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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昨夜长风[梁凤仪]-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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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路完全在这一刹那混淆之际,有人推门而入,先给左思程打了招呼,再向赛明军微笑点头,且伸出手来,跟明军一握,说:   
   “我是谢适文,谢书琛是我父亲,赛小姐,你好。”   
   左思程问:   
   “你见过赛明军?”   
   “昨天在太盛广场碰见过面。就在适元无理取闹地大发她的小姐脾气之时,我在场,思程,看来,我这妹子没有因为幸福的婚姻生活而改变多少她刁蛮的性格。”   
   左思程尴尬的笑了。   
   “赛小姐应付顾客的态度与耐力都是一流的,我且由衷地敬佩你的责任感。”   
   说这话时,谢适文很诚恳地看牢赛明军,一点都没有伪善的成分。   
   一时间,左思程语塞,赛明军无言。   
   谢适文继续款款而谈:   
   “我刚自外国回来,加盟建煌,将来同事之间,有极多的合作机会,有什么艰难,请随便找我或思程讨论,总会想出个可行的妥善办法来!”   
   谢适文这么一说,左思程立即插口:   
   “既然昨日之事,适文在场目睹一切,那就不应怪罪刘小芬了,就麻烦明军跟人事部照会一声,不必采取什么行动了。”   
   是左思程真的相信谢适文的在场力证?抑或是他顶会做人?一听谢适文的口气,生怕赛明军即席在这位正牌太子爷跟前投诉,后果差不多肯定是赛明军得直的,那又何必多此一举,弄得自己最后下不了台。   
   两个推测,当然以后者的成分居多,然,赛明军都不及细想了。   
   她要深究,又有什么用呢?   
   既老早抱了先骑牛,后马的决心在建煌呆下去,在未有可策骑的骏马出现之前,能安稳局面就不必多生枝节了。   
   一次又一次的肯定左思程对自己恩尽情绝,甚而是铲除自己而后快,对短暂时间内不得不跟他相处的情势,非但一点辅助力量也没有,简直只有适得其反。   
   绝不能让自己朝那方向想下去,自讨苦吃。   
   什么叫忍辱负重?现今赛明军是太知之甚详了。   
   她悄然引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了下来,才吁出长长的一口气。   
   建煌的行政决策大权,自谢书琛的儿子谢适文回来履新之后,一分为二,分别掌握在谢氏的一子一婿手上,平分春色。   
   谢适文的出现,在公司内的风头比左思程尤甚。   
   不但由于谢适文个子高窈,俊秀倜傥,风度翩翩,更因为他平易近人,且未婚。   
   所有建煌集团内的年青男女同事,都一致认定谢适文是一颗割切面积幼细的完美巨钻式王老五、任何一个女同事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只除了心如止水的赛明军是例外。   
   连她的秘书小图都在一天午膳时,不住对上司说:   
   “从没有听过你对太子爷的批评?”   
   明军抬起头来,望住了一脸兴奋的小图说:   
   “我为什么要批评他?”   
   “我敢赌你是全公司唯一一个对谢适文没有兴趣的未婚女同事。为什么?”   
   如果明军答,对方根本没有什么值得自己关注的事,万一流传出外,入了当事人的耳,会生很多误会。凡事把一切责任往自己头上推是最好不过的,于是明军说:   
   “我不同,我已有了儿子。”   
   “有儿子的人也要择偶嘛!”   
   “小图!”明军立即阻止她:“年纪青青的,不要胡乱说话。”   
   “老实说,如果单讲外貌形相,我们觉得全个建煌,只有你跟谢适文最登对,又漂亮,又醒目,完完全全一对现代式的金童玉女,最难得的是你们都谦和,对下属尤其如是。”小图还神秘兮兮地加多一句:“好几位同事在早上看见谢先生独个儿在酒店餐厅吃早餐,可想而知,他没有女朋友,很孤苦伶仃的样子。”   
   明军笑:“好了,笑话到此为止,请别再张扬,否则只有害事。”   
   “怕什么?我们又不是把你和左先生扯在一起讲,那谢家小姐的脾气,自从太盛分店一事发生后,不胫而走,真不知左先生是怎么样受的?他这个董事,真正得来不易。”   
   “小图,你若还在这些无聊事上兜圈子,我就要通知黄太把你调走。”   
   “调到谢先生办公室去任事,我倒是无所谓的;要不,我宁愿跟赛小姐一生一世。”   
   赛明军拿一叠文件,打打小图的头,说:   
   “别多言多语了,趁今午把这些文件打好,明早我回来签发,这个下午,我到新界去巡店。”   
   小图吐一吐舌头,欢天喜地的接过了文件,就跟上司说再见。   
   赛明军心想,年青而又没有遭遇过爱情浩劫的少女,情怀是轻快而可爱的。不像她,心上似是一片颓垣败瓦,乏善足陈。   
   什么金童玉女?双宿双栖?怕只怕今生今世,连做梦也不会出现这么理想的情景。   
   




四'梁凤仪'


   那位谢适文先生,不错,在这些天来的公事接触中,给赛明军留下一个极好、极开明、极通情、极达理的印象,他肯定是位好上司,有他在,也许可以缓和一下自己跟左思程的紧张关系与局面,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非分之想?   
   才一想曹操,曹操就在建煌大厦的正门出现。   
   谢适文见到赛明军,和气地打招呼,跟着问:   
   “吃午饭去?”   
   “阿,不,我打算到沙田去一转,巡店。”   
   “总要吃午饭的,是吧?”   
   “到了商场,再买份即食午餐便可。”   
   “我老想请你带我到新界参观我们的几间百货店,尤其沙田华园广场,是谢氏物业,我们正准备加建东翼,经营一间全港最大规模的百货公司,这可要借助你宝贵的经验了。”   
   赛明军一时不知如何答腔,只笑笑,想了想才晓得说:   
   “我也只不过有几年经验。”   
   “足够我拜你为师。”   
   明军又只是笑。   
   “相请不如偶遇,我就这天跟你去巡店,好不好?”:   
   当然不能说不好。于是当谢适文的座驾驶过来之后,他拉开了后座车门,让赛明军坐上去。   
   正好是午膳时分,建煌大厦出入的同事众多,全都目睹了赛明军上了谢适文车子这一幕。   
   尤其是其中两个人,心里有绝对不同的感受。一个是刚步出大门的左思程,他眼角儿瞟见谢适文笑着给赛明军打开车门,心口活像给重重地捣了一记似,莫名的震动起来,有一种难以言绘的困惑与担忧,怎地无由而至。   
   另一个是在建煌集团大门口站着等候一班女同事一起去午膳的小图,她笑嘻嘻地抓住了身旁的一个女同事说:   
   “看,我们赛小姐跟谢先生走在一起时,真的活像一对童话故事内的璧人!”   
   这么巧,此番说话给左思程听进耳里,脸上更添一重苍白。   
   明军在车内是正襟危坐的,也由于她根本不知道应该以什么话题打破她跟谢适文之间的沉默。   
   还是谢适文先说话:   
   “谢家的人是否吓怕了你?”   
   他竟这样子问,明军有些少忸怩;然,仍旧保持了镇静,淡然地说:   
   “怎么会?”   
   “那天,舍妹和庶母的行为是真令我们尴尬的。”   
   “你们?”   
   “对,我和母亲,你当时没有留意,其实我们刚一起吃完午饭,父亲要赶回地产公司开会,只我和适元陪她们走到百货店内买点零碎杂物,女人好像任何时刻也有东西需要买似的!”   
   “对你来说,应属喜讯,否则百货店如何经营下去?”   
   “你会不会是个例外?”   
   奇怪对方有这么一问,语气声调都在告诉赛明军,对方的含意是友善而且迹近恭维的。   
   赛明军微垂着头:   
   “做什么事也要讲资格,我是卖花之人插竹叶。”   
   “各有动人之处而已。”   
   对方竟有此话,不期然让明军的心牵动一下。   
   她想起了小图刚才跟自己说的那番话,悄悄拿眼看一看这位谢家公子,倒没想到,成了一刹那的四目交投。   
   原来他也正在望她。   
   明军快快的收回眼光,慌忙的抓着一个话题,说:   
   “听说你有两个妹妹。”   
   “对。两个妹妹,性格上是天渊之别,你应该先遇上别一个,对我们谢家人就会多点信心。”   
   “为什么老是这副语调呢?”明军忍不住问。   
   “我怕你已对我们有了偏见。”   
   “下属从来都不可能有这番资格。”   
   “你在工作上的表现一向信心十足,为什么对人际关系如此看淡?”   
   “处事易,做人难,这是我的感觉。”   
   “感觉有时会错,不可以一竹篙打尽一船人。”   
   明军再没有答,她心里想,富贵中人,凡事风调雨顺,哪里知世情之变幻、人情之冷暖。   
   跟这位太子爷分辩下去,又有何益。   
   他们仔细地巡视完华园广场之后,又到扩建的东翼走了一遍,商量着初步的各个计划。之后,谢适文看看表说:   
   “我们怎可以为公事而废寝忘餐了,现今腹似雷鸣,到快餐店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赛明军诧异地说:   
   “你不介意?”   
   “为什么呢?我在外国多年,每天中午差不多都泡麦当奴与家乡鸡,实在奇怪本城的人哪儿来这么好胃口,连午饭也要鲍参翅肚。”   
   明军笑出来,第一次她平视这位老板,觉得他纯直爽快得可爱。   
   快餐店客满,一个座位也没有,谢适文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到别家去?”   
   “倒不如买了便当,跑到外头公园里去吃吧!”明军这样一建议,谢适文立即附和。   
   两个人大包小包的抱着,直走向沙田那近几年才兴建的公园,面对着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倒是一身轻快、一心舒畅。   
   二人选了树荫下的一张游人憩息的长凳子,坐下来,分吃着那两大包食物。   
   谢适文狼吞虎咽的吃饱了,竟抱住那一大杯可乐,舒适地伸长了腿子,肆意欣赏园中景致。   
   “香港能有这么宽敞的地方让市民大众享受,真是太难得。为什么要走呢?”   
   “因为你能走得动,所以才出此言。香港有五百多万人非与此城共存亡不可。”   
   “你会走吗?”谢适文突然关切地问。   
   “你意思是移民?”   
   “嗯,你会吗?你考虑过吗?”   
   “我根本是加拿大籍公民。”   
   “啊!这么说,你可以在此长居,直至香港有变,甚至变到你无法忍受时,才作归计。”   
   “可以这么说。”   
   “那我可放心了!”   
   说了这句话,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冷凝,还是谢适文大口大口的啜吸可乐的声音,调协了过分的寂静。   
   然后,他补充说:   
   “香港人材外流,情况严重。”   
   “是的。”赛明军是这样应着,不期然又加了一句:“可是,人材再缺乏,还是有某个程度上的人浮于事,适合的人与适合的工要碰在一起是很难的。”   
   “这是你的感慨?”   
   “这是事实。”   
   “不管是人与工,人与人亦复如此。”   
   还没有等赛明军答话,谢适文又补充:   
   “这可是我的感慨,当然也是事实。”   
   赛明军觉得这位上司老实得出奇的可爱,她对他嫣然一笑。   
   阳光自树枝树叶之间投射下来,使赛明军的笑容更添一重光彩与一番温暖,缓缓地荡过谢适文的心。   
   谢适文实在有点情不自禁地瞪着赛明军,发了一阵子的痴呆。   
   明军觉得不好意思,说:   
   “我们回去了吧,我带你穿过公园的正门走出去,正好欣赏到一对好对联。”明军忽然又天真而轻松地问:“你的中文程度还可以吧!”   
   “我想是可以的,虽是自小读洋书,还能念得出很多首唐诗与宋词。”   
   “那就好,你会得欣赏那对对联。”   
   赛明军带头,走回公园另一边的大门入口处,正好镶嵌两句对联:   
   “两岸都成新市镇,四时犹带旧风情。”   
   明军说:   
   “是中文大学一位教诗词的讲师何文汇博士题的。听说,他是个现代才子。”   
   “才子是额外吸引女孩子的,是不是?他们清高、雅致,不比从商者伧俗。”   
   赛明军想了想,笑着答:   
   “我们是同道中人,却不知是附和你好,抑或提出抗议?”听了这个回答,谢适文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贝齿,他笑得开朗,宛如头顶的阳光。   
   钻进车里后,两个人似乎越谈越投契。   
   沙田隧道的塞车情况严重得很,无端端呆在车子内个多小时。   
   赛明军频频的看手表,谢适文问:   
   “你有约?”   
   “是的。”赛明军点点头。   
   “非要迟到不可了,你看我们才过了沙田第一城,已经被前列车龙堵住,动弹不得。”   
   “那真糟糕!”明军的确焦虑。   
   她这一急,把刚才二人谈话的好兴致都打断了。   
   “能够给对方一个电话,通知他有关塞车情况吗?”谢适文建议。   
   “不能,没有用,他一定等得不耐烦。”明军是很自然的这样说着。   
   她,并没有刻意地留神看谢适文的表情。   

   当明军东张西望地以这个动作安抚自己烦躁的心时,偶然瞥见谢适文那张绷得紧紧的脸,她有一点点的愣然。   
   绝对是心上一个没由来,无法解释的意念,驱使她作了如下的解释:   
   “对方是个小孩子,他不懂得塞车情况,也不谅解。他只希望我能准时接他去参加一个小朋友的生日茶会。”   
   赛明军如此一说,对方整张脸立即挂下紧张讯号,改悬轻松神态。   
   谢适文说:   
   “如果我们可以有一架直升机,那会多好。”   
   “多谢你的关顾。”   
   “这是我的责任。”   
   “责任?”明军不期然地提高了嗓子问。   
   “你觉得我言过其实?”   
   因这一问,明军反而显得腼腆,不知如何回应。   
   倒是谢适文落落大方地说:   
   “我们现今是同舟共济的两个人,身为男的自然应该肩负起解决困难的责任。即使无计可施,也应该有一份诚意。”   
   这番话说得实在太好了。   
   赛明军差点要鼓掌。   
   然,她控制着心头那热烈的赞许,只以一个开朗的微笑回报。   
   “有人知道自己焦急,还是可以稍减压力的。”明军这样说,算是直截了当的表示自己领情。   
   “小孩子是你弟弟吗?”谢适文这样问。   
   “啊,不,他是我的儿子。”   
   “是吗?你这么年青,已有孩子了?”谢适文追问,又说:“多大了?长得怎么样?像你吗?抑或像他父亲?”   
   不知为什么会一连串的问了这么多个问题?说话停止下来后,连谢适文自己都有一点点显得狼狈。他不应该有这种近乎失仪的表示。   
   明军只好逐个问题给他解答。   
   “我是很年青就生下嘉晖的。我看他是像我多一点,也许是经年与我为伴,相对日子多了所致。”   
   “他爸爸做盛行?”谢适文又问。   
   “啊!”严明军茫然:“嘉晖是个无父的孤儿,我一直独力抚养他。”   
   奇怪谢适文没有在公司的同事口中听到有关她的家庭背景,可见工商业社会内,除了切身利益有关的事情之外,人们不会额外花时间、花口舌去处理。   
   任何人都不必把自己的私隐看成天大,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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