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兄弟连-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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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玲中等身材,是个十分漂亮的女人,她文雅、善良、宽和、正义。当你看她的时候,你会感到她像雾中的一颗寒星,既朦胧又真切。她的目光中潜藏着智慧,有一种超凡脱俗的神韵。她苗条的身材被那宽大、不合体的灰色军装包裹着。在我的目光里,她集中了所有女人的美。
干事何千是刚参军的学生,他沉默寡言,文质彬彬。
警卫员、饲养员跟在首长身后,提着行李,拉着马匹向村街散去。熙熙攘攘的小村街,一下空旷了,又恢复了原来的寥落。
“喝……嗷……”传来童音的吆喝声,接着是一声响鞭。小小身影不断甩着响鞭,赶着羊群走进小村街上。随着清脆的响鞭他吆喝一声,羊群自动分散,走进各自的院落。我奇怪地对秦玲说:“你看,羊自己回去了。”
秦玲新奇地说:“是呀,多有意思,羊还认识自己的家。”
何千用手推推眼镜:“它们不会走错吧?”
炊事员老刘一边卸车一边说:“不会,早上各家把圈门打开,外面羊倌一吆喝羊就都出去了,晚上回来羊倌又一吆喝,又都各回各的家了。”
秦玲笑笑:“这村子里的人,为什么不自己放羊?”
“咳,这一家一户的,养三五只羊怎么放?全村合起来雇个羊倌多省事。”
放羊的孩子是个六七岁的男孩,衣服褴褛,没有帽子,脑袋上套着一个又黑又脏的大人的衣袖,脚上穿着一双几乎没有底的鞋。羊群散了,他站在大车旁看看陌生的秦玲,又看看炊事员老刘。
老刘问:“孩子,你几岁了?”孩子没有回答,好像他不知道他几岁了。
秦玲问:“你叫什么名字?”何千看他摇摇头,感慨地说:“看这样,孩子可能没有名字。你小小年纪放这么多羊累吧?”孩子仍没有回答,抹了把鼻涕跑去了。老刘、何千、秦玲和我同情地望着小小身影消失在远处。
干部团团长许文,是个十分精明强干的中年人。他和干部团副团长、政治部主任袁中从院子里出来,迎面遇上政治部副主任丁瑞山、财政厅长王瑞。许文问:“你们住在哪儿?”
丁瑞山:“我们两个就住你们隔壁。”
“走,咱们去看看警卫班的同志住好了没有。”许文刚转身看到何千、秦玲和我提着行李走过来:“秦医生你们住哪儿?”
“我和何干事、小苏住在一个院。许部长,听说明天不走啦?”
“是啊,我们从蒙山出来,走了5天啦。快到敌占区了,我们在这里等等护送我们的骑兵连。”许文笑笑说,“怎么样,害怕不害怕?”
“跟着这么多首长,怕什么?”
袁中:“小苏准害怕。”
“我不害怕,我要有支枪就好了。”
袁中一笑说:“你还想要枪,你个儿还没枪高。真打起仗来,你和秦医生可别哭。”
秦玲脸一红,善意地笑笑。
许文:“何干事,再走快到你家了吧?”
“是。”何千习惯地推推眼镜,“越走越近了。”
丁瑞山问:“小苏,你是哈达人?”
“是,我和何千都是二道街中学的学生。”
“我可在你们哈达住过,富盛隆的对夹、三盛园的包子、杠子火烧可真不错。”
袁中指着丁瑞山:“你呀,就是记着吃。”
“不,你知道过去哈达流传三件宝是什么?”丁瑞山看我笑了,“小苏你说说。”我笑着没有回答。
丁瑞山:“那是日本鬼子统治时期,人民穷困。我告诉你们三件宝是什么:掌子鞋、破皮袄、板打墙永不倒。”
许文手指着丁瑞山:“你呀……”
王瑞:“哎!你别说, 这说明我们丁副主任深入了解民情。”
许文:“快走吧。咱们到警卫班看看去。”
炊事员老刘把晚饭做好了,他喊许文的警卫员小黄:“打饭了。”
老刘拿着勺子站在锅台边,向人们盆里盛菜,干部、警卫员、战士排着队依次向前移动。
“5个人的。”
我递过盆:“3个人的。”
丁瑞山递过盆:“5个人。”他的警卫员王永急忙喊:“6个,6个人!”
“怎么6个人?”
“你、我、王政委、孟部长,再加上他们两个警卫员,不是6个人吗?”
丁瑞山打了6个人的菜,他闻了闻说:“嘿,东北名菜酸菜粉。”他看警卫员端了满满一盆小米饭,问:“怎么打那么多饭?”
“打少了不够,中午吃的干粮。”
许文把盆递过去:“4个人的。”老刘往盆里舀了4勺菜。许文问:“咱们节省下来的菜金,够不够买只羊的?”
老刘琢磨了一会儿:“差不多,能够。”
“那就给同志们买只羊,改善改善伙食。”
“好。”
许文端着菜盆走出屋门正碰上管理员,说:“这两天我们等骑兵,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让大家洗洗澡?”
管理员面有难色地说:“这,不太好办。”
“好办……我还找你?”许文端着菜盆走了。
管理员搔着头,看着许文的背影:“这……”
太阳最后的一线余光,还没有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夜幕已经笼盖了沙丘小村。丁瑞山披着大衣,绕着小村看了看地形。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凡是到个新地方,他首先看地形,以便应付突发事件。他走到哨兵面前:“夜间别打瞌睡,提高警惕,这里是新区,我们对敌情还不了解。”
“是,丁副主任您放心吧。”
丁瑞山又到各院里看了看,他走到我们住的院里,看秦玲屋里亮着灯,听秦玲说:“你脚烂成这样,这哪是泡啊?你怎么不早说?”丁瑞山进去看秦玲正给何千的脚上药:“怎么,何干事脚打泡啦?”他看看脚:“哎吆,他娘的,都化脓了,明天别走啦,你和小苏一起坐大车吧。”
“不用,我能走。”
秦玲:“你是得坐大车,脚都烂成这样了,再感染了就坏啦。”她看丁瑞山站着:“丁副主任您坐。”
“不坐,我到别的院去看看。何干事,明天坐大车,别不好意思。”丁瑞山说完刚要走,问:“小苏呢?”
“给老刘画画哪。”秦玲看丁瑞山走后:“别不好意思,该坐车就坐车。”
“我刚参军,锻炼锻炼,也是自我考验的机会。”何干事走后,秦玲打开日记本,写起日记:3月20日。今天是我们离开蒙山第五天,一直行军在荒凉的戈壁滩上,我们的大车在瀚海的风沙里颠簸……她停下笔,仰头在思考……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一笑。柔和的灯光把她秀丽的笑容,蒙上一层淡淡的轻纱,更显得朦胧,更显得深邃。
我给炊事员老刘画完画递给他,他笑咪咪地看着说:“好,像!”我刚走出门,听到沙丘那边传来几声狼嗥。老刘披上棉衣走出来,听到羊圈里一阵骚动。他想,一定是狼窜进羊圈,就拿着手电走到羊圈,发现小羊倌紧紧依偎着羊在熟睡。老刘走进羊圈:“孩子,你怎么在这儿睡呀?”孩子没有醒,身子畏缩一团,显然是冷。老刘用手轻轻推推孩子,孩子翻了个身,紧紧地搂着羊。老刘鼻子一酸,他不能忍受,把孩子抱进屋里,放在炕上盖上大衣。孩子没有醒。我说:“这孩子太可怜了。”老刘坐在炕沿,望着熟睡的孩子,想起了自己的童年,他叹了口气对我说:“那时我比他大不了一二岁,有一天晚上,我听见妈妈和病在炕上的爸爸商量:‘不能让全子姐姐出去要饭,以后她怎么嫁人?还是把全子送到刘家去吧,换回几斗粮食。’我听见后哭着跑到妈妈跟前,央求妈妈,别让我上刘家去,我再也不说饿了。妈妈哭着把我搂在怀里。从此我再也不敢说饿字,饿了就趴在长凳子上。妈妈问我:‘你趴在凳子上干啥?’‘趴在凳子上就不饿了,妈妈你就不卖我了。’我的话撕碎了妈妈的心,她把我搂在怀里,眼泪流在我的脸上。”
我听了老刘这段回忆很感动。走时看老刘流着泪,望着熟睡的孩子,不知他望了多久……他对孩子的同情是和他的童年融会在一起了。
晨光照在小村的墙上。各家的羊都从羊圈里放出来,漫散在小村街上,“咩……咩”羊在寻找它的“主人”羊倌。
一个中年妇女问另一家妇女:“羊倌早上该在谁家吃饭?”
“在我家,不知咋的,他没来呀?”
中年妇女扯开嗓门,满街大喊:“羊倌……”
正在做早饭的老刘听到外面喊羊倌,他急忙进屋推醒孩子:“孩子,外面是叫你吧?”孩子翻身起来,眨眨眼看看老刘愣住了,心想咋在这睡觉?当他悟过来后,急忙跑出去。老刘追出去喊:“孩子,吃饭哪!”孩子没有回头,一直跑去……
第二章 永远的惭愧:干部团蒙难永远的惭愧:干部团蒙难(3)
7
既没有和尚又没有道士的破庙,殿堂里有一二个缺胳膊断腿的泥胎塑像和残缺不全的供桌,都堆放在布满蛛网的角落里。几个警卫员拿着扫把、脸盆、抹布,正在打扫殿堂。一个警卫员踩着另一警卫员的肩,正在把毯子挂在没有窗格的窗户上。丁瑞山指挥几个战士抬进两口大缸,对挂毯子的警卫员说:“挂毯子不行,把光线挡住了,换单子。”
警卫员扔下毯子,换上白布单子。丁瑞山仰着脖子指挥:“左边再高一点,高啦,低一点。”被踩着肩膀的警卫员咧着嘴喊:“快点,我受不了啦。”
丁瑞山说:“再坚持一会。”
庙院里架起两口大锅,把烧热的水倒在缸里。就这样,一个“浴室”落成了。
管理员拿着本子站在“浴室”门前宣布洗澡名单:“第一批洗澡的,许部长、袁主任、王厅长、邓副政委……”
“等等。”许文把管理员的话打断了,他问:“一次能洗多少人?”
“能洗十多个吧。”
“那就让警卫班的同志先洗,我们和警卫员第二批。”
“这……”
“就这样。”
警卫班进去洗澡了。警卫员有的在烧水,有的往缸里运水。警卫班洗完了,第二批人进了“浴室”。
为调节“浴室”的温度,里面生了一堆火,“浴室”里烟雾缭绕,雾气弥漫。十几个赤条条的身躯沉浸在欢声笑语中。多少紧张、多少尘埃、多少劳累、多少烦恼,都在这一刻消失了。他们相互揉搓着,用水冲洗着,说笑着。小小庙堂充满了生机。
警卫员小马给孟昭云部长搓背:“首长,你身上的泥可不少啊。”
“3个月没洗澡了,泥还少得了,不但有泥还有虱子。”
“你在蒙山没有洗澡?”
“天这么冷,我怕犯气管炎。”
丁瑞山:“是怕犯气管炎,还是怕妻管严?”
“谁像你,兰玉打喷嚏你吓得就一哆嗦。”
“造谣,造谣!”
首长们在一起说话都很幽默,不像我想象的整天很严肃地绷着脸。
小田把一盆水从袁中主任头上浇下来,袁中痛快地大叫:“啊,好舒服!”
丁瑞山一边搓着胳膊一边问身边的邓民:“你身上的几处伤疤是在哪儿负的伤?”
邓民指着伤疤说:“这是在腊子口,我们连负责阻击敌人,掩护部队渡江,临撤出战斗了让川军给了我一枪;这是在平型关,是鬼子歪把子机枪打的。”
丁瑞山:“你他娘的,就差解放战争了。”
“你别咒我好不好?”
丁瑞山笑笑:“咒一咒壮一壮。”丁瑞山指着自己身上的伤疤:“我这块是在长白山打游击负的伤,这两块是在日本鬼子‘五一’大扫荡时,一颗炮弹他娘的炸了个‘双胞胎’。”他拍着袁中看着许文说,“你们俩真走运,身上光溜溜的。子弹、炮弹他娘的也没有咬你们一口。”
“谁说的,我这是三八子弹咬的。”袁中指着许文,“他那肩膀上的伤疤,看起来也像是三八枪子弹咬的。”
“是的。”
我走过去看看丁瑞山副主任身上的“双胞胎”。听了首长们的谈话,深受教育,他们都是久经战争考验的老红军,老同志。他们身上的伤疤累累,是国民党、日本鬼子给他们留下的。他们乐观、幽默,对党的事业无限忠诚。我从内心敬重这几位首长,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革命战士的品德。
王瑞苦涩地笑了笑:“你们负的外伤,我不但负了外伤还负了‘内伤’。我是‘左’倾错误路线的受害者,是被押着走过草地的。”他指着陈玉坤专员说:“你的身上光溜溜的,子弹没有咬你一口。”
“我这是侥幸。”
丁瑞山:“看起来,咱们除老陈外,没有‘好人’哪。”丁瑞山问蹲在火堆旁的几个警卫员:“你们干什么呢?快穿衣服,好让秦医生洗澡!”
“我们在火葬虱子。”
洗完澡的人,一个个从庙里走出。丁瑞山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站在门口对警卫员小王、小黄说:“你们俩在外面站岗,让秦玲医生洗澡。你们俩要负责任,不要让哪个愣头青闯进去,听见没有?”
“听见啦。”
“把水换换。”
“是。”
我出来时看到秦玲抱着内衣,端着脸盆,脸盆里放着香皂、毛巾、梳子远远地走来。她没有戴军帽,没有系腰带,微风飘动她的黑发,那温柔、潇洒、女性的魅力全部展现出来。
我看坐在庙台石阶上站岗的小王和小黄,看到秦玲走过来,他们俩惊呆了。
小黄自语地:“哎呦,我的妈哎,真漂亮哪!”
小王:“是呀,平时怎么没有发现呢?”
“那是你眼神没集中。”
秦玲走到俩人近前,微微一笑:“里面还有人吗?”俩人急忙站起来,腼腆地:“没有人啦。丁瑞山副主任命令我们俩给秦医生站岗。”
“谢谢。”
我也看着秦医生太美了。站台阶上,我的目光一直把她送进“浴室”。
小黄突然笑了。小王问:“你笑啥?”小黄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没笑啥,我想找媳妇就找秦医生这样的,那让人看着多顺眼哪!”
在这简陋的“浴室”里,水顺着秦玲坦露的、曲线的身子自由、轻柔地流下来,又从她脚下淌去。她在“浴室”的角落里看到一个泥塑,很自然地转过身,外面小王和小黄的谈话,断断续续地飘了进来。
“得啦,就你们那个地方能有秦医生这么漂亮的姑娘?你做梦吧?”
“等打垮了蒋介石,全国解放了,我到大城市去找,到北平、上海去找。”
“那还差不多。”
小黄笑着说:“我要参军了,家里人都说我有出息,给我找了一个……”
小王急着问:“咋样?嘬嘴巴了没有?”
“别胡扯,刚见面就嘬嘴巴。”
“长得咋样?”
“咳!”小黄皱着眉头,“你说咋的,一看吓了我一跳。鼻子、眼睛、嘴,团结!”
“咋团结?”
“都长到一块了。”
秦玲听到外面警卫员说话,逗得她一边笑一边轻抚着丰满的胸脯,揉搓着白皙的、细腻的、富有弹性的皮肤。水,从她修长的腿流下来。
第二章 永远的惭愧: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