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 作者:朱维坚-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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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斌良和苗雨走到街道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向老街口方向驶去。快到老街口的时候,他们提前下了车,然后步行向前。走了几步,看到一个小卖店,可是,小卖店附近没有钟老师的影子。李斌良以为他在小卖店内,正要进去,身后却响起钟老师低低的声音:“李局长,你们跟着我!”
李斌良急忙转身,发现钟老师的身影不知从哪儿突然出现了,他正要说什么,钟老师却已经转身走了。李斌良和苗雨对视一眼,急忙保持着一段距离跟在他身后。
一个公安局长要见一个知情人,居然采取这种办法,赶上地下斗争了。
走过两条僻静的街道,进了一片居民区,都是建了很多年的老旧平房,也没有路灯,光线很暗,虽然走路费点劲儿,也起到了很好的隐蔽作用。
钟老师的身影拐进一条巷道,李斌良和苗雨急忙跟进去。
钟老师的家是个田字格式的平房住宅,一个厨房,一大一小两个卧室和一个客厅,面积虽然不大,收拾得却很干净,显得朴素利落。家里只有钟老师和他老伴,三个人走进客厅后,钟老师的老伴给二人倒上水,笑了笑,就走了出去。从她的一举一动中,可以感觉到,她也有些紧张。
谈话开殆了,钟老师歉意地说:“李局长,苗雨同志,对不起,咱们说话得小声点。我们这房子都是连脊的,虽然隔音还可以,但是,声音大了也能让人听到!”
李斌良说:“钟老师,您既然开门见山,我也就不隐瞒了。说真的,我们之间都有个认识过程,我觉得,现在我对您已经很了解了,您是一个优秀的老师,您不但工作负责,教学能力强,而且,为人正直,真诚地关心学生。这一点使我们非常感动……”
钟老师急忙打断李斌良:“别别,李局长,千万别这么说,你越这么说我越惭愧,这年头,哪还有正直的人哪?我……我也是尽量对得起良心罢了。李局长,现在没有外人,你是不是想问我什么,我坦白地告诉你,我知道的东西不多,可是,只要你们给我保密,凡是我知道的,绝不隐瞒。”
“钟老师,太感谢您了。您既然是这种态度,我们也要以诚相待,只要不涉及案件保密的内容,我们也实话对您说。是这样,我们在侦破吴颖和霍涛这两起命案时,我们无意中发现,在今年的高考中,我们江泉,尤其是你们一高,存在严重的舞弊问题。牛强已经承认了自己有作弊行为,当然,他没有完全说实话。可是,郝柏生也跟我们谈了很多这方面的情况。综合这一切,我们觉得,高考舞弊可能不是个别现象。考场设在一高,您又是一高的骨干老师,还负责补习班,一定知道一些情况。如果知道,请您告诉我们,可以吗?”
钟老师肯定对这早有思想准备,所以,听完李斌良的话之后,他略作思考就低声说道:“怎么说呢?李局长,苗同志,你们别笑话我胆小。我只是一个普通教师,还想在江泉混下去,即使我不怕,我还有家人、孩子……好,我们说正题吧。是这样,这学期一开学,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们一高在全市虽然教学质量最好,被当做重点高中,可是,在全区也就中下游,在全省就更排不上号了。教育部门和市领导经常为此受到上级批评,咱们江泉市的工作在全区排位时,也经常因为教育成绩差而被落下几位。这种状况是和主管教育工作的领导与各个学校的领导水平和师资力量分不开的,不是说你想提高就能提高上去的。可是,在上学期一开学,校领导就经常在各种会议上说,今年的高考一定要取得突破……”
苗雨问:“难道一开学,学校领导就做好了高考舞弊的准备?”
“不不,”钟老师急忙摇头,“这……这都是我自己联想的,一点证据也没有,是我听说有很多人作弊后想到的,可能事实并不是这样……不过……戴校长确实找过我!那是开学不久的时候,戴校长跟我说:‘今年高考,咱们得想点办法呀,不能太老实,老实吃亏呀。’我问他什么意思,他反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使高考的成绩提高一下,我说我是没有,他没再说什么就走了……当时,我没太往心里去,可是,在高考之前,我见他经常找一些老师个别谈话,挺神秘的样子。我就想,戴校长是负责抓教学的,高考成绩好坏,直接关系到他的工作成绩,莫非他要做什么手脚……我听说,戴副校长已经内定为二高的校长,很快就要上任了!”钟老师叹息着继续说,“我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如果是个人作弊,即使参与的人多一些,还可以理解,可是,如果是有组织的,那性质就变了……汉代王符在《潜夫论·本政》中写道:‘国家存亡之本,治乱之机,在于明选而已矣。’高考制度是目前来说最为公平的一种选人制度,虽然分数不能说明一切,但是,严格的考试制度对于那些投机取巧,浑水摸鱼的学生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而对于那些立志成才的青年来说,高考则为他们提供了一次公平竞争的机会。这不仅仅是保证高等学校生源质量的问题,更重要的是确保了社会公正以及人才价值标准的公信度。可是,如果都这么搞起来,还谈什么公平公正公信!”
钟老师哽咽起来,说不下去了。
李斌良听得出,钟老师是真诚的。他这些话也都发自内心,他是真的热爱教育事业,也是真的痛苦和无奈。
李斌良想说点什么,却想不出说什么才好。还好,苗雨适时打破了沉寂:“钟老师,咱们再谈谈眼前的事吧,您对吴颖和霍涛的死是怎么看的?”
钟老师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明摆着呢,肯定和今年的高考有关,和霍涛他们的揭发检举有关……其实,我早该跟你们谈,可是,顾虑太多,结果耽误事了。他们上告的事,其实我是知道一些的。”
李斌良迅速和苗雨对视一眼。
“这……怎么说呢,这届学生里,霍涛和我关系很好,对我也很信任,他做什么也不瞒我。高考结束后,他就把发现的情况跟我说了,我当时还不十分相信,后来,他又带吴颖、郝柏生、华自安来找我,他们都反映了同样的情况,加上我自己又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这才信了。他们就跟我说要上告,我毕竟是老师,想的比他们多一些。开始,还真劝他们谨慎来着,可是,霍涛他们态度很坚决,我也就不多说了。其实,我的心里也和他们一样痛恨这种事,也希望他们……总之,我就没再劝他们,只是嘱咐他们要保密。谁知,居然发生了这种事,吴颖和霍涛都死了……”
李斌良轻声问道:“这么说,郝柏生去宽河的事,您是清楚的,您也知道他和霍涛的关系……”
钟老师低声说:“对,可是,因为吴颖和霍涛相继死了,我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怕郝柏生也出事,再加上当时对你们不太信任,就没有说实话。现在看,我错了!不过,也不能全怪我,现在,真让人不敢相信任何人。你们想想,霍涛他们把我们江泉高考中有人作弊的事反映上去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人下来查?还有,霍涛和吴颖到底是怎么死的,如果是因为举报了高考舞弊这件事,那么,害他们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是谁泄露了出去……”
突然,李斌良眼前闪过一个人的影子……
钟老师停了停,又垂下眼睛摇起头来:“现在的事情,真让人……所以,请你们原谅我的软弱吧……李局长,我知道的也就是这些,也不知道对你破案有没有用……对了,李局长,我能体会到,你们也不容易呀,差不多,也就收手吧,这种事,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也是很难找到证据的!”
李斌良发现,苗雨的眼中闪出愤怒的火花。
李斌良知道,自己的眼睛也同样是这样。他尽力控制着对钟老师说:“钟老师,您不必这么悲观,我现在向您发誓,也向死去的吴颖和霍涛发誓,我们一定要把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钟老师的眼睛一亮,但是,马上又暗淡下来:“这……李局长,你别这样,我知道,如今的事……”
“钟老师,您不要说了。我说过的话是不会收回的,如果我做不到,我就辞职!”
钟老师突然站起来,向李斌良深深鞠躬:“李局长,不管你能不能做到,我都替我的学生感谢你……”
李斌良没有再说话,他的眼睛湿润了。
午夜时分,牛强被两个全副武装的防暴队员从监舍内提出,押进讯问室。然后,两名防暴队员笔直地站在讯问室外警戒。
李斌良、胡学正、沈兵、苗雨坐在讯问台上,苗雨负责做笔录。
牛强使劲眨着锈涩的眼睛,努力想弄清发生了事。
胡学正开口了:“牛强,知道我们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对你进行讯问吗?”
胡学正一改以往那种犹豫的习惯,厉声说:“那你就想想,现在,在你面前的一个是公安局长,一个是刑譬大队长,一个是大案中队长,而且是在这种时间审你,能有什么事呢?”
“这……可是,我该说的……已经……都说了!”
“你说的是谎言!你避重就轻,避实就虚,想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以为把自己豁出来就行了是不是?告诉你,现在谁也保护不了你了,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牛强睑上现出惊慌之色:“我……我舅舅他……”
沈兵说:“少废话!已经跟你说清楚了,现在,谁也救不了你了!”
牛强更加惊慌:“难道,我舅舅已经……”
沈兵一拍桌子:“现在不是你提问题的时候,要想争取从宽处理,彻底坦白交代,是你唯一的出路。”
牛强撑了一会儿有点撑不住了,他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李斌良他们掌握了什么证据,只好吞吞吐吐地交代起来,“这……我都交代了,我高考时,作弊了!”
“我们不听这个。说,你是怎么作弊的?”
牛强试探地说:“我……我打小抄了……”
胡学正打断牛强的话:“牛强,你是不是想顽抗到底?你作弊了,可是,却不是打小抄,这一点我们早就查清了,现在,你还想顽抗吗?”
“我……我是用手机作弊的……”
李斌良三人迅速对视一眼。
胡学正说:“好,牛强,这样才对!说说,你是怎么用手机作弊的?”
“是这样,在进考场前,我……我把摄像探头放在身上,从胸前的衣扣处探出来,不特别注意根本看不出来,这样,试卷上的题就传了出去,他们……他们在场外把每道试题的答案做出来后,再发到我手机上……”
根据牛强的供述,在高考之前,就有人为作弊做了精心的准备,他们组织了一个由高中各科教学水平最高的老师组成的答卷组,在考场外集中,待牛强身上的摄像探头将试题传回后,立刻组织答卷。然后,再将答案通过手机短信传给牛强等考生。
胡学正问:“是谁帮你做这一切的,我是说,谁提出把探头放在你身上,又是谁组织老师们在考场外答卷的?”
“是戴副校长……”
《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规定,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有关法规还明确规定,党和政府也多次提出,公安政法机关独立办案。
可是,李斌良要对涉嫌犯罪的戴副校长进行讯问,却感到十分为难。
因为,戴副校长是副科级干部。虽然在任何文件、规定之中都找不到这样的规定,可是,李斌良在多年的实践中已经非常明白,一个县级市的公安机关要对一个副科级以上的干部采取强制措施,必须请示市领导。
现在,李斌良要传唤戴副校长。如果请示市领导,会是怎样一种情形呢?
两种可能:一种是同意。那就都好办了。可是,也有别外一种可能——不同意。而这种可能性要远远大于前者。而且,你请示后,不但没得到批准,还走漏了风声,即使终于有一天同意你采取所要采取的措施了,恐怕效果也要大打折扣。
李斌良询问了一下胡学正和沈兵:“哎,如果我们不请示就传唤戴副校长,有没有什么违背法律规定的地方?”
沈兵立刻回答:“没有,哪有这一条,公安局传唤个副科级干部必须请示上级党政领导?哪儿有这一条?”
谨慎的胡学正认真想了想,也摇摇头。
第十六章
你眼里还有没有领导,有没有市委市政府……
李斌良发出传唤戴副校长的命令,胡学正和沈兵带人出发了。李斌良虽然没有前往,心却跟着他们去了。
半个小时过后,他接到了胡学正的电话:“李局,戴校长不见了!”他们先赶到一高,却发现戴副校长没来上班,就又赶到他的家中。可是,家中只有他老伴一个人,而他的老伴说,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就出去了,一直没回来。
李斌良问:“她说没说,戴副校长那么早出去干什么了?”
胡学正回答:“她说她不知道,戴副校长每天早上起来去北郊公园锻炼身体,可是,今天出去后一直没回来……”
十多分钟后,李斌良和苗雨赶到北郊公园。胡学正等人的警车停在公园外边。
李斌良正要给胡学正打电话,询问他们在哪儿,忽然,看见一些游人慌乱地向林中奔去。
李斌良和苗雨也向树林深处跑去,半路上,手机又响起来,还是胡学正打来的:“李局,戴校长找到了……”
李斌良急忙问:“是吗,他在哪儿?”
“在江里,我们把他拉上来了!”
李斌良心慌起来:“什么,他死了吗?”
“没有。我们赶到时,他刚好跳下去。虽然没少喝水,不过,心还在跳着,没有危险……他是自杀……”
十几分钟后,戴副校长被送进医院,一个小时后,已经完全脱离危险。他是没少喝水,不过,生命还是抢回来了。现在,他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臂上挂着输液管。
医生告诉李斌良,人没事了,他们可以询问了。
可是,他还在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躺在床上,也不知是昏迷着,还是在睡觉。
李斌良在床边仔细地端详他。看上去,他的脸色不太好,显得很暗,缺乏血色,而且胡子拉碴的,好像几天没有刮了,白发也比以前多了些,嘴唇上也长着几个破了的火泡。不过呼吸均匀,心跳正常。
李斌良轻声问:“戴校长,你还好吗?”
戴副校长没有一点反应。
李斌良义叫了声:“戴校长,我们谈谈可以吧!”
戴副校长还是没有反应。
沈兵忍不住上前,大声说:“戴校长,医生已经说了,你没事了,你就别装了!”
戴副校长的眉毛略略动了动。
李斌良说:“戴校长,你一定听到了,你应该明白,我们必须谈谈,可以吗?”
片刻,戴副校长嘴唇终于动了,尽管眼睛还闭着:“李局长,我是副科级干部,你们……你们不能随便抓我,必须市领导批准!”
“戴校长,看来,你现在很清醒,那我就告诉你,我们查遍了所有法条,没有公安机关询问一个副科级干部时,必须得到上级党政领导批准的规定。我想,现在你应该关心的不是这些,而是自己的命运。能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戴副校长哽咽起来,用一只没有输液的手捂住了睑,终于哽咽着开口了:“李局长,我……”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女声远远从外边传进来:“……他是我们一高的副校长,我是校长,凭什么不能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