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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洗锋录-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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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把阿不答剌避得连连后退,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逼退了敌人,杞人却并不进步紧迫,他仰天大笑,自觉胸臆间舒畅了许多,火气渐消。那边艾答慕思却微笑点头,右手一晃,掌中早多了一柄金光灿然的长刀,用蒙古话叫道:“陈英雄果然非凡,且让我来领教一下你的高招罢!” 
  杞人怒气渐平,这时候倒并不想打架了,当下把手中断刀轻轻掷到地上,抱拳笑道:“这位阿先生的刀法确很了不得,艾先生想必更……更加的了不得。罢了,咱们不必再打,只请问几位识得濠州韩邦道老先生么?” 
  那畏兀儿人用汉话答道:“咱们原本不识得韩老先生,不过有一名教中叛徒为他所庇护,艾答慕思先生等远来中原,不过请他交人而已。” 
  “教中叛徒?”杞人奇道,“甚么教?甚么叛徒”那畏兀儿人答道:“这几位都是摩尼教中有职司的修道者。艾答慕思先生是西方教团第一萨波塞,余几位则是总教的默奚悉德,此次是专奉了巴比伦法王之命东来的。” 
  “摩尼教?”杞人早被这些古怪词句给搅得晕了。绿萼在他身后轻声说道:“摩尼教便是明教。我爹与温州平阳的明教潜光院院主石心上人颇有些交情。这干人口中所称的叛徒,似乎便是指的石心上人。” 
  “石心上人?”杞人想一想,道,“嗯,此人我也曾听闻过,都道他道法高妙,清修养性,怎么会是明教的叛徒?”艾答慕思答道:“石心与东方教团奥米兹等叛徒交相勾结,隐匿教中圣物,怎么不是叛徒?不过……”他顿了一顿,又道:“只须他交出圣物,法王自然既往不咎。” 
  “圣物,甚么圣物?”杞人话才出口,就知道很不妥当,他人教中圣物,自己怎么好随便打听?谁料忽然身侧一株大树上传来一阵朗然笑声:“圣物么?那是艾答慕思王的神矛呀!” 
  请继续期待《洗锋录》续集 
 
 
 
  
 ~第十章枭獍之心不可方~
 
  老猎户居住的草屋,建在怀远城西约摸七八里的地方,此处有些不高的山冈,冈上多草多木,偶有野兽出没。草屋倚着山崖而建,正面一片菜园子,再过去有不少大树,都有近百年的树龄。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正是发自其中一株大树的树梢。 
  艾答慕思右手一晃,掌中金刀化作一道光芒,疾往那株大树卷去。只听树上人纵声长笑,将近一人合抱的大树竟然从中一分为二,树冠斜斜飞出两丈多远,这才砉然落地。 
  杞人愕然中,金芒一闪,划道优美的弧形,又已经回到艾答慕思的手中。横倒的树冠后又是“哈哈”一笑,翩翩然踱出一个文士来,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头戴高冠,大袖儒衫,腰系博带,装扮倒很整齐,只是长长的一张马脸,长长的髭须,配着他的中等身材,相貌不免有些怪异。 
  杞人奇道:“冷谦,是你么?甚么艾答慕思王的神矛?”那文士笑道:“陈兄,许久不见,一向可好?艾答慕思王么,汉译唤作降魔胜使的便是。” 
  艾达慕思冷冷地问道:“你是谁?”文士笑道:“我叫冷谦,这名字从未听闻过罢。我是中国明教一个小小的耨沙喭。”艾答慕思怒道:“小小一个耨沙喭,怎会知晓圣物之事?!” 
  冷谦缓步走到杞人身边,笑道:“我听的宫秉藩说到你在左近,才寻来的,却不料无巧不巧,遇到这么一伙东西。”艾答慕思吼道:“我在问你话哩,可曾听到!”“听到啦,”冷谦故意皱眉头捂住双耳,“拜托这位先生,莫再讲那蹩脚的蒙古话,我受不了也。” 
  艾答慕思大怒,掌中金芒一闪,一刀就向冷谦面门斫下。冷谦不慌不忙一个撤步,大袖一扬,只听“当”的脆响,艾答慕思回刀一看,只见无坚不摧的黄金刀上,竟然被崩开了小小一个缺口,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杞人沉着脸道:“好快的手脚——还与我!”冷谦笑道:“米息利器,今日才算见识了,了不起,了不起。”一捋右手衣袖,掌中赫然握着杞人那柄玄铁菜刀,“借用而已,又无损伤,你急的甚么。”杞人再也板不住面孔,微笑了起来:“几年不见,你梁上君子的本领,倒是越发精进了。” 
  “谬承夸奖,可不敢当,”冷谦笑着转向艾答慕思,道,“神矛乃是教中圣物,法王想要,奥米兹更势在必得,中国明教当然不肯轻易放手。这桩事情,还是且到了濠州再作商量罢。” 
  艾答慕思双眉一轩:“甚么到了濠州再作商量?”冷谦笑道:“不服么?那么便再斗斗刀看,你的米息黄金刀再厉害,可比得上这柄菜刀么?况我一个小小的耨沙喭,你大大一个萨波塞,与我有甚么商量?当然等到了濠州,去与石心上人商量喽。” 
  艾答慕思冷哼一声,双目如电般在冷谦和杞人面上打了个旋:“好,咱们且去,日后总有再见的一日!”右掌一晃,金芒入鞘,转过身,也不理会他的同伴,径自去了。 
  几个巴比伦人和那畏兀儿人也急忙跟随离去。等他们走下山坡,隐入黑暗中不见了,冷谦才把菜刀交还给杞人:“来来,咱哥俩多日不见,且好好吃一杯去。” 
  杞人面色沉重,问道:“宫秉藩呢?他又去赶谁了?”“去赶夏国坚,”冷谦答道,“‘金眼关索’夏国坚,你听过罢。”杞人一皱眉头:“原来是他!宫秉藩可曾赶上了他?” 
  “哪里赶得上,那夏国坚的坐骑也忒快了。不过宫秉藩于路又遇着一人,忙着蹑将下去,叫我来与你讲一声‘后会有期’,”冷谦扯着杞人的袖子,道,“此人也许你未曾听闻过,他在中原罕有出没的,名唤牟玄圣。”杞人点头道:“宫秉藩今日才与我讲起过他。” 
  冷谦一边说话,一边扯着杞人走进草屋,大大咧咧地就在桌边坐下:“他又在夸耀那一条刀疤了不是?”看见桌上几大碗马肉,大喜道:“好嘛,晓得我要来,酒席都备下了。”绿萼走过来,轻声道:“这是适才那几个胡人吃剩下的,先生要吃,我再去煮一些来。” 
  冷谦转向杞人,注目相询。杞人解释道:“是我师侄媳妇,濠州韩邦道之女——来,绿萼,我有些话要与你讲。” 
  绿萼跟着杞人走到灶边。杞人阴沉着脸,半晌无语。绿萼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叔,莫不是小虎他们出事了?”杞人嗫嚅半晌,才断断续续地说道:“是小虎他爷爷……老人家年纪也偌大了,到镇上赊酒……便是方才讲到的那个夏国坚,他,他突然跑马出来……” 
  “喂,”冷谦在桌边叫了起来,“甚么事情讲恁半日,将我这个客人浑忘了。”杞人心头无名火起,大吼道:“闭嘴!”冷谦吓得跳起来:“怎、怎的了?”杞人长吐一口气,望望冷谦,又望望绿萼,见二人都以惊诧的目光看着自己,他不禁低下头去:“对、对不住……冷兄,是我的不对,我这厢给你赔礼了。”说着便深深鞠下躬去。 
  “罢罢罢,”冷谦急忙过来双手搀扶,“我不……你们自管讲话罢,我只吃肉,再不插口。”杞人满脸通红,望望冷谦,果然冷谦回去桌边,只顾大口大口地吃马肉,塞了满嘴。他再望望绿萼,忽然间一拳向自己头上擂下:“我、我今日是怎的了?发病么?!” 
  绿萼忙上去抓住杞人的手:“……师叔,都是我不好,我该劝老人家莫去的,他恁大年纪……”杞人道:“不关你的事,都是我不好……是、是我不好……”说着话,突然悲从中来,双手抱头,蹲到地下,“呜呜”地大哭了起来。 
  绿萼忙也蹲下身,安慰杞人道:“师叔,你、你莫难过。”口里虽这样说,眼角也不禁垂下泪来,连忙转过脸去轻轻擦拭干净了,再问道:“小虎呢?”杞人答道:“他、他先暂住在刘麻子店里。” 
  绿萼扶他站起来:“师叔,你陪着冷先生罢,我先去望望小虎。”杞人急忙抓住她胳膊,又赶紧松开了:“小虎在刘麻子那里,不、不会有事。你莫去罢,天黑路险,那些胡人又尚未走远……” 
  绿萼转过头来,盯着杞人的眼睛,直盯得杞人满脸通红。绿萼想一想,终于垂下头去,道:“好罢。师叔,你且陪冷先生聊着罢,别太放在心上,人已然去了……”“是啊,”冷谦在旁边插嘴道,“节哀顺变……”话才出口,猛然醒悟,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杞人叹口气,无奈地点点头,绿萼从袖中掏出方手帕来给他拭泪,杞人愣在当地,不知道是否应该推开她的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面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红,反复数次。 
  绿萼低头一笑,笑容多少有些苦涩。她走到桌边,一边收视碗筷,一边说道:“冷先生,我先去把肉热一热罢……可惜无有酒了。”冷谦笑道:“不用不用,冷先生吃冷马肉,正好……”忽然转眼望到呆若木鸡的杞人,“好罢,热一下也好。” 
  他缓步走到杞人面前,抬起袖子在杞人眼前一晃。杞人一肚子不耐烦,拍开他的手:“你做甚么?”“哦,你未着魔呀,”冷谦故意板着面孔道,“那还发甚么愣啊。过来,陪我吃酒。”压低声音:“我这里有好酒。” 
  杞人被他拉到桌边坐下,依旧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冷谦从怀里摸出个小酒瓶来,拔开塞子,凑到杞人鼻端:“如何?吃马肉,是定要配酒的。”杞人闻也不闻,接过来就是一大口。“喂喂,慢些,慢些,”冷谦急了,“恁么好的真珠红……牛嚼牡丹,可惜呀可惜!” 
  他赶忙夺过酒瓶来,小小咂了一口,悄悄一指绿萼:“他丈夫,也便是你师侄呢?”杞人叹道:“去年于罗山亡故了——休再多问,我不愿提及此事。”“哦——”冷谦拖个长声,挤挤眼睛,“那便好,好……” 
  杞人真怕这家伙再讲出甚么不该说的话来,只好努力岔开话头去:“你信明教?”“是也,”冷谦笑道,“讲起来,石心上人算我半个师父哩。” 
  “喏喏,这桩事还是容我从头讲与你听罢,”他又咂了口酒,神神秘秘地说道,“明教原名唤作摩尼教,是波斯胡人摩尼所创,世传的教主,那便是巴比伦法王了——巴比伦,是在伊儿汗国境内。”杞人点头,表示听说过这个地方。 
  冷谦继续说道:“摩尼生前,曾派许多教团到各处去传道,就中最大的,一是东方教团,二是西方教团。西方教团一向忠诚于巴比伦,东方教团进入我中国境内,势力日益庞大,并在有唐一代成为回鹘国教,对法王便逐渐不那么恭敬了。 
  “正当此时,自巴比伦来到东方一个修道者,名唤奥米兹,他领袖东方教团,以‘电那勿’之名宣告独立。‘电那勿’,大概是古畏兀儿语罢,其意为‘真正纯洁’。此一两宗并立状况,持续了百余年,才为巴比伦新法王米尔所统一。 
  “摩尼教之入中国,便是于唐代回鹘为始的。其后辗转相延,渐在东南闽浙沿海诸地发扬开来,至于今日,早与东方教团泾渭各异,与巴比伦更扯不上一丝干系了。谁料,这数年来,西域又起变故。 
  “原来东方教团又出了一个奥米兹,一心要承继先祖的事业,要复兴‘电那勿’,与巴比伦总教不断明争暗斗。也不知怎的,被他探访到温州平阳潜光院中,藏有教中圣物——降魔胜使的神矛,于是立即派人来取,要恃此与法王分庭抗礼。 
  “在他看来,中国明教自是他东方教团的下属,他奥米兹下令,还有要不来的道理么?此事却三不知又为巴比伦法王所探得,法王以为中国明教孤悬千里之外,与东方教团扯不上干系,自当直属总教统辖,因此也派人来抢夺神矛——哈哈,谁料石心上人却真正石头心肠,哪边都不买账。” 
  “到底甚么是降魔胜使的神矛?”杞人问道。“这个讲来话便更长了,”冷谦望一眼杞人不耐烦的神情,“好罢,简略讲起来,降魔胜使是明教尊奉的一位大神,传说他左手圣盾,右手神矛,遍行天下,降妖伏魔——那件神矛,我也只隐约听石心上人提起过,到底是怎样的东西,也不甚清楚。” 
  “这桩事情,”杞人问道,“怎么又扯到韩邦道身上去了?”冷谦咂口酒,轻叹一口气,“韩邦道与石心上人素来交好的,石心受不得东方教团与巴比伦两拨人马的罗嗦搅扰,打又打不过,只好投奔韩邦道去——我也是听闻此讯,才想到濠州去助他一臂之力,却三不知,先在这里遇着了艾答慕思他们……嘿,竟敢用降魔胜使的名字,果真很了不起么?” 
  “适才你自称是明教的甚么甚么……”“甚么甚么,是耨沙喭,”冷谦笑着解释,“此为明教教阶,汉译唤作净信听者,比之佛教,犹如在家居士。明教自法王以下,教徒分为五个等阶,第一是慕阇,译云承法教道者,巴比伦共有十位慕阇,东、西两教团各有一位——奥米兹便是东方教团的慕阇。” 
  他看杞人皱起眉头,似乎一时难以理解这些奇怪的词汇,于是放慢了语调:“第二等是萨波塞,译云侍法者,好比那只‘黄金狮子’艾答慕思;第三等是默奚悉德,译云法堂主,石心便是这一教阶;第四是阿罗缓,译云纯善人,比之佛教,便如普通僧众;第五呢,便是我这小小的耨沙喭喽。” 
  两人说话间,绿萼捧了一大盘热气腾腾的马肉走过来。杞人接过,轻声嘱咐道:“你大病才愈,莫要累着,且先去睡罢。”绿萼勉强笑笑:“师叔不必担心,你们自聊着罢。”冷谦忙不叠夹了大块马肉,塞到嘴里:“这位夫……韩小姐,你们不往濠州去?” 
  绿萼答道:“先夫姓史——原本师叔正要送我去濠州见爹爹,行经此处,我偶染重病,才耽搁了行程。既然外国明教要去濠州与我爹爹与石心上人为难,咱们且待殓葬了凌老伯,便动身罢。”“要去便快些动身,”冷谦一边大嚼冷马肉,一边说道,“我怕这几日便要出事。”“甚么?”杞人急忙问道。 
  “适才艾答慕思那伙鸟人,便是巴比伦的援军,”冷谦皱眉道,“便他一个,韩邦道、石心加起来都不是对手,何况东方教团还有一伙厉害高手,也觊觎在侧哪。”杞人闻言,低头不语。 
  “宫秉藩与石心也有些许交情,本来待请他帮忙的,” 冷谦又道,“可惜他匆匆去赶牟玄圣,我尚未及开口。”“牟玄圣的事情,也便是宫秉藩肩头被割那一刀,”杞人问道,“他还未与我分说明白。究竟脱脱救他性命,是何居心?” 
  “未讲完么,讲到哪里啦?”冷谦笑道,“且待我来对你分说个明白。”杞人答道:“正讲说脱脱要带他出去相府,后来怎样?”冷谦点点头,右掌一拍桌案:“好,好,且待在下细细地讲来……” 
  杞人笑道:“罢罢,我听不惯你那大都味道的说,老老实实讲罢。”冷谦也笑道:“不说,那还有甚么趣味?好罢,且说那一日……嗯,不说便不说……那晚脱脱领宫秉藩出了相府,送他回归客栈……” 
  “已约了第二日在大都城西高粱河畔一处凉亭中见面,那宫秉藩,倒真的守信诺,竟然去了。脱脱早摆下酒宴,只得牟玄圣一人相陪,邀宫秉藩坐了,便请他吃酒讲话。 
  “讲些甚么话,料必你也猜得到,不外痛骂伯颜专权乱政,甚么罢了科举,甚么要杀尽五姓汉人、南人,脱脱拍着胸膛,讲说若他得遂凌云志向,定要将这些暴政尽都废了……” 
  杞人问道:“他后来执政伊始,倒确是废了这些暴政。”冷谦撇撇嘴:“那又如何?他变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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