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飙-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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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梦枕与雷损潜入相府——或者应该说进入比较妥当,因为禁军几乎作样子的力气都省了,装着没看见,一副随便他们进出的模样——两人合计着已经闹了起来,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搅乱会场搞散这荒唐赌局,于是明显是辽邦之首的耶律逍宗便很倒霉的成了这两大高手两把名刀的开刀对象。
两道霸道明亮的刀光亮起,同时砍向耶律逍宗。
耶律逍宗根本避不过去。他天生神力也好心机深沉也罢,那两把刀联起手来要砍的人,别说是他,就是方应看估计也没辙。除了关七那个级别的,其他人根本不用考虑避开之类的,还是省省力气闭目待死比较好。
同时方应看有意无意的站起来挡在蔡京的身前,而且还美其名曰:“相爷,这两人武功之高世所罕见,千万小心。”
有幸得他挺身而出‘保护’的蔡京,一直缩在袖子里的手只好乖乖伸了出来。
这时场上情形却又发生变化。
辽邦蛮子向来悍勇,眼见亲王遇难,身边两个亲随护卫想也不想便迎了上去,代他以身挡下了苏雷的杀招,而就在苏雷杀了阻碍的蛮子刀光再次亮起的时候,耶律逍宗却突然睁大了眼,指着苏梦枕道:“你是苏遮幕的公子,你是苏梦枕——”
决意要取他性命的苏梦枕闻言倒是一愣,顺手挑开了雷损的刀,猛地吃了一惊:“逍宗……???”
“????”看到苏梦枕出乎意料的举动,雷损眯起的眼里疑问之色明显。
苏梦枕却静静立在那里,敛了袖子。震慑于他一刀之威的辽兵迟疑着,不见亲王发话拿下这刺客,也就没有动手。
因为这狂飙而起的两道刀光而混乱的场面突然因为他静了下来而肃杀静默,传来门口乱糟糟的喧哗。
“逍宗。”难堪的寂静中,苏梦枕轻轻开口:“昔年应州苏氏被辽王下令灭门,是你放了我父子一条生路,想不到已经事隔近二十年,我们却在这种情况下见了面。”
应州苏氏被灭门时苏梦枕年纪尚幼,但苏遮幕指给他看逍宗时,他却记得清楚。
有仇必报,有恩必偿。苏梦枕向来是恩怨分明的人,但是此时的情况也让他有些难堪。
逍宗那时正是青年得志意气风发之时,因为敬重苏氏一族豪杰,动了恻隐之心,事后还颇为后悔——老苏回中原后白手起家成立金风细雨楼,带领楼里弟兄成为抗辽名士,没少给他添乱——谁知这个刀法无双的冷脸刺客竟然就是老苏的儿子,莫明其妙捡回一命的耶律逍宗倒是觉得当年一时兴起顺手做的好事,让他受益匪浅。
“苏公子。”瞧见赵佶那边大多数人在看到苏雷二人出现后都露出了或震惊或敬畏的神色,傻子也明白这二人不是好相与的主儿,逍宗立刻露出最亲切的笑容招呼道:“别来无恙?以苏公子这样的人才武功,本王很欢迎公子来为大辽效力……”他倒真是打蛇随棍上,居然打招呼的同时连招揽的话一并说了。
“咳咳……”苏梦枕袖里按着红袖的手紧了紧,一股甜腥冲上喉头。
剧烈咳嗽了几声,任凭嘴角的血丝滑落襟前。
然后他不顾雷损提醒他大局为重的眼神,径自走到了逍宗的身前,附耳说了句什么。
没料到苏梦枕原先居然受过逍宗的恩,以他的个性会作出什么事来,谁也说不好。先前逍宗立刻与之攀交顺便说出了招揽的话,然后苏梦枕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一部分人心中便想难道这金风细雨楼从今后要搬到辽北不成?
以收复中原还我河山为己任,主战呼声最高的金风细雨楼主居然受过辽邦亲王的恩泽,不能不说大家的心里均觉得事情很讽刺。
只有两个人明白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当那件事发生后,也只有这两人没有一点惊讶,迅速作出了反应。
这是两个最了解他的人。
一个是雷损,一个自然是无情。
苏梦枕恩仇必报,却不代表会因为恩仇迷失了自己坚持的‘道’。
如苏梦枕般,他选择的解决方法也必定如他为人一样,激烈到凄伤。
“逍宗,你有什么愿望,现在说了吧。”
苏梦枕走过去的时候,不带一丝的杀气,反而异常温顺。
逍宗心中骤然泛起不可置信的惊喜。
亲眼见到他一刀之威,以及宋国众人眼中对他的敬畏,如果他真为了报恩受了自己的招揽,那何愁大事不定!
谁知惊喜方自心头升起,苏梦枕走过来在他耳边悄悄说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逍宗亦低声询问,声音里仍是疑惑不解。
“只要与国家社稷无关,苏某立誓一定竭尽全力帮阁下完成遗愿。”
苏梦枕本就森寒的脸色更添些许深秋的凄伤。
他与逍宗离的如此之近,谁也看不到,他的衣袖就按在逍宗的胸前,而隐在袖里的正是他的刀。
逍宗面如死灰,明白了他的意思。
然后他涩声笑道:“苏公子,不愧是英雄豪杰。”
“抱歉。”苏梦枕冷冷的道,眼里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痛苦。
他从不低头,也甚少道歉。
可是他不得不向这位昔日有恩于苏氏的人道歉。
个人恩怨事小,家国山河为重。
虽然他选择的几乎不费什么时间,但却难免痛心。
逍宗却摇了摇头:“我是辽国上下尊敬的英雄,你也是英雄,死在英雄的手里,我并没有遗憾。你想算清恩仇,却没有这个机会。大辽的男儿,不需你帮忙。”
他们迅速而低声的说话,最后这句逍宗却故意提高了声音,一字一句喊出,并不纯正的中土腔调回荡在会场,惊人的凄厉昂扬。
他自己腰身前倾,扑在苏梦枕的袖上。‘
心口迎向刀口,死的如此干脆决然,那句凄厉的吼声竟成了这位亲王的临终遗言。
变故突起,直到逍宗的尸体倒下去后,场内的辽人才如梦初醒,纷纷怒吼着拔出了兵刃向苏梦枕与雷损冲去。
“怎样?还有时间念个悼词么?”雷损早知苏梦枕的处事方法,一点也不惊讶,在执刀迎向发怒的辽人掠过苏梦枕身边时,嘿声一笑。
苏梦枕居然杀了他的恩人!宋国众人脸上也一色的震惊,就是方应看和蔡京,都好一阵的失神。
无情却知道事情会是这个结果。
苏梦枕的梦,与一般江湖好汉不同。
所以他的选择不会受个人恩怨的羁绊。
无情明明知道,却感同身受的无端心痛。
他选择时虽然坚决,心里——想必是极痛的罢!
结果没有出乎他的意料,除了耶律逍宗的豪气。
然后趁着方应看与蔡京面面相觑的空档,无情把握住一早就等待的机会,拍着轮椅旋衣而起,落在了赵佶的身边,悄悄道:“耶律亲王死在赌局一事若然传出,辽邦必定震怒,还望圣上决策。”
赵佶早被事实吓得六神无主,能有什么‘圣断’,看到无情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你说该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无情立即道:“当务之急,是不能走漏风声……”
他点到即止,赵佶得他提醒,立即反应过来:“对,对,来人哪!”
“皇上。”
大内禁军总统领一直在后面待命,一听传唤马上翻身跪下。
“赶快带人将那帮番人悉数捉拿……”赵佶擦着汗下令。
“陛下,生擒难免夜长梦多。”无情淡淡的道。
“对对,悉数杀了,杀了。”赵佶忙不迭的点头。
……
“陛下,臣等救驾来迟,还望陛下……”
诸葛先生早知道苏雷联手,再加上爱徒无情刻意搅和,北域狂飙的赌局一定惨不忍睹,不过他看到相府内外辽兵悉数毙命横尸遍地的样子仍是小小的吃了一惊。
“爱卿平身。”
赵佶已经受惊过度,说话有气无力。
“诸葛!你不是在山东平乱,怎的……”
蔡京看到诸葛就一肚子气。
“回禀陛下、相爷,老臣在路途上被匪人刺伤,回城疗伤时听说相爷的府邸里出了乱子,怕陛下有什么闪失,因此立即前来……”
诸葛撩起袍子露出腿上一道深深的伤痕,委委屈屈顺便一表衷心。
“哼。”
事已至此,蔡京也懒得和他理论了。
“爱卿来的正好,”赵佶平时顶讨厌这个总是教诲自己要爱民要勤政的臣子,此时看到他却发觉处理这事必须听听诸葛的意见:“以卿家看来,这件事到底……到底该如何是好?”
这三人钻在蔡京的书房里密谈,在外面把守的禁军诸将领却觉得扬眉吐气之极。由于陛下的软弱与蔡相的主和,这几日禁军们在飞扬跋扈的辽兵面前真是抬不起头来,如今府外的杀戮是道上好汉所为,里面是陛下亲自下的命令,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将这帮蛮子杀干净了,心情倒真是痛快舒畅。
这次密议直到深夜,三人才从书房里走了出来。赵佶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想必是诸葛先生给他出好了‘善后’的主意,而蔡京则少见的脸色铁青乌黑,诸葛先生仍是波澜不惊的一脸微笑。
谁也不知道圣上与蔡京和诸葛先生大半天的时间说了些什么,没人敢当面去问赵佶,诸葛先生则是笑着摇头,一副‘佛曰不可说不可说’的样子,而蔡京脸色一直不好,连亲信都不敢询问,所以会谈的内容一直是个秘密中的秘密。
不过在不久后的某天夜里,相府突然惊天动地一声巨响,接着火光冲天而起,夹杂着爆炸声与惨叫哀嚎,引起了整个东京府的轰动。火势是由雷火炸药引起,也没人敢去相救,围观者将一条街挤的水泄不通,大火烧了三天两夜,一座富丽堂皇的相府就此化为废墟,还是圣上体恤臣下,在国库里拨了些银两让蔡京重建相府。
一场豪赌的闹剧就此终于闭幕,而由于诸葛先生的建议,再加上赵佶本身也对那两个强行扰乱会场而使自己终于没有输干净的人暗暗感激,因此一道圣旨直接由朝中大员一品武将龙八下到了天泉山金风细雨楼,表彰苏梦枕为国操劳,甚至还送了面‘免死铁券’以示‘嘉奖’,龙八将牌子递给苏梦枕的时候,捏的紧紧的,一脸艳羡。
据说这免死铁券只有五面,一面在太后手里,一面在方小侯手里,另两面分别给了蔡京和诸葛先生,这牌子见之如圣亲临,文武百官皆得下跪,还比尚方宝剑之类的方便携带,圣上居然会把这宝贝赏给苏梦枕这黑帮头子,龙八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妒忌归妒忌,龙八这两天也是够忙碌的,自天泉山上下来后,又跑到不动瀑布六分半堂宣读圣旨。雷损没那么好的运气,不过也由于诸葛先生‘宽宏大量’的提议,皇上下旨免去了他刺杀朝廷要员的罪责,允许他还俗重掌六分半堂。这个特赦比什么都来的珍贵,雷损难得冲动一次为国为民,倒是意外的捡了个便宜。
“雷老总,”龙八不仅是朝中大官,也是蔡京的心腹,此次来不动瀑布不仅是为了宣读圣旨,于私仍有话要说:“相爷说这次六分半堂为圣上立下了大功,他面上也有光彩,相府得圣上体恤重建之日,相爷要设宴庆祝,还请雷老总赏面哩。”说着,恭恭敬敬的递过一张烫金请柬。
蔡京对于手握一半江湖生杀予夺的雷损,到底不敢过分相逼,雷损笑眯眯的接过请柬与龙八对饮一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终幕:道不同,且尽一日欢
承欢楼上下两层,楼子华丽气派,远近驰名。
今日仍是宾客满座,只不过老板和小二不知都在忙着招待谁,大家都颇有受到冷落之感。眼看着老板与婢女们走马灯似的带着恭敬兼些微谄媚的神情在楼梯口上上下下,心里极度不平衡的一桌江湖豪客终于忍耐不住拍案而起,将老板吼到了自己旁边,怒气冲冲的喝问二楼到底有什么样的贵客,以致于这样冷落他们。听他问出口,其他桌上同样心思的客人们连连出声附和,大有揭竿而起的兆头。
“金风细雨楼苏梦枕苏公子。”
老板白了闹事的客人一眼,轻轻吐出这几个字。
正欲跟老板理论的客人们听到这个名字,象中了什么魔法一样乖乖一个一个的坐了下去,默默的喝酒吃菜。
“六分半堂雷损雷老总。”
老板继续用轻轻的没什么起伏的平淡语调道。
正在吃菜的人们突然一齐象被噎住了一样,筷子停在了半空中,大堂内鸦鹊无声。
“御前名捕无情成公子。”
老板自己都不想说下去了,无奈人家先前问的问题是都有些什么人在,而他又是出了名的老实人,因此继续报告。
僵在半空的筷子齐刷刷的落地,人们瞬间石化。
“神通侯方小侯爷。”
老板说完终于长出口气:“没了。就他们四位。”
——你还想再加上谁?
顾不得落地的筷子,僵硬石化的人们纷纷机械站起结帐,然后鱼贯而出。
太诡异了,实在太诡异了。
这四个人居然聚在了一起,不走的话,谁知道会出现什么状况。
四人聚在一起其实非常凑巧。
苏梦枕与无情本来就是‘好友’,无情应邀在澜沧山庄‘小住’的时候,雷损恰好来与苏梦枕商谈两帮合作的‘要事’,合作事大,苏梦枕自然要摆宴相请,路上又‘刚好’碰见了受诸葛先生‘指点’来寻无情的方应看,一切都很‘巧合’。于是被抓了冤大头的苏梦枕自然随口邀请方应看一起聚聚,谁知道方应看居然笑眯眯的同意了。
这四个人坐在一桌上吃饭,气氛怎么看怎么诡异。
死气沉沉了半天,还是无情打了圆场,“那次狂飙的赌局,多亏小侯爷英明,先行扰乱了会场,我等才能顺利阻止了赌赛,崖余敬小侯爷一杯。先干为敬。”说着,一饮而尽。
虽然方应看当时出手是被蔡京算计,而指使萧煞捣乱也并非为了赵家的江山,不过无情敬酒,方应看还是高高兴兴的与他喝了一杯,转而对苏梦枕道:“苏公子的风雨楼最近风头正劲,应看佩服的紧,”他端了酒杯走过去,悄悄道:“不如与我合作怎样?有桥集团不与你争江湖势力,公子大可放心。”
苏梦枕忙起身与他喝酒,颔首低声道:“小侯爷的好意,苏某心领了,容苏某考虑。”
方应看回座后,苏梦枕与雷损互敬一杯,雷损问道:“可知后来‘那个人’如何了?”
苏梦枕道:“上官世家传来书信,二公子目前在那里休养,经过温家数位高手合力施救,命是保住了,只是一身盖世武艺就付之东流……”
说到这里,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本来这四人关系颇为复杂,苏无是走的很近的‘好友’,却一在公门一在野,做法上有很多背道而驰的地方;雷与苏因为利益关系时而合作时而敌对,道上传言他俩关系很不好,但是实际上他们却绝对是最了解对方的解人,只不过雷损与苏梦枕虽然同是道上人物,手段却更是迥异;方应看贵为王侯,却对无情另眼相看,只不过多少有些落花有意的味道,无情对他一向敬而远之,偶尔在宫中见了,也是客客气气,使方应看心中很不是滋味。
但是狂飙的赌局结束后,四人的看法便不知不觉间有了改观。首先是方应看貌似为国为民的出手,使原本看他不怎么顺眼的苏梦枕与无情多少有了点好感,对雷损亦然。是以今日相聚,气氛居然在互相的敬酒中渐渐融洽起来。
只不过气氛再和谐,他们心中却是非常明白的。就算彼此的想法有过那么一点两点的交集,却始终道不同,难以成为肝胆相照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