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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暗香腐 上 by:舜华-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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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桥皱着眉头盯着衣袖上被天鸣碰过之处,表情有些古怪,好象竭力强忍着才没有发作。楚临渊突然明白了过来,想来是紫桥从记事以来从未与人有过身体上的接触,所以才会感到不自在。 
 
 
 
见气氛有些尴尬,冬阳轻咳了一声,楚临渊便向紫桥介绍了他和楚恺之。紫桥朝他们淡淡点头,便转过身拉住楚临渊不再理他们。所谓的父皇以及众兄弟在他心中不过是个代号,他根本无意与他们亲近。 
 
 
 
最大劲敌楚临渊退出皇位竞争,这让冬阳心情十分愉悦,所以他见紫桥冷淡并不介怀。恺之则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紫桥与临渊,眼中光芒闪动。而天鸣则明显有些不开心,他本来是怀着满腔的热情来拜见这个素未谋面的皇兄,见他对自己如此冷淡,心里颇觉委屈,踌躇了一下便闷闷走开了。 
 
 
 
当晚景德帝在皇宫里设了一个小型的宴席,公布了紫桥的身份。冬阳天鸣之母陈皇后见皇帝突然多出一个皇子,心中自是不悦,好在她听说景德帝口头上已经将皇位传给了冬阳,又见紫桥似乎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一味依赖临渊,很快便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酒席过后临渊和紫桥回到了府中,梳洗沐浴后临渊将紫桥领到一间舒适的卧房,道:“紫桥,一时来不及准备,你暂时就住在这里。明日我再帮你布置一个更好的。” 
 
 
 
紫桥摇摇头,拉住他的衣袖道:“我要和你睡。” 
 
 
 
临渊愣了一下,伸手拍拍他的肩,“我睡相不好,会影响你的。” 
 
 
 
“没关系,我不想和你分开,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临渊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点头道:“那好。” 
 
 
 
两人来到临渊卧房,紫桥好奇地打量着房间里的摆设,不停地问着问那,临渊却常常答非所问,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紫桥见墙上挂着一幅画着梅花山白塔的字画,忙上前仔细观看,“临渊,这幅画是你画的么?还有画上的题诗也是你写上去的罢。最近这一年多,我几乎每日都要将这首母后留在香囊里的诗念上几十遍。我总想着母后若是在天有灵,定会保佑我们重逢,如今果然好啦!” 
 
 
 
临渊回过神来,望着紫桥兴奋的神情心里突觉一阵阵刺痛。十多年身处光柱中,那种孤单冷清寂寞又有谁能体会?一卵双生,凭什么他该承受这些苦痛,而自己却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如今他终于得见天日,自己就算再苦再痛也该让他觉得幸福才是。 
 
 
 
于是上前将他搂在怀里,低低道:“别想过去了,以后我们都不会分开。” 
 
 
 
紫桥面露喜色,伸手紧紧回抱住他,两人十余年隔着光柱相望,这还是第一次真正相拥。紫桥几乎喜极而泣,他将头埋在临渊脖子间,呼吸着他身上温暖清新的气息。 
 
 
 
半晌临渊松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夜深了,我们还是歇息罢。”便拉着他走向床边。 
 
 
 
紫桥欢天喜地的上床躺好,伸手摸着床上柔软的褥子笑嘻嘻道:“我还是第一次睡床呢,而且还有这么舒服的褥子——以前都是坐在地上睡的。” 
 
 
 
临渊心里一阵酸楚,抚摸着他的乌发柔声道:“以后你可以睡世上最奢华的大床,盖最华美的被子。” 
 
 
 
“我才不稀罕。”紫桥道:“只要有你陪我,睡在哪里都很好。” 
 
 
 
临渊心里一阵感动,伸手将他搂在怀里,可是心里的一角却有个缺口,怎么也不能开怀。 
 
 
 
这时突然感觉到有柔软湿润的东西覆在自己唇上,笨拙地移动着。他一惊,忙将紫桥推开一段距离,“紫桥……” 
 
 
 
紫桥面色通红的望着他,讷讷道:“我……我一直都想亲亲你,你不喜欢么?”感觉到临渊对自己的排斥,他心里一痛,面色瞬间黯淡下来。 
 
 
 
楚临渊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慰道:“紫桥,我们来日方长。今日你累了,早点歇着罢。” 
 
 
 
紫桥面色苍白地盯着他看了一阵,最后侧过身去躺好,再不说一句话。长久与世隔绝的他其实比一般人更加敏锐,这次与临渊重逢,他隐隐察觉到临渊变了,却又说不上来他哪里变了,心里一时郁闷到了极点。 
 
 
 
夜里楚临渊的蛊毒又如期发作,这也是他不想与紫桥同榻的主要原因。剧痛间他耳边恍惚响起连城临跳崖前对他说的那句话——“你很恨我是么?……每夜蛊毒发作时你就会恨我,你一辈子都别想快活啦……” 
 
 
 
望着淡青色的帐顶,楚临渊按着心口在黑暗里苦苦一笑:连城,你说对了,我一辈子都不可能觉得快活了。 
 
 
 
 
(二十八) 
 
 
 
炼丹炉里,那只原本乌黑的丝袋经过三日的灼烧已变得赤红,在火中不时发出“滋滋”的异响。炉边梨白手持一把蒲扇用力扇着,满头是汗,旁边楚冬阳与楚天鸣一边观察炉里的丝袋一边闲谈着。 
 
 
 
先前景德帝与楚临渊也在,后来听梨白说至少还要等两三个时辰火璃蝶才会破蛹而出,景德帝便让楚临渊陪着他一起去了御书房。 
 
 
 
这时忽听见门外太监尖声唱道:“皇后娘娘驾到——!”梨白以及门外的众多护卫立即就地跪下,冬阳天鸣也忙到门口去迎接。 
 
 
 
陈皇后盛装走了进来,她虽已三十八岁,却因为保养得好,看上去不过二十八九的丽人,与冬阳站在一起,看上去更象是姐弟。 
 
 
 
“儿臣参见母后!”冬阳与天鸣一起上前行礼。 
 
 
 
陈皇后“嗯”了一声,又朝门里门外一大队保护丹炉的侍卫道:“众卿平身,姑且退下。” 
 
 
 
众侍卫闻言忙退了出去,梨白犹豫了一下,起身跑过来向陈皇后道:“皇后娘娘,我要看炉子,不能走。” 
 
 
 
陈皇后蹙起蛾眉,向冬阳道:“哪来这么一个粗野的人?在哀家面前什么我呀你呀的——这成何体统?” 
 
 
 
冬阳忙陪笑道:“启禀母后,他是儿臣的手下梨白,没见过什么世面,母后不必与他一般见识。此外是父皇吩咐梨白守着炉子,他若离开,父皇定会怪罪。他是儿臣的亲信,母后有话不妨直说。” 
 
 
 
“行了行了。”陈皇后不耐烦的挥挥手,在太监的搀扶下走到太师椅边坐了下来。 
 
 
 
饮了几口茶后她向冬阳道:“我听你父皇昨夜说,等拿到天书便立即册封你为太子。按南楚皇朝历代的规矩,册封太子大典上同时要为太子完婚,不知皇儿你属意哪家千金?” 
 
 
 
正在扇火的梨白闻言身躯一颤,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停了下来。耳边听冬阳道:“此事全凭母后作主。” 
 
 
 
陈皇后满意地颔首点头,“我看丞相之女不错,此女温婉端庄,仪态万方,他日定能统领后宫。” 
 
 
 
冬阳躬身道:“儿臣谨遵母命。” 
 
 
 
陈皇后“嗯”了一声,朝天鸣道:“我那里有皇儿你最爱吃的松子糕,你随我一起去罢。你在这里能做什么,添乱罢了。” 
 
 
 
天鸣犹豫起来,他一心想看火璃蝶,根本不想离开。冬阳劝道:“火璃蝶起码要再等上一个时辰,你吃完了再来不迟。正好替为兄送送母后。” 
 
 
 
天鸣闻言只得不情不愿地随陈皇后离开了丹房,房里便只剩下冬阳与梨白。冬阳见梨白沉默着拼命给炉子扇火,额上细细的汗珠晶莹透亮,便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给他擦汗,却被他躲过。 
 
 
 
冬阳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你怎么了?” 
 
 
 
“没什么。”梨白闷声回答,手中蒲扇摇得哗啦啦响。 
 
 
 
冬阳目光闪动了一阵,突然明白了过来,他叹了口气,“梨白,那些都是逢场作戏,我最喜欢的始终是你。” 
 
 
 
梨白霍然起身,怒目瞪着他道:“你既然喜欢我怎么能和别人成亲?难道一个人可以同时喜欢好几个人么——总之这事我想不明白!” 
 
 
 
“梨白!”冬阳提高了声音,有些愠怒地看着他,“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这种事早迟会发生,我不娶妻,哪来的后嗣继承皇位?你想让我断子绝孙么?” 
 
 
 
“楚天鸣楚临渊他们的孩子就不算你的后嗣么?” 
 
 
 
“当然不算!在皇家根本不存在兄弟之情。若要如此做,我还不如现在就直接把皇位让给他们俩。” 
 
 
 
“你就因为那女人能下蛋你就要娶她?”梨白怒声喝道。 
 
 
 
“是又怎样?你倒是下个蛋来看看!”冬阳气极,一甩衣袖出门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梨白紧紧咬住嘴唇,面上连一丝血色都没有。半晌他将手中的扇子一把摔在地上,又跳上去用力踩了几脚,口中怒声嚷嚷着:“会生孩子很了不起么?本公子才不屑这么做!” 
 
 
 
御书房,雕花几案上的红瓷盒里,心字形龙涎香被文火焙烤着,青翠的烟雾袅袅升起,带着蔷薇花露的香气。 
 
 
 
景德帝见临渊有些迷惑地望着那香雾缭绕之处,便解释道:“有个故人很喜欢这种香气,今日突然想起了他,就叫人点上了。” 
 
 
 
临渊“哦”了一声,其实他觉得奇怪是因为这香气似乎与梨白身上的香气有些类似。 
 
 
 
“不知父皇召儿臣来有何吩咐?” 
 
 
 
“朕想问你一些有关君连城的事,你不可隐瞒。” 
 
 
 
“……儿臣不敢。” 
 
 
 
“你与君连城是如何认识的?” 
 
 
 
“……前年冬天儿臣去海颜郡赈灾,在那里曾见过他一面,关于他的真正身份却是最近几日才知道的。” 
 
 
 
景德帝点点头,沉默了一阵后又接着道:“……这几日朕一直在想,既然他不是君留醉的儿子,却为何与君留醉相貌肖似?——难道他是海颜皇族中别人的后裔?可是朕当年明明将整个海颜皇族杀得连一个都不剩。” 
 
 
 
临渊闻言抬起头来,试探着问:“敢问父皇,您如何知晓君连城一定不是君留醉的儿子?” 
 
 
 
景德帝犹豫了一阵,叹息着道:“君留醉幼年时曾受过重伤,后来身体虽然康复,却再也无法娶妻生子。” 
 
 
 
临渊有些惊讶,这时突然想到一个很大的疑点,“据说君留醉当年杀害母后的动机是……是因为垂涎母后的美色……” 
 
 
 
“其实那不过是街头巷尾的传闻,朕也懒得去澄清。”景德帝蹙了蹙眉,又叹了口气道:“这几日朕将当年案发的情形细细想了数遍,越想越觉得其中有蹊跷。今夜叫你来,便是希望你能彻查此事。” 
 
 
 
“不知可否请父皇将当年案发的情形叙述一遍?” 
 
 
 
景德帝闭上眼睛,摸着额头想了片刻,面上渐露疲惫之色,“再过几日就是你娘的忌辰,一晃已经二十年了。” 
 
 
 
“那时朕还是太子,就住在你如今的府上。记得那夜是你满月,府中来了许多客人,待客人散尽已是深夜。朕酒喝多了,有些头痛,回到房里时看见君留醉正坐在桌边等我。我正要问他因何深夜来访,这时你的奶娘抱着你急急进来,说你突然得了急病,可是你母后却不知了去向。朕忙派人去请太医,又让君留醉先回他住处,说好次日再去找他。” 
 
 
 
“太医过来后喂你吃了些药,你这才安静下来,很快睡熟了。朕觉得很疲惫,正准备上床歇息,突然有侍卫进来禀告,说是发现你母后被人杀死在后山白塔里。” 
 
 
 
说到这里景德帝握紧拳头,神情颇为激动,半晌没有说话。临渊耐心等他情绪平复,又听他继续道:“朕匆忙赶到塔顶,看见你娘的头颅在血泊中,身体被分成无数碎块。据那后山巡逻的侍卫说,之前曾看见你母后与君留醉先后进去过,后来隐约听见你母亲喊了几句‘下流无耻’之类的话,随即看见君留醉匆匆出塔下了山去。那侍卫觉得有些不对,悄悄进塔探视,结果在塔顶看见你母亲的头颅与尸体残块,惊惶之下便下山来禀告了朕。” 
 
 
 
“朕急忙派人去君留醉的住处去寻他,看门人说他不久前背着包袱骑马匆匆离开了,又有丫鬟说君留醉早在前一日便已收拾好了行李,似是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几经波折,朕终于找到了他。他矢口否认杀过你娘,朕便质问他若非心虚为何要连夜离开京城。他说他早就打算离开,那夜来府里正是向朕辞行的,又说那夜他刚走出我的房间,便有人带信给他,说是塔顶有人等候。他到塔顶时正看见你母后抱着你站在窗户边,哼着儿歌哄你安眠。你母后一见他进来便出言辱骂,他不想与你母后起争执,立即转身下塔出了王府,至于后来发生的事他根本一无所知。” 
 
 
 
“……朕当然不信他,要知夜里你一直在我身边,他又怎么可能在塔顶看见你呢?朕一怒之下在白塔前挑断了他脚筋,他却趁着朕不注意的时候跳进了悬崖……就在君连城跳崖处附近。”景德帝痛苦地闭上眼睛。 
 
 
 
片刻后他缓缓睁开眼,续道:“那日朕看见紫桥,这才觉得或许君留醉并未撒谎,他在塔顶看见的孩子可能不是你,而是紫桥。可是若他不是凶手,那你母后究竟又是谁杀的呢?” 
 
 
 
(二十九) 
 
 
 
临渊沉吟了一阵,问:“父皇昔年既然相信是君留醉杀害了母后,那父皇定是认为君留醉有杀人的动机了。” 
 
 
 
景德帝神情一呆,站起身走到点着龙涎香的高脚几案边,“……其实朕适才提到的那个故人正是君留醉,他喜欢收藏熏香,而此种正是他的最爱。” 
 
 
 
他侧头望着窗外婆娑的树影,眼中露出一丝柔情,“……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年四月初八是先皇立朕为太子——也是朕与雨盈的大婚之日……朕与雨盈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娶她是朕一直的心愿。皇位美人唾手可得,朕自是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楚临渊心里一颤,雨盈是他母亲的闺名,这二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从景德帝口中听到。 
 
 
 
又听皇帝接着道:“……那夜吉时将到之际,朕身着礼服走进宴会大厅,举目望去,满目珠光宝气,环佩叮当,世间繁华莫过如此……不经意间看见角落里有一袭青衣,朕很纳罕在这样隆重的场合会有人衣着如此朴素,忍不住朝那人多看了一眼。那人似乎察觉,远远朝我颔首淡笑,明若春花……我……那一瞬我突然有些自惭形秽,觉得自己那一身华丽的衣裳竟是那么媚俗……” 
 
 
 
景德帝渐渐陷入对往事的追忆中,连“朕”也忘了说。楚临渊见他目光闪过异彩,心里忽然一动,隐隐明白了什么。 
 
 
 
“那人便是君留醉了。当时海颜是南楚的属国,他是海颜王送到南楚的人质,那日黄昏时分才刚抵达京城。君留醉相貌出众,文采风流,一手狂草更是世无匹敌,一时成为南楚王孙公子争相结交的对象,就连我也不能免俗,只要一得空就跑去找他。他对人向来一视同仁,不论贵贱,起初对我与对他人并无甚么不同。后来有一日我对他说:‘你的狂草虽然写得好,可是楷书却比不上翰林院的李同。’他大概听多了阿谀奉承,听了我的真心话反而感到高兴,求我将他引荐给李同,这样我们才渐渐熟悉起来。” 
 
 
 
“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虽为人低调谦和,却还是惹来不少恶意中伤,朝中流言蜚语四起,盛传我与他之间有染。后来流言传到海颜王耳中,海颜王便将他接回了海颜,为了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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