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游原 作者:边缘骆驼(晋江vip12.7.30完结)-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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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的走了?
“古怪。”温有方字数上跃下,只带动了衣袖间些许冷风,“应是有两方的人,倒像是自己先打了起来。”
哦?
“从我们离开凉州可有一个月了?”
“算今日,正好一月。”
“那么说……快到了……”
“你怎么能?”
温有方瞳孔骤缩,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我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心中已是一片冷酷。
“我怎么不能?”
况且,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77.
北国冬日的清晨,寒冷刺骨。重新清扫干净的院子,光秃秃的,不尽萧索。
温有方在院门口,和两名侍卫正在卖力的争论,看他脸红脖子粗的一脸酸儒像,仿佛自己神圣不可侵犯的人格遭到了质疑,大团的白雾从他的口鼻喷出来,白花花的净往对方的脸上招呼。其中站在前面点的那名侍卫,连连后退,可以还是没能从雾里面逃出来。
我在远远处侧眼观瞧,有方活脱脱是一只想要喷火的龙,自然火改了雾气,杀伤力也大打了折扣,挺多膈应了对方,让那几个一早来探口风的两个侍卫只能不敢发作的满脸抽搐,一幅忍气吞声的可怜相。
“有结果么?”
“你不是早猜到了,还问我作甚?”
“……风古礼的人来探口风,说明昨夜的那出戏,有他一份……另一份呢?”
“这位风家大皇子真是给他爹丢脸,竟然这么沉不住气!一大早的就来试探,好端端的竟然一上来就招呼我投了他家大爷的近卫军,居然说什么总比当大夫遭禁了一身好功夫强?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猪!!没脑子的猪!”温有方梗着脖子,瞪着眼睛一幅咬牙切齿像。
“入戏太深了……猪已经走了,听不见你这番唱念做打了。”我撩起眼皮,瞟了他一眼。
温有方呼呼喘了一阵粗气,竟是许久不能平复。
“你还在怪那件事我之前没有知会你么?”
“院长说哪里话,我们这些做属下的,何时有权利质疑院长的决定?”
嘶——这话听着真刺耳。
“你兄长……也是听我差遣,他依然是个好大夫。”
“哼——”温有方冷哼一声,“他本就喜好这些个遭天谴的东西,这下倒让他得了机会,展露手脚。”
“有方——”
“院长不比担心,有方懂得分寸,我明白这是院长孤注一掷……但是身为医者,我有我的坚持……院长就不必多说了……今晚怕是还有热闹,属下去准备一下,有方告退。”
温有方退后一步,向我深施一礼,转身迈大步离去,僵硬的背影,依然是一幅刻板的酸儒像——无论他是否身怀绝技,书生本性却依然根深蒂固。
我揉了揉额角,心里有些烦——是为了温有方的不谅解,还是为了自己的冷酷?
总之,很烦。
酸儒总是有些酸儒的骨气,遑论温有方还是个身怀绝技的酸儒书生。耳边没有他的絮叨,我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望着窗户看那枯枝断裂,看那树梢上的雪,融了又冻做了冰凌子,看那刺目白日终于西斜,一拢月光翻过院墙,洒在糊着厚厚窗纸的窗棂上。
我抖了个激灵,站起身,关上了窗子。月色太冷,索性悉数关在外面。
不知不觉,我渐渐撑不起眼皮,脑袋也越发沉了。更鼓敲过三声,最后一声,和我撞在桌子上的头,合二为一。
一道清瘦的身影背着月光,完整无缺的映在窗子上,轮廓清晰得尤甚皮影戏里面的螳螂精,我几乎忍不住拊掌称赞。
嗤嗤的声音响起,果然窗子角落被顶得突起,不一会便不争气的被戳了一个洞,一只细小的篾管伸了进来。我悄悄端起茶杯,含了一口茶,秉着呼吸,看着那截篾管喷出一丝丝的烟气——等着那猛的一大团烟气喷出,随着喷出的烟量渐微,我迅速咬住篾管,将口中的茶顶了回去!
篾管震了几震,随着窗子外面一连串越来越远的剧烈咳嗽声,我松开了手,啪嗒一声,那截篾管落在了屋内的地面上。
“得手了?”须臾,温有方的声音自窗外响起。
“小菜一碟。”
“那烟气没伤到你吧。”
“有方,你再生我气,也不用这么小觑我吧?”
隔着窗子,背靠着墙,发觉月色早就透过窗纸洒了屋内一地银白,窗外已经恢复到一片寂静。
自从来到冀州,我便不由自主的陷落到一个连环的套子中,未知的谜题一个接着一个,处处神秘诡异,人人讳莫如深。而过了今晚,我将得到至少两个谜底。
不是没有猜测,心里却始终埋着些许不安。冀州就好似那幕布,而我、古原、风羲和或许还有别的人,我们便是那隐藏在幕布后的影子,不敢走到台前,却又舍不得这一方舞台。于是只能在幕布的后面,遮着脸,惶恐地瞻前顾后。
先发制人还是先发者受制于人?我没有古原的高瞻远瞩,于是索性不去判断。见招拆招,以无招为有招,虽然冒险些,有时反倒可以出奇制胜。当然,前提是,我还有底牌。
那杯茶,自然不是什么简单的茶。
而温有方隐匿在外,也并非只是赌气而已。
那茶里,也不过就是些骨肉毒,顾名思义,皮肤沾上了,便会像占了漆毒一般,起些个疱疹,而这疱疹厉害些就变成了跗骨烂肉的毒疮。疮烂流脓,流到哪里,哪里便被感染,然后沾了脓的地方会再起些个疱疹,周而复始,无休止也……可怜见那位不放心的主子,他以为暗中下手,神鬼不知,却不知道手下的人竟然变身大毒囊回去造福自家了……
而有方,不过是在院子外雪地里面撒了一些我改了配方的迷踪粉。雪,是最好的伪装,撒在雪地上,无踪无迹,而等到白天再洒上显影粉,便能将占到迷踪粉的地方全数显现出来——一夜时间,毒疮早发,我们只等着他们来求我们,届时,顺便将对这院子感兴趣的人也清扫清扫。
“大公子请温大夫过府一叙。”
“圣上说,温大夫乃圣上贵客,不必受命于大公子。”
“只是过府一叙,非是差遣。”
“大公子府如今正在闹疫症,还是赶紧着去找御医吧,仁心医馆的大夫们是为圣上所用,可不能去碰那些个脏病!”
“你说谁那里是脏病?”
唧唧歪歪,依依呀呀……
一胖一瘦,一左一右,风古礼和风羲和的两家近侍,怎么在我院子门口唱起戏来?
78。
“有刺客?”
“可不是,昨晚竟然半夜里来了飞贼,将我师弟惊到了……他口不能言,连呼救都不行,还好我们发现的及时……我师弟本就体弱,北地至寒已经让他有些受凉,如今再受了惊吓……”
“温馆主莫慌,此事下官已经秉了皇上,定然会给贵馆一个公道。”
“不错,贵国天子的确该给我们讨个公道,这皇宫院墙,几个大夫的院子,怎么会疏漏到进了飞贼的地步!莫要把我仁心医馆当做一般大夫来打发!倘若被我们院长知晓了,怕是互相失了信任,再难合作……这话,还请这位大人带给你家皇上,毕竟,我们非是此地的人,讲话许是没了顾忌,还请海涵。”
温有方背对着我,义正言辞、据理力争,而我靠在床头,阖着眼睑倾力表演做一个脆弱纸人的模样。
“馆主还请息怒,我们请御医来瞧瞧,开个方子给席大夫压压惊。”怎么几句话就把他吓成这样?连脑仁也吓没了?
“御医?开方子?哈?哈哈!”
有方大概被气疯了。
“下官失言,宫墙之内,怎能容此宵小之辈隐匿,皇上知道了也龙颜大怒,着下官彻查,一定会将这飞贼擒获!”
************
广泽大公子忽染恶疾,而大公子府举府上下疫症肆意,冀州城一夕间人心惶惶,似是惊觉一场瘟疫拉开了序幕。
所有人的视线顷刻集中在皇城中,那位新嫁娘娘的陪嫁上了。
广泽一国之君,风古礼的亲爹,严令禁止大公子府人与贵客有任何接触,甚至为杜绝疫症散播,将大公子府派出的家人羁押起来。
他古怪的对亲子置之不理,却派人始终不离我们左右,我的脚步稍稍转向大公子府的方向,立马便会有人跳将出来,将我们挡了回去。
仁心医馆一干医者,既然仁心仁术,自然不能见死不救,于是准备上疏广泽一国之主,为免疫情扩大,仁心医馆愿在冀州城内即刻建立分馆,且所有大夫外出巡诊,已确保疫症不再散播开来。而这段善心义举,从冀州城外那位待嫁娘娘府上的近侍口中无意传入坊间,自然绝无虚假,毕竟医馆如今是作为娘娘陪嫁来的。只是不想一传十十传百,等到医馆馆主温有方正式向广泽皇上提出时,冀州城内已经人尽皆知。
皇上甚是欣慰,不断赞许未来儿媳识大体,特许入城待嫁。而仁心医馆陪嫁而来的百名大夫倾巢而出,喷洒祛毒的药粉,并且为城中有不适感的人义诊。惟独大公子府,朱门紧闭,除去宫中御医,其他寻常大夫,包括仁心医馆的大夫,依旧不得其门而入。半月后宫中传出大公子府如今疫症也已得到控制,虽是疫症发源地,索性未造成大的散播,实乃不幸中之万幸。
只是,大公子病倒了,二公子却为何从不现身?
不久,冀州各处便常常见到为邻国贵人祈福的举动,甚至部分贵族乡绅再一次联名奏举朝堂,希望贵人早早正式嫁入风氏,一来报答贵人的善举,二来用国之喜事冲淡这险些酿成大瘟疫的晦气。
而今入城已经一月有余,古原迎娶方满之事却始终悄无声息,风羲和似乎太沉得住气。
“我们须得再加一剂重药!”
留给古原的天香续脉,算来也该用完了。如今形势,逼得我不能与他们做耐力的角逐,只能兵行险招。
十日后,凉州礼官携总帅信函抵达冀州,昭告天下两家联姻哀民军已准备停当,且等双方礼成便释放曾经俘虏的风氏官兵三千。礼官抵达翌日,仁心医馆巴州总院传来消息,两家联姻后,医馆许诺在冀州以及周边三郡设立分馆,并义诊三个月,作为贺礼。而渝蜀姒氏,虎视眈眈,显然十分关注这段联姻,而泽源两地边境势态也越发紧张起来。
冀州朝堂终于有了动静,风羲和不日便诏告天下,将在新年正月初一这一普天同庆的吉日,为风氏正式迎娶方满。
一切,正按着它应有的轨迹进行着。
“可是送到了?她怎么说?”
已经两个月,再也难寻机会去探古原。计划已久,新年临近,我心口那千斤巨石已经开始摇摇欲坠,那一击即破的时机越发近了,我却苦于无法将计划传达给他。如今唯一能帮我的,也只有尚在病中的凝翠了。
“广泽帝君一直守在一旁,未得机会。”
“凝翠身子可见起色?”
之前伪装受了惊吓,倒给了他们正当的理由将我禁足,如今,只能依靠有方四处走动。
温有方摇了摇头,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说到底是些虚症,冬天自是更孱弱些,可是她身子更不好了?”
“凝翠姑娘如今是广泽帝的宠妃,属下看来,帝君对她十分宠爱……”
温有方竟然绕起弯子来,我用力揉着额角,心底发誓定要将他这书生的毛病连根拔了去。
“你怀疑凝翠?可有依据?”
“……我今天为凝翠姑娘施针时,……显影粉自袖笼落了出来……”
什么?
“在她绣榻前?”
“是,那足印小巧,该是女子无疑。”
绣榻,内宫妃嫔的绣榻,寻常人哪来的机会接近?女子足印?是她还是她身边的宫女?
“凝翠姑娘身患虚症,不是作伪。”
“没有被他们察觉吧?”
“院长放心,那种显影,瞬间即逝,属下掩饰的很好。”
原来那晚来的,竟是凝翠的人。
“莫非,我开始便料错了?”
我忽然觉着疲惫不堪,被刺骨的寒冷,沉重气氛,压抑得透不过起来。阴沉沉的天色下,我惊觉这方曾经生活了一年的巨大府邸,此时竟是如此的陌生。蜿蜒曲折的曲径幽深,层层高墙后的重重院落,越深入越诡谲可怕,越熟悉便越觉得窒息。
院外一阵脚步凌乱,惊惶失措的人声点点。
“不好了,不好了……”
“又该有人掉脑袋了。”
“总管那面已经知道了……”
我心口忽然一阵慌乱的惊跳,不好的预感骤升。
“贵人娘娘落水了!”
79。
腊月,寒冬,方满安静的躺在人工湖的岸边,失去了生气。
隆冬时节,本该已经冻得结结实实的湖面,在靠近岸边的地方,塌陷了了一个巨大冰洞,仿佛吞噬生命的血盆大口,粉碎的冰碴散落四处,而刚刚水面剧烈的波动已经平息,此时的水面同方满那张青白浮肿的面庞一般,也结了一层薄冰。
面色青白浮肿,牙关紧咬,口鼻下亦凝结了一层薄冰……不久之前那个大气豪爽的姑娘,如今竟然溺死在这片冰湖之中。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我怎能如此大意?大意到将无辜的人推入深渊?!曾经的无力感再一次袭上心头,再有三日便是正月初一,大婚之日,古原现身之时,城内城外,皆数已经做好了精密部署,如今所有计划难道就这么功亏一篑?
甚至赔上方满无辜的性命?!
“娘娘说没见过冻得这么结实的冰面,一时好玩心起,一定要踏冰而行……奴婢们拦不住,谁想冰面竟然就塌了。”
几名红衣的宫女伏在地上,抖若筛糠。
我同有方做了几个手势,他会意,沉着声音:“你们几个竟然眼睁睁的看着娘娘自己踏上去不成?”
“咱们湖面冻得结实,奴婢几个是走在前面的,可是谁知偏偏到了娘娘踏过时,冰面就裂了……想是……想是娘娘体型较奴婢丰腴些,所以才会踏裂了……”
她们惊恐的低着头,丝绵的宫装锦袖已被冻得硬挺,不自然地支在柔软的裙摆边。
“冰面碎裂成这样……你们几个也算是命大的。”温有方话中寒意让几个宫女拼命地磕起头来。
方满单纯无害的笑容,凝结在一片冰霜之下,曾经温暖的手心,如今只余了无生气的冰冷。
我轻轻捧起方满的头,替她捋顺凌乱的发丝——一块暗色的痕迹,掩藏在已经冻得僵硬的发髻之下……
方满在冀州皇城内横死,风氏难辞其咎,双方形势即刻剑拔弩张起来。
天下俱传,广泽颇有骗婚之嫌,而哀民军赔了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