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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霸王解甲-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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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军二十多年,还未见过如此可怖的眼神。”
  王衡大笑道:“让你说得我心痒痒的,真想立刻见他。好吧,我便保荐他。”。
  “谢将军!”林日咎高兴道。
  “对了。”王衡脸色忽然一沈,怒道:“这次拆损那麽多的弟兄,完全是我方探子情报取舍不当所致,今後如有再犯,一律军法问斩!还有,你也不要再玩那种‘以少报多’的法子,来整‘门荫’那些小子,把敌人人数说得多一些是可以,减少弟兄们轻敌的心态,可是这一回差一点就全军尽没,你要好好记取这一次的教训。
  今後,除了我方自己所能掌控的情报外,所有南衙、北衙的通报行令都要给我确认,我不希望同样的事件再度发生。”
  “是!”林日咎立身抱拳道。
  玉衡忽地变脸一笑道:“等录事参军事回来,确定了战功之後,咱们要好好宴请他们二个,这件事真的让咱们‘左领军卫’大大出了风头,扬眉吐气。我想……右骁骑李太达此刻一定气得跳脚不已,哈哈哈哈……”
  三个月後,胡大文如所预料的升上了别将。
  而月魂因有此件战功,又有王衡保荐,一下子破格擢升至正七品司马(军政官)令不少人眼红。
  又过了三年,秋,十月初七,丑时。
  晓角寒沙,烟障戌楼。
  此处没有中原涧松篱菊,岩柱井梧之秋色,无残叶晚蝉,渔苗蜇韵之秋声。
  若有,也只是一望无尽漫天黄沙,滚滚阵阵,迳冷意凉。临夜时,露重星稀,毡帐貂裘,间偶有营火三、二,野香四飘,幕帐如云。
  月魂孤坐在自己营帐外的一堆柴火旁烤著肉。
  这三年来见识不少事物,对人生有了更深一层体验。
  在军中,他没有了成天饿著肚子的烦恼,也没有受到任何人不平等的对待,每个人都把月魂看成是自己兄弟一样,给予爱心、关怀。
  但是,自从半年前左领军卫王衡将军於一场战役中阵亡之後,朝廷派了右骁骑李太达将军兼管左领军卫之後,一切彷佛都回到了起点。
  李太达常常刁难‘荐举’及‘武举’出身的人,自己也是被刁难者其中一个,每一次他派出‘武举’出身的军官出阵,总是给其少得可怜的兵力去作战。
  胡大文就是因为这样子而死的,李太达派了三百个步卒给他,说是去歼灭一股横行大漠的流寇,约有百馀人,想不到一交战,百馀人变成上万人,离谱得过了头,那三百多人没有一个回来,根据录事参军的说法,敌人最少也死了上千人左右。
  而林日咎早就看苗头不对,趁早请求调职去了,他‘转辟’在左武卫陈思将军辖下,而陈思将军正也是‘武举’出身。
  这半年来的变迁,整个营里非‘门荫’者只剩自己。
  三日一小战,五日一大战,每一次自己领兵出战,总有一去不回头的感觉,而每一次战至终场,自方的人马亦总是剩下自己一人。
  好孤独!好寂莫!营里那些‘门荫’家伙替自己取了一个外号,叫做‘大漠死神’那嘲讽的涵意是:跟随自己出战者,没有人能活著回来。
  所以,好多人都怕自己,尤其是当出兵之时被分配在自己麾下的兵士,更是个个脸白唇紫,吓得不知所措,彷佛自己会带领他们上了死亡的地狱。
  因为战功显赫,才不过半年便已经官至折冲都尉(正四品下)。李太达怕自己被京帅调任,若是再有战功,官位绝对会升得比他大。
  所以,从十天前起他便放弃了自己,一切大小战事都没自己的份,而自己也闲得发慌。
  还记得林日咎要走之时对自己说道:“月魂,你最好和大文也转调到陈思将军那儿,因为李太达这个人心胸狭窄,容不得人。
  而且,他也最看不起‘武举’‘荐举’晋仕的人,你若还留在这儿,真的要非常小心。
  三年前秦素文那件事情,就是他给错了情报。我相信以後一定还会再发生那种事,你一定要小心,记住。”
  自己也想不到林日咎再三叮咛的话,居然会在他走了之後就立刻发生,胡大文被派遣出战,临走还对自己说:“小魂,托好噢,大哥回来会带你上窑子!”
  他一去不返,再也回不来了。
  月魂用嘴撕裂一块肉,肉上沾满黄沙,他毫无感觉的嚼食,嘴角阴冷的笑著。
  想到三年前那个女孩砍下自己的那一刀,心头不由得大大怨恨。
  自己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每当见到了血,心中总是会莫名其妙涌现一股强烈的杀意,看到有人流血受伤,全身血液立即沸腾起来。
  在战场上就算是受了伤,那伤处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不会痛,只有诡谲的舒服感。
  而且,每次在第二次换伤药时,伤口早就自动缝合起来,留下一个血痂,然後在不到三天时间,痂落痕现。
  月魂灌了一口浊酒,腹中如火烧“今夜,必有战事!”他忖道。
  每当在临阵之前,自己便能够清楚感受到敌人强大的杀气,进而知道敌人所将袭击的方位。
  而今夜,他又明显感应到这股杀气来自东方,那人数应该不在少数。
  李太达等‘门荫’军官将领,已於今晨辰时出发,与左武卫陈思、右领军卫武三官、左威卫赵胜等三位将军,合兵去伏击突厥十万大军,看来不到明晨是不可能赶回来了。
  蜀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
  月魂不知不觉又灌了一口酒入腹。
  忽地脚步声沙沙逼进,月魂回头一看,伙夫头陆明战战兢兢走来,其一张脸色并没有因为火光的关系而红润多少。
  “啥事?”月魂回首咬了块肉道。
  “都……都尉,有……有敌人。”陆明颤声道。
  “哼!”月魂重重哼声,再道:“去找李本初说,别来找我。”
  “可是……”陆明哭丧著脸。
  “啥?快讲!”月魂怒道。
  陆明颤栗著,全身发抖,道:“是李别将叫我来叫你……”
  “我呸!”月魂暴怒道:“李本初甚麽东西?小小一个七品别将,竟敢命令我这个四品都尉?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啦!陆明,我命令你去把他给我叫来!”
  “不用了,我来了。”李本初的声音在後响起。
  李本初双颊尖削,一脸精明,大刺剌坐在月魂面前。
  “说吧。”月魂瞪眼道。
  李本初耸肩,无可奈何道:“东方出现敌踪!”
  “干我屁事!”月魂大骂道“李将军临走时不是将营里军权托付给你?有敌人,你就要解决才是,为甚麽来找我?”
  “卑职正是为此事而来,想请都尉出营扼敌。”李本初口气生硬,面无表情道。
  “他妈的!你敢命令我,你是甚麽东西!”月魂戳指他的鼻尖破口大骂道。
  李本初偏头,由怀中掏出一面虎符微笑道:“这是将军出营之前交付给我的军令,都尉若不听命行事,恕卑职要秉军法惩治。”
  “哼!”月魂哼声道:“给我多少人?”
  “五百。”李本初略现不安道。
  月魂冷冷道:“你觉得够吗?”
  李本初摇头苦笑道:“不够,但是这是目前营里所有的人数了,包括卑职及伙房、录事参军事都已算在里头。”
  月魂劈头喝道:“娘的,你要我带你们去送死啊,领著老弱残兵怎麽去打?浑蛋东西……”大骂而立。
  李本初无奈道:“但是能作战的都被将军带走了,卑职也没有办法才来找您老人家。”
  “王八蛋……”月魂咒骂不断,大怒著。
  “报!”
  一名军卒慌张跑来,步行不稳,直跑到月魂身前跪下喘息不休,叫道:“都……都尉,敌,敌人出动了!”
  “走!”月魂不理他,迳行向东营而去。
  背後李本初、伙夫头陆明,紧紧跟随。
  东营门。
  丈高木墙排排而竖,木栅之前是三层拒马柞,而木栅里头亦有两层拒马柞。(拒马柞以阻骑兵。)月魂一到东营门前,录事参军事周古迎前而来,神色甚急,道:“都尉,怕阻不了,少说也有三千人啊!”
  这周古原也是王衡手下,因军职是掌理军中杂务以及记载军功,职位尚轻,所以李太达平时也没有太为难他。
  月魂闻言狰狞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看我的…”忽回头朝陆明喝道:“陆明,你过来。”
  伙夫头陆明脚底一软,差点趺倒,举足唯艰,哭丧著脸道:“都……都尉,甚……甚……麽事?”
  月魂骂道:“看你这个鸟样?别出现在我面前,娘的!你给我弄一盘糖醋排骨,我回来要吃。”
  说完,跨步而去。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还以为他是要调兵遣将,原来是叫人准备食物等他回来吃。
  李本初追向前去,道:“都尉,就…就你一人?”
  月魂不悦道:“怎麽,你要跟去?我可没时间照顾你”
  “不!”李本初正色道:“卑职是说…都尉难道不带弟兄们前往?”
  “哼!”月魂恨声道:“谁敢同我这个‘死神’前去?省了吧!将本营守好,省得李大将军又来找我麻烦!”
  李本初及周古听得一呆!却见前方火炬遍立,尘扬地动,那火光在烟尘沙雾中,呈现得模糊朦胧。
  狂风突然大吹,滚滚咆啸,令人难以睁目。
  李本初与周古心中七上八下,耽心,双双退回营里。
  风中倏然传来一声凄厉哀号,所有听到的人心脏不由得剧烈一跳。
  开打了……︽︽︽︽狂风沙,大漠特有的天候。
  月魂心中大喜!利用风沙掩护,伏地不动,他要等到敌人已前进到自己跟前时,才会以猛烈的攻势狙击敌人。
  对於风沙漫天,敌踪难辨,自己可以用罡气将沙子排拒於周身半寸左右,同时更可以利用这半寸能见之视力范围,将敌人摸清。
  忽地,前头沙声响,机会已至!月魂残暴发动,一跃蹲在马头,与眼前骑士深深对视,很满意的观视其眼睛里不断暴缩的瞳孔。
  那骑士起先一愕!眨了眨眼睛,骇然大叫,眼前倏然见到一个拳头不断变大,变大……“波”
  如砸烂西瓜般,那颗贼首爆散四射,临死前扯喉惊栗一叫,划破天空,响动四野。
  伏袭之战开始!恐怖的号叫声此起彼落,忽而在东,忽而在西,毫无固定位置,使人不知所措,惶恐!突厥兵士人人自危,难以睁开的眼睛,茫然四顾。
  风沙,风沙,真是狂风沙!就只见沙不见人。
  不管突厥兵士怎麽看,依然四野黄沙,其中偶有人影闪,残骸断肢竖眼前。
  这阵狂风足足吹动了一个半时辰,等到天际微明,寒风刺骨,风沙才渐渐偃息。
  地上遍地残骸,少说也有七、八百具尸体,月魂的身躯在晨昏中不断跳跃,透露出一种人世间不该有的妖魔之气。
  只见他每一个起落,便伴随一声哀呜,他全身火红,血透黄沙,看得东营里李本初、周古等大唐将士胆颤心惊。
  也看得突厥兵士人人脚底发凉。
  “天啊!他真的是人吗?”周古呻吟道。
  月魂在踢碎一名突厥兵士胸骨後,藉其反震之力冲向一名突厥将官,看其穿著应当是职位不低,只见他弯弓拉箭,狠射!“啊!”李本初失神惊呼。
  那支箭朝月魂头顶疾然击去,矢号风吼!空气一时寂静,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瞪视月魂。
  月魂狞然邪笑,右臂一搭,握住了那支箭,整个身子蓦然一转,歪斜一百三十五度,箭射向另一头一名兵士。
  在众人眼中,他彷佛软若无骨,轻似棉絮,那转身举动令所有人都看呆了眼。
  尚不止於此!那支箭从一群人中间穿扬而过。
  月魂抓著箭翎,他双指夹著箭翎,未见用力,紧跟著那根箭飞去,他好轻!轻得身随箭走!箭身每越穿一人,月魂的身子便晃动一下,不管是手动、脚动,他就像水底游鱼般摆尾不休,那人被他一碰著前方,後面立刻爆出一篷血雾,间夹有碎肉破脏断骨。
  李本初看得头皮发麻。
  眨眼间——十馀声凄绝惨叫,箭簇倏地迎面钉贯那骑兵脑袋,而他的身子也被月魂藉势一踹,跌飞五丈开外,动也不动。
  而月魂则坐在那个人马上,冷眼环视。
  突厥兵士被他凶残无匹眼神一望,个个不自觉的大退好几步。
  忽地,月魂打了个哈欠,摸摸肚子,露齿邪笑斜兜了那名突厥将官一眼,挥了挥手,狂态甚明。
  突厥将官怒目而视,以汉语吼道:“士可杀,不可辱!”
  月魂嘲笑道:“人死了就被羞辱!只我一人你们都无可奈何,还说些屁话,真是好笑!你回头看看你的部下,如果他们还有战意,老子便再继续打下去。
  说真的,光杀一些没有抵抗之力的人,我还真是感到很没有面子!”
  突厥将官四顾而望,只见人人看著自己,退意萌现於众人眼中,气得将手中弓箭丢执於地上。
  月魂飞扬拔扈,咄咄逼人道:“你走吧!”驭骑反身驶向东营营门,头也不回。
  突厥将官身旁一名骑兵猛然拿起弓箭欲射,突厥将官眼尖,连忙按住了他,以眼示意不可。
  月魂脑後如同长了眼睛,懒洋洋举右臂说道:“聪明!”
  “你的名字?”突厥将官咬牙切齿高叫。
  “月魂。”
  “你是大漠死神!”突厥将官一惊道。
  “知道了我的外号就快走,你想埋尸在这里吗?”月魂不经意说道。
  “哼!”突厥将官狼狈下令全军撤退,未及半刻,走个精光。
  月魂回到营门,李本初、周古等大唐兵士齐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欢呼,所有人都围了上来,又跳又叫又笑又闹的,不亦乐乎。
  月魂一张脸依然绷得死死的,阴森森邪笑道:“陆明呢?我的糖醋排骨好了没有?”微皱眉头,身体忽觉酸麻。
  一夥人全都呆住,良久,才又哄然大笑。
  月魂冷眼瞪视,跳落地面伸展筋骨,朝自己营帐走去,头也不回说道:“叫陆明弄好糖醋排骨後送到我那儿。”
  周古看月魂走後,拉著李本初向营外那一堆尸体走去,两人身後各带著四名侍从。
  月魂身旁之所以没有侍从,是因为他每次一出战,所有跟在身旁的人俱都战死,久而久之,没有人愿意留在他身边。而李太达也想孤立他,所以也没有派任兵士,再者月魂也没有要求,否则一个四品都尉身旁可以带上二十名随身,八名兵士。
  周古看著眼前一片腥风残骸,猛吸一口寒气,念念道:“天啊!光是看这些没有被风沙遮掩的尸骨,少说也有近千具,再加上被沙所遮掩的……天啊!他是怎麽做到的,难道他真的是一个死神?”
  李本初检视一具尸体,见其面前毫发无损,可是一将身子翻动,失魂一叫,心神一颤。
  那宛如破烂血柿子背部,使人触目惊心的脏腑碎骨全然挤绞一块,乍见之下如同一团肉球,骨血淋漓,好不恶心。
  尤甚者是李本初将其翻身的刹那,其身上的血如碰倒的水桶般蜂拥染地。
  後头几名兵士忍不住胃中翻腾,各自站在一边大吐不已。
  周古见怪不怪,对於这种情况他早已经看得多了,也麻痹了,他是录事参军事,对於这些尸体,他有责任为月魂记上一功。
  且,每一个尸身都代表著一个小小功勋。
  所以他从怀中抽出一本簿子,持笔舔润狼毫,清点人头…“月魂,月魂,起床啦!”一个身著全身铠甲的中年将官推著沈睡的月魂说道,他手上拎著一壶酒。
  “谁……浑蛋!不要吵我,滚!快滚!出去!”月魂闭著眼睛大吼叫,恼怒著,忽又觉得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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