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游原 作者:边缘骆驼(晋江vip12.7.30完结)-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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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口猛的被揪起,痛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你的意思是……这个院子的人……是……是……”
“是被灭口的。”风古原垂下眼睑,表情重又恢复到平静无波。
一室寒冷,口鼻中不断地呼出团团白雾,额发上也已经凝结出冷霜。尽管如此,却还远不及我此刻心中的彻骨寒意。
“你父亲怎会如此残忍?这些人不过是一众妇孺啊!”说不通,完全说不通,即便这积翠阁隐藏了天大的秘密,却也没有道理将整个院子的人全部赶尽杀绝。更何况,这里不过是一些没有危害的妇孺而已,甚至里面有多少个是风氏庶出的骨肉?却怎么会非要选择这么残忍的方式?!
风古原垂着头,一动未动,许久,才轻轻开口,“这具冰棺里面……是你大伯……是么?”
幽深寒冷的空间,他的声音也结了霜。
姬风两家当年同受蓝仲重创,大伯失踪十余年,大哥虽倾尽全力,却依旧一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许多年过去,我们皆已明白大伯已然不在人世,却谁能想到,他的尸体竟然被藏匿在这里,藏在自家十世姻亲的密室内!这又如何能说通?
“那晚,夜袭东漓的那晚……你父亲和蓝仲勾结是绝没可能的……我想不通。”
“一夕受创,却可换来八年相安无事,甚至还可以对占有北炎最富庶的地方师出有名……这场戏,不亏。”
不亏,因为未伤根本;不亏,因为渔翁得利。那一场戏,让蓝仲对风氏从此消了警惕,还可名正言顺的对东漓发病支援,却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将东漓的经济命脉攥入了掌心而已。
只是,风羲和的这一场戏,不仅牺牲掉府中无数人的性命,也让他的儿子从此失却了光明。
“他怎忍心……就这样……害了你一生……”我喉间哽咽,困难得挤出几个字。
背上的轻抚伴着铁链声,慢慢舒缓着我的呼吸,他浅浅淡淡的一声轻叹:“如今,你该明白,他是怎样的人了吧。我想尽办法,却也没能阻止你陷进来……怪我轻忽你了。”
他语中的无奈,让我心底顿时涌起浓浓的酸意。
“怪你作甚?他将你囚在此处三年不见天日……再说,你才拦不住我!”我越过他的肩,凝视着冰棺中大伯的身影,心中疑惑渐生。
“既然这里这般隐匿,讳莫如深,为何他单单将你囚在此地呢?难道只是为了借这个地方诡异的传言,不让人靠近么?岂不是太冒险了?”
古原一声讥诮的冷哼,摇了摇头,语音轻描淡写。
“他是故意要我发现这里。因为我便是怀疑了,也没法确认。他不过是要我思虑,想用这一室我永远猜不出的秘密将我禁锢。他永远知道我的弱点是什么……”
沉默了片刻,他终于一声浅叹,扬起一指,用力戳了戳我的额头,“你的凉州分馆甫一建立,便有了联姻之说,你不觉着过分巧合么?梅雪辅佐方有已不是一朝一夕,为何偏偏是你脱离巴州以后,才会出来联姻的之说?三方之势,表面看来虽是渝蜀与中泽势同水火,中泽却是常年对哀民军大肆屠戮,却又怎会忽然要示好求和?”
“这……”我惊觉自己果然思虑欠妥,一时语塞,懊恼自己怎会如此粗心。
“想通了?”
“可是……即便想通了这一切,知道你在这里,我又怎能不来?你总是不理会我的想法,将我藏在身后,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三年前将我丢下么?我在你眼中就是那么没用?姬向晚不是云慕裳,不是空有一副皮囊的弱质纤纤。我的能力,手段一点不比别人差!你却从来不肯相信我,只将我保护在羽翼之下,自己扛下所有就是对我好么?你说我这些年来风生水起,却不知道,我此生最大的挫败都是来自于你,因为我对于你,是无用的,是阻碍,是弱点……”
我停下歇斯底里,急促的喘着气。抚弄在我额头的手指也随之顿住。他的颀长的身形仿佛凝固住了,过了许久,他才俯下身,温暖湿润的唇缓缓覆盖下来。
“你怎会无用?我破败的一生,因为你才有价值……你这个傻丫头……”
“这一次,你不许再将我丢下。”
“好。”
82。
阴冷诡谲的地下冰冢,掩藏了风羲和怎样的秘密?如今,我已然明白,自幼年起便令我敬畏的这位长辈,面对我们的不过是他那一张制作精妙的伪善面具。古原虽未明说,只神色语态中尽是掩饰不住凝滞不去的恨意。
冀州风氏,非但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般宁静平和,甚至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劣质如风古礼,也不过是这腐朽的中再也掩饰不住的败絮之一。
只是,我已不觉得如何惊讶。
自古原失踪,风氏诸多行事,早已令我心生疑惑。否则也不会冒险在风羲和眼皮下,设计种种。只是,这些话此时由他这个风氏子孙缓缓道来,让我喉间梗塞,心口钝痛。
他说,他的一生已是破败。他不过二十几岁,却已见枯萎。
我忍不住埋首在他的怀中,用力地拥住他——恨不能将自己化作雨露,渗入他体内,让他重新恢复勃勃生机。
“你寒毒入体,我已经为你施针控制住,我想再有天香续脉为你护着心脉,好歹顶得一时。可如今我方明白,风羲和是断不会让你出面了。且不论他会如何托词,我绝不能再将你一人再留在这里。只是……这该死的锁链……”我咬紧腮骨,手指小心地抚着他没入铁链的肩胛,“这钩子被铁环锁着,已经连骨带肉的,我竟蠢得不知该怎么打开它。”
“这七巧环锁,构造异常精巧,若想要解开它须得费些心力,不急在这一时……只是,这次他们意指引你入局,怕到了此时,这积翠阁外已是伏兵无数了。”
他语气虽淡淡无波,却是一派成竹在胸的笃定,我忍不住轻嗤。
“他们想必已经知道我们发现了这冰冢,断是不会放过我们了,你倒不着慌。”
风古原低声咳嗽着,拥着我向冰冢深处走去,好久终于压住胸口的震动,再开口,声音已有些喑哑:“时机未到,且以静制动。”
“古原——”我攥着他的衣襟,小心不去触动他颈间的铁链,他的长衫在我的手中,已经皱作一团。
“你……心中可有恨?”
他身形顿了顿,垂了眼睑,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对我的提问不置可否。
“睁大眼睛,不要怕。”
古原忽然启口,表情肃穆,微微向前偏了偏头。
我这才发觉,我们已经置身于一间八角冰室。比起之前磊满冰棺的狭小逼仄,这里明显空旷了许多。不似方才的幽暗诡谲,此处虽依旧寒雾缭绕,嵌在墙壁上的夜明珠却发出淡淡柔和的光。
室中央,一张由整块寒冰雕凿而成的冰床上,静静躺着一名宫装女子。她不似其他人般被封于冰内,而是被氤氲的寒雾环绕,面目依然栩栩如生。
“这……这是……”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我几乎惊恐的呼出声来。
“是你母亲。”
几乎和我完全相同的面容,除了我的母亲云慕裳,还能是谁?可是,又怎么会是云慕裳?!
“她……她在这里……泽源那里埋着的又是谁?”一夜之间,我所有的认知皆数被颠覆,真相佛放整座冰山,毫不留情地向我倾倒下来,砸在我的头上、身上,不及融化,不能消化,砸了我满头包,却还在嘲笑我的无知和莽撞。
我用力扭着风古原的衣襟,呆立当场,不能进退。
“当年云姨下葬,我确是亲眼所见……”他略微前倾,探出手臂,摸到冰床下缘,“这千年玄冰上所现的凹痕却非是短短几年能形成的……显然,下葬后不久,便已经被转移至此了。”
他直起身捻了捻指尖的霜,转向我,嘴角紧绷,“你猜,是什么时候?”
我攫住他的手指,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涌入身体,瞥了一眼躺在床上那死气沉沉的人,终是看不下去,只能用力闭上的眼睛。“对不起……可是,不是她的错。”
云慕裳,在世的时候,不知有多少人因她殒命,而她离去,却还有这整个积翠阁的无辜妇孺为你陪葬……这些,本不该由她来背负。可是,如果没有她呢,是不是就没有如今的纷争,谎言,和无端的杀戮?
风古原皱眉摇了摇头,心急想要开口却引起一连串剧烈的咳嗽。他掩着口鼻,困难地压抑着胸内剧烈的颤动,须臾,面色已是一片潮红。
我轻轻抚顺着他的胸口,却被他一把用力抓住手。
“咳咳……不是……咳咳咳咳……不要……咳咳咳咳……不要对我说对不起……咳咳咳咳……”
“可是,偏偏因为她,积翠阁百余妇孺的性命无辜断送,你的母亲也受牵连殒命;你想没想过,若没有她,你的眼睛也许……”
“你……咳咳咳咳……你……咳咳咳咳……”
风古原止不住猛烈的咳嗽,钳着我手掌的力道越来越重,我一声呼痛,却见他掩口的指缝间溢出触目惊心的红色。
“古原——”我惊呼出声,切上他的腕脉——一股寒气在他体内乱窜,本已经虚弱的脉息此时杂乱而短促。他用力甩开我的手,铁链哗啦一声,生生扯住了他的锁骨,引得他呼吸一滞,倒退一步,绊倒在冰床上。
“这千年玄冰的寒气太迫人,你心脉俱损,不可再呆在这里了。”我扯着他站起身,他却一脸怒意,用力执着我的手,紧抿着唇一动不动。
“她是你母亲……咳咳……”风古原向我抬起头,面色如霜,“你不该怪他。”
“我哪里是怪她,我是心痛你!”看着他嘴角还在不断溢出的血丝,我只觉着有一块炙热的火炭堆在心口,嗞嗞作响,“你永远不会怪我,不会怨她,我又怎会不知?可是我怨!我怨,怨明明是别人的错,苦果却全由你来承担!
83。
没有围攻,没有埋伏,只有风羲和一个人。
他视若无睹地经过我们身侧,向冰室中央的云慕裳款款走去,一眼都不曾向我们望来,。他神色温柔,甚至带着宠溺的微笑,俯下身,伸出手,在云慕裳的面颊上轻柔地滑动,“昨天有些忙,未来及看你,你可怪我?”
他对着冰床上的躺着的那人温柔出声,我同古原竟像空气一般在他眼中隐去了。
冰室内依旧寒雾缭绕,我的手心却已经攥出汗水。
“舅公似乎对外面的事情,毫不关心?待会儿闯进人来……这里的光景,似乎舅公是不欲让外人得知的。”
“这里除了你,谁也没资格入内。”风羲和缓缓转过身,视线划过古原,落在我的身上,“若非你娘对他另眼相待,我又怎会放任他大摇大摆的往来于此?”
风羲和面若淡金,一派慈祥尊长的神态,言语间的冰冷却令人心惊。
“舅公这么有把握?”不自觉中,我牢牢和古原扣紧十指,“积翠阁再隐蔽却也非是不能寻到的……侄女猜想,那些知道的人……该都留在这里了吧?”无视古原对我施加的力道,我扯掉人皮面具,故意丢给他一个嘲讽的笑容,敲了敲自己的头,“哎呀!侄女自小不如舅公仔细,进来时,忘记掩藏密室入口了……”
风羲和依然微笑地看着我,面上的慈祥未退,眼眸深处却幽暗不见底……
“晚儿啊,你太不爱惜自己了……”他一声浅叹,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一脸的惋惜,“你娘亲看到该多伤心?声音已然这样破了,这张肖似她的脸,却怎么让你毁成了这般可怕的摸样?难怪要用面具遮掩……也亏得原儿他瞧不见。”
风古原皱紧眉头,向我侧了侧头,被不安勾起一长串猛烈地咳嗽,让我一阵急乱。
“不过一道浅痕,他诓你呢,别中计。”
风羲和缓缓微笑,看着我们自乱阵脚。
我和古原各自应对或许都可以维持淡定从容,而两人却实为互相的软肋——风羲和一眼便已觑透,不露声色,一击即破。
“舅公将我娘亲的尸身滞留于此,不让她入土为安,若她泉下有知,恐会怨憎于您吧?”想通了这个关节,不消一刻便平静了下来。
不愿古原直接面对这个恶魔般的父亲,我略略上前踏了一小步,侧过身子掩住他。
“况且,这冰冢内鱼龙混杂,竟然落得和他们合葬的下场,娘亲她……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风羲和视线锁着我,嘴角的弧度逐渐加深,最后笑出声来。
“你是想要我生气还是伤心?”他风姿卓然的坐在床边,左手握拳撑着额头,伸出长长的食指,学着我刚刚的样子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或者两者都要?”
他稍稍眯起同古原相似的狭长凤目,气定若闲。
“原儿,你觉着呢?”
古原侧头不语,面沉如水。我则凝神静气,察觉空气中漂浮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诡异气息。
“话说回来……”风羲和忽然直起身躯,眼底闪过一阵暗光,“姬伯年也在这里呢……你娘她怕是开心都来不及了。”
我呼吸一窒,胸口顿时堵了起来。
“侯爷的收藏自然与众不同……”古原捏了捏我的手,缓缓开口,“咳咳……收藏品,自然是做不得自己的主了……咳咳……活的时候得不到,如今死了能看看,也是好的……”
风羲和撩起眼皮,视线如刀一般射向古原,嘴角虽然依旧含着笑,我却觉着,这弧度有些勉强的僵硬。他忽然自石床上一跃而起,古原向前迈出一大步,换做将我掩在身后。电光火石间,风羲和已经在我们面前站定。
“想惹恼我?你成功了。”
古原一声闷哼,面无表情的风羲和一把扯起他锁骨上的铁链。
“侯爷承认的迫不及待呢。”古原仿佛无感,身体依旧站得笔直,他挡在我的身前,身影在我眼中却已经支离破碎。
“他不是你的骨血么?你何必下此狠手?”我只怕自己乱出手,增加他的痛楚,却也明白自己的抢白对于这个恶魔来说是多么苍白无力。
几年来越发瘦弱的古原,即便高出风羲和少许,在他面前,却依旧过分单薄了。
风羲和扯住古原身前的铁链,忽然将他用力一掼,他便顺势倒了出去。我慌忙上前去扶他,却听见哗啦一声铁链响起,他欲倒的身躯偏了偏,肩头挡住了风羲和欲抓向我的手。
风羲和的声东击西被他识破,立刻瞳孔收缩,凌空的手掌紧握成拳停顿了半晌,终是不情愿的收了回去。
风古原转身拥着我剧烈的喘息,风羲和却缓缓袖起手,微笑起来。
“真不知道你像谁?”
他啧啧出声,“你母亲虽然满腹心机,却过于急功近利,寡情薄义。本以为以你以往不择手段的作为,该是像我才对……不想,你却竟和伯年一样是个痴情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