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皮侦探-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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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认出来的,而是感觉出来的,”柯拉老老实实地说,“我一下子就明白,这就是奥尔谢基先生所说的‘栖木’。”
“完全正确。”奥尔谢基在她身后应了一句,他对柯拉的聪明非常满意。
“我真想留在这里。”柯拉说。
“你不怕已故屋主的鬼魂来吓你吗?”医生像在开玩笑,不过他只是毗了毗牙。
“我自己就是鬼魂。”柯拉回答。
柯拉走到办公桌前,桌子在屋子另一头,占了很大一块地方。它比地球上的桌子矮得多,而且做成半圆形,以方便教授拿要用的纸张书本。没有凳子也没有椅子,代替它们的是与那张床一样的垫子,只不过尺寸要小得多。柯拉看到桌上有两张照片,一张照片上是加利叶尼一巴巴女士,另一张上是一只愁眉苦脸的胖乎乎的公鸡,除了黄色的翅膀和尖嘴以及红冠子以外,他全身雪白。当然,在照片上看不到他的脚和尾巴。
“这就是他吗?”柯拉问道。
“是的,”助教回答,“这就是我的老师,您的丈夫,加利叶尼教授,被罪恶之手杀害的牺牲者。”
柯拉拿起自己亡夫的照片。
“我要把它带走。”她说。
谁也没反对。
然后他们又走进已故加利叶尼一巴巴女士的房间。
这个房间与教授的房间一模一样。只是在写字台上有一页纸,上面画着一个小陶罐。
“这是什么?”柯拉问“难道她是个画家?”
她用爪子抓起一只小画刷,刷子可以很方便地握在爪子里。
“你连这个都忘了,”奥尔谢基难过地说,“可就在一星期前你还是全柯谢罗最好的画稿修复家。”
“噢,对了,当然是。”柯拉附和了一句,她不想让助教受刺激,他本来就已经够伤心的了。
她走到镜子前面。镜子下面有一个小架子,上面放着一把小刷子。刷子是用来梳理嘴边的羽毛的。柯拉并没有因为自己知道这把刷子的用途而吃惊,她看着镜子。她已经不再害怕看到自己的模样了。一切都会习惯的。“就在一周之前,这个镜子照着的同一个身体还是属于别人的,”很快就连这个想法她都不会感到别扭了。
“这又是什么东西?”她问道。
助教没有马上回答,他非常尴尬。
“我想,”他终于开口道,“这些小垫子是为这些……预备的,是您亲手绣的。”
“为这些——为谁预备的?”柯拉严厉地问,但马上就明白了助教指的是什么,自己也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大家继续沉默着。柯拉不由自主地从床上拿起那三个绣着十字花形的扁平的小垫子。
“我们是不是该走了?”医生问。他觉得很无聊。
“对,”柯拉说,“我们是该走了。再见,奥尔谢基。”
回到医院之后,她和医生去了山后那座黄色的停尸间,停尸间是个又小又窄的平房,柯拉在那儿看到了教授的尸体。
停尸间里空荡荡的,只有这一具尸体。教授躺在台子上,黄色的爪子朝上放在肚子上。柯拉心惊胆战地发现,她竞联想到了厨房,好像马上就会进来一个大个于厨师,要给鸡拔毛了。
柯拉把亡夫的照片安放在桌子上,可自己却没法坐在椅子上——这对她来说就像让一个人坐在伞把上一样难受。她从桌上拿起从星际管理局发来的公文夹,她还没到这里时这份公文就已经发过来了:《夫于加利叶尼教授谋杀案》。
可是柯拉实在无法集中精神把这份文件读下去,心里一直琢磨着关于生蛋的那些问题。她本不想给助教打电话,但他是教授谋杀案的惟一证人,因此也成了嫌疑犯。与他交道打得越少越好。可是生蛋的事已经成了柯拉的头号难题,关于这件事除了他之外实在没人可问。
柯拉给考古学家的住处打了电话。助教已经睡下了——他疑惧地眨着黑色的眼睛,黄色的眼皮垂下来遮住了半边眼珠。
“奥尔谢基,”柯拉也不为突然给他打电话道歉就说,“告诉我,你们星球上的母鸡生蛋需要几天?一次要生几个蛋?生完蛋以后会怎么样?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然,当然……”助教吞吞吐吐地支吾着。
“您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请您理解我,在我们那里男人和女人是不能谈这些事的。”
“这是忌讳?不能说?”
“也不完全是忌讳,可是有点不成体统。”
“幸好我不是你们那里的母鸡,”柯拉挖苦地说,“因此您完全可以对我公开你们的秘密。”
“我不明白您怎么会这么想,”助教不同意她的说法,“对我来说您可是地道的母鸡,而且是带崽儿的母鸡。”
“什么?”
“这是一种通俗的说法,”助教解释道,“蛋在俗语里就被叫做崽儿,这可没有一点不尊重的意思。”
“也许是没有什么不尊重的意思,可是既然我已经上了贼船,我就得明明白白地呆在上面。我看起来是跟您的女同胞一模一样,可您还是忘掉这一点吧。从怀孕到生产需要多长时间?”
“两个月。”这只年轻的公鸡小声说。
“然后呢?”
“别让我为难了。”
“我不是为难您,我是要弄明白。您跟这事没关系。”
“然后您就要下蛋……要产蛋了。”
“下蛋,好,一次下几个?”
“这取决于爱情。”
“取决于什么?”
“母鸡生多少蛋要看她心里对自己的丈夫或情人爱得有多深。”
“那您以为我会生几个蛋?”
“我想最少三个。”助教老实说。
“那就是说,我热恋着加利叶尼教授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刚到这里没多久。”
“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吗?”
“可我们来了才没多久。”
“好吧,别再谈这些废话了。最好还是告诉我:孵蛋需要花多长时间?”
助教没答话,示威性地把头从电话显示屏幕前扭开了。他的侧影,包括尖尖的嘴在内,都非常可爱动人。他的冠子向一侧歪着,像在瞄准一名勇武的射手。
“这个也不能谈吗?”柯拉问。
“您说对了,哈,您说对了!”
“全都告诉我!”
“我们……我们在家里用孵化器,当然也有一些传统守旧的家庭,在这些家庭里是母亲或者雇来的孵蛋妇来孵化。”
“多长时间?”
“这种事不告诉我们男人。”
“多长时间?”
“一星期多一点!别再为难我了。”
助教挂掉了电话。柯拉知道再打电话过去就不合适了。
可是柯拉还没有问那个最主要的问题——她不知道过多久她就要生蛋了。当然,奥尔谢基可能也不知道这个,原因很简单:他不知道小家伙是什么时候怀上的。
柯拉回到窗前,继续翻阅《关于加利叶尼教授谋杀案》。
就是这份文件让柯拉到了这个被上帝遗忘的鬼地方。这是柯谢罗星政府写给银河系中心的一份官方照会:“据敝政府掌握的消息,在基尔利星上发生了惨无人道的谋杀案,敝星考古研究院首席教授、‘我们的先祖曾一统银河系’协会主席加利叶尼教授被杀害。我们确信,在此野蛮罪行之下隐藏着孤立主义分子的阴谋诡计,他们妄图切断我星与进步人类的联系,并为达此肮脏目的而不择手段。众所周知,上述孤立主义分子在敝星虽遭清剿,却仍贼心不死,并得到了银河系中心某些不怀好意的集团的秘密支持。有鉴于此,敝政府特要求立即对教授之死进行调查并将凶手送交法办在文件的边页上满是各位外交官员和星际刑警组织领导们各式各样、措辞各异的批示。因为来得匆忙,柯拉在此之前还没机会看到过这份照会。原来银河系中心为这事已经忙成了这个样子!…… 看来明天得再和奥尔谢基谈谈——得让他说说所谓孤立主义分子的说法到底有多少真实性。也许他们不过是柯谢罗政府官气十足的想象罢了。
柯拉一边继续翻阅着公文,一边不自禁地倾听着她腹中的动静。为什么这里没有另一位柯谢罗的母鸡呢?那样她们就可以把一切都谈个明白。主要是她可以弄清状况。柯拉连生蛋到底有多痛苦都不清楚。因为地球上的小母鸡生普通鸡蛋时可是叫得够响的,甚至叫得很吓人。……老天!我怎么会落到这一步!
柯拉放下公文夹。
也许不能排除谋杀是出于政治目的的可能性,连教授的同胞们都不怀疑这一点。可是哪儿来的孤立主义分子呢?因为在此地,鸡是不可能化装成人躲起来的。难道是雇佣杀手?柯拉想和格列格谈谈,搞清外星流浪汉和旅客来此地的自由度有多大。然而地方官的可视电话没人接,他不在家,也不在办公室。
假如柯拉现在的外表不是这么怪异,假如她仍有原来的外貌,她就会到城里去,找个酒吧间或者找家餐厅吃晚饭,和人们聊聊天,甚至可以去接近某个矿工或者宇宙飞船船员。可是她现在这一副鸡的模样未必会引起哪个船员的兴趣,即使说服他相信她现在的外表是暂时的,恐怕也没有用。船员可等不及蛤蟆蜕皮变成公主。
假如你年轻貌美,这种调查方法是最有用的。可是这条路现在行不通,只有孤军奋战了。
为了不白白浪费时间,她决定潜人加利叶尼的私人房间。据她所知,还没人对这个房间进行过专门的检查,而她对于谋杀的有关情况所知越多,找出凶手的机会就越大。
日近黄昏,柯拉觉得饿了。可是她实在不想穿过医院走廊去食堂或者去厨房——她知道,医生叮嘱她只能喝白粥吃面包。面包她还勉强能对付着吃,可是吃起来非常不方便。至于粥,她简直一点都喝不了。
饥饿成了去考古学家住处的另一个理由。那里肯定有一些吃的——粮食籽、米粒、花生仁什么的——好吃的准少不了!她怎么也能从助教那里搜刮到些东西吃。
本来溜出医院的最好途径是从窗口飞出去,可是柯拉对自己翅膀的力量不大拿得准,于是她就选了个最平常的办法——从楼梯上下去。
花园的人口有张小桌子,桌后坐着个头带护士帽的女护士。
“您是想到花园去散散步吗?”她问,这一来倒省了柯拉编造借口的麻烦。
柯拉点点头。
“一小时后开晚饭,”护士屈尊地对她笑了笑,“我们今天吃乳渣馅饼。”
柯拉一听到“乳渣馅饼”这个词就直反胃,看来,鸡们受不了乳渣馅饼这种东西。她试图礼貌地微笑一下,尽管鸡的外貌做这个动作不太容易。
“唉,”护士叹了口气,“您可真不容易。”
“是不容易。”
“您什么时候……生?”护士并不想显得多事——她只是想表示同情,有哪个女人愿意替别的女人生孩子?“不知道。”柯拉干巴巴地答了一句就赶快走下台阶进了荒凉的花园。花园的长椅上坐着些能下地走动的病人和探病的亲友。她的出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人们又是盯着她看,又是窃窃私语,还交头接耳,这当然不奇怪,在这个银河系边远地区的小城,新鲜事总是传得飞快。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考古学家之死,也知道发生在宇航站的悲剧,在那次悲剧中两位女士身亡——一位是柯拉,一位是加利叶尼一巴巴。因此谁都清楚在这只肥大的母鸡体内藏着的,是那位来自地球的女郎的娇躯。
柯拉向花园深处走去,那里灌木丛生,可以挡住人们好奇的目光。这里有一道高高的砖围墙,得翻过去,可是怎么翻呢?柯拉觉得还是可以翻过墙去的。于是她找到灌木中靠墙的一片空地,助跑了几步,拼命扇着翅膀,想飞过围墙去。她差点就飞过去了,这一飞,胸口撞在了墙头上,撞得生疼,然后她慢慢地落到了草地上。
她脑海中立刻间出了一个念头:可别把蛋打碎了。
她坐在墙边,短短的黄爪子向前伸着,仔细倾听体内的动静。体内一点声息都没有。
不管怎么说也得飞过墙去。
柯拉从墙边退后几步,暗自用力鼓劲,她的双翅飞速地扇动着。
时候到了,她的身体从地上腾空而起,飞过了围墙,她的肚子高出墙头足有十厘米。
谁说怀孕的母鸡不能飞?说的是母鸡吗?不对,看来这话说的是胆小的企鹅。
柯拉飞过围墙,平平稳稳地落在人行道上。路上有一只快乐的长毛狗正在安安静静地溜达,看见她,被吓得要死。倒霉的是,这只狗虽然个子不大,可是样子很凶。等它发现这个庞然大物只不过是一只普通的母鸡,就向她扑了过来。柯拉知道狗不会对她存什么好心,就顺着马路飞跑起来,一头钻进了一条小巷。巷子很窄,她只好把翅膀紧贴在身上。那只狗一点也不害怕,扑向柯拉,想抓她的后脚跟。柯拉停下来,向前弯下身子,把头伸到肚子下面,向后看着。
狗扑上来的一刹那,柯拉感到它的牙马上就要咬上她了,就向后猛端了一脚。狗被踢得向后摔了出去,从大街上逃跑了。它的狂吠声在小巷里足足回荡了几秒钟。
幸好这条小巷不是死胡同,柯拉不必去面对那条狗怒气冲冲的主人。她继续向前跑,很快就出了巷子,到了考古学家的住处。
这会儿饥饿的感觉完全控制了她。她也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她要作妈妈了,现在她不仅要自己吃饱,还得喂饱至少三个蛋。
屋门是开着的。
柯拉进了走廊,叫道:“奥尔谢基先生,您在哪儿?我来看您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空寂无声。看来一个人也没有。
柯拉直奔厨房而去。
这么做可不对,她应该先办正事,可是她实在想吃东西。
她大大方方地开了灯,厨房里的陈设与人类的截然不同,使她颇为吃惊。
厨房里有灶有炉,四面摆满了宽宽的架子,上面是各种袋装的谷物和果仁,其中大部分柯拉都没见过,可是味道闻起来很诱人。
地上放着几只扁扁的圆垫子,直径有一米,柯拉的身体知道该怎么在上面坐下来,甚至还知道该坐哪一只垫子,去拿哪只装着果仁的口袋。
柯拉把果仁倒在一只大小合适的浅盆里,把盆放在圆台子上,就开始啄起来——她终于觉得舒服自在了。她的头自然而然地低下,尖嘴自然而然地张开,啄起了果仁,她整个身体都舒畅得像是听到了仙乐。柯拉坐在那里吃着,有点犯困,她边吃边打量着那些架子,琢磨着拿什么东西把这些粮食籽和果仁装一些回医院去。他再也不想吃那些讨厌的面包片和蘑菇罐头汤,再也不想啃那些奶渣饼和大馅饼了——我到底是一只鸡呀。
这些天来柯拉头一次吃得这么香这么饱。她想马上搜查加利叶尼教授的房间,可是实在困。她暗想,我打两分钟盹就起来。
文学殿堂 雪人扫校
四
柯拉躺在那个舒适的垫子上,把脑袋埋到翅膀底下打起盹来。
她梦见自己高高地飞在一片平原上空,后面雁翅排开,跟着几十只小鸡雏。她在梦里想道:这是我的孩子,我的心肝宝贝!
柯拉醒过来时,窗外已是一片漆黑,看看表,已是晚上10点半了。
医院里的人可能已经拉起警报,忙着找她了。可不是吗,她足足睡了三个小时。
柯拉很生自己的气。
不过她还是先拿了袋果仁准备带到医院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