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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狂飙-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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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情。
  无情不像苏梦枕有一双腿可以使劲,也没有内力。他的力气甚至不如常人。勉强拽住苏梦枕时,被下坠力道一扯,他是硬撑着才使另一只扳住石头的手没有松开。苏梦枕脱险,他的力气也终告完结。
  苏梦枕立即双脚挂在石上,身子倒翻,这才接住了无情。这么一来,两人的重量便全靠他一双腿来支撑着。他紧攥着无情的手,无情仰起头,冲着忍不住将关切之情流露在脸上的苏梦枕,扬眉一笑:“苏楼主这一招‘水中捞月’使的漂亮!”
  苏梦枕故意拉着脸哼道:“你把自己比成月亮倒颇合适,却把我比成猴子!”
  说着,他自己也不禁笑了起来。
  狄飞惊赶的慢了些。他的武功本就不如苏无,加上颈骨折断,于看路甚不方便。当他掠来时,便见苏梦枕脚背勾着山岩,头朝下,拉着无情。狄飞惊稍一迟疑,没有上前援手,心念电转。
  ——我该不该趁此良机,除一劲敌!
  狄飞惊被自己突然升起的想法吓了一跳。苏梦枕连同他那把艳冠江湖的红袖刀一直是武林中神话了的传奇。这样一个传奇式的人物,竟会死在我的手里。狄飞惊不相信似的看着自己袖口外十根白皙的泛了微青的手指,胸口涌上一股热浪。
  ——杀了苏梦枕,足以名动江湖。
  ——杀了苏梦枕,金风细雨楼势必瓦解!
  这两个念头在狄飞惊的心中纠缠着,以至他的额角渗出一串冷汗。他虽然于公于私都有足够的理由下手,可是却始终迟疑。于是,他考虑了很久,轻轻摇头转身,足间一点之间往上跃去。他打算原路回到山顶,再做打算,至于苏梦枕和无情的命数,且由天定。
  苏无二人挂在岩壁上已有一个时辰。对于狄飞惊的失踪,两人均心知肚明,不过谁都清楚,狄飞惊没有趁人之危已经很够意思了,至于要他相救,那是想都没有想过。
  “怎么办?”苏梦枕感到气血渐渐从双臂传到腿脚上,迅速散开。
  他的身体也不强健,相反,由于病痛缠身,相当羸弱。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完全是凭着狠厉的韧性和不薄的内功支撑。然而他知道,自己就要失去最后的力气了。
  这期间,他曾试着摸出红袖刀来,往石壁上扎去。那一连串的火花和丁当声无不在警告他如果不想这把旷世神兵毁在这里,就最好不要再去尝试。
  无情也试过发射一些带着细链的暗器,但结果是自己随身携带的细链根本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就算他智计无双,也在这天险面前变的无奈起来。
  所以他说:“放开。”
  苏梦枕的腿与手臂因为麻木而微微痉挛。他看在眼里,说了这句话。
  无情的声音本身就很冷澈。
  此时话音微微往下滑落,就有了一种命令式的语气。
  苏梦枕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笑了:“放开腿,还是手?”
  他当然知道无情的意思。
  可是他不愿意。
  无情也就闭了口。
  不过他的手,仍挣扎着想要脱出苏梦枕的掌握。
  苏梦枕握的很紧。
  他感觉到无情想要挣脱时,迅速说道:“不要动。不然,我放腿了。”
  这话十足的威胁,还有一点点的任性。
  ——你要想掉下去,我干脆放开腿脚跟你一起掉下去算了。
  无情只好不动。
  这时乌云散开,阳光放肆的射了下来。
  渐渐西移。
  借着余晖,无情忽尔发现了什么,对苏梦枕道:“你还能不能动?”
  “如果能动,横掠三丈之远,需要多长时间?”
  苏梦枕听他突然这样问,知道必有深意,略一思索,肯定的道:“横飞三丈,只需一瞬而已!”
  无情微微点头,然后毫不犹豫的开始用另只空着的手解自己的衣带。
  衣带长约丈许。他偏头算了算,又从指间滑落一柄锐利的飞刀,将衣带从中切开,系紧。
  很简单的事,在这样的情况下就做的非常艰难。
  无情做完了这些,抓住白色布条的一端,将另一端甩给了苏梦枕。
  “左方斜下,三丈远处,有一个平台。”
  苏梦枕攥着衣带系成的布条,心知无情这是将性命交付在自己手中。
  他瞥眼看了看方位,点头道:“好。”
  然后松开了手,瞬间重量一轻,他双腿旋飞,身子腾空立起,同时脚尖在石上一蹬,借力横飞。
  无情拽着布条的另一头,下坠之时,另一只手紧帖岩壁,减缓了力道。手心被岩石划出道道血痕,他只仰视着顶上那道白影掠过的身姿,并不觉得痛。
  他的另一只手上,仍捏着飞刀。
  如果苏梦枕失手,他就立即划断衣带。以苏梦枕的身手,一个人定有法子脱险。
  苏梦枕稳稳的立在了平台之上,将无情小心的提了上来。
  直到无情平安的坐在了台上,他才感到腿脚处一阵酸麻,不禁也坐了下去。
  两人相视而笑。
  “好身手。好毅力。”无情赞许的道。
  “是你的主意妙。”苏梦枕笑道。
  他们坐了片刻,乌云复又移来,遮住了阳光,天色瞬时暗了下去。瞧这样子,多半有场大雨。两人纵使艺高胆大,也不禁有些后怕。
  还好,他们把握住了那一瞬间的机会。
  方才透云洒出的阳光,似乎在特意为他们指路一般。
  无情解了衣带,外面长衣敞开,里面的衫子甚是单薄,露出月白色的颈,消瘦的锁骨。
  苏梦枕解下外衣,裹住了无情,揽在了怀中。
  “你……”无情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会被他揽起,正想抗拒,却见他揽住了自己,拨开杂草,面前就露出一个小小的山洞。
  “我什么?”
  苏梦枕的语气中有一点诱惑的味道。很轻,还有隐隐的笑意。
  无情于是静了下来,任他揽着走了进去。
  他们刚进来,洞口被拨开的杂草就呼啦一下合拢,外面也是阴天,仅剩一点点的光线也被拒在了洞外,登时一片漆黑。
  “有没有火折子?”苏梦枕问。
  “有,在我怀中。”无情点头,伸手摸出了火折子,递了过去。
  黑暗中,只觉苏梦枕握着他的手,低头在自己耳垂处一路细吻。
  他不要光线来打扰。
  无情的脸颊热了起来。
  就算看不到,苏梦枕也猜的到,这一向清冷得高傲的少年脸红了。
  “我真的怕,怕刚才一旦方位出些许差错,就站不到那台子上。”
  苏梦枕靠在壁上,缓缓滑坐在地,抱紧了无情。
  他怕死吗?绝不是的。他绝不是。
  他抱的那样紧,仿佛无情是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
  这么一来,无情的视力渐渐适应了黑暗,他定定的看着苏梦枕的眼。
  眼中,似有什么闪耀的光华。
  苏梦枕的额头紧抵在他的肩上,道:“因为如果我出了差错,你就一定会想办法弄断衣带。”
  他知道了。
  无情也觉有种带着淡淡哀色却又七分颤栗的暖流从胸口洋溢到眼眶,几乎奔涌而出。
  “可是,我知道你不会失手。”
  他环住这个人的颈,靠在了他的身上。
  这个骄傲的唯我独尊的霸主,从没见过他怕过,也绝没有承认他怕过什么。
  一直以来他的怀抱都是霸道的,自负的认为他可以承担所有的伤痛,给怀中人绝对的安全。
  可是这次不同。
  他怕他的错误,会使自己离开。所以这次的拥抱不那么自信、霸道,甚至有一点点的慌乱。
  这样的苏梦枕,让人难以抗拒。
  “不过这次是个巧合。不会每次都这样好运。所以,下次,你一定要放手。”
  无情靠着他,淡淡的道。
  “不会有下次了。”听到这句话后的苏梦枕,抱着无情的手臂又紧了紧,像是下定了决心做出了承诺:“我永远不会再让你遇到这样的危险。”
  ——就算我掉落万丈深渊,也绝不会再去碰你伸过来的手。
  他说的话,向来一言九鼎。
  因为他是苏梦枕。所以无情沉默。
  火光在苏梦枕的手中温柔的亮起。
  照过无情清煞的脸,照过四周昏暗的山壁。
  照在离他们不远处,那横躺在地上的人身上。照在那人的眼皮上,也不知是火光还是眼皮跳了跳,然后他猛的坐起,惊恐的环顾四周,看到这边靠壁而坐的两个俊美人物。
  “你是谁……你们是谁?”
  他的衣服凌乱而肮脏,胡子拉嚓,手背上布满伤痕。他惊叫一声后,迅速将地上的几个烂果子慌忙塞进了怀中,狠狠的瞪向苏梦枕与无情。

  第三十五幕:天要我杀,我也不肯

  苏梦枕与无情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是突然闯入人家宅院的不速之客。
  虽然这邋遢汉子未必就是山洞的主人,可他们的确是‘后来者’。
  于是他们怀着微微的歉意,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苏梦枕。”
  “无情。”
  那汉子是突然睡醒发现有人闯了进来,一惊非同小可。现在仔细看来,这两个美男子一个形削骨立脸有病色,一个腿上残疾还是少年,哪个都没有自己强壮,想来要是动手绝不会吃亏,因此便放了心,拿起了主人的架势,盘问起来。
  苏梦枕懒得搭理这粗俗汉子,无情倒是一一见告。得知他们是‘不小心’从空禅寺掉下来的后,这汉子同情的道:“两位的命也真好,居然……”说到这里,象是想起什么似的,警戒的看了他们一眼,道:“不过,这洞里也没有清水食物,摔不死,也一样!”
  无情看他的样子,已知这汉子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想必是有什么法子勉强求活,因此道:“我们不需什么清水食物。”
  他这样一说,那汉子反而好奇起来:“为什么?”
  苏梦枕道:“因为我们下的去。”
  那汉子笑了起来。笑的很大声,很嘲讽,也很凄厉。
  “下的去?别痴心妄想了!这样陡峭的山壁,除非是神仙,才下的去!”
  他既知这两个人不打他食物的主意,神色便和缓了一些。待无情问起他的遭遇时,便和盘托出:
  我姓冯,行四,人家都叫我冯四。
  我是附近的村民,以采药为生。每年这个季节,后山就生长着一种叫做‘胡婆子’的草,我不知道是治什么的,但是有人每当这个时候就来我们村里高价收购。于是,我和几个不怕死的兄弟就一起来这里采药。
  “然后,”冯四黑黝黝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人有失手,一不小心,就掉在这里了。我们从山上下来采药,都是腰上绑着条绳索,绳子一断,既上不去,也下不来。只好待在这里,活一天,算一天。”
  “我在这里,算算已经待了半月有余。”说罢,便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半月有余?”无情奇怪的道:“那你说这里没有干粮清水,又是靠什么过活?”
  冯四一听无情问起,方才消除的警惕又浮现在脸上,紧张的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无情哑然失笑:“反正我与他发誓,绝不打你食物的主意,说说又有什么关系?”
  冯四看看无情的下摆,还有苏梦枕前襟的血迹,微微安心。他一个人独自待在这里也是无聊之极,有人聊天倒也一扫以往的寂寞。便道:“你往上看。”
  无情与苏梦枕依言抬头,发现就在这山洞顶部的石块上,有个树枝搭起的大窝。巢里还有些碎骨。
  冯四看着他们眼中的了然神色,道:“这是个鹰巢。初时,我刚落在这里,那对大鹰很有敌意,现在倒也相安无事。它们吃剩下的,就丢下来给我,有时,还有带肉的骨头哩!”
  无情轻叹。苏梦枕默然。
  人要活到了这个份上,如果是你,你会不会选择生存?
  每日靠那扁毛畜生施舍点烂果子,偶尔一点带肉的骨头,都成了美味佳肴,还生怕被人抢了去,这种日子,是否生不如死?
  冯四看到他们脸上的怜意,激动了起来,大声道:“你们觉得我很可怜吗?等你们尝到饥渴的滋味,就知道有东西吃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就向前几天那人,穿着最好的绸缎缝制的衣服,手上一只扳指一看便知价值连城,可他落到了这寸步难行的地方,钱有什么用?权有什么用?没有东西吃,还不是照样自寻了断!”
  “什么?!”苏梦枕与无情听他这样说,都是一惊。
  冯四得意洋洋的道:“看你们两,也是富贵人家的大少爷,不过那个人的衣着打扮,可比你们气派的多了,只是衣服全被血染的红了,就算有东西吃,怕是也活不成的了。”
  他这话一说,苏无便知那人确是雷损无疑,均喜出望外。没想到在这隐蔽的山洞里,居然能发现这样的线索!
  无情立即道:“那人落到这里后发生了什么事?还请详细见告!”
  冯四见他问的诚挚,以为那个人与他有什么亲戚关系,心中暗叹这一家人的命怎么都这么苦,接连落崖。因此摇头道:“小哥,你请节哀吧,那个人是绝对活不了的了。”
  看着无情眼中的坚持,冯四思索了一阵,终觉有个人陪自己说话,实在解闷,还是将雷损的事说了出来。
  那天晚上,我正在睡觉,突然听到有人拨弄洞口边的杂草,于是醒了,借着月光,看见那人踉跄着扶着内壁走了进来。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似是在给自己疗伤。不过照我看,他的前胸象是被什么利器穿过,流的血染红了好大一片衣服,就算神丹妙药,也医不好的了。
  他没有看我,敷上了药,又伸指在自己胸前点了点。说来也奇怪,他的手指很枯瘦,却有种神奇的魔力,指头点到哪里,哪里的血就止住了。
  于是我好奇起来,走到了他的身边,他还是没有看我,倒头就睡。
  我见他受了伤,便没有打扰,也依然睡下,直到第二天大亮。我起来时,发现他盘膝坐在地上,换了药,又是用手指在伤口处戳戳点点。
  这一次,我看清了他的样子。
  他穿着最好质地的衣服,左手只有两根指头。大拇指上戴着一只流光异彩的扳指。他看上去很阴狠,却也有点温和。于是我问他:‘你是个有钱的大老板哪!’
  他笑了笑,点了头。我就这样与他搭上了话。与他说话的同时,我发现,他的眼睛盯着人看,有种会被看透的恐惧。
  可是我不怕他。他又枯,又瘦,要是他来抢我的食物,我非把他打的满地找牙。
  (说到这里,无情不禁笑了起来,苏梦枕的唇边也忍不住勾起一个微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笑的冯四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于是他也开始问我。问的问题与你们的相同,我怎么会掉到这里,我叫什么,是做什么的,然后他也问了我,怎么能活到现在。
  我如实告诉了他。他那双能看透人的目光似乎亮了一下,可是随即黯然起来。
  那一天,大鹰只扔下来三个果子。我想,留一个给他吧,毕竟他身负重伤。可是饥肠辘辘的我,一口气就将三个果子全吃光了。
  他看了看大鹰的巢,站了起来。似乎发了疯的想跳上去。可是刚一站起来,就捂着胸口又坐了下去。
  然后他眯起眼睛,看着我。看了很长时间。
  过了很久,他坐在地上对我招手,对我说:“你过来,我会看相,我帮你看看。”
  我正无聊,听他这样说,也来了兴趣,就走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他枯瘦的只剩三根手指的左手抬了起来,伸出拇指,按在我的额上。那一刻,我突然有种发自内心的颤栗。他的神色有点伤感,看了我一阵子,收回了手。“你的运道不错。”
  我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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