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丽有钱人终成眷属-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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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本不浪漫（1）
6
　　婚姻本不浪漫
　　婚姻本不浪漫
　　从车上下来往瑞林达投资银行走的那段路只是六十来米，但是我却觉得像是十公里那么遥远。
　　沿金融街步行，犹如走入了一个两旁巨臂高耸的大峡谷。虽然那是个大晴天，但是摩天大楼把街道全遮在阴影之中，在早晨这个时候让人感到凉飕飕的。
　　我跟着黛希走到大街当中，她向左拐，我向左拐，她直着走，我直着走，上了条较窄的街道，那儿的楼房间距更密，阴影也愈显浓重。
　　最后，我们来到一幢六十层的黑色高楼前，那大楼看上去比它周围的楼房更加阴森恐怖。大楼入口上方有一行烫金字：瑞林达投资银行。
　　黛希带我最先到四十二层高收益债券销售部。
　　瑞林达投资银行在香港不算大的，当然也不可能是最先进的，但是却是最著名最活跃的。数百张交易台向四面八方伸展开来，大电子屏幕上显示着最新消息，股票价格以及世界各地的时间。
　　围着交易台忙碌不停的是一群身穿统一白衬衫的男人，其间也掺杂着一些女人，她们大多穿着紧身黑裙子白衬衣，巧施淡妆，发式新潮。交易场地依然是男人的一统天下，女人们几乎都是充当助手和秘书。
　　整个交易场地生机盎然，人声鼎沸；人们急切地传递着信息，讨价还价，还有买进抛出。
　　站在交易场地的边上，我发觉自己正处在资本主义香港怦怦跳动的心脏部位，所有的金钱都是从这儿流向这个地区的各个机构部门。
　　黛希向我指出了正在进行高风险债券交易的两组人，一组是推销员，一组是交易员。推销员的职责是和客户交谈，并说服他们买进或卖出债券。交易员的职责是决定以什么价格买进或卖出这些债券。交易员负责管理公司拥有的债券头寸。交易员们从客户或者从其他经纪人公司的交易员手中买进和卖出债券，那些经纪人公司和他们的交易员被统称为“自由交易者”。
　　一般说来，与客户进行交易更加有利可图，只有与客户交谈，交易员才能获得有关市场行情的信息，而这对于有利可图的证券运作非常重要。因此，推销员和交易员是相互需要、相互依靠，谁也离不了谁。但是这种唇齿相依的关系也有其不和谐的时候。
　　然后黛希说：“好了，瑞丽，我知道你的前夫很有钱。不过我才不理会这一点呢！我们是世家，你得让我们看到你能进入我们家族的潜质，让我们认为你跟我们一样高贵，会享受生活欣赏艺术。要不然就让我们觉得你是七仙女下凡。再不，你就是交易场上的天才，甚至是世界级的交易天才。你得把我们家族的人煽动起来，怎么煽动都行，就是让我们觉得你才貌双全。只有那样，我们才喜欢你，你才不愧为我们家族的成员。实话告诉你，证券交易一直以来都死气沉沉，毫无生气。该死的，那些债券发行商都老掉牙了，腰身臃肿了，受不了烈性酒的刺激，他们连上帝都看不到了！现在就靠你给他们来点刺激，让他们重新活跃起来，富有生气。你操作吧，怎么操作都行。你只要看在上帝的分上，千万别在键盘上敲佛罗伦萨就行！”
　　我保持安静沉默的本事确实很大。


　　——投资媒介和工具可分为真实资产和金融资产两种。真实资产是指一些可以看到、可触摸的物件，如物业、名表、古董、名画及黄金等；金融资产则是一种合约，保障持有人获得协议内的权益。两种显著的分别在于资产套现和变卖能力。套现能力是指当市场产生变化时，投资者将资产转回现金之流通能力及所需时间。
婚姻本不浪漫（2）
真实资产的套现能力较金融资产低很多，通常每件真实资产的规格并非统一，所以需要一些专业人士如估价师或律师的协助，变卖需时较长，再加上折旧及磨损的考虑，金融资产实胜一筹。香港为国际金融中心，拥有一个完善和有效的金融体系。但在债券市场方面，香港较其他先进国家和地区落后。香港金融管理局近年正在积极改善市场基础设施，引进新的操作模式，从而发展本地债券市场。
　　今天，我们参与买卖的主要是美国和欧洲债券。债券分政府债券和企业债券。政府债券是由政府向公众发行的存款证明。企业债券是由企业向投资者发出债权证明以证明从债券持有人借入面额的款项，并会以半年或一年不等期限，按期向持有人支付已议定的利息，并于到期日全数偿还持有人。
　　因为债券是债权工具，持有债券的投资者，在法律上是有关企业债权人，当有关企业无力偿还本息，债权人有权将资产清盘，债券持有人并获优先摊还款项权利。又因为债券要承担有关企业无力偿还款项的风险，所以债券的利率都比银行定期存款、存款证及政府债券要高。债券有抵押债券、抵押信托债券、次级无抵押债券、入息债券、零息债券、挂钩债券、可换取债券。在评估债券价值时，可以考虑到它的日期长短、发行机构的还款能力、利率水平、债券收益及其他附加条件。
　　通常评估债券价格的原则有六。一、　债券收益；二、　发行机构信誉。例如标准普尔及慕迪，它们会为各发行债券企业评分，例如AAA、AA、BB等级别，让投资者作为风险参考；三、　通货膨胀；四、　利率水平；五、　还款期长短；六、　其他附带条款。
　　今天债券市场内参与者主要是银行、金融机构和一些机构性投资者，即使香港在一九九九年引入外汇基金债券在交易所挂牌买卖，也未能吸引私人投资者参与。足见一般投资者对债券这种投资工具了解有限，错失了投资机会，并无法在证券市场上利用债券平衡投资风险，为投资组合做最佳设计。
　　黛希告诉我欧洲人正在通过发行欧洲债券的办法借贷六亿美元。他们以瑞林达投资银行为包销商。瑞林达投资银行的任务是把债券卖给投资人。欧洲人的意思就是指该债券可以出售给全世界的投资人。而黛希让我在十分钟之内决定先夫留下的恒德资金管理公司是不是买这种债券——债券金额为六亿美元，九点二五的息票。十年期。开盘价是九十九。收益率为百分之九点四一。
　　她说：“那么你赶快行动吧，我们已经给了亚洲市场三个亿，你只有十分钟时间！”
　　我马上打电话给恒德的经理刘名言。
　　恒德（吴超群留下的资金管理公司）的经理刘名言五十出头已经发胖，身材跟水桶差不多。
　　他不需要任何标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这身段里面装的是什么，要不是遇到吴超群的话，要不是吴超群超级信任他的话，我就认为他是个交易场上的饭桶。
　　他长着饭桶似的大肚子，很爱出汗，皮带以上的衬衫总是湿漉漉的。
　　他还长着一张饭桶的面孔，油光光的，滑腻腻的，像深圳华强北大排档的羊肉馅饼，他给人的印象是个行动迟缓，不慌不忙的人；他坐着的姿势有点散漫，好像心力交瘁。
　　他的眼睛看人就眨巴，就像笼中的猫头鹰。突然他有所行动，只是伸手去抓一只老捣乱的苍蝇。
婚姻本不浪漫（3）
吴超群告诉我刘名言能徒手逮住空中飞行的苍蝇。他看似心不在焉，并不像真的要逮苍蝇，但他会突然伸出手抓住。
　　我曾问过吴超群一个幼稚的问题：为什么雇用这个饭桶？
　　吴超群说：“刘名言最大的好处是交易场上谁都不会提防他！要是找一个交易场上人人都提防的人，我就会失眠，担心我们的交易做不成。有了刘名言这个饭桶，我睡觉就踏实了。我唯一要做的就是把他吓得屁滚尿流。”
　　刘名言总是说：“我只把债券卖给想买的人。我不强迫人买我的债券。”
　　也许刘名言正是从这句话开始交好运的。生活就是千变万化，难以捉摸，就像即将断裂的钢管里蕴含着水晶，癞蛤蟆头顶戴珍珠。
　　刘名言怎么能如此这般地让吴超群信任呢？他怎么能在那么多人千方百计争夺恒德总经理的位置时，把这个位置弄到手呢？他又用什么办法让吴超群认为他最值得信任，将公司交给他呢？刘名言始终不会告诉我其中的奥妙。不过我猜想是因为他的饭桶精神得到了奖励。吴超群去世了，我来了。
　　我当上了恒德资金管理公司的老板。
　　第一次跟刘名言面对面的时候，他的一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他黑色的眼睛很大，看人时正面直视，在那张皮肤细薄，带雀斑的有点肉的脸部中央，两只大眼睛目不斜视地望着你。
　　他那蓬乱、浓密、黑褐色的头发覆盖在额头上，前额并不算太高，头发有些潮乎乎的，这就是刘名言。
　　这就是从乡下来的，从广东农村来的，戴着去年圣诞节买的领带的刘名言，我第一次见他就想将他轰出公司，或者让天鹅叼瞎他的眼睛。
　　让我纳闷的是，刘名言还养着一条黄毛老狗，他让这只老狗待在公司餐厅储物间外面的阳台上，我到公司那天他让我跟他的黄毛老狗照相。他说狗是人类的最好的朋友。
　　他的黄毛老狗跟吴超群照过无数次相（天！）。
　　于是他带我和公司大小主管及摄影师到阳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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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摄影师搬出摄影器材，对好我架起了三脚架。
　　我站在阳台上眯着眼微笑，似乎朦朦胧胧就要晕倒，而且对跟一条老狗照相充满恐惧。但是黄毛老狗毫无反应。刘名言便在一个酷暑的下午拖起那只六十六公斤的黄毛老狗，并且在这条忠诚可靠的狗脸上涂下无比幸福的神情，让它深情地凝视着我的眼睛。
　　刘名言抓住黄毛老狗的前腿，好像憋足劲要抬起一辆老爷车。他使劲往前拖，但一无所获。他把黄毛老狗的前半身冲着我抬起来，天哪，就在那一刹那间，黄毛老狗吐出一口气，正好让我吸进肺里。黄毛老狗的一口气，好像从千年腐尸的坑穴里吹来的臭气。我给熏倒了。
　　于是我更加讨厌刘名言。
　　而今我打电话给刘名言。他简短而富有深意地说：“上帝啊，瑞丽，你啥都不懂。首先，我做交易已经二十年了，两个星期前上市的世界银行发行的债券多么糟糕啊，眼下没有人购买欧洲债券。我想我们的老客户谁都不会买它。”
　　他那清清楚楚不紧不慢的语调透着颇有的经验之谈和分析洞彻的真知灼见。
　　大多数情况下，他的判断都是准确无误的，因为他拥有他说的二十年实践经验。
　　我几乎没有时间去收集信息再作出决定。我敲出了安德烈的电话号码，把黛希的话向他重复了一遍，并征求他对这笔交易的意见。
　　安德烈说：“百分之九点四一是个很不错的收益率。十年期的意大利债券收益率只是百分之九点三八，这还用得着想吗？这债券定会看涨，明白我的意思吗？想买多少你还是要自己决定。”
　　
癞蛤蟆头顶戴珍珠（1）
7
　　癞蛤蟆头顶戴珍珠
　　癞蛤蟆头顶戴珍珠
　　这时候我面前电话板上，一盏孤灯闪烁起来。这是方淑怡来的电话，我刚才给她手机留过言。她是一个能言善辩，很有说服力的香港女人，为商业银行出售债券。
　　方淑怡说：“瑞丽，别买欧洲债券，从我这儿买点债券吧！”方淑怡有超人的判断力，我急需听的是她的意见。但是她的意思是她的交易员对欧洲债券毫无好感，一旦该债券上市，他们将设法将债券抛出去，以期今后以更便宜的价格买回来。
　　我说：“瑞林达说这笔交易大部分已经投放到亚洲市场了。”
　　方淑怡带愠怒地答道：“很多人听信了黛希的话赔了大钱！”
　　我需要仔细考虑一下。我喜欢这笔交易，眼下市场非常疲软是事实，两个星期前世界银行发行的债券进展不利也是事实，但是，苏告诉我，打那以来不曾发行新的债券，我感觉到投资者手里攥着的现金等待着购进新的债券。这次发行的欧洲债券很可能就是投资人一直所期盼的，其收益率显然颇具吸引力。
　　这节骨眼上凯凯来电话，“瑞丽，我跟你说点事情。”
　　我正忙得恨不得长出八只眼，“快说什么事。”
　　她说：“我现在觉得不舒服……”
　　天哪！一想到凯凯会怀孕，我的快乐就要从心里蹦出来了。我用尽全力去掩饰这一点，但实在是太难了，特别是得知她不得不挺着大肚子去接受所有人向她投来的惊异目光，并仍要坚持将孩子生下来，我就更加感到高兴了。这也是唯一能让我相信凯凯能与罗杰斯白头到老的佐证。另外，凯凯的声音那么难受。也许刚怀孕的妊娠反应是特别强烈了点。
　　我说：“凯凯，要我说实话吗？我没料到你会怀孕。听到这个消息我非常开心，我现在只对你想将这个孩子生下来感兴趣。”
　　凯凯咆哮道：“瑞丽，胡说八道什么？我是要离婚！”
　　情况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巨大的失望涌上我心头。
　　我脑袋电闪雷鸣轰响，“为什么要离婚啊？”
　　黄林黛希来到我面前：“瑞丽，想好了没有？想不想买点？我觉得这种债券运气不错。你会在这上面赚上一笔的。”
　　我：“……？”
　　我跟着黛希走进她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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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坐在一把又大又宽的皮椅子里。
　　我靠墙站在书架下面，书架一直顶到天花板，摆满了陈旧的皮面书籍，大部分是经济和法律书，书籍隐没在高处的阴暗里，发出一种陈年干酪的霉味儿。
　　是啊，这办公室没有什么改变——林肯父亲的——当年林肯在这儿度过了多少个下午，独自阅读，或者听父亲给他朗读。
　　壁炉里的木头噼叭作响，墙角的大钟——带摆的落地大钟——慢慢地、轻轻地、滴答滴答向林肯报告时光的流逝。
　　办公室还是老样。
　　墙上挂的铜版画，装在沉甸甸的带涡形花纹的镜框里，画面是维多利亚港，香港海湾。
　　还有壁炉架和书桌上摆的骑马用的鞭子，林肯爸爸养的阿拉伯马在赛跑中赢得过银奖，林肯爸爸在击剑比赛中获得的银质奖杯。
　　昏黑的暗处有一个枪架，我对枪架上的枪支不太懂，连看它一眼都觉得惊恐。
　　我没有坐下。我站在房间中央俯视黛希，而黛希伸着长腿坐着。我一言不发。但是我的脑袋里思绪翻滚。我知道黛希的那个小小的脑袋上要是开扇小窗的话——她头上浓密的暗红色头发剪的很短——我可以从我站的地方看到她的脑袋内部，看到那些证券市场交易；看到那些作为交易人才有的思维齿轮、轮子、弹簧、模板、棘轮，这些保养很好的工具正在工作，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癞蛤蟆头顶戴珍珠（2）
黛希很漂亮。
　　那些评选美女的裁判，那些决定香港小姐，亚洲小姐的评审员绝不会选黛希做冠军。
　　她身段很漂亮，脸蛋有一种中性美——男女兼备——可一般人很容易忽略这种美，因为她的鼻子四周有七颗雀斑，一激动的时候太显眼，像麻子一样，太张牙舞爪。
　　她像大刀片似的，走到哪儿劈向哪儿。
　　她的眼睛确实很动人，她的鹰钩鼻子确实很标致，她的政治嗅觉很敏锐，她在瑞林达投资公司合伙人会上这样说：“财迷、傻瓜、香港佬们！我知道你们要什么，我知道我要什么。你们把我要的给我，我就把你们要的给你们！”
　　她说：“狗经过训练都能站起来行走。你们呢？你们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