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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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愁飞因背对着顾惜朝，并未发现他的异常，接着道，　
“很简单，我们给戚大楼主一个选择，命，要你的，亦或王小石的！我们对金风细雨楼下手，失了杨无邪的戚少商必急召王小石回来，而王小石为了一个义字，必定会回来，他回来的时候，就是戚少商选择之时。”　
雷林一惊，好毒的两个人，竟然想出这等招数来对付少商，白愁飞还可以理解，而这顾惜朝看来青衣慕风，超凡脱俗，少商又待他敬若上宾，常听得他夸他的好，却未何要与他为敌？先是骗少商亲手杀了杨无邪，现下又要他做如此可怕的抉择。　

白愁飞见得雷林惊，钩一抹无色的笑容，想转身离去，一转身，便看到顾惜朝血色全失的脸。　
“惜朝，怎么了？”伸手想扶，却被顾惜朝一把挣开，跌跌撞撞的走向雷林的床边，白愁飞急，但不敢碰，现在的顾惜朝，仿佛一碰就碎。　
顾惜朝踉跄着走到雷林的床前，饶是雷林，看到这样的顾惜朝也吓得不住往后缩去。　
却见顾惜朝摸到床前，‘嘭——’的一声双膝跪地，颤抖着喊出两个字来，两个模糊却又清楚的字，一个名字，一个平凡却又不平凡的名字。　
他抖着呢喃着，“晚晴——”　

晚晴，晚晴，一抹幽魂，一屡回香。　
天涯尽头，那提着红灯笼的依恋。　
黄泉渡口，那守侯着白日烟火的眷顾。　

回忆当初，多少柔情，多少怜惜，　
却被金銮殿一剑击碎。　
俱成空。　

花间失却游春侣，独自寻芳，满目悲凉，纵有笙歌亦断肠……　


白愁飞一听得顾惜朝的话，倏尔眉头紧蹙，怎会如此，天底下真有如此巧合之事，这雷林的声音当真和惜朝亡妻的声音一样？听声辨人如顾惜朝都会听说，亦或关心则乱？　
然而还不等他想清楚，顾惜朝已经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晚晴，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发誓不再负你，我们现在就回家，我做你最喜欢的杜鹃醉鱼，买你最爱的绿豆糕，挂上满屋的红灯笼，放漫天的白日烟花，晚晴，晚晴，我不看见你，你答我一声啊，晚晴，晚晴……”　
见到这等情景，机警百变如白愁飞也失了主张，哪里还顾得那许多，眼看雷林就要大叫出声，白愁飞一窜而上，一指点下顾惜朝的睡｜穴。　

安顿好熟睡过去的顾惜朝，轻轻的擦了擦他眼角的泪痕，白愁飞目光戚然，惜朝，你孱弱的身子下面到底藏了多少愁多少苦？　
一直以为你很坚强，每每看到你的伤心，你的脆弱，我都不敢看，看了，便会害怕，害怕你就这样碎了，破了，再也补不回来了，可每一次，你却又都挺了过来。　
我到底该说你坚强，还是脆弱？　


“戚夫人，我知道你很聪明，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　
优雅的一掀衣袍，白愁飞坐在还紧皱着眉头的雷林对面，淡然问道，他有的是筹码，不怕雷林不答应。　

雷林摇了摇还昏着的头，刚才的顾惜朝的确把她吓到，从未见过有人有如此绝望的表情，如此悲戚的声音，凄厉得寒入人的骨髓，冷到透心的凉。　
深呼吸几下，雷林敛了敛心神道，　
“白公子的要求，我大概猜到了，你大约是想我在顾公子面前假装下那位名唤晚晴的姑娘吧。”　
白愁飞挑眉，好聪明的女人，配戚少商真是可惜了，也不隐瞒的点了点道，　
“不错，如果戚夫人能做到的话……”　
“不必了。”雷林一口打断了白愁飞未出口的话，“白公子大概是想说如果我做得到就放了我，可惜的是对于白公子的承诺，我并不相信，白公子的话，几时当真过，到时候白公子若反悔，我又能如何，所以我不强求，我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白愁飞问道，他倒真的是感起兴趣来，不提看不见的非实质性的要求，而是看到眼前，看来他真的低估雷林的聪明了。　
“我想知道一切！”　
一个字一个字的，雷林吐出这句话。　
“一切？”　
白愁飞挑眉。　
“是，一切，包括那位晚晴姑娘，顾公子和少商的恩怨，所有的一切！”雷林说完，紧盯着白愁飞，她相信，她能知道她想知道的一切，只要她没看错白愁飞眼中的担忧。　
白愁飞嘴角拉出一个赞赏的弧度，道，“成交！”　
第八章　相思的刀　BY：烨然　　
　一指破空而来，如雷霆急雨，惊神震鬼，很慢，也很快，王小石大惊，右手急挥，拔出他裹在层层布里的刀，相思的刀。　
一声清脆的回响，正是王小石的相思刀碰上白愁飞的惊神指。　
白愁飞一击不中，也不再攻，他的意图只是逼退王小石，目的达到了，转身一掠，捉了温柔的肩膀飞退几步离开王小石身边。　

“二哥，白愁飞，你要干什么？”王小石心急如焚，想上前抢攻，却被白愁飞一个动作逼了回来。　
“别动，否则温柔这纤细柔嫩的脖子有那么一点点损伤，那兄弟的我可不负责哦！”白愁飞细长优雅的手指抵住温柔的脖子，一脸无色的笑容。　
“白愁飞……”王小石一脸铁青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日光下，白愁飞的笑脸很美，很清，很雅，很透明。　
却没有半分的颜色，半分喜怒。　
美则美矣，却少了一份人该有的浊气。　
纯白的日光透过他深黑的眸子，似是流光异彩，水华月迷。　
对上王小石怒青的脸，更显得平静无波。　

一年前，也是这样的一张脸。　

血。　
漫天漫地的鲜血。　
白愁飞的眼里，已经看不到其他的东西，只是红，泛着刺骨腥味恶心的红。　
那是他自己的血。　
扯出一个讽刺意味甚浓的笑容，他白愁飞防苏梦枕，防王小石，防狄飞惊，防杨无邪，他谁都防，唯一没防备，没想到的，却是那娇娇弱弱一个雷纯，那个经霜更艳，遇雪尤清的女子。　
一个同他泛舟湖上，她琴他舞的女子。　
可怜一个满身煞气睥睨天下的人，就这么败在了一个看似最无害的人手中。　
他不甘心，却没有不服，高手过招，生死就在一瞬间，一瞬间他没算到，就算不得算无遗漏。　
只是觉得有些好笑，白愁飞竟然输在这里？！　

说什么我想要昂扬独步天下，自不怕忍辱藏于污泥；我志在叱咤风云，自得要若候时机。　
龙飞九天，岂惧亢龙有悔？鹰飞九霄，未恐高不胜寒！转身登峰造极，试问谁不失惊？　
我要鸿鸽志在天下，不怕一失足成千古笑：我意在吞吐天地，哪怕那天诛地灭……　

却败在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女儿柔情中？　

该觉得可笑，还是可叹？　


生死一瞬间的时候，没想到，却被一双熟悉的手轻轻的抱了起来，费力的撑开失血过多而毫无力气的眼睛，昏过去的瞬间看到的，是一张如此熟悉的脸，“王小石——”　

为什么他还要救自己？不是刚刚才背叛过的吗？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再次睁开眼来，映入眼中的是一张熟悉却也陌生的平静的脸，忍着牵扯着伤口的疼痛，白愁飞轻声问道。　
王小石只是回道，“你伤得很重，别乱动。”　
“为什么？”　
不死心的，再问一遍。　
“大夫说你已经无药可救，现下我只有带你去找千麴神君，救得了与救不了，就看你的命了！”　
同样的，答非所问。　
知道自己再也问不出什么，白愁飞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个结义三弟的脾气，他不想说的话，撬开他的嘴也不会说，他要救便救，要杀便杀吧。　
只是心中，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白愁飞！！”　
一声混合着不敢置信和各种情绪的暴喝将白愁飞散在空气中魂魄拉了回来。　
朦胧中，白愁飞再笑，却再也道不清自己笑中的含义。　
如果说王小石是天生的让人觉得舒爽，那白愁飞就更洁到不染半点的凡气。　
如天上的流云，轻，柔，洁，白，亦非池中之物，不在五行之中。　

看得王小石也是一呆，心中一乱，一如初见。　

“三弟，别激动，今天你的对手不是我，而温柔嘛，我只是怕你分心，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的，所以特地将她带到一边。”白愁飞点住温柔的几个大｜穴，对王小石笑得更灿烂。　
“你什么意思？”王小石敛眉问道。　
“别急，看，你的对手来了！”　
王小石闻言大奇，还是顺着白愁飞手伸出的方向望去。　

一人从树后转了出来，眉间微皱，白衣翻飞间英武不凡，剑目星眉，目光内敛，眉目间自有一股浩然正气，大义凛然。　

“戚少商？？！！”王小石大惊，一脸的不敢置信。　
戚少商眸子黯了黯，也不答他，刷的一声拔出‘痴’指定了王小石，“出手吧。”　
“为什么？！”　
王小石摇头回退，脸色煞白，他倾心相交，甚至把金风细雨楼托付的人竟然现下要与他刀剑相向，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　
他不相信，他会再次信错人。　
戚少商手不易察觉的抖了抖，还是握紧了‘痴’，重复道，“出手吧！”　

王小石见戚少商坚定的表情，知道今日这一战在所难免，咬了咬牙，提气冲了过去。　

空中，青色的‘痴’对上同样颜色的相思刀。　
一片刀光剑影。　
潮起潮落变幻游弋。　
九现神龙的快剑，快如鹰翔九霄。　
可他遇上的却是王小石的相思刀。　
缠缠绵绵，挽挽留留。　
戚少商的剑再快，也破不了一片浑然的相思刀。　

一时间仿佛天地变色，日月无辉。　
又觉飞杀走石，一片混沌。　

剑，快的是惊天动地。　
刀，挽的就是惊天动地。　

你道是英雄豪杰满身煞气，却抵不过旖旎相思缠绵哀婉。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道的，就是如此。　

直斗到不知多了多少个时辰，不分胜负。　
戚少商一剑刺过，被王小石一挡，右腰露出一个破绽。　
王小石目光一闪，相思刀画个半圆，直向戚少商右腰劈去。　
本来两人的武功就在伯仲之间，王小石一劈之下自是以为戚少商会避开，没想到戚少商躲也不躲，任由相思刀劈下。　
王小石大惊，急收刀势，一时间哪里收得住，硬是顺着戚少商的右腰划下长长的一道血口。　
鲜血飞溅而出。　
在戚少商的白衣上留下重重的痕迹。　
白衣红血，很清楚。　

两人各退两步，王小石喝问道，“戚少商你……”　
不等他话出口，戚少商举着‘痴’反手一抖，又攻了过来，招招都向着王小石的要害攻去，没有丝毫手软，王小石只好敛了心神尽全力回击。　
又拆得几十招，眼见戚少商血已经染红了半边衣袍，仍像是毫无知觉的抢攻。　

王小石忽然心中一片清明。　
‘砰’的一声，两人的刀剑再一次拼在一起。　
王小石忽而一笑时，相思刀上的力道急撤。　
戚少商的剑直冲着王小石胸口而去……　

戚少商——　
我没有看错人，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原因要和我拼个你死我活。　
你却为了我的性命而甘愿放弃自己的生命。　
既然你能为我而死，那么我当然也可以。　
人生在世，有几个是能够以性命相交的朋友，你戚少商是，我王小石，也是！　
是朋友——　
当如此。　

痴破空而来，就在离王小石胸口半分处，生生转了方向。　
不是戚少商，剑势如风，他已经没了回手的力量。　
戚少商的剑是被人逼偏的。　
很洁白，很修长，很优雅的手指。　

白愁飞的惊神指。　
　
　
第九章　　落雁无痕　


白愁飞的神惊指，逼偏了戚少商的‘痴’。　
一招之后，戚少商立即收剑，聪明如他，立刻知道白愁飞再无意杀王小石，否则也不会在生死关头救他一命，否则明年今日，恐怕现在也只有轻香一缕来祭拜王小石了。　
一收剑，戚少商只问了一句话，不是问白愁飞为何不再想杀王小石，他只是很冷静的问道，“她在哪里？”　
白愁飞似早料到戚少商有此一问，瞬也不停的答了四个字，“惜晴小居。”　
戚少商闻言，一步也停的赶了过去，既然白愁飞出手逼偏了他的剑，他就不再担心他会再次对王小石头出手，而且就算动手，他也相信王小石不至落了下风。　
所以他现在不担心王小石，他担心雷林。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心中空荡的感觉，似乎是在担心雷林，也似乎是在担心他人。　
戚少商已经完全混乱了，要赶快去，现在的他，只有这一个念头。　

而留下的，只有望着天的白愁飞和望着白愁飞的王小石。　

白愁飞喜欢望天，没有人知道他在望什么。　
只知道望着天的白愁飞，很孤高，很冷漠，也很美。　
修长的脖子和下巴之间拉出完美无缺的弧度，很美的斜弓形。　
逆着光的眸中带着一分的迷茫，三分的冷然和六分的狠绝。　
最动人的，莫过于那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迷茫。　
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怜惜，想要抱紧他，抚去他的眼中丝丝不解的神情。　
然而那抹狠决却又让人感到无人敢动。　
所谓莲，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所谓菊，只可怜惜而不可同情哉！　

美，却如高岭之花！　
只能仰慕而非采撷。　

“二哥——”　
先开口的，是王小石，可惜一句话，被说成了半句。　
“恩。”　
一句话答得，云淡风清，白愁飞望着天的头，没有低下，仿佛无论发生事，都不能阻止他望天的决心。　
又似乎，他和王小石没有那血海的深仇，他们还是初来京城的白愁飞和王小石，那肯为了对方付出生命的白愁飞和王小石。　
一切，都没变。　

“我，你——”　
王小石开口，又是半句。　
他不禁有些懊恼，自己为人一向爽快干脆，偏生再次遇到这个结义的二哥，就似嘴巴打了结，怎么也说不出流畅的话来。　
明明是背叛的是白愁飞，现下做错事的人，却仿佛他一般。　

他不说，白愁飞也不说，他一指逼偏戚少商的剑后就一直站在原地，没说走，也没说留，他只是望着天，望着天外云卷云舒，望着白云苍狗。　

无端的气了自己半天，王小石也不再开口，既然开不了口，也就不再说话，就像当年他不忍看白愁飞死，就毅然救他一命一样，洒脱如王小石，很明白顺着自己的心意做事。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望着，看着，白愁飞看天，王小石看白愁飞。　

白愁飞变了，他那二哥已经不再是当时的二哥。　
看着白愁飞的王小石，这样想到。　
现今的白愁飞已经不是那个高唱着：“……我原要昂扬独步天下，奈何却忍辱藏于污泥；我志在叱咤风云，无奈得要若候时机。龙飞九天，岂惧亢龙有悔？鹰飞九霄，未恐高不胜寒！转身登峰造极，试问谁不失惊？我若要鸿鸽志在天下，只怕一失足成千古笑：我意在吞吐天地，不料却成天诛地灭……”　的白愁飞。　
金风细雨楼一战后，白愁飞由胜到败，由死到生，让他似乎变了。　

以前的白愁飞，总给人迫人之感，太尖，太锐，太犀利，杀意太浓，太厚，太重。　
如今的白愁飞，可是却把戾气收敛的干干净净，把锐意收藏得妥妥当当。　

原先的白愁飞，虽然给人脱俗之感，可惜他一身暴戾之气又硬生生的把他拖回了凡尘中。　
而今的白愁飞，没有了那丝外露的暴戾之气，越发的不在三界内，超脱五行中。　

他望天的时候，一瞬间，王小石都几乎要怀疑他要乘风而去。　
于是王小石做了一件事。　
一件看似很蠢的事。　
他三步并两步的抢上前去，拖住白愁飞的衣袖，急唤道，“二哥——”　

白愁飞没有动，一直到被王小石扯出袖子，他都没有动。　
高手过招，瞬息之间，他这一不动，足够自己死上好多次，然而他却完全没有动。　
是因为信任他这个三弟吗？　
王小石不能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