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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吗啡-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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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这份感觉就会从这根筋脉上延展到头顶上,半边头就会像被钳住了一样,到晚上呢,
你就得吞服那含有咖啡因的匹拉米洞①了。可是,服用了安替比林而乘坐雪橇那会怎样
呢?应当向医生借一件旅行用的皮大衣才是,明天穿自己的那件大衣准会冻死的……他
出了什么事啦?……“希望还会朝我闪现……”在小说里才这么写的,在严肃正经的医
生的书信中根本就不能这样来!……入睡吧,入睡吧……再也不琢磨这事了。明天一切
就会都清楚了……明天。    
  ①匹拉米洞,即氨基比林,一种解热镇痛药。
   
 

 
    我揿了一下台灯开关,霎时黑暗便吞噬了我的房间。入睡吧……那根筋脉隐隐作
疼……在还没有弄清真相之时,我可是没有权力为一封荒唐的信而生人家的气哟。人家
是在备受他自己的苦楚折磨着,这才给他人写信诉说。喏,他哪里会,他哪里能理解……
就因为闹偏头疼,就因为心绪不宁,而指摘起人家来了,这可是不光彩的,即使只是在
心里有了这一念头。也许,这可是一封并不造作的、并无浪漫色彩的信,我同他,谢廖
什卡·波利亚科夫,已有两年不曾相见了,但我还是非常清楚地记得他的,他可是一个
向来就审慎的人……没错。这就是说,他这回准是遭遇上什么大祸了……我这根筋脉变
得轻飘飘的了……
    看来,这就要做梦了。梦的机理是什么?……我在生理学中读过的……但这可是说
不清道不明的事儿……我弄不明白,梦意味着什么……这些脑细胞是怎样入睡的?!我
弄不明白,我这说的是心里话。而且,不知怎的我还确信,生理学的编写者本身也不是
非常坚定地确信其所言……一种理论总与另一种相抵梧……瞧,谢廖什卡·波利亚科夫
身着那缀有金色纽扣的绿色制服,就站在那锌板桌子的上方哩,而那桌上则是一具尸
体……
    咳,没错……这可是一个梦……
    笃笃,笃笃……砰,砰,砰……啊哈……谁?谁?什么?……哎呀,有人敲门,哎
呀,见鬼,有人敲门……我这是在哪儿?……怎么回事?没错,躺在自己的床上哩……
为什么非要把我叫醒呢?人家有权力这样做,我是值班医生呀。您醒一醒,博姆加德医
生。瞧,玛丽娅拖着她那双便鞋吧嗒吧嗒地过去开门啦,几点了?十二点半……午夜,
这就是说,我只睡了一个小时。偏头疼怎样了?还没过去哩,这不,它正闹腾呢!
    有人在轻轻敲门。
    ——什么事呀?
    我稍稍推开通往餐厅的那道门。只见助理护士的那张脸在黑暗中朝我瞥了一眼,我
立时就看出,这张脸面色苍白,那双眼睛瞪得圆圆的,充满惊惶不安的神色。
    ——送来了什么病人?
    ——戈列洛沃地段的医生,——助理护士打开她那嘎哑的嗓门高声回答道,——这
医生开枪自杀。
    ——是波……利……亚……科……夫?不可能!是波利亚科夫?!
    ——他姓什么,我还不清楚。
    ——竟是这样的……我这就来,这就来。您呢,赶快上主治医那边去一趟,叫醒他,
立即。请您告诉他,这是我紧急召请他赶快上急诊室。
    助理护士急切切地跑开了——只见一个白色的斑点在眼帘中消失了。
    两分钟之后,干燥而刺骨的暴风雪已经在门廊上恶狠狠地扑打着我的面颊,掀动我
的大衣下摆,将我那受惊的身躯冻得冰凉。
    急诊室的窗户里闪现出,的白色的、令人心绪不宁的灯光。在门廊上,在一团雪雾
中,我同主治医撞个满怀,他这也是急匆匆地要去我要去的那个地方。
    ——是您的?波利亚科夫?——外科医生一边咳嗽一边问道。
    ——我一点也不明白,显然,是他。——我回答道,我俩急匆匆地奔进急诊室。
    一位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迎着我从长凳上站了起来。那双熟悉的眼睛从褐色的
头巾底下泪水涟涟地冲我看了一眼。我认出来了,她是玛丽娅·弗拉西耶夫娜,来自戈
列洛沃的助产士,我在戈列洛沃医院给产妇接生时,她可是我忠实的助手。
    ——波利亚科夫?——我问道。
    ——是的,——玛丽娅·弗拉西耶夫娜答道,——太可怕了,大夫,我这来的一路
上都发抖,只惦记着能把他送到……
    ——什么时候?
    ——今儿早上,快要天亮的那会儿,——玛丽娅·弗拉西耶夫娜嘟哝道,——守夜
人跑来了,他说……“医生那边有枪声……”
    在那抛洒出令人恶心的、让人心神不安的光线的急救灯下面,躺着波利亚科夫医生,
我一抬眼就瞥见他那毫无生气,犹如石头般的毡鞋底,刹那间,我心头便习惯性地悸动
了一下。
    摘去了他的帽子——出现的是粘乎乎、湿漉漉的头发。我这双手,助理护士那双手,
玛丽娅·弗拉西耶夫娜那双手全都在波利亚科夫身上闪来闪去,忙乎起来,一块布满了
黄色红色斑点的白纱布,从大衣里蹦了出来。他的胸部吃力地向上挺着。我号了一下他
的脉搏,不禁哆嗦了一下,这脉搏正在我手指下消失,它绷得紧紧的,就像一根细线缠
上了许多密密匝匝又不结实的结头,眼看着就要断了。外科医生的那只手已经伸向他的
肩部,一把扭住他臂膀上毫无血色的肌肉,这就要给他注射樟脑液。就在这会儿,这受
伤者咧开了嘴唇,这个动作使他的嘴唇上立刻出现了两条玫瑰色的血带,他微微地努了
努那发青的嘴唇,冷冷地、有气无力地吐出了这么一句:
    ——请将樟脑液拿开。见鬼去吧。
    ——别说话。——外科医生回答他说,将那黄色油液注入他的皮下。
    ——应当认定,心包已被擦伤。——玛丽娅·弗拉西耶夫娜低声说道,她紧紧扣住
桌子边,开始仔仔细细地翻看受伤者那已经耷拉下来而显得颀长无端的眼皮(他的眼睛
已经闭上了)。只见两条暗紫色的阴影,犹如落日的阴影一般,在他鼻梁两侧凹陷处愈
来愈深愈来愈浓,那细小的简直就似水银般晶亮的汗珠,正从那阴影上沁出来。
    ——左轮手枪?——外科医生的半边脸颊抽动了一下,询问道。
    ——勃朗宁手枪。——玛丽娅·弗拉西耶夫娜悄声说道。
    ——唉,唉呀。——突然间,仿佛是又气愤又气恼,外科医生这么叹息了一声,突
然间,他挥了挥手,就走开了。
    我惊惶不安地朝他转过身去,一时不知这是怎么回事。还有几双眼睛的目光也向他
的背影投射过去,走过来另一位医生。
    波利亚科夫忽然努了努嘴,把它弄得歪歪扭扭,就像梦中的人一心想驱赶开那纠缠
不休的苍蝇似的,紧接着,他的下颚动弹起来了,仿佛他的喉咙里堵着一团东西而他一
心想把它吞咽下去。啊,举凡见过那类令人恶心的手枪或猎枪枪伤的人,对这种动作都
是十分熟悉的!玛丽娅·弗拉西耶夫娜痛苦地皱起了眉头,叹息了一声。
    ——博姆加德医生……——波利亚科夫用勉强可以听清的小嗓音说道。
    ——我在这儿。——我悄声应答道,我的声音直接贴在他的唇边轻柔地鸣响着。
    ——一个笔记本留给您……——波利亚科夫嗓门嘎哑了,声音更为孱弱地吐出这一
句。
    这时,他睁开了双眼,将目光投向这急诊室那毫无快乐可言、掩入一片黑暗之中的
天花板上。仿佛是由里往外迸射出光芒,他那对黑眼球开始倾泻出亮光,那对眼白则仿
佛是透明的了,蔚蓝蔚蓝的。这目光在往上升腾的高空中凝滞住了,随后暗淡下去,失
去这瞬息即逝的色泽。
    波利亚科夫医生死了。

    夜。拂晓临近了。灯光燃得很亮,因为这小城入睡了,电力甚足。万籁俱寂,波利
亚科夫的遗体则停放在小教堂里。夜。
    桌上,在我这由于阅读而已经发炎的眼睛前面,摆着一个已拆开的信封和一张信纸,
那张纸上写道:

    亲爱的同学!
        我不再等您了。我改变了主意,不治疗了。治也无望。我再也不愿再
    受折磨了。我可尝试够了。我要提醒他人:可要小心提防这白色的、用二
    十五倍的水加以溶解的结晶体哟。我是过分地信赖了这一溶液,而它们则
    把我给毁了。我将自己的日记送给您。我一向觉得,您是一个富有求知精
    神、爱读人类文献的人。如果您有兴趣,您就读一读我这人的病历吧。

                                         别了,您的谢·波利亚科夫

    下面,则是用粗体写的附笔:

        我请求不要就我之死而去怪罪任何人。
                                          医生谢尔盖·波利亚科夫
                                                   1918年2月13日

    自杀者的这封绝笔信旁边,摆放着一个跟普通的笔记本一样的黑漆布面的笔记本。
这本笔记的前半部分被撕去了。剩下的这一半是简短的札记,起初还是用铅笔或钢笔写
下的,字体细小而清晰,结尾则是用化学铅笔与粗粗的红铅笔写下的,笔迹潦草,字迹
跳跃,还夹杂着不少缩写的词语。


    ……七年①,一月二十日。
    ……而且十分高兴。谢天谢地:越荒僻,越好。我是不能看见人们的,而在此地,
我是什么样的人们也看不到的,除了见见病人与农民。但他们可是丝毫也不会触动我的
伤口的吧?不过,被安排到地方自治局所辖的各个地段的其他人,不会比我这个地段更
糟糕的。我这一期全体毕业生,身为免征兵役者(一九一六年那一期毕业生则是二期民
兵后备役士兵),均被安置在各个地方自治局。不过,对此谁也不感兴趣。友人当中我
只打听到伊万诺夫与博姆加德的情况,伊万诺夫选择了阿尔汉格尔省(这是个人口味问
题),博姆加德呢,诚如一位女医士所言,他守在一个跟我这个地段相类似的偏僻地段,
在同我相隔三个县的戈列洛沃。我曾想给他写信的,但又打消了这念头。我不愿看见也
不愿听见人们。

        coc1①毫无疑问,该是1917年。——博姆加德医生注

    一月二十一日。
    暴风雪。什么事也没有。

    一月二十五日。
    多么灿烂的落日景观。米格列宾——内含antiPyrinaCoffeina u ac citric①。
    粉末每次一千毫克……难道每次可以服用一千毫克?……可以的。

        coc1①拉丁文:氨基比林、咖啡因和拘橼酸。

    二月三日。
    今天收到上周的报纸。还没有去翻阅,可是心里总是惦记着剧讯栏。上周演的是
《阿伊达》①。也就是说,她走上高处放声吟唱:“我心爱的朋友,请到我这儿来……”    
  ①意大利作曲家威尔第于1870年创作的一部歌剧。
   
 

 
    她那嗓子着实不凡,说来也怪,一个黑心眼的女子竟拥有一副清澈而洪亮的嗓子
哩……
    (此处中断了,撕去了二三页)
    ……当然,这不光彩,波利亚科夫医生。而且这简直跟中学生一般——用大街上流
行的那类下流话粗鲁地臭骂一个女子,就因为她出走了!她不愿过下去——就出走了。
这就了结啦。一切实际上是多么简单哟。一个唱歌剧的女歌手与一个年轻的医生意气相
投,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就出走了。
    杀死她吗?去杀?哎呀,这一切是多么愚蠢,无聊,没救了!
    我不愿琢磨,我不愿……

    二月十一日。
    没完没了的暴风雪……将我卷走得啦!一晚上一晚上我都是孤单一人,孤单一人。
独伴孤灯。白天里,我倒还可见到人们的。但我是在机械般地工作着。我习惯于工作了。
它并不像先前我认为的那么可怕。其实,战地医院已让我受益匪浅。我来到这里时毕竟
还不是一无所知而无从下手。
    今儿我头一回做了个体内回转手术。
    就这样,三个人在这里被埋在雪下了:我,安娜·基里洛夫娜——女医士兼助产士,
还有一个男医士。这男医士已经结婚了。他们(医士们)都住在厢房里,而我是单住。

    二月十五日。
    昨天夜里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儿。我就要躺下睡觉了,突然间,我的胃部疼起来。
可厉害啦!我的额头上都沁出了冷汗。我们这医学毕竟还是——一门疑点甚多的科学。
一个人根本就没有任何胃部或肠部的疾病(譬如,阑尾炎),一个人的肝脏与肾脏均十
分完好,一个人的肠功能完全正常。可是,他何以会在夜间闹起了这么厉害的疼痛,疼
得他直在床上翻滚呢?
    我呻吟着,很吃劲地挣扎到厨房里,厨娘同她的丈夫弗拉斯在这里过夜。我便打发
这弗拉斯去找安娜·基里洛夫娜。夜里,这一位来到我这里,不得已给我注射了一针吗
啡。她说,我的脸整个儿都发青了,什么缘故呢?
    我不喜欢我们那位男医士。他性情孤僻。安娜·基里洛夫娜却是个很惹人爱、成熟
而有见识的人。让我惊奇的是,一个还并不老的女人怎么能绝对孤身一人地守在这白雪
堆成的坟墓里呢。她的丈夫被德国人俘虏去了。
    我不能不赞扬那个率先从罂粟花茎中提炼出吗啡的第一个人。人类真正的恩人。注
射之后过了七分钟,疼痛便终止了。真有意思:疼痛就像一股狂浪似的涌动,没有任何
间歇,弄得我真的喘不过气来了,就像是有人把那烧红的钢钎插进我的肚子里搅来搅去
似的。注射之后大约过了四分钟,我便开始分辨这疼痛的波形。
    要是医生有机会以自己的身体来检验许多药品,那该有多好。他对那些药品的疗效
就会有完全异样的了解。注射之后,便沉沉而甜美地睡去,——这可是最近这几个月以
来的头一回哩,——没有去惦记我那个女人,那个欺骗了我的女人。

    二月十六日。
    今天,安娜·基里洛夫娜在接诊时探问了我的健康状况,她还说,这么长时间第一
回看到我不是愁眉苦脸的。
    ——难道我总是愁眉苦脸的?
    ——还很厉害哩,——她肯定地回答道,接着又补了一句:她真惊讶,我这人总是
沉默寡言的。
    ——我就是这样的人。
    但这可是谎言。在我的家庭悲剧发生之前,我可是个十分乐观而愉快的人哩。
    黄昏早早地降临了。我孤身一人呆在寓所里。晚上,那疼痛又来劲了,但不剧烈,
就像是昨日疼痛的余波,那痛点,就在胸骨后面的什么地方。我担心昨日那样的大发作
卷土重来,便亲自往自个儿大腿上注射了十毫克。
    那疼痛几乎当即就中止了。好在安娜·基里洛夫娜还留下了这一小瓶。

    二月十八日
    注射四针也不可怕。

    二月二十五日。
    这位安娜·基里洛夫娜真是个怪人!就好像我并不是医生似的,还特地标明一又二
分之一注射器的morph①。没错的。

        coc1①拉丁文:吗啡。

    三月一日。
    波利亚科夫医生,您可要当心啰!
    无稽之谈。

    黄昏。
    我这可是已经有半个月一回也没再惦记过那个把我给骗了的女人了。她那阿姆涅丽
丝独唱声部的旋律不再缠我了。我为此感到非常自豪。我——可是个男子汉。
    安娜·基成了我非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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