反问:“那爲什麽你们还驻守在这里?爲什麽你们不回去总部?爲什麽你们不能回去?是不是你们也已经是鞋寄生的俘虏?是不是你们的脚也已经畸形了?是不是你们也已经不正常了?”
男人也站了起来,一直保持冷漠的眼里终于露出了一丝怒火:“是!所以你到底想跟我们一起永远留在这座城市,当不正常的人类,还是你想停止鞋寄生,恢复正常?”
望著男人生气的脸孔,文素用力地呼吸了几下,然後语气平和地回答:“我不管你信不信我,反正不是我开始鞋寄生的。”
男人的态度也缓和了下来:“既然你说不是你,那麽就不是你。”
文素松开了紧抓著的拳头:“是什麽时候开始的?”
男人望著文素的眼神带著不解。文素又説道:“你们的鞋寄生。”
“驻守的第一晚就开始了。”男人坦然地回答:“然後我们马上切断了所有对外通讯系统。”
“电源也切了?”
“一起切断了。”
“爲什麽?”
男人深呼吸了一下:“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冒什麽险?”文素皱眉。
“我们不能让外面的人、总部、政府,知道我们也产生了鞋寄生变化。我们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也已经被同化成异类。我们不能冒著被当成外星人一样解剖的险,被拉出这座城市。”男人说著,转头移开了视线。
“你们已经是异类了。”文素又坐了下来:“政府早就知道你们会被同化。”
“你们的举动只不过是在对外宣告,你们已经确认外人进入这座城市会被同化的推测;没有人会敢再踏入这里一步。”文素说著,回头望了眼还没有动静的布莱德:“而他们也会确保,我们没有人能够踏出这里一步,去污染他们的世界。”
男人迈开了脚步:“我叫彭志坚,副队长。郭文素医生,希望我们能继续合作。”
说完,他离开了帐篷。
文素回过头来,把埋头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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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逃生 (5)
5
志坚爬到洒水车的车顶,蹲坐在那里,透过墨镜望著眼前一望无际的死城。
正常的人们都到哪里去了呢?
在街上流连的只有那群可怕的砍脚团、一棵棵等待被解决掉的“树人”。
想到那些“树人”的悲惨命运,志坚又不禁叹了口气。
但是比起“树人”,这城市里其他人,包括镇暴部队他们自己,不也一样面临著没有光明未来的命运吗?
他想拯救这些人,真的。
但是想到他连自己也救不了,又怎麽有能力拯救这座城市?
太阳渐渐地升到了天空中央,地面的温度开始灼热了起来。然而阳光也驱逐不了这座城市陷入的黑暗命运。
在警校的文科训练课程里,志坚曾念过关於马克思主义的资料。在马克思主义里,社会由各种阶级组成,而历史的推手正是社会里不同阶级之间的阶级斗争。社会的阶级结构会一直改变,也由此推动历史发展。人类是一种阶级式社会生活的群体性生物;当无阶级、混乱情况发生,人类永远会趋向於制定、建立一个新的阶级系统,以便能定位每个人在社会扮演的角色和背负的责任。
鞋寄生,加上与外界失联,让这座城市的社会阶级系统瞬间瓦解。在一片混乱中,就有人崛起,意图统治这座城市,订立新的社会阶级系统。
那群砍脚团团员,意图是如此明显,阶级定义是如此扭曲,让志坚也不禁感到心寒。即使他知道这座城市迟早会发展出自己的一个新社会系统,但是他还是无法眼睁睁看著黑暗的砍脚团,顺顺利利地成爲大赢家。
就算他们能做的只有延迟这个宿命的发生,志坚也要曾经付出努力去阻止,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到了最後,谁赢谁输,现在看起来结果已经显而易见。镇暴部队虽然胜在拥有强力军火装备,但是人数上,精神状态上,长久下来,注定要战败。
志坚又叹了口气。已经烈日当头,他感觉炽热的阳光打在背脊、头顶上,就像那天他们第一次面对那群砍脚团示威游行的时候一样。
当队长作出把这座城市锁成一个孤岛的决定的时候,志坚就知道,在精神层面上,他们必定会输。
他又想起郭文素的话: “你们的举动只不过是在对外宣告,你们已经确定外人进入这座城市会被同化的推测;没有人会敢再踏入这里一步。而他们也会确保,我们没有人能够踏出这里一步,去污染他们的世界。”
换言之,镇暴部队他们已经被放弃了,被放逐在这座城市里,永远都回不去。
对於这样的命运,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部队里早有人想到这一点,他们也早已开始蠢蠢欲动,而志坚却无法决定自己站在哪一方。
回去?留下来?
志坚摇了摇头。这时,车下突然有人叫住他:“副队长。”
志坚跳下了洒水车:“发生什麽事了?”
“报告副队长,我想问你,郭文素医生说的,我们有可能永远都回不去总部,是不是真的?”面前是那个护送郭医生的同事。
队长从未向他们明説所采取行动的用意,也一直在告诉他们,一个星期之後他们就可以回总部。
“副队长,队长是不是欺骗了我们?”眼前的同事见志坚不回答,又继续发问。
“不要胡乱做无谓的臆测。”志坚冷冷地抛下这句话,绕过同事,就离开了。
开始了吗?志坚一边走著,一边在脑海里盘算著万一叛变真的发生了,该采取什麽行动。
这时,他突然听到一声枪响,他的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他急忙向枪声响起的方向跑去,只见队长的肩膀竟然中了枪,几个部队成员鼓噪了起来:“你説谎!你说我们会回去总部的!但是其实你一直在骗我们!”
“你要把我们永远困在这里!困在这座不正常的城市!!”他们愤怒地大喊大叫,情绪失控。
“你们不准乱来!”当然也有一群忠心耿耿的部队成员,支持队长。
原来已经太迟了,志坚握紧了拳头,关节都泛白了。
又是一声枪响,接著各执一词的两方开始了打斗。
“把那医生抓住!是她害了我们!!”志坚听见有人这样大叫著,朝郭文素所在的帐篷跑去。
不!志坚马上抢先跑到郭文素所在的帐篷,二话不説,就拉著文素和她的同伴,几乎无目的地地逃离。
“喂,干什麽?!”文素生气地想甩开志坚,但是一见到外面混乱的状况,她也心知不妙了。
“跑!!快跑!!”志坚心里只剩下“跑”这个念头。
跑……一直跑到其他人再也追不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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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暗涌 (1)
“人在生命的历程中,不彻底绝望一次,就不会懂得什麽是自己最不能割舍的,就不会明白真正的快乐是什麽……”——《厨房》,吉本芭娜娜。
第六章—暗涌
1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小强缓缓起身去梳洗。他一整晚都没怎麽合眼,脑海里充斥著太多事情——鞋寄生、砍脚团、晶晶,还有阿修和小霞。
经过还在沙发上熟睡的小霞,小强轻轻地蹲了下来,仔细地端详小霞的脸庞。紧闭的双眼,微皱的双眉,随著呼吸规律起伏的胸口。她梦到了什麽呢?
小强就这样望著小霞好几分钟,直到坐靠在沙发边上的阿修突然把一只手甩到地上,发出轻微的“嗒”一声,把小强吓得马上站了起来。
但是小强站了起来才发现阿修还没有醒来,还睡得很沉,偶尔发出打鼾声。
小强转头望了眼另一个沙发上的富德,他也还在翘著手臂,闭目养神。
窗外洒进来的阳光把屋子内部照亮了。
小强深呼吸了一下,到洗手间去梳洗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望著镜子里一脸憔悴的样子,他伸手摸了摸下巴长出来的刺刺的胡渣。
黑眼圈深得像熊猫。他苦笑著,涂上了刮胡膏,再慢慢地用刮胡刀把胡子清除乾净。然後他又刷了牙,洗了脸,在莲蓬头下让冷水打湿头发和身体,精神随之一振。
梳洗完毕,他换了套衣服,隐约还能闻到自己身上发出的淡淡刮胡膏和薄荷味洗头水的味道。乾乾净净地,他才感觉到全身放松了下来。
小强走到客厅,这时富德已经醒来了,正坐在沙发上,望著窗帘撩起的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
“师父。”小强唤了声富德,富德才像如梦初醒般转过头来,眨了眨乾涩的双眼,点了点头。
小强拉了张椅子,坐在富德前面:“现在一切看起来都好正常,就像什麽也没发生过一样。”
“这座城市,还在等待拯救。”富德轻轻地说著,低下了头。
小强叹了口气:“接下来我们要怎麽办?”
“我不知道。”沉默良久,富德终于开口,然後頽然地躺在沙发上,双手摊在沙发扶手上。
小强望著眼前似乎异常疲倦的富德,不知道该说什麽好。或许是昨晚那场让人心惊胆战的与砍脚团的交手,让富德精神变得脆弱了吧。
“师父,振作点。”小强深呼吸了一下,説道。
富德却没有回答,只是低著头沉思。
这时,小强身後传来一些声音,他转头一看,原来阿修和小霞也醒了过来。阿修站起身,扭了扭脖子,耸了耸肩膀,松了松筋骨。小霞则坐起身,望著早已梳洗、换过衣服的小强,微微笑了笑:“早安。”
“早安。”小强也扬起了嘴角。
阿修踢了踢腿,转了转腰,然後就精神抖擞地叉腰说:“天亮了吧?那群胆小窝囊的砍脚变态狂,现在无所遁行了吧!”
“你想怎样?”小霞此时却皱起了眉毛,擡头瞪著阿修。
阿修似乎毫无所觉,仍一脸正气凛然的样子,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