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 作者:朱维坚-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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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女声远远从外边传进来:“……他是我们一高的副校长,我是校长,凭什么不能看他,让开,我要见你们李局长……”
戴副校长听到这个声音,突然一愣,迅速地擦了几把脸上的泪痕,再次闭上眼睛。
李斌良心里说了句些“不好”,急忙走出病房。
果然是程玉芳,此时,她已经挣脱阻拦的刑警,正在向病房这边奔过来,一个年轻刑警拉也不是,扯也不是地跟在后边。程主芳看到李斌良,立刻求救般叫起来:“李局长,你看看你的手下,干什么呀?戴校长都这样了,凭什么不许我见一见?我怎么了……对了,李局长,我不是代表我自己,还代表蒋副市长呢,他有事来不了,让我替他先看一眼……”
话没说完,她已经从李斌良身边走过,推开了病房的门。李斌良只好跟着她走进去。
病房内,戴副校长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程玉芳走进来,立刻扑向他,泣不成声起来:“戴校长,你这是怎么了,为啥呀……”
戴副校长一动不动,看上去,好像还在昏迷中。
“戴校长,我的老大哥,你到底为啥呀,能不能跟妹妹说说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妹妹咋跟全校师生交代,咋跟蒋副市长交代呀,你到底为啥呀……”
戴副校长还是一动不动。
苗雨走上来:“程校长,戴校长现在身体很弱,说话困难。您已经看过他,还是让他体息吧,有话等他恢复了再说行吗?”
程玉芳看看李斌良,又对床上的戴副校长说:“戴大哥,你安心休养身体吧。家里的事放心,有我呢,我一定会把大嫂和侄子照顾好的。你放心吧……蒋副市长也非常关心你,让我告诉你,不要挂心学校和家里的事,我们会照顾好一切的!”又问李斌良:“李局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戴校长怎么会出这种事啊?”
李斌良看着程玉芳:“我正想问你呢,他是你的副校长,你应该比我们清楚啊!”
“这……我……我怎么清楚啊!自从你们到我们学校开始调查案子后,他就有点不正常,总是忧心忡忡的,不知为什么……李局长,你一定要调查清楚啊……”
好一会儿,程主芳才抹着眼泪离开。李斌良再回头和戴副校长谈话,可是,戴副校长的态度已经改变,变得冷冷的,说每句话都非常费劲。在这种情况下,也为了避免再发生干扰,李斌良在征求了医生的意见后,不得不把他带回公安局。
讯向室内,戴副校长依然挂着输液瓶。考虑到他身体较弱,李斌良特意让人给他搬来了沙发。
讯问进行得好像很顺利,没用李斌良发问,戴副校长长叹一口气就开始交代:“李局长,行了,你们既然救了我,肯定什么都知道了。我都交待吧,那些事,都是我做的!”
李斌良说:“戴校长,你说得具体点,你都做了什么事?”
“好吧,反正瞒也瞒不住了,今年高考出的事,责任都在我身上。其实,早在高考前好久我就做了准备,找了几个靠得住的老师,当然,哪科的都有,高考开始后,在校外找个地方集中到一起……我预先安排了一辆车,车上安置了摄像接收设备,又把微型无线摄像探头安在牛强身上。这样,卷子只要一发下来,上边的内容就被我们掌握了,我们就抓紧组织老师解答,然后,把答案通过手机短信或者传呼机传回考场!”
李斌良问:“戴校长,你们费这么大的周折搞这种事,难道只为了牛强一个人吗?”
“受益的确实不止牛强一个人,除了他,还有一些人,不过,都是圈里的。”
“什么圈里的,都有谁?”
“还有几个市里和教育局领导的子女以及他们的直系亲属,剩下的就是答题的那些老师的子女亲属,大概有三十来人吧!”
“那么,你再说说,为什么要这么干?”
“我不是说了吗?为了提高我们学校高考录取率……当然了,我也有私心。如果录取的人多,分数高,我这个管教学的副校长也有功劳!”戴副校长住了口,低下头。
“听说,你即将被提拔为二高的校长,这就是对你这种功劳的奖赏了?”
戴副校长喃喃道:“现在还说这个干什么,我当了多少年副校长了,早该提了……”
李斌良看着戴副校长,觉得心隐隐作痛,好一会儿才说:“戴校长,你还是个校长吗?你知道这样做的危害吗?教育,是强国之本哪……”
想不到,李斌良还没说完,戴副校长突然抬起头,把话接了过去,而且,刚才的病态一扫而光:“说这个有什么用?现在,危害教育危害国家的事太多了……你能给我解释吗?为什么一样的学生,高考录取的分数线却不一样,为什么有的大城市的考生录取分数线要比咱们江泉低一百多分?你们抓我也好,判我也好,我认了。可是,我不服,我没有罪,我是为江泉人民干了好事,我这种做法是被逼的,是对这种不合理现象的报复。如果你能对我提的问题做个合理的解释,我就服罪,不但服罪,还把我知道的很多事都说出来。你能解释吗?”
李斌良无法解释,他只能把话题拉回来:“戴校长,你刚才说,你还有好多知道的事没有说出来?”
戴副校长愣住了:“这……我说什么了,我没说呀……”
“怎么没说?你说得非常清楚,如果我能解释清楚的话,你不但服罪,还要把所有知道的都说出来!”
“我……我那是顺口说出来的!”
“那好,你说说,参与这次高考舞弊的都有哪些老师,你不是有一辆车在校外吗?里边安装了无线摄像接收装置是吧,这个装置是哪儿来的,车又是谁开的?”
戴副校长惊慌起来:“李局长,我已认了,你就别再往下追了,别再牵扯别人了!”
“戴校长,这恐泊不行。我们的案卷必须完备才能结案,要靠证据定案,不能光凭你一个人的供词啊!”
“摄像接收装置是我在省城买的,车是我雇的,不认识司机,参与答卷的老师我忘记是谁了。就这些,别的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戴副校长的悉度变得很坚决,在这个向题上好像再也问不下去了。李斌良换了个向题:“你为什么要自杀?”
“就为这个罪呗。我干出这种事,你们眼看查出来了,我没脸活下去了!”
李斌良进一步追问:“昨天晚上,我是说前半夜,你在哪里?”
戴副校长一愣。
刚才,苗雨等人已经问过戴副校长的老伴,她提供,最近一些日子,丈夫就心神不宁,昨天晚上直到半夜才回家。李斌良觉得,他今天的轻生极可能与昨夜有关,因此必须问个明白。
可是,戴副校长一下就封了门儿:“我心里闷,一个人在等上溜达来着。”
“就你一个人,遇到什么人没有?”
“就人一个人,没遇到任何熟人!”
李斌良还想问下去,可是,讯问室的门被人敲响了。李斌良打开门一看,原来是政委,他的眼神告诉他有重要的事情。他只好中止了讯问,把戴副校长交给胡学正和沈兵,随政委走出去。
政委说:“年市长来电话了,打听你在干什么。我说,你在忙案子。再一问,才知道戴副校长的事你还没向他汇报。斌良,这可是失误啊,我看,你马上向年市长汇报一下吧!”
年市长办公室的门紧紧地关着,李斌良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听了听,里边没有动静。
李斌良想再去办公室问一下年市长去了哪里,想不到,他正要离开,屋内传出脚步声,他急忙大声叫起来:“年市长,是我,李斌良……”
门开了,走出来的是江峰。他好像挺惊讶地冲李斌良一笑:“李局长,您来了?年市长在里边。您进去吧,我去找蒋副市!”
李斌良看着江峰向蒋副市长的办公室走去。
年市长正在锁抽屉,一副要离开办公室的样子,看到李斌良,现出惊讶的表情:“啊,李局长,你不是很忙吗,怎么有时间来市政府啊,我挺忙,正要出去!”
口气好像很正常,可是,李斌良还是听得出,里边透出压抑不住的不满和怒火,也包括讽刺。“啊……年市长,有事向您汇报一下!您可能知道了,一高的戴副校长今天早晨投江自尽,被我在救上来了,因为他涉嫌一个案子,被我们找到公安局了……”
“什么?有这种事,我没听说呀!既然你们已经把他抓起来了,公安机关独立办案,向我汇报什么。行了,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还有事,汇报我就不听了!”年市长说着,向门外走去。
李斌良心中的屈辱一下变成了怒火,他一下站在门口,拦住年市长的去路护:“年市长……”
年市长脸上也闪过几分怒意:“你拦住我干什么?莫非,我也涉嫌什么案子,要把我带你们公安局去?走吧,带手铐没有,给我扣上!”年市长把手腕伸出来。
李斌良实在承受不住了:“年市长,我是来向您汇报工作的,如果我有什么错误,您当面指出来,我一定虚心接受,可是,您不能这样对待我……”
“我怎么对待你了,你觉得不正常吗?你想过没有,你又是怎么对待我的,怎么对待市委市政府的?你眼里还有没有领导,有没有市委市政府?你们公安机关独立办案不假,可你也另别忘了,公安工作必须绝对置于党的领导之下。你还有没有点组织纪律性,你有什么权力跟谁也不打招呼,就把一个副校长抓走……”年市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子爆发出来。
李斌良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他只能站在年市长面前,垂着头,听着他劈头盖脸的训斥。还好,年市长还是有一定修养的,发泄了一会儿,终于控制信自己,猛地关上门,回到办公桌后边坐下,手向对面的椅子一指:“坐下吧!”
李斌良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尽管李斌良尽量言简意赅,还是用了近二十分钟,才全面汇报了目前掌握的情况,并再次强调了黑恶势力介入的问题。年市长听着听,也严肃起来,听完后,态度一下变缓和了:“斌良,我刚才有些过分,你别往心里去。不过,我总有点怀疑……就算高考有人作弊,也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吧,黑社会还卷进来……简直是天方夜谭……好了,说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李斌良说:“没有别的选择,全面深入调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希望市委市政府给予我们有力的支持。”
“支持是应该支持,可是,这件事太敏感了,而且,单靠你们公安的力量是很难查清的,你说是不是?”
没想到,年市长是这样一种态度。李斌良高兴起来:“对对,年市长,要查清高考舞弊案件,必须得到有关部门的大力配合,要对那些当事人逐一调查……”
年市长叹息一声:“是啊,工作量太大了,不能把案子都压到你们肩上,得想个好办法……哎,这样吧,咱们成立个联合调查组从纪检委、监察局、检察院、教育局和你们公安局抽调精兵强将组成,检察院、教育局还有你们公安局,可以出一名副组长,你要主持全局工作,就别受这份累了,让治安副局长上就行了。就这么定了,斌良,我这可是为你着想,是对你工作的支持啊,你明白吗……”
李斌良不明白。如果按照年市长说的办,公安局就失去了独立侦查高考舞弊案的权力,自己也就无法过问。
还没容他说话,年市长已经把手放到他的肩膀上:“斌良,我把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多次向地委谈过,江泉市公安局长的人选非你莫属。可是,这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要地委研究后才能决定,这种时候,要特别防范小人,他们花上几毛钱,给你写一一封信,都可能影响你的命运!你想想,这起案件,得牵扯多少人哪,别的不说,蒋副市长恐怕就第一个对你有意见,还有别人呢?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吗,在高考舞弊中受益的都是一些有背景的人。所以,这种时候,让你避开矛盾,是最好的选择。斌良,我既是为你着想,也是为我们江泉市未来的公安工作着想啊,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听上去,口气非常真诚,确实是为自己着想,李斌良应该明白了。可是,又觉得很不明白。
年市长语重心长地说:“斌良,你可能一下想不通,可我相信你最终会想通的,而且还会感谢我的,我真是为你好。你不仅是一个刑侦副局长,还是未来的公安局长,得增强政治意识啊,做什么事,都要讲政治、顾大局,不能意气用事,明白吗?对了,这些话,只是我们两个人说的,不能对别人讲。还有,高考舞弊的事,暂时也不要声张,既影响侦查办案,也损害我们江泉的声誉,你回去要对手下讲清楚,这一条,要当做一条纪律来执行,谁违反,市里要追究谁的责任!”
“可是,吴颖和霍涛的命案我们还得继续办哪!“
“那可以,人命关天,这也是你们的职责,当然要继续查下去。不过,一旦牵扯到敏感的事情,譬如,牵扯到高考舞弊,就及时告诉我,我让联合调查组介入,免得你们陷进这种烂事中去,就这么定了。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你还有什么事吗?”
还能有什么事呢?此时,李斌良什么也不想说了。他万没想到,转眼间,事情发生了这样的变化,他心乱如麻地离开了年市长的办公室。
联合调查组行动迅速,很快把有关卷宗、材料都接了过去。现在,公安局除了治安副局长在调查组内担个有名无实的副组长,再也不能做别的了。
李斌良没有任何办法,只得把注意力完全转移。
目前,吴颖死亡的真相还没有查清,是自杀还是他杀都难以确定。
李斌良拿来吴颖的卷宗翻看着,最后,停留到吴颖尸体的照片上。照片是刚从江里捞上来时技术大队拍的,李斌良以前还真没仔细看过。
照片上的吴颖,手腕土还缠着胶带,看上去薄胶带缠得很乱,也不是很紧……
李斌良一意识地向吴颖腿上看去,可是,无论是腿上还是脚腕,都没有缠胶带。
既然凶手一定要她死,为什么只在手腕上缠了胶带,却没有在脚上缠呢?
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李斌良一边看着照片,一边抓起话筒。
“李局长吗?我是看守所老柳。那个……那个……就是你们送进来的那个豁牙子,他要见你,说有重要情况向你报告。”
李斌良将信将疑,带着沈兵来到看守所提审室,豁牙子被带进来。此时,他的脸色显得很苍白,脑袋剃成了光头,刚长出一些黑茬,神情也显得很沮丧,一见到李斌良,就着急地提出要抽烟。
李斌良从看守所的民警手中要了一支,给豁牙子点上,豁牙子几口就下去大半截,然后抬起头:“李局长,我说话算话,不过,你也得说话算话。我提供了重要情况,能不能放我出去?”
沈兵接过话头:“得看你提供什么情况,如果确实重要,有重大立功表现,放你出去也不是不可能,就怕你提供不出什么重要情况。”
豁牙子眼睛一翻:“怎么提供不了?强奸,还有杀人,这案够重的吧?”
沈兵问:“谁干的,到底怎么回事?”
“这……这种时候,我也只能各人顾各人了。二明子,他干的!”
李斌良一惊:“二明子?他强奸杀害谁了?”
“就是那个女的,死了的那个,在江里发现的,你们不是正在破这个案子吗?就是一高那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