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125_24002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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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一星是起点,又是燃点,这起点和燃点太高,柳依依无法接受别人,就像看惯了彩电的人无法忍受黑白电视。
这个周末的晚上,秦一星在康定呆到十一点钟,还没有走的意思。柳依依在被子里推他说:“你今天怎么这么人道?你走吧,不然她要骂人了。”他说:“今天不回去了。”柳依依不胜惊喜,说:“又编了个故事讲给周珊听?”秦一星说:“故事编不下去了,发现了,吵架了,回不去了。”柳依依说:“怎么就让她察觉了?”秦一星说:“女人再迟钝,男人不交公粮,她总是知道的。我的公粮余粮,都交给你了。”
知道了这些,柳依依竟感到了一种欣慰,欣慰之中萌生出一点希望。这希望渺小而尖锐,像插在心上的那一点刀尖。还是在两个月前,秦一星几次被人从康定喊回去了,要他去买东西。买什么他没说,后来才知道了是买装修材料。怀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好奇心,柳依依找到电视台的住宅小区,在十几幢新房中问到了秦一星的那一套。进去一看已经快装修完了,房间五室两厅,那么宽敞、明亮,甚至有点豪华的意味。柳依依感到了巨大的震撼与失落。这一切为什么不能是自己的,自己少付出了什么呢?也许,像有些男人说的那样,结婚证是一张纸,并不能说明什么,但没有这张纸,就什么也不能说明。
柳依依把秦一星抱得紧紧的,腿勾住他的腿说:“她不要你,我要你!”柳依依昏头昏脑说了好多话,忽然发现秦一星已经睡着了。她有点生气,很快就原谅了他,想着,他吵架累了。半夜秦一星醒来,问:“你怎么还不睡?”柳依依说:“你几年才在这里睡一夜,我舍不得睡着!”
第二天清早秦一星上班去了。到晚上秦一星来了,说:“我无家可归了,这就是我的家了。”柳依依说:“你有家,我就有家了,我是一个女人,我多么想有个家啊!”眼泪涌出来,忍住了,说:“我们把做饭的东西都买回来吧,有柴米油盐才有家的气息。”柳依依想着,这样住下去,就成既成事实了,秦一星就会去办离婚手续了。再想到周珊,以后她一个人怎么办?她感到了残酷,生存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太残酷了。
星期六早上,天刚蒙蒙亮,秦一星手机响了,是他女儿打来的,问他送不送她去学琴。接了电话秦一星说:“没办法,得去。”就要起来。柳依依说:“你答应了带人家去植物园玩一天的呢!”用腿把他的腿死死勾住。秦一星说:“明天,明天。”
以后柳依依忍着不问这件事,秦一星也不提起。她奇怪周珊怎么就没了动静?在等待中她忍不住在周珊最可能察觉的时候给秦一星发了几次信息,管他叫“屁”,就像他在短信中叫她“乖”一样。这个“屁”字平时只有在最安全而自己又最有情绪时才用的,现在却希望周珊能够看到。可是,还是没有动静。柳依依忍不住了,问秦一星:“我发的信你都看到没有?”秦一星说:“她不看,故意摆在她面前她都不看。我总不好提醒她看吧。”柳依依觉得形势不对,并没按自己的预想发展。怎么办呢?这事像下棋,你不想要对方走哪一步他偏走那一步;又像打牌,你不想要对方出哪张他偏出那张。这样过了一两个月,柳依依实在忍不住说:“到底怎么样了?”秦一星说:“还那样。”柳依依说:“那样是哪样?”秦一星说:“还能哪样?就那样。”柳依依感到了失败的屈辱,这屈辱像刀尖,那么小的一点,插在心尖上,血渗出来,在胸前慢慢地滴,滴,滴。柳依依不恨秦一星,不恨任何人,但还是那么尖锐地意识到了自己所扮演的悲剧角色。这是幽暗时间深处一个模糊的剪影,在岁月流逝之中渐渐清晰,让人低头掩面,黯然泪下,不忍正视。
经过了这件事,柳依依和秦一星的关系有了一些变化。柳依依想着,你既然不能给我明天,今天就应该对我更好,付出更多。苗小慧早就把形势看得清清楚楚,自己却总是在遮遮掩掩。
这天秦一星来康定,柳依依就哭了。秦一星说:“怎么又哭了呢?”柳依依说:“我哭我的青春!”秦一星说:“你暂时没着落,留在我这里,我还是对你好。没有我你的青春就年年二十三?”柳依依无话可说。不能离婚,有言在先,不耽误自己,也有言在先,自己是愿者上钩。这个男人,他早就把退路设计好了。自己怎么样,那不是他的责任,也的确不是他的责任。
再往后柳依依发现,秦一星不像以前那么需要自己了。他每天都会给她打电话,发信息,但色彩已经淡了。以前总是他叫她去康定,现在是要她叫他了,她如果不叫,两人就见不了面。非得找一个人倾诉。苗小慧要结婚了,柳依依不想去打搅她的好心情,更不想让她的幸福反衬出自己的痛苦是多么痛苦。柳依依给阿雨打了个电话,阿雨说:“今晚你不想来看看我的新房子吗?”晚上柳依依就去了,进门看见阿雨心里惊了一下,一年多不见,她身体有了微胖,脸上也不那么润泽了。到了客厅又吃了一惊说:“这么大的房子,这么漂亮!”阿雨说:“要不你也搬过来,还空着两三间呢。”阿雨的卧室是最小的那一间。柳依依说:“怎么不住那间大的呢?”阿雨笑了一下说:“那间有三个门,通客厅阳台厕所,晚上心里惴惴的,这间把门闩死就安心了。”柳依依说:“你还是要找个人保护你。袁总呢?”这样就打开了话题,柳依依感到了轻松。阿雨说:“男人在关键时刻都是自私的,你不能去设想他会为了你而不自私。”柳依依说:“也难怪他,他有儿有女的,他不会为我们做那种牺牲。”阿雨说:“那时候要你别跟记者去扯,你不听我的。何必把别人走过的绝路再走一遍?”又说:“别人的教训总是没有用的。人吧,到什么年龄懂那个年龄的事,不到那个年龄,别人怎么说也白说。怕就怕她天真到可爱,到那个年龄还不懂那个年龄的事。”柳依依说:“我那时怎么吃错了药中了邪似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阿雨说:“谁让你是个女人!”又说:“这年月做个女人是越来越艰难险恶了。当欲望越来越伟大神圣,女人就越来越渺小卑微。在欲望的眼光中女人的有效期就那么几年,十年吧,剩下的就是垃圾时间了。垃圾时间中的女人是什么?这些年女人的地位下降得太厉害了。”
十二点多钟,柳依依回学校去。校园里很安静,她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忽然就有了一种沧桑感。她想起八年前第一次跨入校门,就这样,八年过去了。有个男生在某个黑暗的角落唱着“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她忽然觉得这歌非常残忍,“谢谢你给我的爱,陪我走过那个年代”。一声“谢谢”,小芳的青春就被抹掉了。那么轻松地抹掉了。现在那个小芳在哪里?她过着怎样的生活?没有人去想这些问题。男人们只要女人的青春,就像吃菜,只吃那点菜心。他们发明了很多说法,来表达自己的需求:不管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爱情是一段一段的,每一段都是真的;自然法则;给爱情以自由,而不是枷锁;对男女之间的事情要有平常心,结果并不重要;结婚证不过是一张纸;婚姻压抑人性,好多,好多。屁话,都是屁话,这是一个个的黑洞,挖好了只等你一脚踏进去。这些屁话都是说给女孩听的,一旦你没了青春,连这些屁话都没人跟你说了。谁会有心情来骗你。
心里折腾了无数个来回,像上甘岭上的拉锯战,终于说服了自己去开辟新的生活。真正行动起来,柳依依又一步三回头。这几年来,秦一星对自己的照顾太周到了,还有谁会对自己这样好?
柳依依下定决心要突围,从对秦一星的依恋之中冲出去,去追求自己的生活。柳依依对爱情已经不抱希望,不相信自己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还会对谁有真正的激情。白天她拿着饭盒走在校园里,看着熙熙攘攘中那么多面孔,在心里唱着:“情灭了,爱熄了,剩下空心要不要?”她知道自己剩下的只是一副躯壳,内心是空了,再也无法点燃。阿雨说,越来越多的男女走到一起,有着合伙经营的意味。能够合到一起就是最高的期盼,哪里还敢想像纯情?纯情是不计较得失的,合伙则要把账算得一清二楚,也许这是市场时代新的爱情法则。这是不同的,黑白分明。边算账边享受和谐的家庭生活,那可能吗?
心冷到了极处,倒生出了一点温暖,一点期盼。这是从黑暗的最深处往亮处看时产生的微光。有一个男人,不敢想他心中没有重重叠叠的记忆,也不敢想他对自己没有二心,只要他不弃不离,记得有一个家,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在等他,比如像秦一星那样,那就算可以了。还能抱多大的希望?这样想着,柳依依感到了一种轻松,一种解脱。全部的浪漫和诗意都不敢设想,所盼望的,只有那一点微光。
悲观,极度的悲观。但这并不妨碍她积极行动。这个周末,她没有主动去找秦一星,等着秦一星来找自己,在宿舍等到八点钟,她失望了,就去了舞厅。这天晚上运气好,柳依依遇到了一个还看得过去的男的,自称是麓城大学机械学院的博士,叫毛国军,他跟她跳了一曲之后,每次音乐一响就过来邀她。毛国军跳得很好,很会带人。特别是跳华尔兹,柳依依感到音乐渗入了皮肤,在体内跳跃。舞会结束,他向她要手机号,她迟疑了一下告诉了他。当天晚上他就发来了信息,“给我一个接近你的机会。”她回信说:“不想耽误你的时间。”接着又来了一堆信息,“我有一种被点燃的感觉”“众里寻她千百度”等等。柳依依没有被这些信息带入浪漫,浪漫是不能凭空产生的,需要前提,需要资本,这就是自己的青春,说别的都是多余。浪漫其实是多么现实的啊!
柳依依想出一个主意,冒充财务处的会计,用磁卡在公用电话上给机械学院学工办打了个电话,要找毛国军。对方给了她一个号码,她马上拨过去,是一个女人接的。柳依依说找错了,就挂了机,抽出磁卡,仰起脸,对天空扮出一个鬼脸。晚上毛国军发信息来,说了一番热情的话,要带她去麓城宾馆吃饭。柳依依想,只差没说开房了,就回信说:“你带你妻子吧!”好一会儿那边没回信,柳依依想着他在犹豫,又想着他不会理自己了。终于又回信了:“我们的感情不能是自由的吗?为什么要受第三者的干扰呢?”柳依依看着“自由”两个字,轻蔑地笑了一笑,又想着“第三者”三个字,心想,他妻子此刻坐在灯下等他回去,却不知自己已是第三者,哈哈,哈哈。她回信说:“你把对我说过的话去对那些傻女孩说吧,预祝成功。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他说,“我就做你的第二男朋友好了,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做你的男朋友,又不干涉你的自由,不是很好吗?”柳依依没有回信,她知道第二男朋友是什么意思,有权利,没责任,这是那些只需要身体的男人最喜欢的状态。天知道他是几个女孩的第二男朋友?
有一天秦一星告诉她,已经安排了一次户外活动,到郊区去远足,摘草莓,有个叫黄健的人要特别注意,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销售经理,他朋友的朋友。
远足回来,秦一星说:“情况怎么样?”柳依依说:“什么人都往我身上塞!”秦一星说:“他暂时没买车,先买了房子的,都装修好了。”柳依依说:“我嫁给房子吗?”秦一星说:“麓城想嫁给房子的女孩太多了,你不嫁,有人嫁。那些外地进城的女孩,谁不想在麓城留下来?
以后跟黄健见面,他总有些摸摸索索的小动作,让柳依依非常反感。黄健建议她去他的住处,不去;是不是到宾馆找间房休息一下,也不去。这样好几次,有一天在餐厅吃饭时黄健说:“看来我们没有缘分。”柳依依说:“一定要那样了才算有缘分吗?”黄健说:“找个女朋友,她不敢到我房里去,这叫女朋友吗?”柳依依想着这事反正泡汤,就说:“不想去,没有安全感。”黄健望着她的脸,像研究一道数学难题,半天说:“安全感?你也好意思跟我提‘安全感’三个字!你是需要安全感的人吗,你?”柳依依抓起包冲了出去。黄健跟在后面说:“我不计较她,装个傻瓜算了,她还要来计较我。你是配讲安全感的人吗?”柳依依也不答话,飞快地冲上人行道,疾步前行。黄健紧紧跟在后面说:“小姐,劝你一句话,以后不要轻易对男人提‘安全感’这三个字,你把青春献给了谁,你去向他要安全感,那才是天经地义的,只有他才有义务对你负这个责。在别人那里荡呀荡的,荡荡荡的荡了那么久,把生命的精华奉献给他,又跑到我这里来要安全感,有这个道理?世界上什么事情都有个道理在里面的,谁也不能白白地付出,白白地得到,这就是道理。我是傻瓜?你看我像傻瓜吗?”柳依依头脑中嗡嗡地响,像有无数苍蝇密密麻麻地在里面飞舞,走了一段距离突然醒了似的说:“别跟着我,再跟着我我要叫110了。”黄健停住了,在她身后抛过来一句话:“小姐你好好想想我的话,什么是真理?这就是真理。”
跟秦一星说这件事的时候,柳依依开始还是愤怒控诉的神态,说到“青春”的时候,不知怎么一来,突然就哭了起来。秦一星咬牙说:“基本上简直纯粹就是一个人渣!”又稍一沉吟说:“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你跟黄健接触这一段时间,你跟他有什么特别的接触没有?”柳依依怔了一下,马上明白了:“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别人不知道我,你也不知道吗?”秦一星说:“唉唉,我可能有点私心。唉唉,黄健那样的人,谁说得清呢?我不想跟他有什么联系。谁知道他身上会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柳依依觉得血管里的血凝固了一下,又马上飞快地流淌,烧得自己一身发热,好像那里面不是血,而是汽油。她说:“既然你那么怕他,你怎么把我往他身上推呢?”
苗小慧结婚了,丈夫是省煤炭厅一个下属公司的经理。接到苗小慧的电话,柳依依心里一沉:“真的?”马上意识到了语气不对,又欢快地说:“真的?太好了,祝贺你啊!”柳依依去参加了婚礼,排场很大,很豪华,花车是奔驰的。柳依依在嘉宾登记簿上看到了薛经理的名字,进去又在大厅里看见了他。她想着,这热闹之中,是不是还有几个隐身人呢?苗小慧挽着丈夫的手,另一只手抱着鲜花,一身洁白,站在门口迎宾。她朝柳依依笑的时候,柳依依看出了那笑中的一点忧郁,那是别人看不懂的。她记起几年前在学校的时候,自己对苗小慧讲起,女孩终究是要找个人对自己负责的,那时苗小慧说:“我不要谁对我负责,谁宣称要对我负责,我马上就会从他身边跑开。”只有小女孩才有资格讲那么豪迈的话啊!
参加婚礼回来,柳依依非常清醒,自己与秦一星这种没有前景的关系,如果还不一刀切断,那就真的要付出一辈子的代价了,就像阿雨那样。到时候青春已逝,哪个像样的男人还会把自己当作宝贝?青春是资源,这资源消耗得飞快,一年年贬值,甚至是以月计算的。男人不傻,他们眼睛里有毒,心里也有毒,把事情看得清清楚楚,也想得清清楚楚。男人不傻,自己就不能傻,不然傻的人与不傻的人面对面,不输得落花流水才怪呢。
柳依依把自己的想法跟秦一星讲了,秦一星说:“是的,唉,是的。”约好两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