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语-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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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你有介绍人吗?或者是我们的名片。”浅草手一翻,指间出现一张淡绿色的卡片:“比如,象这个样子的。”
冯祺接过卡片,闻到一丝似曾相识的青草香,不禁拿到鼻下:“这个香气,很熟悉……”
“你是叶子的客人。”浅草伸手扶住冯祺的手臂,轻轻一带,就将他从座位中扶起。冯祺还来不及惊讶他是如何做到,人已经被带到吧台。
浅草撩开吧台后的珠帘,露出一个深褐色的木质暗门。他轻敲了两下,向里面的人说:“叶子,你的客人。”
隔了几秒,从里面爆出一声女人的怒吼:“浅草!我说过多少次!有客人的时候不要来敲门!”
浅草根本不理会女人的话,持续敲门。终于,里面的人忍受不了,轰的一声拉开门。
“我说——”一个短发女孩从门里探出头,正要发作,突然看到浅草身旁的冯祺:“哈,是你呀?来找我?”
冯祺看到那女孩的一瞬,脑子里一片空白。熟悉的香草香,他怎么没想到呢。是她啊,那个诱惑末染复仇,然后夺走他与末染未成型的孩子的那个人。他怎么能够忘记!
“郁叶……”他喃喃的叫出女孩的名字。
女孩嘿嘿一笑:“真高兴,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不过转头,她就对浅草咬牙切齿说:“我说过没有十次,也有九次了吧。有客人的时候不要敲门!”
浅草已经拿起玻璃杯,自顾自的擦拭,语气平淡:“我也说过许多次,我的客人不喜欢陌生人。他在这里,他们不自在。叶子,把他带到隔室。今天晚上不要让我见到他。”郁叶冷哼一声,拉起冯祺的手,准备进那木门。冯祺却甩开她的手。郁叶转头看他,眼睛没有任何波澜。
“你现在的客人是宋子津吗?”冯祺皱紧眉头,用手掌不停摩擦自己的太阳穴。之前发生的那一系列事情电影回放一样在脑子里不断出现。他不信鬼怪,末染的事情,他也只当她是精神不正常后的胡话。可是,这个年轻女人带给他不安的感觉。潜意识里就觉得事情一旦与她牵连上,就复杂危险许多。宋子津的车就停在巷口,他这些日子以来异常的举动,让他不得不怀疑。
郁叶微眯起眼,嘴角扬起:“我很有职业操守,客人的信息可不能随便透露。”顿了一下,她直直盯住冯祺,声音暧昧,表情诱惑:“你,愿意成为我的客人,让我实现你的愿望吗?”
还没有回答,冯祺与郁叶便被浅草一掌推进木门,看似轻薄的木门无声合上。世界一下子黑暗前,冯祺只听到浅草说:“你给我收敛一点,拉客进去拉。”
屋子里没有一点灯光,但冯祺仍能感到有夜风舒缓的吹过。这个房间并不是密闭的。好不容易适应黑暗,他突然发现郁叶一直在他面前,两眼炯炯有神的看着他。那表情,似乎是在观察他,探究他的内心。
“我……不愿意成为你的客人。”冯祺正视她,虽然黑暗里,只能看到她眼中微弱的光和模糊的身影。
“那个女孩……叫末染的那个人,死了吧?”郁叶突然开口,语气里甚至有一丝好奇的意味。冯祺眉头又皱起来,他握紧拳头,努力心平气和的说:“我不相信鬼神巫术,没有宗教信仰,你要拉人似乎找错人。”
郁叶咧开嘴,呵呵笑了几声:“是你找的我吧?”
“我找的人是宋子津,我的老同学。”
她眼珠一转,热心提议:“那我领你去见他?不过,他知道你跟踪他的事吗?老同学。”
冯祺滞住,垂下眼,心里暗自后悔自己的鲁莽,弄得现在进退不是。
“你也别紧张,我又不会为难你。我还要做生意的嘛~你那个同学确实是我的客人,但是他已经离开了。交易的内容可就真的不能透露给你了,咱们互相理解一下。”话音刚落,房间的四角泛起柔和的白光。冯祺看到正对木门的地方有条不长的通道,通道那头有三个木门。
发光的其实是四颗夜明珠,早先用厚厚的黑幕遮住,才一片漆黑。现在郁叶拉上黑幕,手里把玩一根绳子,嘴角含笑:“今天放过你!走最右边那扇门,出去再走几步就是正街。以后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可以考虑找我哦。我给你打8折。”
冯祺终于露出见到郁叶后的第一丝笑容:“你可能永远也做不成我这笔生意了。”
“世事难料,话不要说这么绝对哦。”
他目光坚定看向她:“与其让我寄希望于别人,不如靠自己解决。在这个世界上,我相信的只有我自己。”
她笑起来,但马上换上严肃的表情,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眼中的笑意:“真不错,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坚持下去。”
冯祺冷起脸,径直向最右边那个门走去。
待到冯祺彻底消失在郁叶视野,她仍心情大好的抱臂微笑:“这个人,很有意思,是不是,浅草。”
原来,浅草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背后。
他不置可否:“他是记者。”
“你这都知道?真厉害!”郁叶转过身,亲昵的挽住他的手臂,将脸往他身上蹭。
浅草抽出自己的手,淡淡的说:“我见过他,为你做善后纪录时。你不怕他乱写,暴露我们?”
郁叶吐吐舌头,拨了拨自己的头发:“他能知道多少。即使他写,别人也只会把他当作疯子。”
“你自己小心点。”浅草说完这句话便到外面继续调他的鸡尾酒。
“好累啊~都不够睡!宋子津也太麻烦了点。”郁叶懒洋洋的伸个懒腰,又左捶捶右捶捶,最后干脆摆个人字型趴在房间中的石床上呼呼大睡。
第四章 韩嘉夕
宋子津家住在枳城滨江路边,高耸的楼突兀立在一堆还未拆迁的居民房中间。他的父母就住在这栋刚修建好的楼房里。因为前面没有任何阻挡物,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对面的山,以及舒缓流动的长江。
冯祺站在马路对面,仰望这栋高楼。刚刚下过太阳雨的天空,显露出蔚蓝的颜色,没有一点雾气、水气。纯白的云拉扯着,曳出长长的尾巴。周围的荒凉残破与高楼的时尚形成强烈的对比。
似乎已经好几年不曾在枳城见过这样好的天气。
他微笑着将手中的相机放入包里。
原本是来宋子津家寻找线索,不料却突遇一场短暂的太阳雨。冯祺觉得看到雨后的城市,心情也跟着清新许多。
为他开门的是宋子津的母亲,一位消瘦的中年妇女。她见到他,稍稍一愣,随即亲切地问:“你是子津的高中同学吧?”
冯祺曾经见过宋子津的母亲。高中的时候,每次家长会,他都会留下来帮助班主任做些杂活。发成绩单,接待家长们。宋妈妈是不多的几个对他很亲切的家长。
“阿姨,您还记得我?”冯祺也很意外,不过三面之缘,没想到宋妈妈居然记得他。
宋妈妈调皮的笑笑:“让我想想,嗯,姓冯的小伙子吧,冯……冯祺!高中时老得第一,还给我端过茶水呢。”说了这些话,她看着微笑站在门口的冯祺,突然一拍脑门将冯祺让进门,直懊恼的说:“瞧我这事儿做的。快快进来,光顾着说话,连礼数都忘到九天云外去了。”
冯祺看她进进出出忙碌,又是端水果,又是拿饮料。知道劝不住,只得任她去忙活。宋妈妈硬是递给他一个削好的苹果,脸上满是遗憾:“你来得可不是时候。子津值班还没回来呢。”
冯祺也露出遗憾的神情,但他随即淡淡笑道:“阿姨,我这次来是为宋子津的婚礼。可我在省城还有事,不能多待,重新举办的婚礼或许不能参加。”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封好的红包:“这个,您给收着,等他回来交给他就是。”
“你不如亲自交给他……”
“我定了晚上的机票,估计不能等到他下班。不过,离上飞机还有三个多小时,阿姨不嫌我碍眼,我可留在这里缠着你瞎侃啦。”冯祺咬下一口苹果,满足的笑着说:“真甜。”
“你爱待多久都没问题。”宋妈妈慈爱的笑看向冯祺:“小冯,你好象变了很多。”
冯祺闻言抬眉笑道:“不会变坏了吧?”
“不是。是整个人感觉开朗了很多。你以前看上去总是不那么快乐的样子。”
“那么多年过去,不可能不变的呀。”
“是遇到好的事情了吧。”
好的事情吗?冯祺垂下眼,嘴角微微翘起,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些算是好事,那什么又才是坏事呢。他呵呵笑起来,再抬起眼,已是充满笑意的明亮眼神。
“说起好事,宋子津才是遇到好事了。那么漂亮的新娘子,让我们羡慕不已。高中的时候,还以为他会与韩嘉夕——”冯祺说到这里,突然中止,担心地看向宋妈妈。只见她在听到韩嘉夕名字时,脸色立刻变得苍白。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强作平静,许久才对冯祺说:“嘉夕……请你不要在子津面前提起。”
冯祺抚慰的拍拍宋妈妈,关心的问:“阿姨,你没事吧?放心,我不会与宋子津提起韩嘉夕。只是……有些感叹世事无常。”
宋妈妈眼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悲痛。她支着头,沉默很久才缓缓的说:“谁说不是呢。命中注定,命中注定。可惜了嘉夕,那么好的姑娘,却遇到那样的事情。如果不是小芸的悉心照顾,说不定子津也随着嘉夕去了……”
韩嘉夕死了?
突然得知的信息让冯祺很是震惊。原本以为宋子津另结新欢是父母反对或者是移情别恋,谁知道竟是韩嘉夕已经去世。
那宋子津对着顾芸,称她为嘉夕,又是怎么回事。顾芸不会生气?还是——冯祺想到“鬼上身”三个字,但随即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去除。他至今仍然不相信鬼狐神怪之说。他相信这其间一定有什么秘密。
或许,那个叫郁叶的人知道。
这次会不会与上次一样,只是迷幻的药物导致人出现幻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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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会有这样宁静的心情。
宋子津躺在沙发上,目不转睛盯着坐在地板上边看电视边削苹果的女人。电视里播放的是考古纪录片,她看得入神,甚至会发出轻轻的叹息声。
漂亮的脸蛋,修长的身体,连那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在告诉他,这是顾芸。天之骄子的顾芸,拥有一切的顾芸,他的妻子。可是,顾芸从来不看考古纪录片,她只爱缠绵悱恻的韩剧。顾芸从来不亲自削水果,她喜欢用脚踢踢他,向他撒娇让他为她削。
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仿佛感受他的视线,她转过头,朝他微微一笑。笑意很浅,眼神却很温柔。
他怎么会忘记这个笑容,这个陪伴他20几年的笑容。
“嘉夕……你还没有削好?”他从背后环抱住她,嘴唇轻柔地落在她的颈脖:“你那么专注盯着电视看,惹得我都嫉妒了。”
她的叹息逸出,语气满是无奈:“子津。在家也就罢了,在外面可不要这么叫我。”
宋子津哼了一声:“我爱叫什么就叫什么,这是我的自由。”
闻言,她身子一僵,然后又是长长的叹息:“你……比以前还要任性啊。”
他倒笑了,转过她的脸,深深的吻上她的唇:“反正有你。”
……
“我,有两个儿子……”见冯祺不解,宋妈妈解释说:“他们是双胞胎,子津的哥哥叫子律,他在15岁的时候溺水死亡。”
“啊”冯祺握住宋妈妈不由自主颤抖的手,劝慰说:“宋阿姨,不愿意回忆的伤心事就别说了。”
“不,想起子律并不是伤心事。我还希望永远别忘了子律。有时候,看着子津,我也会想,如果子律还活着,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活泼开朗的。也许,比子津还要调皮也不一定呢。”说到这里,宋妈妈露出向往的表情,但随即,她的眼神又暗淡下来。
“可惜,他走得早,还没有享受到生活的乐趣就去世了。”
冯祺虽然奇怪为什么宋妈妈讲韩嘉夕的死会从她另外一个儿子开头,但他还是耐住性子仔细听她说的话。直觉告诉他,宋妈妈的话说不定就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子律、子津、嘉夕他们三个从小一块长大。子津小时候很安静,一点也不象现在的样子。倒是子律,那时侯的他简直就是个小猴子,成天与嘉夕一起到处撒野。小时候子津和嘉夕关系并不好,嘉夕他们家没搬到我们院子里时,子津的玩伴是子律,子律的玩伴是子津。可自从嘉夕来了,子律更爱和嘉夕一块玩。或许因为这样,每次嘉夕到我家来玩,子津都是板着个脸不高兴。直到他们上初中,这样的情况还是没有改变。可子律和嘉夕的感情却很好,他们总是在一起,一起打篮球,一起爬山。”回忆起儿子的童年,宋妈妈露出了微笑。
“我那时还常常和嘉夕的父母开玩笑,说以后就把嘉夕嫁到我家算了,反正他们感情这么好。没想到,没多久,就发生了那件事情……”宋妈妈顿了顿,眼睛里也充满了痛苦:“我还在上班,接到医院的电话,通知我他们出事了。赶到医院,子律已经不行了,子津也昏迷着。嘉夕浑身湿淋淋的,脸色苍白,吓得说不出话。问过目击者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冯祺试探的问:“他们私自下江游泳了吧?”
宋妈妈红着眼,眼泪充满眼眶,她点了点头,说:“嘉夕想游泳,子津便提议到江里游。俗话说,乌江淹死会游泳的人,长江淹死不会游泳的人。他们游到乌江中央时,子津被江底的水草缠住脚,子律好不容易将缠住子津的水草扯断,自己却体力不支沉了下去。”
“子律是救子津去世的?”
“恩,拿一个儿子的命换回另外一个儿子的命,我只能相信,这就是命。命里注定,我只有一个儿子。子津醒来后,知道子律去世,闹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亲密无间,突然失去双胞胎哥哥的悲痛不是一个小孩子能够承受的。他忘记了子律是为救他才溺水,将一切的责任归到嘉夕身上,若不是她要游泳,子律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冯祺抽出茶几上的抽纸,递给宋妈妈,然后轻拍她的背:“宋阿姨,别太难过了。”
“我没什么……就是一想到子律,心就很酸……自那以后,那两个孩子象变了个人一样。嘉夕对子津的指责从不多做解释,而是默默守在子津身边。子津呢,原本安静的一个孩子,从那事故后倒变得活泼开朗起来。仿佛是想要将哥哥没有过的人生,自己来实现一样。他变得和子律一样多话,爱打篮球,常常肆无忌惮的笑,却在我们面前闭口不提哥哥。看到他那样子,我们当父母的既心疼又不安。幸好,嘉夕一直陪在他身边。”
“韩嘉夕也改变了许多吧?”
“对嘉夕,我们始终愧疚。原本是个有点马虎,但很爱笑的姑娘,自那以后却变得不苟言笑。一夜长大,拿来形容她再合适不过。改掉了随性、马虎、没有计划,成为一个不允许错误和偏差出现的人。她对子津好到我们都看不下去。但子津对她却是忽冷忽热,好的时候片刻不离,坏的时候任谁劝也不理。”
冯祺回想起高中时的韩嘉夕和宋子津,那些怪异的相处方式因为宋妈妈的一席话有了答案。原来他们之间有这样的牵绊。
“其实,不管怎样,只要他们自己愿意,我们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