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瓴牵手-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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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钟锐牵着丁丁的小手,从幼儿园走出来。
“明天我可不想再听到老师批评你!”“老师不公平!”“是谁中午睡觉咬吕思航的大脚趾头来着?”“是他先用脚踢我的脸!”“他踢你脸你吃亏,你咬他脚趾头还是你吃亏……”
油热了,“哧拉!”晓雪把肉片倒进去翻炒。她搁上葱姜蒜、倒酱油料酒、加糖,再放上切好的土豆块和大白菜,倒点水,炖得差不多的时候,放粉丝。这是妈妈最爱吃的一道莱,受妈妈的影响,陶雪也爱吃,受她的影响,了丁也爱吃。白菜是晓雪回家的路上买的,一毛二一厅。一百斤以上八分钱一厅。又到了贮藏大白菜的季节了。
妈妈下班回来了。“谁在家?”“我。”晓雪答应着迎了出来。
“饭都做了!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今天结业。”
这一段时间,晓雪同时在微机入门和电算财会两个学习班学习。微机入门晚上上课,电算财会白天上课,时间上不冲突。
应聘屡屡失败使晓雪感到了自己的落伍,她明白了,要想生存,要想生存得好一些主动一些,惟一的出路是补充自己。那天夜里因丁丁跟钟锐吵崩后,妈妈帮她下了决心:为了丁丁,也为了她的学习,就让钟锐带一段孩子。
饭菜上了桌,冒着热腾腾的暖意和香气。
“妈,待会几我回去一趟拿衣服,明天参加方达公司的面试。”方达公司是一家著名的高科技民营企业。
“顺便跟钟锐谈谈,谈谈你这段的活动和下一步的打算……”
“不谈。我受不了他那个居高临下础础逼人的劲儿。”
“他是丁丁的父亲,下一步不论怎么样,你都需要他的支持。”
“下一步不论怎么样,丁丁我带!”“依我看,让他再带一段丁丁不是坏事。”
“还让他带?上次丁丁回来你不是没看到,孩子都瘦了!”“正是‘抽条’的年龄嘛。没什么病,精神好,食欲好,就可以了。”
“瞧丁丁身上的衣服,都脏成什么样了。还有耳朵后面的泥儿,指甲都刮得下来。”
“你这次应聘如果成功,就面临着初到一个单位的适应和稳定;如果不成,还得继续努力。就算你带丁丁,就能保证事事周全?”
晓雪不说话了。
“晓雪,就是为了丁丁,你也得咬牙坚持下去。单身母亲的孩子,尤其需要母亲的自立和强大。你不仅仅是他的支校,更是他今后做人的榜样……”
晓雪若有所思。
钟锐插上洗衣机电源,打开水笼头,开洗衣机开关,然后利用这时间把内外衣分开。他先把内衣放进洗衣机里去,再放洗衣粉,整个动作迅速熟练一气呵成。洗衣机洗衣服时,他又系上围裙去洗晚餐的碗。
丁丁过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纸:“给你!老师发的。报班。”
“报什么班?”“你自己看吧,老师说最好每人都报。”
钟锐看了一遍:“你是想听老师的话还是想报班?”“也想听老师的话也想报班。”
“报钢琴班。你正好有钢琴,省得再买别的了。行不行,钢琴班?”丁丁说他无所谓,钟锐正想训斥他,门铃响了,是晓雪来了。
丁丁大叫着妈妈扑过去。晓雪摸着丁丁的小脸,对钟锐说:“我来拿几件衣服。”停一下,她又道:“方达公司通知我明天去面试。”
“方达?!”晓雪从他的反应中看到了意外,还看到了……关切。这关切令晓雪一阵温暖。
“我想试试。”她犹豫了一下,“最近参加了一些有关培训,……这段时间幸亏你帮我,带丁丁。”
“是这样!怎么一直不告诉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钟锐性急地:“能不能行都应该告诉我!”他忽然醒悟到什么,半自嘲地:“毕竟,我还是丁丁的爸爸嘛。”
晓雪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她索性就不说了。
“面试准备的怎么样?”“紧张。还有,穿什么衣服好?”“我招过人,我有经验,我来给你当参谋。”
二人来到卧室的衣柜前,钟锐帮晓雪向外拿衣服。
晓雪接过一套,习惯地解身上衣服的扣子。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停住了手。几乎是同时,钟锐也意识到了同样的问题。
他尴尬地笑笑:“我在客厅等你。”说着走了出去。
钟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晓雪穿着一套老式的灰色西装出现在门口。钟锐摇摇头:“太古扳了。”
晓雪又换了一套她常穿的蓝绿色短外套。
“太随便了。”
这是一件自己织的毛衣外套。
“绝对不行。”
晓雪拽着最后一套衣服的衣襟:“会计师不是女秘书,就是要显得稳重些。”“稳重不等于老气。”
“算了就这么着吧,人家关键还是要看你的实力。”
“在了解你之前,人家先看到的还是你的包装!去,再去换一套。”
“没有了。”
“你就这么几套衣服?”“你以为我有多少?”“……对不起。”
房间里一下子静了,静得丁丁从别的屋里跑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丁丁,走,咱们陪妈妈买衣服去!”夜里下霜了。清晨,房顶、台阶、无人走过的路面,都蒙着薄薄的一层白。
晓冰打着哈欠走出自己的房间,一眼看到站在客厅里衣镜前的晓雪,把哈欠咽了回去。晓雪上身穿一件黑白小细格西装,下面是一条纯黑色呢裙,一双套着丝袜的笔直的小腿下,是漆皮头的半高跟黑皮鞋。她还薄施淡妆,头发一丝不乱,整个人看上去成熟而又年轻,沉稳而又富于活力。
“哇!”晓冰叫了起来。
“好么?”晓雪回过头来问。
“在哪买的?”晓雪还真记不得是哪个商场了,昨天晚上,钟锐开车带着她和丁丁转了好几个地方。
“他帮着买的。”
晓冰一时没明白“他”是谁,待弄清楚后,不由得细细研究起姐姐的脸。何涛出事后钟锐鼎力相助,那些同悲共泣的日子使她对她的前姐夫生出了一种骨肉般亲近的情感。
但是他对姐姐有过深重的伤害。晓冰想从姐姐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晓雪推开那扇蓝色玻璃幕墙大厦富丽堂皇的大转门,走了进去。她在三位招聘者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们提了很多问题,最后一个问题是:“你对本公司有什么要求?”“现在提要求还早了点,”晓雪谨慎地斟酌着词句,“我只是有一个问题。”对方静待着她说下去。“我做过多年的财务工作,我想知道,在你们这样的民营公司里,会计面对的是财务制度还是诸位老总?”对面几个人感到意外地相互对视了一下,其中一人说道:“会计应当面对什么,在我们公司他就会面对什么。”
晓雪走后,他们把她的简历单放在了一个地方。
家里没有人,丁丁的小熊躺在地上。晓雪把它拿了起来。
今天是周末,他带丁丁出去玩去了?该回来了。晓雪走进厨房,统莱,做饭。回来的路上,她顺便买了不少菜。饭做好的时候,她听到外面传来了丁丁和钟锐错落有致的脚步声,还伴着丁丁尖细的童声。她赶快走去开门。
“妈妈!……妈妈、老师说我……”丁丁转头问爸爸,“老师说我什么好来着?”“音乐感觉。”
“妈妈。老师说我音乐感觉好。我们今天学五线谱了,你知道五线谱吗?‘五条线,四间房,高音谱号站一旁’……”
钟锐笑着对晓雪道:“我们学钢琴去了,今天是第一天。”
“你能行吗?听人说,孩子练琴是练家长呢。”
“试试看。通过这段实践,我发现我还真是有一些能力。”看到晓雪眼里闪炼着的笑意,钟锐不得不承认道:“是,带一个孩子不容易,比整一个公司还难。”他咳嗽了一声,“以前,一直是你一个人……”
晓雪打断了他的话,她不想回忆,不想伤感:“洗洗手,吃饭吧。”
钟锐的目光黯谈了。晓雪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晓雪今天来,是有事要跟钟锐谈,她本能地觉着这事跟钟锐谈最合适。她被”方达”录用后,有两个去处可以选择。一个是总公司的财务部,去那里工作单纯,收入稳定,可以按时上下班。
钟锐聚精会神地听着,“挺好。为什么犹豫?”“就觉着那不跟以前一样了吗?除了钱多一点。”
“不会一样的。这个先不说,再说说另一个单位。”
“那是个钢制办公家具公司,中日合资,是‘方达’最差的单位,日方总经理和中方副总经理都已经换了几任,亏损近百万元。我去了,除要干会计的活儿还要给那个日本老总做翻译,全天候。就这么干,工资能不能按时发下来都没有保障………可他们希望我去,说我懂会计,口语好,做事稳重——这都是他们的话闷——我也不好太什么了,就……”
“就答应了。”
“是,头脑发热,心血来潮。”晓雪不无自嘲地,“昨天去看了看,心都凉了,到处冷玲清清的,工人们也懒懒散散……”
“先别急着后悔,万一你真行呢?到实在不行的时候再去财务部。又不是没有退路,你怕什么。”
“我觉着我不行。”
“我觉着你不一定不行。”晓雪看看钟锐。钟锐的目光十分认真,“你看,你第一步走得多棒!再往前走走看,嘱?要是叫我选的话,我绝对不去财务部——与其给人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这是我做事的原则。当然,你和我不同,一个女人……不过,也没什么嘛,丁丁有我,你尽可以不必把这个因素考虑在内……”
晓雪专心地倾听着。
“要靠工厂的形象和产品的性能、质量尽快打开市场!”一个满脸坑洼的粗矿汉子说。
“这不用说,谁都知道。”一个小白脸儿顶他。
“知道为什么不做?”“怎么做?做广告?广告需要钱,可我们现在连工资都发不出!”眼看要吵起来了,戴着金边眼镜的日本老头、中岛总经理摆摆手,宣布休息。晓雪做了翻译后,人们都起身走了。那粗犷汉子没走。晓雪本来也想出去的,后来看到了一动不动显得孤独的汉子,出于女性的细微体贴,她又留下了。他是刚调来不久的中方副总经理,姓郑。这个单位的人欺生。
“郑总,我觉着体的想法挺对的。”晓雪安慰他。
“是对,可惜行不通,在这里。”
“我妹妹替人搞过上门直销,把产品宣传单或者产品直接送到用户家里。我觉着这个办法我们也可以用一下。做不起广告,把咱们的产品样品拍成照片,送给客户看总可以吧?……”
郑总聚精会神地听着,“可以呀!所有的办公大厦和写字楼都是我们潜在的客户,咱们见楼就钻。一百家哪怕能成一家,几十万元的订单就可以到手了。现在只要有一笔几十万元的款项,我们厂就能够起死回生了……”
看到自己的意见被认同,晓雪笑眯眯的很高兴。她没想到,郑总接着会说出下面的话来:“我说,这事你去好不好?”“我?不行不行!厂里那么多人……”
“那么多人也得有合适的!”“我怎么就合适了?”“说实话,我因宁愿我能去,我非常想亲自告诉客户,钥制办公用品有多少好处。可凭我这模样儿,晚上上街人都躲着走,打个‘的’大白天的司机都不让坐在前面。我能拉来客户?你去吧,谁让你天生长着一副好人样呢?”晓雪有些心动:“可是,中岛怎么办?我是他的翻译。”
“他会同意的,他也想让厂子好。他就是没有管理经验,在日本,他只是个技术很好的者工人,再加上语盲不通,不了解中国国情……”
“为什么不能换一下?”“这是日方的安排。这个厂,用的主要是日方的投资……不说这个了,夏晓雪,认明天开始吧,我那辆夏利认明天起归你使用,如何?”“……给我一些有关产品性能方面的资料,我得准备好用户可能提出的所有问题。”
丁丁坐在钢琴前,钟锐哈着腰坐在他旁边,对照着笔记本指导他:“老师是怎么说的来着?手在琴键上应当是这样的。”他说着做了一个手势,“看到了吗?手心里要像是时刻抓着一个球。把手拿上来试试。虎口要打开……小手指比其他指头短,要立起来……老师说手心里要像是抓着一个球!你这么塌塌着,能抓住球吗?………弹!刀,来,米,发,梭!”丁丁轻蔑地看了爸爸一眼:“这是来,米,发,梭,拉!”
钟锐趴到五线谱上,用手指一格一格地数了数。丁丁说得对,他颇意外地看了丁丁一眼,但仍不失家长的威严:“弹吧……你现在的关键不是视谱,是手形!”丁丁弹琴。钟锐一会看看笔记本一会看看丁丁。他又认为丁丁不对了:“停!……我说,你怎么这么笨呢?”“那你弹一个。”
“是你学琴还是我学琴?”“那你还不如我呢凭什么管我?”钟锐气得根不能揍这个小子一顿。
钟锐在厨房里做饭,一边仍监督着丁丁练琴,琴声一停他就叫“怎么不弹了!”琴声再起时他就很满意。他正在做意大利面条:先把圆葱育擞炒炒,再放上切好的火腿,加上水;水开了下面条,最后浇上点番茄抄司;饭菜一锅就出来了,色香味俱全还有营养。
琴声又停了,钟锐充满威胁地:“丁丁!”仍没有琴声,钟锐大步走出厨房,正好看到丁丁。没容他开口,丁丁甚是得意地说:“小姨来了!”他话音刚落,晓冰出现在丁丁身后。
“晓冰!”钟锐非常意外,“没吃饭吧,来来来,一块吃,尝尝我的意大利面条。”
丁丁叫起来:“又吃意大利面条!难、吃!”晓冰笑了起来。钟锐瞪丁丁一眼:“你练你的琴去,小姨来跟你没关系!”丁丁快快地走了。
片刻后,听着琴声响起来了,钟锐这才转过脸来,自嘲地,“这孩子,惯得没个样子了,真让我费心。”
“行啊你现在,姐夫。”从何涛出事,钟锐又重新在她们家出现以后,晓冰就开始对钟锐沿用以前的那个称呼了。
“那是!这个家现在我是一把手!看看,你到处看看,看看我建立起来的新秩序。当这个一把手,不容易……”
晓冰四处看看,最后目光落在茶几上一堆已经干了的果皮钟锐不好意思了,弯腰把水果皮胡噜到掌心里,说:“当然,也不是说就十全十美了……你这么晚来,有事儿?”“跟你告别。”
钟锐吃了一惊。何涛死后,晓冰决定出国,他本来以为她不过这么一说,等缓过一段时间,她就会算了,不料她真的要走。
他喜欢晓冰,疼她,视如自己的亲妹妹。但事已至此,他不想流露伤感,便笑着说:“什么时候的飞机?我开车送你。”
“……有人送。”
“谁?”“……沈五一。”
钟锐的心沉了沉。如果晓冰真的是他妹妹,哪怕仍是他的小姨子,他也一定会对这件事加以阻拦的。沈五一年龄比晓冰大近一倍呢,这姑且不说,别的方面,除了有钱,他哪里配得上晓冰?但关键的问题是,晓冰不是一个贪钱的女孩子啊。那她为了什么?
“晓冰,沈五一……”
晓冰飞快地打断了他,“他是好人。他帮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