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语-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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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祺进门后,见萧瓴正埋头写东西,于是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稍作休息。听到动静,萧瓴扬起头,见是冯祺,笑道:“你来啦。”说着便要起身。冯祺忙阻止:“别,别,别,你忙你的,我坐会儿。”
萧瓴“咳”了声:“你来肯定是公事,哪有道理让你等我。我那东西,不过是得空写写玩的。”说完,他收拾好桌上的文件,与冯祺面对面坐着,“你也真是,来之前打个电话多好,瞧瞧现在手忙脚乱的样子。说吧,今天是为了什么而来。”
悠闲地喝了口水,冯祺说:“没多大的事儿,到医院采访一人,顺便找你聊聊。”
“谁呀?”
冯祺笑了:“难不成医院里的病人你都认识?”
似乎意识到自己所说之言太无稽,萧瓴倒并不太介意冯祺话中的挖苦之意,爽朗地笑道:“夸大了,夸大了。你不愿意透露工作,那我只好问你的感情生活咯!”
冯祺却在说出后立刻心里后悔不已。如今说话越来越尖酸,养成了遇到什么事情都怀疑,喜欢冷眼嘲讽的习惯。他尴尬地掩饰道:“其实也没什么,你知道LY集团吧,他们的总经理前两天送到你们医院。我今天就是来采访他的。”
“别说,我还真知道这个人。”萧瓴说:“你要采访他可就难了。你知道他是患了什么病住院?”见冯祺摇头,他继续说道,“中风。度过危险期后,一直昏迷,搞不好,会成为植物人。”
冯祺奇道:“你怎么这么清楚?”
萧瓴打开原本已经收拾好的文件,递给冯祺:“因为这已经是我们医院这一个月以来收到的第17个中风病人”
“这个也不稀奇吧……”
“这个自然不稀奇,所以院方也不怎么注意。但是我却发现了一个有趣的规律。说来,我正准备打电话告诉你这件事呢。”
冯祺本来只是草草浏览萧瓴的文件,那是一个统计表格文件,上面列了中风病人的姓名、年龄、籍贯、背景、工作性质等等。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栏目底下。迅速扫描完毕,他惊讶地抬头与萧瓴对视。
萧瓴满意的笑道:“你也发现了吧?17个人里面有13个人曾经在你的家乡枳城呆过不短的时间。而且13个人呆在枳城的时间主要交集在5年前到4年前那一年内。所有人的症状都是中风导致失去意识,不是昏迷,就是已经成为植物人。”
“你是说这些中风并不是偶然事件?”
萧瓴摊手:“我也不知道,这不,正在研究呢。”
冯祺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文件夹上,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数据。片刻后,他啪的合上文件夹,将它交还给萧瓴:“帮我复印一份,可以吗?”
萧瓴笑道:“我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读到真相吗?”
“也许。”
第一章·重返
雷雨天。
公路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只见一辆辆汽车飞驰而过。
冯祺跳下出租车,撑开一把黑色的大伞。飞雪与小黑动作迅速地跳到他身上,牢牢抓住他的肩膀。望着雨幕中的城市,冯祺长长出了口气。
又一次踏上枳城,连主任都开玩笑地说,不如在枳城设个记者站,让他常驻此地。虽说是笑谈,但他与这个城市的羁绊之深,让他自己都感叹不已。之前租住的房子,他一直没有退租,就好像知道自己以后肯定还会回来一样。
他从街道跑进租住的房间,浑身已经没有一处干燥的衣物。飞雪与小黑更是被雨淋湿缩成一团不停发抖。换上拖鞋,打开灯,他看着整个屋子,愣了片刻,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因为没有关窗,大风夹带着雨水席卷而过,整个屋子一片狼籍。发水灾也不过如此。
“欢迎得真够热烈的。”冯祺苦笑着将提着的黑箱子放在书柜上,这才卷起裤脚,拿了盆子“救灾”。飞雪与小黑帮不上忙,躲在书桌上喵喵直叫。
等他终于收拾完毕,已是夜里1点。
奇怪的是,明明身体累到不行,脑子却很兴奋和清醒。于是一人两猫紧挨着躺在床上看电视。因为是旧网,加上他没有及时交纳电视费,他那台二手电视只能收到两个台,中央1台与枳城有线台。
枳城有线台正在播放的是早前的重播节目。一个从国外载誉归来的舞蹈家,年纪轻轻便得了国际大奖,即将到枳城举行全国舞剧巡演。冯祺打开电视时,正在播出那位的个人简历。枳城人,从小生活优渥,8岁时遇到前来选拔徒弟的某大师级舞蹈家,随之出国学习舞蹈,近来在国际出尽风头。外国媒体纷纷赞誉其是天才舞者。这次将全国巡演的首站,选择到家乡枳城,让枳城的人着实兴奋了一场。冯祺看着那人年轻而英俊的脸庞,飞扬的神采,不禁暗叹:“这样的一个少年天才,全世界的运气仿佛都聚集到了他身上。”
第二天大早,冯祺便去枳城各大医院收集资料。他要先确定这次的事件到底是不是由枳城引起。资料搜集比较难,毕竟不是他熟悉的口。但最后通过萧瓴的关系,冯祺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枳城最大的三个医院,在最近三个月内,共有近60个人中风。
看着手中厚厚一叠的资料,他觉得很是头疼。
怎样排除正常中风,找出那些人之间的关系呢?
因为最后一个调查的医院是第三医院,冯祺想起自己回来还没有给曹老爷子打声招呼,便径直走到内科楼。曹老爷子的臭脾气在护士中很有名,冯祺稍一打听就知道居住房间。
他走在走廊上,心绪突然烦乱起来。
原本兴起探曹老爷子的念头,也是突然,没料到他真的还没有出院,反而移到了重症病房。
走到护士告知的415室,他举手正要敲门,却又停住。
他自门上的玻璃中看到,室内,曹老爷子正躺在床上输液。他的脸比上次看到更加蜡黄,整个颧骨完全凹陷下去。双眼微微闭着,似乎正在午睡。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老人如此依恋。心中始终牵挂着他,遇到什么难题第一个就会想到他。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不喜欢依赖别人。初次遇到老人时,他甚至是厌烦的,是什么改变了他。而现在,这个老人正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自己还要拿这些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去麻烦他吗?
正在走与不走之间犹豫着,一个慈祥的声音却在背后响起。
“小冯?来了怎么不进去?”
原来是曹老爷子的老伴张婆婆,正端着个盆子,似乎是刚洗漱归来。
冯祺尴尬的笑笑:“我见老爷子正睡着呢。”
“咳,他那是假寐,现在睡觉,他晚上不失眠才怪,”说话间,张婆婆一把推开房门,朝曹先桂说:“老头子,小冯来了!”
曹先桂缓慢地睁开眼,支起身,目光在冯祺身上停留几秒,又闭上眼:“你来啦?”
冯祺在张婆婆递过的板凳上坐下,手覆在曹先桂的手上。干瘦几乎只剩下皮的手让冯祺心里一酸,说话语气便有些哽咽:“老爷子……”
“还没死呢,哭屁!”曹先桂轻声骂道:“你不在省城当你的记者,又到枳城做什么?”
“回来做一些调查。”冯祺欲言又止:“老爷子,你的病……”
“大不了一个死,老头子我早想透彻了。倒是你——”
话说得激动了,一时气上不来,曹先桂一阵咳,惹得张婆婆不住埋怨:“急什么急,慢慢说不行啊?”
冯祺早在曹先桂咳时扶住他,一边轻抚老人的脊背顺气,一边劝说:“老爷子,你别急。”
曹先桂却气恼地推开他:“你们合着来说我,现在有人助阵,气焰也高涨了吧。”他闭上眼,休息很久才睁开眼,继续说道:“冯祺,你上次离开不来看我,是不是怕我埋怨你将我的晚辈写进新闻?”
被老人说中心事,冯祺面上一赧,忙说:“并不是……”
“得了吧,你那点心思。”曹先桂哼了声:“告诉你,老头子才不会那样小肚鸡肠。就是我亲儿子,如果真犯了罪,被抓了,你写了,我也不恼你。横竖只是个面子问题。只是你下笔的时候,不必那样阴毒。他宋子津是你同学不是,他有家人没有?你写得他好像现代陈世美……”
冯祺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不过不愿意顶撞老人,正低头听他教训,老人突然顿住什么也不说让他感到奇怪,于是抬头望向老人。却见老人沉默地大量着自己。目光复杂,好像既有心痛,有无奈,也有怒其不争,更多的是怜爱。这样的眼神,冯祺在这个刚硬的老人身上几乎从来没有见过,不由得心中一窒,愣住。
“罢了,你就按你想的去做。这是你的人生,你自己好好地过。”老人难得温情地摸了摸他的肩膀,叹息道:“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不妨来问问老头子。老头子身体不行,脑子还是灵光的。”
冯祺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来枳城的目的说给曹先桂听。老人听完后,沉吟片刻,问:“省城入院的那些人,身份有吗?”
“恩,稍微调查了一下,全部是男性,年龄大概在25到45之间。各个阶层的都有,但是总体来说,都市白领、政府要员、富翁较多。有枳城土生土长后来调到外地的,也有曾在枳城待过几年的。”冯祺将整理的资料递给曹先桂:“枳城的这些,就完全摸不着头了,人数太多。
“稍微调查了一下?哼!”曹先桂匆匆扫了眼冯祺的资料,便还给他,随后皱起眉思索起来。
“你说,他们在枳城的时间交叉点是4年前到5年前?”
“是的”冯祺说,“我调了那期间的《枳城时报》来看,却没有发现那期间发生过什么重大的事情。”
“大事是没有,小事却有很多,只看你能不能注意到。”曹先桂问:“他们的家庭呢?”
“13个人中,有10个是结婚了的。两人离婚,一人未婚。”
“有孩子吗?”
“结婚的那13个人都有。”
“那个没结婚的呢?多大了?”
“35岁,”冯祺看着资料说:“这个人还挺特殊的,是个大学教授。前不久公开自己是同性恋,还组织了许多为同性恋争取福利的活动。”
曹先桂闻言停顿了下,又问:“中风的全部是男性?”
冯祺点点头,突然脑中灵光一现,他抬头望向曹先桂:“会是那样吗?”
“会是怎样?”曹先桂反问:“你去查一下,那几个人。”
“知道了。”
冯祺又与曹先桂说了几句闲话,便退出了病房。张婆婆也跟着退出来。冯祺带着歉意地说:“对不起,张婆婆,我来又让老爷子没有好好休息。”
张婆婆握住冯祺的手,笑着摇头:“没有的事,老头子一天到晚关在这病房,闷得慌。你来,让他动动脑子,好得很。”
“恩,张婆婆,我隔几天再来看老爷子。这就走了。”冯祺虽贪恋老人手心的温暖,仍还是抽出手,朝她挥挥手,夹着自己的文件夹匆匆离去。
……
事情并不容易。
在这个国家,这个城市,同性恋仿佛一个禁忌。多数人谈之色变,只余下一词以形容:恶心。冯祺本人对同性恋抱着既不反对,也不支持的态度。他觉得这是别人的隐私,只要不妨碍他人,没理由多加干涉。
他知道那个大学教授在枳城期间,曾经做过枳城师范大学的客座教授。算起来,他入学的时候,这个教授刚刚离开枳城,是以不曾见过他。
冯祺找到的人是《枳城时报》的记者何致远。
何致远算得上《枳城时报》的首席记者,他是与王庆云,甚至冯祺截然不同的记者。即使当了记者这么多年,他仍然保持着对这个职业的热情,热衷曝光社会的阴暗面,对社会底层的民众始终抱着一颗悲悯的心。但他同时又是懂得自保的人,所以多年来,既能够坚持自己的良心,又能够不因为那些曝光而惹来祸端。冯祺当初做记者,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听了他到学校来的演讲。
何致远多年来一直很关注枳城的各个特殊群体。同性恋也是其中之一。
接到冯祺的电话,何致远挺吃惊,这个年轻人野心不小,从他这一年来频频爆出重量级的稿件就可知晓。当初冯祺在报社时,他们的情谊并不深厚。却不知道这次找他有何事。
两人约在滨江路上的一家咖啡厅。
何致远到的时候,冯祺已在那里等候多时。
握手,互相问好。
冯祺就之前打好的腹稿对何致远说:“何老师,这次可要麻烦您了。上面布置下来的任务,让我给柳教授写篇专访,本来挺顺利的,不料他前不久中风,有些需要补充的采访就不能继续进行。但是上面又非要我完成这个稿件。我就想,本人采访不到,不如从侧面采访。我知道您与他颇有交情,能不能介绍几个熟悉他的人,介绍下他呢?”
“哪个柳教授?”
“柳朱绪教授”
何致远紧锁眉头盯着一面坦然的冯祺。
“你……说他中风了?”
冯祺点头,何致远问:“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月前”
何致远不说话了,猛地吸了口烟。他不说话,冯祺也不说,只是期待地看向何致远。
“他并没有什么可写的。”沉默许久,何致远才缓缓地说。
“他是省城有名的为了同性恋的权益而奔走的社会人士。”
何致远看着冯祺的目光突然犀利起来,他不客气地说:“冯祺,我不认为你会为了一个已经中风的大学教授从省城到枳城来采访。不管你怀着怎样的目的,都要记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
冯祺没料到何致远突然的指责,稍愣后,坦然一笑,道:“何老师,你把我看得太复杂了。我只是为了采访柳教授而已。我向来很是佩服柳教授的坦荡胸怀,不存伪的个性,这次主任分配给我这个任务,我自然想要努力做好。你不是曾经说过,即使是一个会议性的稿件,一个人物访问,只要视角选好,也能做好。”
何致远沉思片刻,按熄香烟,在一张便笺上写下一个地址:“我与柳教授也并不是太熟,他在枳城的那半年,我们统共也只见过四、五面。你可以到他曾经任教的学校问问,啊,你不就是枳城师范大学毕业的吗?这个地址,你拿去。那里面说不定可以碰到认识他熟悉他的人。”
将便笺递给冯祺,何致远非常郑重地交待:“我只能帮你到这个地步,剩下的得你自己来。他们那个圈子对记者戒心很重,这么多年,他们才认可我,愿意向我吐露自己的烦恼、情感。我不可能轻而易举就出卖他们。”
冯祺接过话:“并不是出卖……”
“不管换什么形容词,我还是会这么说。除非他们自己愿意,我不会将他们的资料和联系地址给你。这个地址是枳城唯一一家G吧的地址,余下的就得看你了。”说完,何致远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冯祺:“初出茅庐就赢得那么多名利,是好事还是坏事,是实至名归,还是走狗屎运,冯祺,我很想知道,你能走到多远。”
第二章·玛雅
玛雅。
冯祺站在一家装修并不花哨的酒吧外,确定地址没错,便推门进去。
没有想像中那么乌烟瘴气,没有吵闹的音乐,如果不是在座的客人大多数是相互间举止暧昧的男人,这家酒吧简直是家再普通不过的酒吧。他找到吧台的一个角落坐下,要了瓶啤酒。在枳城生活那么久,他竟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家酒吧。
染了白色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