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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白纸门-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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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鱼的鲶鱼眼珠灵地转了转,道:“疙瘩爷,在俺身上你老甭咋费心,帮俺打一只狗就行。拿一个狗脐的钱,就足能换一支上等火枪啦!” 

  疙瘩爷嘴里含着狗肉黑了脸相,眼皮一眨不眨地瞪着大鱼,似要把他活活吞掉,红眼凶他:“婊子养的,老子还没收你做徒,你就黑心啦!拿枪打狗,有良心吗?” 

  大鱼吓白了脸,心虚27地说:“大爷,你老太死心眼儿啦,叉也是打枪也是打。俺决不占你老的地盘!” 

  疙瘩爷双手忽然捏满了汗,咬着牙说:“路是通的,海是公的,狗日的打了还来,老子不怕你抢营生!” 

  “那是……” 

  “皇天后土,祖上规矩。好猎手历来讲个公道。不下诱饵,不挖暗洞,不用火枪,就靠他娘的自个儿身上那把子力气和脑瓜的机灵劲儿……”疙瘩爷说得唾沫横飞。 

  大鱼听不下去,那是中听不中用的问题。他恹恹地退下炕,说:“疙瘩爷,你走阳光道,俺走独木桥!不跟你学就结啦!” 

  “滚!小兔崽子!”疙瘩爷凶凶地吼,脸上硬出一股青色。 

  大鱼扭身下炕,鬼鬼地跑了。疙瘩爷却再也没了吃喝兴头儿。只觉心里慌得紧。老人想,这狗娃是奔海狗脐来的。听说来过皮货贩子,一个狗脐能换一对翡翠手镯28。还能买一车养虾饵料“三蛤四卤”29。 

  这天黑夜,疙瘩爷又打了两只公海狗。这次老人没有带鹞鹰子。“喊海”的当口,村里涌过来不少人,就像闹蟹乱30似的。狗肉都让疙瘩爷做了顺水人情,他仅捏了两个狗脐朝家赶。他的神气威风了一条街。大鱼双手插进破棉袄袖里,与一群孩子踩雪。疙瘩爷迷迷糊糊地走,只听满街的雪踩得乱响。他从大鱼身边走过时,大鱼的贼眼瞟中了老人手上捏着的红疙瘩,便知了一切。 






  





  大鱼神神怪怪地一哼声,故意勾腰乱跑了一阵。道儿窄巴,雪地滑,一个打雪仗的孩子躲避大鱼才与疙瘩爷撞了。疙瘩爷被撞了一跤,慌乱中,他使劲捂了一下自己的护身符31;脸却擦了地,像是啃了一张“缩地符32”。大鱼将疙瘩爷搀起来,乱哄哄的,他发现雪地上丢了一个耀眼的红疙瘩,暗暗一丝惬意。疙瘩爷走了,走得摇摇摆摆。大鱼悄悄抓起地上那个红疙瘩,定定瞧,一蹦三尺高。疙瘩爷回到家,却发现少了一个狗脐,回头到街上,苦着脸,歪着嘴寻找,孩子们一哄而散,大鱼的黑影一闪,影子是烙在心里的痕。 

  没隔几天,大鱼扛着一杆双筒火枪闯海了。 

  疙瘩爷用抓贼的眼光望着大鱼,吃惊地张着嘴巴,像吃醉蟹33卡了喉咙,浑身的血顿时凝住了。他愣了许久,很沉地对大冰海叹了口气:“罪孽,真格儿的罪孽未清哟……”打晚清就有了火枪,可打海狗从不用枪,祖上传的规矩。先人力主细水长流过日月,不准人干那种断子绝孙的蠢事儿。过去谁用枪就要祭海的,死不了,也得啃一嘴深海矿物泥34。在疙瘩爷仇恨的眼睛里,海狗也是一种令人敬畏的生命。生命与生命的公平厮杀,才能杀出尊严来。人活名鸟活声,大鱼那小兔崽子,跟海滩红雀35似的见钱眼开,钱都让你们这些吊人赚了,连名儿都不要了,迟迟早早要倒楣36的! 

  “砰——”一声脆脆的枪响。 

  亘古以来雪莲湾大冰海上的第一声枪响,是大鱼打的。有一条海狗被枪砂击中,其余的海狗在灼热的枪砂追击下哀号着逃向雪野深处。傍天黑时,大鱼也拖着一条大海狗“喊海”了。然而,没人来分他的狗肉。他就想把狗肉给同学麦兰子送去,谁知不凑巧,麦家今天过“寒食日”37,再说了,麦兰子是疙瘩爷的孙女,她能缺了海狗肉吃?他也不觉得怎么不好,就拖至村口的酒店卖了,掠了狗脐也学疙瘩爷神神气气地往家走,亮亮的眼睛,闪着自豪的神情。 

  疙瘩爷独自躲在自家的柴门草户38里,就听见枪响了,那是死亡追赶生命的声音,这声音总是轮番蹂躏着疙瘩爷的美梦。他好象害了眼病,看什么都迷白白的一片,不见狗也不见人。他心一紧,周身身汗毛竖立,胸口窝儿沁出冷汗来。夜里睡觉时,脑子里也影影绰绰塞满枪声,候咙里撕搅着一个异样的声音:“谁之罪啊?”于是,在老人眼里,月色变成了陷阱,生命变成了怀念。 

  第二天早上爬起来,疙瘩爷的头沉沉的。一睁眼睛就先吧嗒几口老叶子烟。烟叶子苦辣苦辣的,吭吭地咳一阵。七奶奶不让他抽烟,可他还得抽,不能不抽,有口烟就能挺着。放了烟袋,老头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肚皮。吃了早饭,他又“武装”了一番闯海了。没下雪,满天的雾气,颗粒状的小冷子在雾中沉沉地飘着,风一阵紧一阵,像贼一样游。雾气越来越厚,老人感觉自己的衣服全被雾蒙湿了,内心也雾雾的,雾能渗到心里吗?老头突然产生了这样一个怪怪的念头。这时大冰海深处滚来阵阵雷声,仄了耳朵听,才知是不远处荡来的摩托车响。之后便有嘁嘁喳喳的说笑声由远而近,远远近近都充了杂响。疙瘩爷扭头看见一群穿“皮夹克”的年轻人个个扛着火枪,欣欣地朝大海深处赶。疙瘩爷从感官传到心里的厌恶。 

  一个桅杆似的小伙子看见疙瘩爷,嘲讽地说:“老头儿,还拿叉顶着哪?” 

  疙瘩爷不认识这群人,见了火枪,脸上戗出火气,恨恨地瞪他们一眼,默默走路。 

  “原来是个哑巴,嘻嘻嘻……” 

  疙瘩爷不回头,眼里涌出了泪珠。他一任这些脏话在耳朵里飘进飘出。他显得很冷漠,这世界究竟怎么了,也不知哪块儿生了毛病。多少年了,雪莲湾还从没有人这样嘲弄他。人们敬重他。小崽羔子们,老子滚冰的时候,他们他妈的还不知在哪个娘们肚里转筋呢!你们得了哪号瘟疫,对人对狗都没了心肝。 

  “都闭上你的臭嘴,你们知道他是谁吗?”疙瘩爷隐隐约约听见是大鱼在说话。 

  “谁?” 

  “他就是大船王39黄木匠的朋友滚冰王,疙瘩爷大爷。”大鱼说。 

  年轻人脸上的狐疑清晰可见:“没用,滚冰王也不抵枪子儿蹽的快!” 

  疙瘩爷气得抖抖的,眯着眼睛,仰天叹了口气。他松了一下红腰带40,蹲下身子,甩了手套儿,抓一团雪揉得沙沙响,皮肤凉得一惊一乍,几把雪下来就坦坦然然了。 

  大鱼说:“别看咱们玩了两天枪,戮在这儿的都算着,加一堆儿也不如疙瘩爷一根毫毛!” 

  “呸,牛的你!”一个小伙子叫。 

  “他年轻时是个打雁的神枪手呢!不信让他给你们开开眼。”大鱼梗着脖子说着,三步两步奔到疙瘩爷跟前,递过一枝枪:“疙瘩爷,俺的话可吹出去了,你老看着办吧!” 

  疙瘩爷瓮一样的蹲着不动,就像海底沉船41。 

  大鱼靠了靠,步态优雅:“爷,咱就这么栽啦?” 

  “皮夹克”们哄了:“老头儿,松啦,松啦……” 

  疙瘩爷“嗖”地站起来,劈手夺了火枪,急眼一扫迷迷濛濛的天空。鹞鹰被吓飞了,飞得远远的。老人只见一飞鸥,抬手“砰”一枪,鸥鸟扑愣愣坠地。 






  





  大鱼呆呆地看得眼直:“妈呀,神啦……” 

  “皮夹克”们木木地张大了嘴巴。大鱼终于噘着嘴,揭密42似地说:“疙瘩爷,当过海眼。爷,你也先换脑筋后换枪吧!” 

  “呸!”疙瘩爷重重地哼一声,嗅了嗅枪管儿,爱闻这丝丝火药味。他堵气扔了枪,两眼盯着前面的死鸥,比烧船祭祖43还伤感。他象是脏了手似的,又抓了一把雪,揉成实实的雪团子,揉一会儿就水下来,如同熬鹰44时攥出的一层老汗。手掌真的出汗了,接着他身上也出汗了。 

  年轻人晃着黑洞洞的枪口,悄悄散开了。于是,大冰海哑了。悄然无声中,一只只海狗懒懒散散地爬出冰缝了。模糊里却露出疙瘩爷一张褶皱的脸,天气极坏,风雪和泪水迷茫了疙瘩爷的视野。他看不见什么,却听见了海狗蠕爬的沙沙声,顿时来了些精神儿,支撑着立起来,眼前一阵昏黑,晃悠晃悠,用叉拄着冰面,象个三条腿的怪物一样勉强站住了。受到歧视45的疙瘩爷,心里忽然冒出了娘的“印、剑和镜”46,想着把这些施法的东西用上,又象在等待着“摸门钉儿”47。他咬了咬干裂的嘴巴,挺挺身儿,觉得失去元气一般,还忽然有一种被侮辱、遭遗弃的感觉。不多时,一排排惊惊乍乍的枪响,无所依附地在冰面上炸开了,传出远远的…… 

  疙瘩爷打了个寒噤,四肢冰冷。过了一袋烟时辰,“皮夹克”们一个一个从雾里露了脸儿,幽灵似的。几个家伙拖着几只海狗笑着,疯狂地转悠过来,看见木呆呆的疙瘩爷就嚷: 

  “咋样哩?滚冰王,紧溜儿鸟枪换炮吧!” 

  “哈哈哈……” 

  年轻人晃进雾里。 

  疙瘩爷默默吼了一句:“别臭美,哪天让郎税务48逮着,好好收拾你们!”他心头涩涩地空落,不知怎么鼻子就酸了,眼窝也有泪纵横。他用力把无名的酸气压回去,挤进心的底层,然后狠狠揪了一把鼻涕,喘喘而去。 

  后来的一些日子,大冰海上枪声不断。短短的日子,不知沉落多少尘埃。就是不见了疙瘩爷的身影,鹞鹰也没影了。疙瘩爷病了,昏昏沉沉躺在炕上,面黄,腮凸,眼窝深陷,嘴里流着口水,蒙了一层雾翳的老眼看啥东西都晃出重叠的幻影。老人被折磨得形销骨立。鹞鹰陪伴着他,他默默地跟鹞鹰说话。村里老少也来看他,扶他坐起,也仍旧呆呆的,极似一位坐化的高僧,一副不化成“舍利子”不罢休的架式。每天痴痴遥望着梦幻城堡似的大冰海,痛苦地想,是人心黑了,还是自己落伍了?命里的东西,躲不过的。他悄无声息地把双腿轮流弯了弯,转眼就感觉腿和上身的气脉打通了。脸上便浮起了死一样的微笑。 

  年根儿的一天夜里,疙瘩爷走出了家门。仰了脸瞅,竟漫天绵绵扬着鹅毛般的雪,黑了。雪片与雪片磨擦出揉纸般的声音。村里的风止了,白纸门,一律静静地掩着,门前的一棵古树,还朦胧中,艰难地支撑着空空的风景。不知吹来哪股风儿,这平平常常的雪夜,竟成了大冰海最热闹火爆的日子。冰面上灯火点点,枪声阵阵,一片苍老哀伤的声音此起彼伏。这个雪夜,被利益烧灼的大鱼,心里充满了原始生命般的旺盛东西。他与村里哥两个合伙打狗,地地道道地开了张。齐唰唰一排黑色枪砂铺天盖地扫过去,海狗躲都不躲不及。他们跟疯了似的,雪野里闪着绿幽幽的蓝光。后半夜了,大鱼他们爽得邪性,也围猎正欢。他们堵了一群滚出裂冰区的海狗。三只黑洞洞的枪口瞄正了位,海狗群里忽地腾起一片雪柱,就像“雷震枣木”49做的白纸门。几只海狗叽叽噜噜往大海深处逃了,唯有一只瘦小的白海狗,仄仄歪歪躲闪着枪口朝着人斜冲过来。这只小海狗皮毛虽然变了颜色,残损了,可还是那么高贵,带着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冲过来。跟着过来的还有一只鹞鹰,大鱼能一眼望见鹰背上的雪。 

  大鱼惊骇地慌了神儿:“天杀的!”厉厉吼声起,“砰”地枪声落,白海狗滚了几滚,扎在雪坎子上不动了。大鱼望一望两个伙伴儿,惶惶惑惑奔过去,定定一看,“通”地跪下去,抱起血乎乎的一团,哭了: 

  “疙瘩爷啊—— 





  





  △红海藻

  这年月谁不迷信谁头疼。疙瘩爷刚刚让算命先生“十三咳”算了一个凶卦,回头就应验了。 

  春末夏初,雪莲湾的潮水活活地涌,一片滩地黑黑地瘦。远处的海藻红红的铺一层绒平。疙瘩爷从泥屋探出头来的时候,漫滩皆是打鼻子的鲜气。 

  “你狗日的,你过来呀!”疙瘩爷朝不远处捞海藻的大鱼喊。大鱼望了疙瘩爷一眼,咧咧嘴巴没动。一只鹞鹰无端旋起,拍打着亮翅在疙瘩爷头顶旋了一阵子,稳稳立在老人肩头上,十分傲气地叫了一声。 

  疙瘩爷长得老相,他整日灌满老酒的肚子就凸了起来。蛤蟆腮乍开来,活活有股威势。黑黑的阔脸堂上沟沟壑壑地老皱,如刻了粗糙的海螺纹,恰浓缩了满世界的曲折和辛酸。在雪莲湾他算是一个不幸的人,尽管这把年纪了还有老娘的宠爱,可是,他妻子病死了,儿子儿媳也都相继离他而去,撇下两个孙女麦兰子和麦翎子。村里有个叫春花的女人爱他,可是,不知什么原因,两人就是走不到一起,近来春花也渐渐疏远他了。他蹶跶蹶跶走出门来,一手托弄着鹞鹰,又朝大鱼喊了一句:“小狗日的,爷爷带你去海里捞藻。”老人的嗓音跟海一样宏阔。 

  越往东瞅,天光愈烈,日光红得越不是本色儿。氤氲里,疙瘩爷瞧见大鱼在浅泓里捞海藻,光光的脑袋在红晕里闪着一片青光。红海藻被大鱼拖拽出的声音如无数只老鼠在暗处磨牙。海藻堆很块就肥起肚子,远远看去像歪歪斜斜倒扣着的旧船。渔人男女有趣的故事就扣在晒干的藻垛里面。“疙瘩爷,背酒罐儿,没窝的老蟹漫滩转!”大鱼一迭声地喊。 

  “贼羔子,屁眼儿满溜的!”疙瘩爷骂着,对着大海嘎嘎野笑起来。 

  鹞鹰孤傲地鹤立着。海藻垛慢慢在老人眼里掘出黑窟窿,心里悬吊吊的,脸相板紧了,陡然振作了守海人的威严,摇摇晃晃奔孩子去了,白发被海风吹得飘扬起来,肥大的裤管像两面大帆猎猎抖动。他的腰扎一圈草绳,绳头在风里索索地颤抖。老人在红藻垛旁站定,拿大掌搓了一绺海藻,点点滴滴瞧,挑出几丝红海藻,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儿。他阴眉沉脸扭头朝大鱼吼:“狗日的,你又犯忌啦!”大鱼发怵了,他觉得老人深骨窝像两口潭,说不上有多深。 

  大鱼用天真而恐惧的眼神望着疙瘩爷。那是四年前的事了,那年冬天打海狗,疙瘩爷险些在大鱼的枪口下丧命,疙瘩爷伤得不轻,身体里捡出无数的枪沙,整整躺了半年。疙瘩爷伤好后没记恨他,大鱼心里却歉歉的。如今22岁的大鱼却有些惧怕疙瘩爷。疙瘩爷的罪总算没白受,上边重视了,从此制止了大规模屠杀海狗。继父把大鱼打发来捞海藻,晒干后再卖到饲料厂打碎喂牲口,还说挣足了钱给大鱼娶媳妇。大鱼知道海藻不值钱的,很少有人捞,他时常碰到的就是守海的疙瘩爷。疙瘩爷请他下棋,喝酒,有时也帮他捞一点海藻。捞了一些,疙瘩爷还反反复复叮嘱大鱼,红海藻乃一介神物,红生生的海藻别捞,变灰的死藻方能捞上来。 

  鹞鹰飞来了。灰不溜秋的鹞鹰同一样老迈,皮毛秃秃的嘴巴尖尖,贼亮的鹰眼依旧鲜灵。鹞鹰陪着孤独的疙瘩爷守海已有些年头了。人老了,眼不中用,鹰就是老人的眼线,老人腿脚发锈有送不到的地方,鹞鹰替他去了。日子久了,老人的每个手势和一声吆喝,鹞鹰都能辨出来。疙瘩爷见大鱼满不在乎,就哑哑地咳了一声,拿大掌狠狠拍在大鱼的天灵盖上,说:“快将红藻送海里,找灾呢!”大鱼的亮脑壳被拍得嗡嗡响,嘴巴一咧一咧。以往他跟老人滑么吊嘴个没完,见他真的怒了,就伸着脖子叫着:“俺没砍红藻,是它自个浮上来的!”疙瘩爷裆里溜着风,两腿打颤子:“狗日的,一宿就浮上这么多?”大鱼不怯场,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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