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语-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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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妹妹猛得站起身,喃喃自语,然后朝某个方向跑去。冯祺见女孩跑开,也紧紧追上去,呼喊:“妹妹,怎么了?”
追了一阵,妹妹自己停下来,眼中满是焦虑与茫然。
冯祺走到她跟前,俯下身问:“妹妹?”
“爸爸妈妈,我看到爸爸妈妈了……他们,他们抱着个小娃娃,我叫他们,他们不理我……然后,就不见了。”女孩说着说着,眼泪无法控制的落下,最后,竟哭得满脸都是。由于瘦,所以并不好看的女孩,哭起来更是难看。冯祺却感同身受地难过。他抱起妹妹,象哄奶娃一样,轻轻拍她的背。拍着拍着,自己也跟着哭了。
后来,院长找到了他们,免不了一阵数落教育。原来,是周围的群众看到两个小孩,穿着孤儿院的衣服,所以通知的院长。而那边早已经因为走失两个小孩,闹得天翻地覆。找到后,冯祺被罚不准出门一年。
因为这次的探险,他们成为最好的伙伴。
有什么好吃的,冯祺总惦念着妹妹。妹妹也绝对是冯祺的铁忠拥护者和小跟班,走到哪里都跟着冯祺。他们过了一段快乐的日子。和冯祺当初想的一样,合理的饮食加上适当的休息,妹妹不再瘦弱。她的脸上有了肉,更白了,因为经常笑,显得更加可爱。她是孤儿院里最漂亮的姑娘了。别的小朋友开始争着与她玩游戏,可是她只听冯祺一人的话。对这点,冯祺感到满意,他的小小虚荣心得到最大的满足,也不那么积极地渴望到外面去。
如果那对夫妇没有到来,也许冯祺与妹妹的快乐日子还会继续下去。
冯祺记得那天是周末,他照例放学后就兴致勃勃冲到小班去找妹妹。他看到了那个男人,很高很瘦,有络腮胡,戴着墨镜。他的手指在妹妹已然圆润的脸颊上轻轻拂过,嘴角有笑意,但那笑让冯祺很不舒服。
他警惕地走到妹妹身边,她一看到他立刻露出甜美的笑:“哥哥!”
男人看向冯祺,皱起眉头,转头问院长:“这个小孩是谁?”
院长乐呵呵笑道:“是妹妹的好朋友。”
这时,从走廊那头传来噔噔噔的高跟鞋声,一个娇懒的女人声音随之而到:“亲爱的,手续还没有办好么?我急着带妹妹去看她的新房间呢!”
男人不悦的抿紧嘴,说:“你和院长去办吧,我在这和妹妹玩会儿。”
女人的笑容僵在脸上,半天说不出话。
院长马上打圆场,对那女人说:“陈太太,我这就来。您请跟我来。”说完,领着那位陈太太上了楼。
冯祺熟悉这样的场景,他生气地瞪着妹妹,仿佛她是他们友谊的背叛者。妹妹从来没有看到冯祺生气的神情,她小心翼翼的问:‘“哥哥?”
一个冷哼从头顶传来。
冯祺仰头瞪男人,那男人倒不在意,只是冷冷的笑:“小鬼,你不用这么不乐意。妹妹跟我走,就能有个美好的未来,这是你这种孤儿永远给不了的。”
他不明白,所有来这里的大人,不都是一副慈爱的模样。为什么,这个男人丝毫不掩饰他的刻薄与阴冷。甚至,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虽然隔着一副墨镜,也能感受到象蛇一样的阴毒。他开始担心,为什么妹妹会被他收养。
“妹妹,不要答应他们!”
妹妹茫然地在他俩之间看来看去,最后拉了拉冯祺的衣角,附在他耳边悄悄说:“哥哥,他说带我去找爸爸妈妈,还说,以后我要是愿意,随时都能回来找你玩。”
居然被这样的糖衣炮弹欺骗!
冯祺生气,他甩开妹妹的手,扔下一句话:“你永远不会再见到我”,然后跑开。
并不是威胁的话,而是他知道,妹妹一但离开,就不会再回来。就象他曾经拥有的许多个朋友一样。在美好的环境中,他们会渐渐忘记儿时呆过的孤儿院,忘记曾经的伙伴。
之后,他们真的没有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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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冯祺在孤儿院骄傲而孤独的长大,渐渐由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长成如今这副模样。期间付出的代价,不是当事人无从知道。
当班里的同学抽屉里少了东西,怀疑的目光总是第一个落到他身上;当所有考试不及格的学生中,只有他被老师留下来打扫厕所;当同桌的小女孩娇滴滴的向老师投诉他身上有股难闻的脚臭和汗味;当每个学期开始,在全校大会上从校长手中接过全校募捐的学费,接受全校师生投来的同情目光;当慢慢年长,成为孤儿院里最大的孩子,院长眼中的叹息越来越浓重;当他真心爱过,以为是他生命中唯一的阳光的女孩哭着推开他;当他以全校第一考上枳城大学这所在全国来说,几乎是名不见经传的大学。
他觉得曾经的自己,已经被时光和现实一点点磨掉,剩下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冯祺。
可是,即使那样,他也想要成功。比任何人,任何时候,都渴望着成功,成为人上人。除了这个,他不知道,还剩下什么。
冯祺坐在安颖工作的办公室,对面是办公室的负责人。他用笔推了推眼镜,露出练习熟练的职业微笑:“请问,你们未来五年的计划是什么?”虽说只是借口要给安颖所在单位做一个专题报道来调查,冯祺还是正二八经做了充足的准备。
办公室负责人是个姓叶的年轻姑娘,年纪不过27、8岁,听冯祺叫她叶主任连忙挥手说:“叫我小叶”。冯祺见到她,很奇怪,为什么冉起雷的太太居然在一个年轻姑娘的手下工作。
采访完毕,照例寒暄客套几句。冯祺带着赞叹的语气说:“你们的工作量这么大,才三个人做,挺辛苦吧。”
小叶微笑着摇头,说:“平时还有个人。不过,她请了半个月的病假。”
冯祺突然压低音量,以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我听说冉起雷的老婆在你们办公室,你也挺厉害的。”
小叶闻言,愣了一下,眼里多了些戒备和冷漠。“吃公家饭,无所谓厉害不厉害。”说着,她起身,打开门,说:“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那姿态,摆明送客了。冯祺了然的笑笑。不在背后嚼人舌根,处事果断精明,她没有理由不被重用。
不再逗留,他将自己的名片递给她,说了几句多谢合作之类的话便离开办公室。出了办公室,他转到楼梯口,靠在墙壁上点燃一支香烟含在嘴上。有电梯的楼房,楼梯间会是个很好的隐蔽场所。他笑着看向跟着他出来的那个中年妇女。她抱着一大叠文件,却向他走来。
她说:“小伙子,你怎么还在这里?”
“抽口烟就走。”
“年轻人,还是少抽点烟的好。”
“是的,大姐。”
他将烟头扔进垃圾桶,对她说:“你一个人抱这么多,不如我帮你?”
她摇头,苦笑:“习惯了。你知道,一个人上了年纪,没有后台,不会电脑,只能做这些打杂活。”
冯祺很耐心的听这位中年妇女的牢骚。从这些抱怨牢骚中,他知道了,安颖和她一样,都是由于机构改革,从同一个单位调到这里。同样是电脑不会,工作能力不行的人,偏偏因为丈夫的关系,得尽好处。不仅评上主任科员,还可以无故迟到早退,甚至不来上班。不像她,每天早早来打扫,尽职尽责的工作,还落得小主任的百般刁难。
她说:“其实她也挺可怜,大女儿一直下落不明,最近才找到。小女儿又自杀。她女儿自杀那天,她似乎也有感应,整天魂不守舍的。后来还早早下班。没想到,还是无济于事。所以说,要那么多钱,那么权做什么,不如一个和睦的家庭。”
冯祺插话:“她那天很早就走了?”
“嗯,4点没到就走啦。”
“你们主任不管?”
“小丫头片子一个,何况她还是人家丈夫提拔起来的。”末了,那大姐似乎才意识到自己与这个初识的年轻人家长里短不妥,草草收了尾,抱着文件匆匆离开。
冯祺侧头望向走廊尽头那间办公室,呼出口气。
还算小有收获。
曹先桂的收获更大。
冯祺有些惊讶的看着曹先桂自己录制的DV。
他拿了安颖的照片让冉安绘自杀的那个片区居民辨认。有三个人认出照片上的女人曾经在案发前出现在那个片区。一个是快餐店的服务员,一个是街道清洁员,一个是那栋楼房下摆摊的瘸腿老头。
“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并不一定所有的人都能记得她吧,会不会是记错?”冯祺虽然惊喜这个发现,仍尽量理智的分析。
“安颖先是去快餐店买快餐,用一百块钱买23。5元的套餐,居然连补的钱也不拿就匆匆离开。后来在过人行横道时,差点闯红灯被车撞,幸好被那个街道清洁员拉住。至于摆摊的老头,他是看到她面色苍白的跟随一个小女孩上了楼。”曹先桂不急不缓地说着。
“这些很明显的东西,为什么警察没有发现?”如果警察早点发现,他们根本不需要走这么多的弯路,绕了个大圈才发现。
老人意味深长的重复,不过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是啊,为什么没有发现。”
冯祺想起那个红包,想起易队长的话,想起冉起雷在枳城的位置。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一瞬间想起那么多的事情。
沉默片刻,他有些艰难的说:“这个案子,还要继续下去吗?”
曹先桂也冷静下来,不过他没有沉默太久。他用一种冯祺从未听过的淡漠口气说:“牵连甚广。”
这个老头,即使严厉,即使激动,即使嚣张,即使咄咄逼人,却从来不曾淡漠。
冯祺觉得自己的沉默、犹豫都不应该,可是,他不愿意冒险。
以卵击石,陪上的是他的野心和并不光明的未来,到底值得不值得?
第十章·刺字
第十章
末染饶有兴味地看着冯祺,见他皱眉,更乐了。
“大记者,你最近很忙。”
“你来做什么?”
“说话水准降低了哦。”末染拎起被养得油亮油亮的小黑,不满的拍它的嘴:“真会吃,主子来了都不来迎接。”
自从猜测到安颖有90%的可能性是凶手后,他对末染接近他的目的产生了怀疑。只是不管目的如何,他都不愿意再参一脚进去。
明哲保身。他用这四个字拒绝了曹老爷子,也会用这四个字来拒绝冉末染。
“小黑,你带走吧。”话一出,小黑与末染同时抬头望向他。令他产生一种错觉,即使在最炎热的夏天,也穿着黑色长袖体恤的末染竟与小黑那么相似。
末染抱着小黑,嘴角含笑:“你知道了?”
“不算全部。”
“我就知道,你很聪明。”
“谢谢夸奖,不过,我的意见不会改变。”他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咬着嘴唇看他,问:“你知道了,然后选择沉默?”
冯祺点头。
“呵呵,真有意思。”她抱着小黑走向大门,也走向冯祺。在他没有反应过来时,将门带上,把小黑随意的扔掉,再转身死死地盯住冯祺的眼睛。
“你——”冯祺没说出口的话被末染随后的动作卡在了喉咙里。
她一抬手,将她身躯严严实实包裹住的黑色体恤便沿着抛物线掉在了地上。随后,黑色长裤也滑落在地。本该是春色旖旎的画面,却被末染身上蜿蜒密布的纹身所破坏。冯祺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他的嘴张了张,又闭上,最后,连眼睛都痛苦的闭上。
可她并不会因此放过他。
末染神情自若的走到他跟前,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语气温柔的说:“你张开眼睛,好好看着我。”
冯祺睁开眼,入目的是她的笑,夹带恨意的笑。
她说:“你好好看,这是我,最真实的冉末染。”她带领他的手,轻轻抚摸她每一处的肌肤。残破的,刺满汉字的肌肤。由于创伤的年代久远,很多已经与血肉凝结在一块。那些字无一不是飘逸俊秀的,刻在少女苍白的皮肤上呈现出一种充满血腥味的美。那是首词,《长相思》。
他的手在颤抖。
他想闭上眼,想要逃开,却被末染死死抓住。
她说:“你要好好看着我。为什么我一眼就认出了你,你却始终认不出我?”
冯祺将她一把搂过,狠狠抱住。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抱住她,只知道,如果不抱住她,自己恐怕会落荒而逃。那样,很伤人。
她却在他耳边轻飘飘的唤:“哥哥”。
他身体一僵,然后听到她若有似无的叹息。
“妹妹?”
“我当时,不该离开。”
末染不止一次后悔,后悔与那个人一起离开。
她被他宝贝的抱在怀里,好奇地打量车窗外的景色。他摸着她的耳垂,对她说:“妹妹,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她温顺点头,期待的望着他。
“末染,陈末染。”
“这名字还真奇怪!”一旁的女人一边用一把指甲刀磨指甲,一边讽刺的笑道:“还以为我们的大书法家要取个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名字。”
男人也不恼,把头埋在小末染的肩头,嘿嘿直笑:“我也很奇怪,以你的智商,居然会说出‘惊天地泣鬼神’这样的成语。”
女人射过来一记狠毒的目光,却不是对着男人,而是对着在两人之间望来望去的末染。末染无预警的接收到女人的怨恨,不由全身一僵。男人似乎感受到末染的僵硬,不满的说:“给我收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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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烈的恶臭味弥漫在深冷的屋子,令人作呕。肮脏丑恶的床单上还可以看见或新或旧的黄渍。屋子里唯一的门反琐着,从窗户外透过来的光经过深蓝的窗帘变得孱弱,窗外的喧闹与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趴在床上无法动弹,手一动就会牵动背脊的伤生出刺骨的疼。
空气中的尘埃,清晰可见。
一切是从何时开始发生?从小学五年级,他不再让她上学?不,是从他自孤儿院领养她起。那之间,他们有过的看似幸福的生活,都是假象,是他伪装的道具!她明白了“妈妈”对她的憎恨是为何。她明白了,都晚了。
“末染……你真美”叹息,那个男人带着着迷的笑靠近她。用那双干枯的手抚摩她赤裸的身体,用散发着尸臭味的嘴亲吻她的每一寸皮肤。他喘息着说:“这世间,没有人比你更美。
她闭上眼,不看这丑陋的世界。
他老了,可是抓住刀笔的手仍然不会颤抖半分。
新的伤覆在旧的伤上,流出带着脓水的血,对于疼痛已经麻木,唯一恐惧的是自己的心,漫漫腐烂,犹如在潮湿的沼泽中长出巨毒阴暗的植物,结出溢满毒液的果实。
他是全市有名的书法家,为自己的作品自得。是的,她是他最杰出的作品。字刺在背脊,皮肤开出诡异的花,暗红的色。
也许正是因此,才会如此憎恨纯洁的安绘。她的纯洁早在那个男人从孤儿院领走她的那一刻开始死去,慢慢消失,只剩下千创百孔的心和残忍的渴望。她日复一日等待,不挣扎,不反抗,给她饭她就吃,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犹如一个安静的玩偶。默默承受所有施加在身上的耻辱。等待自己的强大,等待那个男人的衰老。
他说:“末染,我爱你,从我第一眼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