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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51幅油画 作者:茅捷-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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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他说,出事前,那位穿米色POLO衫的先生(就是吴劳乾)就有点不对劲,不停地东张西望,神色不安,还问我〃有没有听见有人在叫我?〃我说〃没有啊!〃这是第一遍。过了一分钟,他又一副惊诧的样子问我〃听见没有?是一个女的声音!〃这是第二遍,我被他搞得莫名其妙。 


章先生开球的时候,那位先生忽然回头,那姿势好像是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其实他身后除了绵延的草地,什么也没有。可他面带惊恐,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试图躲避,或者说逃开,忘了前面的章先生正在奋力挥杆,一头闯了过去,才酿成了悲剧。 


大概老吴是见鬼了。 

事后,竭力安慰章先生的卢院长这样说。 

连着几天,章先生情绪低落,茶饭不思,除了喝点水,什么也不想吃。他很自责,如果挥杆之前朝身后看一眼,也许吴劳乾就不会被击中。 

如果他们不去打高尔夫就好了,改打保龄球,吴劳乾再冒失,也不会冲到球道上去被沉甸甸的保龄球砸中吧? 

如果……如果…… 

事到如今,一万个如果也无济于事,章先生表示,今生今世他再也不会打高尔夫球了。 

为了安慰情绪低落的章先生,卢院长决定率先订购一台那种新型医疗仪器。廖领导也表示,将为这种仪器进入上海市场大开绿灯。毕竟他们是通过吴劳乾的介绍才认识的,为了促成这件事,吴劳乾花了不少心思,甚至赔上了命,他们的合作成功,也算是对吴劳乾在天之灵的一种告慰吧。 


吴劳乾和屠伯年的死,至少从表面上看属于意外事故,相比之下,姚枝子的死就不是意外事故了,因为不管什么样的〃意外〃都不会把一个人吊在树上。 

位于徐汇区西南角的上海植物园,占地八十二公顷,种植有水杉、银杏、香樟、雪松等大批树种,还有大量的观赏植物,像郁金香、玫瑰、牡丹,辟有专门的观赏园。 


植物园下午六点钟关闭,闭园后,管理员照例巡视一番,在几棵银杏树组成的一片小树林里,发现有个女人吊在一棵银杏树上,已经断气了。她的脸颊发青,眼睛微微地睁着,嘴巴张成O形,穿着一件风衣,上吊用的绳子就是风衣的腰带。树林里微风吹拂,吊在枝杈上的尸体以脖子为轴心,缓慢地转动着。 


选择在植物园上吊的,姚枝子决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里树木参天,游人稀少,格外幽静,除了偶尔有野鸟扑啦啦飞过,几乎没有打搅,因此,选择在这里了却自己的一生,或许别有一番滋味吧。 


管理员惊呼一声,赶紧往回跑。 

值班经理闻信赶来,管理员带来了扶梯,大家小心翼翼地把尸体放下来。不是怕把尸体的脖子弄断,而是怕折断了树杈,因为这是一棵有着三百年树龄的古银杏树,被列入上海市古树名木保护目录。树身上挂着身份牌,牌上写有编号,如果这棵树死了,植物园园长的乌纱帽就保不住了。 


尸体平放在地,管理员掏了掏风衣的口袋,却没有找到遗书。 

半个月前,有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在植物园西边的一棵香樟树上上吊,在他口袋里找到一张证券公司的电脑打印单,三万股银广夏股票,在46元的高位吃进,现在跌到了每股4元不到,够惨的。 


第九节 一间厢房,房门紧锁 

有人叹息,如果换了我,我也会上吊的。 

值班经理打电话报了警,等着警方前来处理,管理员跟几个人议论起来。 

〃这么热的天,还穿风衣,就不怕捂出一身汗?〃 

〃你懂什么?这边热,阴间里可是冷嗖嗖的,多穿几件御寒。〃 

〃这个女人长得不难看,干吗非要走绝路?一定是被负心郎抛弃了吧。〃 

〃男为财死,女为情亡,自古以来都是这样。〃 

值班经理对死者身上那件风衣感了兴趣,在对着风衣袖口的格子图案研究了一番后,他笑了。 

〃你们不识货,她这件风衣可是世界名牌BURBERRY,值人民币一万多块呢!〃 

〃哇!〃每个人的嘴里都飞出这个字,对这些月薪两千不到的工薪阶层来说,不认识BURBERRY也是情有可原。 

〃怪不得要穿着风衣上路,还用腰带上吊,看起来她临死都舍不得这件名牌啊。〃 

值班经理非常细致地把腰带重新穿回到风衣上,扎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尽管他知道,到了验尸台上,法医会把这件风衣脱掉的。不管怎么说,这位女士是买了参观券的游客,做得周到点,对得起游客。 


后来听说,BURBERRY这个系列风衣的价格涨价了三百元。 

朱川车祸,Zoe坠楼,对诊所的震动已经可想而知了,现在一下子又冒出来这么多的事情,简直应接不暇。虽说屠伯年已经是〃28齿科〃的人了,但是,吴劳乾和姚枝子的去世,总裁李永年的辞职,安若红和叶小蕙又相继离开诊所,这一连串的打击,使得诊所里人心惶惶,上班都没了心思,营业额一落千丈。 


北京方面,董事会迅速作出反应,派深圳诊所的总经理坐镇上海,从北京和深圳抽调医生和护士,驰援上海,目的只有一个,淮海路的诊所千万不能停业,无论如何要顶住。同时在网络上、报纸上发布招聘信息。尴尬的局面出现了,在上海几乎招不到人。 


齿科这个圈子并不大,余琳音和屠伯年都是从九院出来的,White齿科无论硬件还是业绩在同行业里都是骄人的,人人都在看着它,出了这么多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圈子。于是,各种稀奇古怪的谣言不胫而走,其中一个比较有市场,说White齿科之所以凶事连连,只怪选址的风水不好。解放前,旧上海的淮海路叫霞飞路,属于法租界,现在的艾美广场曾是法国人的一座公墓,淮海路的人流如潮,诊所的生意兴隆,触怒了地下的鬼魂。 


有头脑的人只要稍微想一下,就会觉得这种说法漏洞百出,旧上海的霞飞路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商业街上怎么会有一座公墓呢? 

White深圳方面的总经理有一位老同学,是南京一家医院的口腔科主任,姓马,谈妥了条件后,马主任星期一向医院方递交了辞呈,星期二就来到上海,出任上海方面的总经理,而且不是单枪匹马,随行带来了口腔内科、外科医生各一名。诊所的局面很快稳定下来,招聘也有了成果,毕竟White齿科是一块响亮的招牌。一个月内,新的总经理、行政主管、医务主管、财务主管悉数到位,毛丽芳重新出任护士长,在她的鼓动下,又有两名有经验的护士离开了原来的医院加入了White,同时从护士学校招进来三名小护士。俗话说,人心齐,泰山移。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诊所很快恢复了元气,营业额节节攀升,新人带来了新气像。马总暗中下了一道命令,不许在诊所里公开谈论过去的事情,若被我听见,就炒他鱿鱼。 


这一招果然见效,工作之余,大家谈笑风生,绝口不提过去的事情,只有在私下的场合,诊所的〃元老〃们才会把那些诡异之事讲给那些后来者听,言者绘声绘色,听者将信将疑,也只是当作趣闻轶事听听而已。 


一天,马总请来一位〃装潢公司〃的朋友,在诊所里转了一圈,其实他是马总请来的风水先生,马总不想太张扬。风水先生进行了一番实地勘查,在Zoe的诊疗室,风水先生关起门来,在里面呆了约有二十分钟。 


在风水先生的授意下,马总对诊所的布局进行了一番不大的调整,把原来的画统统摘下,在一些不为人注意的角落里,摆一些镇邪的法器,在马总的办公室里挂了一幅钟馗像,在候诊区摆了一尊关公持刀的红木雕塑,诸如此类。 


对Zoe的诊疗室,风水先生的意思是至少封闭一年时间,里面的东西都不要去动,白天开窗,晚上开灯,到了明年死者的忌日,怨气散尽,才可以重新使用。 

因为窗户是全封闭式的,无法开启,就采用白天不锁门的方法。所以,当诺诺与阿壶第一次踏进诊所的时候,这扇门才会被他们推开。 

调查工作进展得一路顺利,单枪匹马的陈馆长也有了收获,在美术家协会,他查到姓曾的画家确有其人,叫曾门。根据会员档案上的联系电话,陈馆长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是一段录音: 


〃你好,我是曾门。我没在家,去丽江写生了,我没有手机,它是现代文明的垃圾。如果你有急事,可以对着话筒说,也可以写封信从我画室的门缝里塞进来。如果我能活着从丽江回来,就会跟你联络,谢啦。〃 


曾门的画室,位于黄浦区一片老式弄堂住宅里,是二楼的一间厢房,房门紧锁,门下跟地板有一段缝隙,别说塞一封信,老鼠都能钻进去。陈馆长在房门上贴了一张纸, 


〃曾先生:我是陈子期,S美术馆的前任馆长,我有要事,等你从丽江返沪,烦请拨我的手机133*******〃 



      第十节 不会叫我一道去裸奔吧 



对小蕙、安若红、肖妤、毛丽芳、张铁静这些人的访问,阿壶都用录音笔把她们的谈话录了下来。回家后,和诺诺、杜咬凤、陈馆长坐在一起,分析探讨。 

〃你们说,Zoe会为了这么一桩小事自杀吗?〃 

一桩小事,这就是诺诺对此的评价,她的理由听起来很充分… 

想当初,三十年代上海滩,阮玲玉的自杀轰动一时。使她吞下整整一瓶安眠药的原因,无非是几份小报的流言蜚语,如果今天的女艺人都像阮玲玉这么脆弱,那这些女艺人早就死得差不多了。 


如今是什么时代?谁还怕绯闻?反过来,没有一点绯闻缠身,倒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情,说明这个女人对公众缺乏吸引力,非老即丑。 

Zoe这样的都市女性,她是一名牙医,是高级白领,见多识广,她遭遇的事情充其量只是几句谣传,事后,她谈笑风生、若无其事,甚至开玩笑说〃要是自己拥有这样诱人的身材就好了〃,这些反应足以证明她的心态十分轻松,根本没在乎。安若红认为Zoe只是在强作欢笑,把苦闷埋在心底,乃是错误的判断。在收到色情图片的几天后,Zoe才显得情绪不佳,突然坠楼身亡。由此可见她遇到了另一件不开心的事,那才是真正的致死原因。 


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事呢? 

时至今日,回头再看一看那条短信息: 

〃你们终于看见了我的裸体,从现在起十二小时内,你必须公开展示你的裸体,否则将厄运临头。〃 



      请注意第一句〃你们终于看见了我的裸体……〃 



这个〃终于〃,包含着太多太多的意思。 

每个人的潜意识里,都有着对裸体的渴望,这种渴望,男人有之,女人亦有之,实在是一种难以言状的冲动。 

这种渴望,已经超越了简单的肉欲,变得纷乱复杂。 

你会站在镜子前欣赏自己的裸体,或躺在浴缸里轻轻抚摸自己的裸体;如果你喜欢一个异性,渴望看见他(她)的裸体;如果你非常讨厌一个人,会巴不得对方在大庭广众下赤身裸体,出够洋相。 


色情杂志的畅销,色情网站的惊人点击率,过去男人看,现在女人也看,人人爱看,虽说看来看去无非就是那几个器官,那几种姿势,人们还是乐此不疲。由此看来,裸体永远是神秘的,人类对它的渴望是无限的,对它的探索是永恒的,甚至超过了对宇宙的兴趣。 


这个〃你们〃,不单指吴劳乾之流,也指向大众。Zoe不择目标地报复公众,人人都有可能成为她的下一个目标。看起来只是一个简单的恶作剧,其实是一个预先设置好机关的夺命游戏,它的规则很简单,就是裸体。你要命还是要面子?要面子你就得死,不要面子那你就脱吧,不要有丝毫的侥幸,Zoe说到做到,干净利落。 


有人用短信来散布流言,Zoe就用同样的方式来散播恐怖。 

事情的起因源于一幅画,如今反馈给大众的也是一幅画,以其人之道,还治众人之身。 

她的冷酷,她的手段,她对公众的嘲讽,都达到了巅峰。如何才能让她罢手呢? 

如果画上没有那只淑女杯的出现,诺诺和阿壶是无法找到White齿科的。看来,Zoe希望他们找到,这种〃希望〃是否包含了另外一层意思,即希望他们为自己办一件事,这件事,极有可能与Zoe的坠楼有关。 


〃裸体研讨会〃将近尾声的时候,杜咬凤提到了李总,就是李永年。他虽然不是绘画者,但他是这幅画的始作俑者,他怎么会产生要为Zoe画一幅画的念头? 

李总已经回台湾了,据说正在新加坡,难以谋面,肖妤提供了一张李总在White齿科的名片,上面有他的手机号码,这是公司提供的手机,走之前肯定还掉了。还有Email地址:David@white。dental。David是李总的英文名字。 


李总走了,邮箱尚未取消,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诺诺建议不妨给李总发一封电子邮件,说不定远在新加坡的李总在寂寞的时候,会想起White齿科,想起Zoe,不经意地点击鼠标,打开这个邮箱。 


眼前的曾门,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个子不高,约一米六五左右,头顶微秃,脸上有点胡子茬,一条脏兮兮的牛仔裤。怎么看都不像画家,倒像建筑工地的民工。 


陈馆长发疯的消息在美术圈里传得沸沸扬扬,曾门也听说了,他倒没怎么惊讶,而是耸耸肩,对陈馆长的行为表示理解,还说:〃凡高用剃刀把自己的耳朵割下来,相比之下,裸奔又算得了什么? 


温布尔顿网球赛有裸奔,白宫的南草坪上也有裸奔,在美术馆里裸奔,大概是把自己当作一件艺术品了,这应该算是一种公益行为吧。 

有时候,走在大街上,满眼的人流,真他妈烦,真想把自己脱得精光,无拘无束地奔跑,一路狂呼,但就是没那个勇气。他堂堂一个美术馆馆长竟然有那份勇气,实在让我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在这里向他致以崇高的敬意。〃 


如今,素昧平生的陈馆长忽然冒出来,来接受他的〃崇高敬意〃,惊讶之余,曾门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不会叫我一道去裸奔吧? 

曾门胡思乱想。 

如果真是这样,我该找什么理由拒绝呢?说我患了感冒不宜着凉;说我患了帕金森症不能出门,要不干脆说我感染了艾滋病毒,总之把他吓跑就行…… 

曾门想的借口一条都没用上,陈馆长来找他的原因,都和《窗台上的Zoe》有关。 



      第十一节 美术馆裸奔事件 



在星巴克的露天座,曾门对陈馆长侃侃而谈。 

我的全部作品,都交给F画廊代理。那个台巴子是F画廊的常客,他买了两幅我的作品,通过画廊经纪人的介绍,我们就认识了。 

后来,他拿来一张数码照片,要我照着画,给了我五千元酬金。对我来说这只是一笔小生意,赚点零用钱。最近我正在给浙江一家民营企业的董事长画肖像,准备挂在董事长办公室里,人家答应付我二十万酬金,要求只有一条:尽量画得像一点。 


对那幅作品,我还是相当满意的。她坐在窗台上,阳光从身后洒进来,你知道,绘画是很讲究光线的运用的,这给了我很大的发挥余地,那女人长得也不错,虽然称不上佳人,但富有韵味,是我欣赏的那一种。 


我从来没有见过Zoe本人。 

短暂的交谈后,曾门试图把话题引到美术馆裸奔事件,陈馆长避而不谈,神情很严肃,请曾门上了一辆出租车,驶到杜咬凤的家里,朝女主人点了点头,杜咬凤拉上了窗帘,阿壶和诺诺把一幅包得严严实实的画从储藏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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