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3恐怖系列-夜半笛声-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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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萧下午已经去过童家了,了解到昨晚的情况,竟然和张小盼的失踪如出一辙。而杨若子回局以后,也把从池翠那里打听到的情况告诉了他。经过分析,基本上可以确定池翠昨晚所见到的小男孩,就是失踪的童家乐。这样至少可以肯定,失踪的孩子不是被暴力绑走的,而是自己离开家的。他们去了哪儿?现在是死是活?一切都在迷雾之中。
他闭起了眼睛,没由来地想起了新来的助手杨若子。这是他第一次和年轻的女警察搭档,虽然他在局里是出了名的少年老成,但还是有些不习惯。当他见到杨若子的时候,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雪儿,这让他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所以,他故意显得有些冷淡,既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威,也为了排除心里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他总觉得杨若子的眼睛里藏着什么东西,就像今天她走神以后,突然被叶萧吓了一跳的恐惧神情,这不是一个警察应该有的表现。当然,她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她面临着别人所没有的特殊压力。
叶萧的思绪越来越乱,脑子里有一些闪光的碎片飞来飞去。就当他感到自己要沉入深渊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他猛然睁开眼睛,清醒了许多,立刻跑过去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人,叶萧好不容易才认出来,原来是隔壁的张名。
“叶警官,我想和你谈谈。”
“进来吧。”叶萧把他迎进了房间,上下打量着他说,“张名,几天不见,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张名的头发乱如稻草,眼圈发黑,面色枯黄,看起来就像是个活僵尸。他缓缓地坐下,对叶萧说:“等你做了父亲以后,就会理解我现在的处境了。”
“很遗憾,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关于你儿子的线索。”
“这我知道,否则我也不会每晚都在外面游荡了。”
“怪不得这两天没见到你。”他给张名倒了一杯水说,“不过,像你这样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你工作怎么办?”
“我已经请了长假。”
叶萧点了点头,他想果然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张名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在我小的时候,我的父母不断地告诫着我天一黑就不能出门,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睡觉前要把门窗关死。这对我们家来说,就好像是某种不可侵犯的戒律,在我父亲死后依然严格地遵循着。就算是在最炎热的夏天,我们家也都是紧闭着门窗,拉着厚厚的窗帘睡觉,那时候既没有电风扇也没有空调,记得有几次我都差点中暑。”
“你们家有遗传的怪僻?”
“不,你听我说。在五十多年前,我的父亲还是一个少年,那时候他和三个兄弟姐妹住在一起。那是一个夏天的夜晚,他躺在床上听到远方传来笛子的声音。第二天醒来,才发现他六岁的弟弟已经不见了。原来还以为弟弟很快就会回来,但没想到第二天晚上,人们又听到了那奇怪的笛声。于是,我父亲十二岁的哥哥也从家里神秘地消失了。第三天晚上,笛声再度响起,他八岁的妹妹也失踪了。”
“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
张名点点头,就像他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别以为我父亲在吓唬小孩子,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当时住在这附近的许多人家,都发生了这样的悲剧。这就是夜半笛声的传说,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对这附近的老居民做一些调查。”
“夜半笛声?”叶萧的脑子里又开始嗡嗡作响了,他竭力让自己清醒下来,说:“那笛声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你听说过‘花衣笛手’的故事吗?”
叶萧想了想说:“你说的就是那个欧洲的民间故事吧?”
“没错。在七百年前,德国有一座叫哈默林的小城。当时鼠疫猖獗,全城人都处于危险之中。有一天,一个身着花衣、手拿风笛的陌生人来到该城,声称能灭鼠除灾。人们允诺如能灭鼠,必将重金酬谢。花衣笛手吹响了风笛,在神奇的笛声中,成千上万的老鼠应声出洞,随着笛声跳入威悉河中淹死了。整个城市得救了,但人们却背弃了诺言,不肯酬谢花衣笛手。于是,花衣笛手再次吹响魔笛,一百多名中了魔的孩子随他出走而消失在山中。从此,人们把花衣笛手视若神明,规定在每年的7月举行花衣笛手节。”张名一口气说了那么多,那感觉却是越说越兴奋。其实,叶萧曾经在一本介绍欧洲的旅游指南上看到过这个故事。
“你的意思是说,在中国也发生过花衣笛手的故事?”
“没错。”张名的眼睛里放出一种可怕的光芒,他抓住叶萧的双手说:“那个恶魔就是花衣笛手,他像个幽灵一样,不,他就是一个幽灵。在五十多年前他游荡到了东方,走进这座城市。就在那三个恐怖的夏夜,花衣笛手用邪恶的笛声,带走了许多无辜的孩子。”
叶萧忽然感到呼吸有些困难,他扑到窗前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窗外正夜色沉沉,房间里那个处于极度恐惧中的男人,正在对他述说一个离奇的神秘故事,这本身就可以写进爱伦·坡的小说了,他趴在窗前说:“你认为花衣笛手又回来了?”
“对,恶魔又从地下回来了,他吹着邪恶的笛子,让所有的人都毛骨悚然。”
“就这些吗?”叶萧不想再听下去了。
“不,还有一个与夜半笛声有关的传说,你想听吗?”张名不待叶萧回答,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虽然,花衣笛手早已销声匿迹了,但这里的夜晚依然令人恐惧。”
“为什么?”
张名缓缓地回答:“因为鬼孩子。”
“鬼孩子?”
“没错。在漆黑的深夜里,有一个小孩子的背影,徘徊在清冷无人的街道上和小巷中。那个孩子具有一种诱惑力,会使你不知不觉中对他产生好感,然后你会跟着他走,最后你就消失在了黑夜的深处。鬼孩子就住在这附近的一栋旧房子里,没有人敢靠近那里,否则必死无疑。
“有人看到过鬼孩子吗?”
张名果断地说:“当然有。”
“是谁看到了?”
“我——”
听到张名嘴里吐出的这个“我”字,叶萧的心里不禁一晃。他沉默了几秒钟,仔细地打量了张名几眼,发现他还不像精神病人,便试探着问道:“张名,你是亲眼看到了鬼孩子?”
“我亲眼看到了,就在几天前的晚上。”
叶萧立刻就想起来了,那天晚上张名要他去看窗外,说看到楼下站着一个小女孩,但其实什么都没有,“你真的看到了?”
“当然,我现在确信,她就是‘鬼孩子’。”
张名的表情是如此坚定,仿佛那个小女孩就站在他的面前。
第二部人间蒸发(23)
她睁大着眼睛,美丽的黑眼球闪着光亮,但她什么也看不到。她有一头很长很长的秀发,从头上垂下来,遮挡住了半边的脸庞,还有右边的眼睛。他微微地喘息着,伸出那只颤抖着的手,抚摸着她垂下的长发。他的两根手指微微翘了起来,撩起了覆盖在她眼睛上的黑发。眼白,他看到这只眼睛里只有眼白,找不到黑眼珠子。
他隐约听见了一声惨叫。这是从他自己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
莫云久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大口地喘着气,两眼一片茫然。四周都是白色,眼前有一台检测眼睛的仪器,看起来这里应该是医院,他问自己是不是生病了?他自己摇了摇头。过了几秒钟,他才想起了自己来医院的原因,因为他是一个医生。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手上全都沾满了汗水。莫云久长吁了一口气,刚才只是一个噩梦,他已经梦见过多次了。可在医院上班的时候梦到她还是头一回。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门诊室里睡着了,如果让同事或者病人们看到那就太不好了,怎么说他也是一个有名的眼科医生。他记得早上出门的时候,他把妻子递给他的离婚协议书撕成了两半,妻子打了他一个耳光,八岁的儿子在一旁哭泣着。莫云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来到了医院里。一大早的眼科门诊室里冷冷清清的,第一个预约的病人要九点半才到,他的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就趴在台子上昏睡过去了。
忽然,门诊室的门打开了,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少妇牵着一个小男孩走了进来。莫云久看了看表,九点半到了。他知道每个月的这个时候,这对母子都会准时到来的。
“池翠,见到你很高兴,请坐。”
“莫医生,你好。”她客气地微笑了一下,然后让儿子坐到莫医生面前,摸着儿子的头发说:“最近小弥的眼睛又开始发病了,我真担心他还会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小弥的眼皮耷拉下来了,半遮住了眼球,看起来不太情愿。莫云久用柔和的声音说:“把眼睛睁大点。”
男孩的眼皮抬了起来,露出了一双深邃的黑色眼球,两对重瞳如宇宙间神秘的黑洞,吞噬着一切光线和物质。莫云久的面色始终保持着冷峻,他第一次看到这双眼睛时,大吃了一惊。他只在古代医书和传奇志异里看到过这种病例,原本他以为那只是古人的神秘幻想,但现在它却真实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他深知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因为有的医生为了一个特殊的病例等了一辈子,这个男孩的眼睛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
莫云久用特殊的小手电照了照小弥的瞳孔,那奇特的黑洞立刻就缩小了。在男孩黑色的眼球表面,反射着小手电的光线,宛如一面球形的镜子,莫云久从这面黑色的镜子里看到了一张脸。
那不是他自己的脸。
只一瞬间,他看到映在小弥眼睛里的是另一张脸,一张右半边被黑发遮盖住的脸。
莫云久差点叫了出来。
他的手微微一颤,小手电掉在了地上,发出轻脆的撞击声,手电前端的玻璃碎了一地。
“莫医生你怎么了?”池翠连忙问道。
“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莫云久一时显得非常尴尬,他从小弥的面前躲开,蹲到地上把碎玻璃全都扫掉了。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心里的恐惧表露出来,他咳嗽了几声故作镇定地说:“小弥,把眼睛放到仪器前面。”
小弥有些不高兴,呆坐着没动。池翠严厉地催促了一声:“听医生的话,快点去。”
男孩坐在仪器面前,按照医生的吩咐,把眼睛对准了一个镜头般的东西,他只感到一片橙色的光线射进了瞳孔中,眼睛里的感觉有些热。莫医生在仪器的后面观察了一下,他依旧皱起了眉头。然后他要求小弥换一只眼睛,结果和刚才一样。
他让小弥从仪器前下来,然后陷入了沉思之中。
池翠有些着急了,她轻声地问:“莫医生,怎么了?”
莫云久嘴巴里喃喃自语道:“难道真是《聊斋》里说的‘瞳人’?”
“瞳人?”池翠下意识地想到了某种半人半兽似的怪物,她呆呆地看着儿子,脑子里一下子掠过了肖泉的眼睛。
“别害怕。我只是一种猜测而已,请问你儿子眼睛的异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生出来就是这样,别人都说这孩子眼睛漂亮,其实我心里却很担心。至于他说自己看到重影的现象,是最近一年里的事了。”
莫云久深呼吸了一口,他摇着头说:“这就奇怪了。”
“告诉我,小弥的眼睛里到底有什么?”
“你看过《聊斋志异》吗?”
“知道其中一些故事,但没看过原文。”池翠感到很奇怪,医生应该相信科学,怎么说起怪力乱神的《聊斋》来了?
“蒲松龄在《聊斋志异》中写过一个叫《瞳人语》的故事,说的是一个姓方的书生,在郊野偶见一辆车内的美貌女子,性情风流的书生对那美女穷追不舍,惹得那女子生气了,就遣婢女捧起车下的尘土,一把撒到了书生的眼睛里。书生吓得逃了回来,觉得被撒进尘土的双眼很不舒服,后来眼睛上居然蒙了一层白膜,其右眼中还出现了旋螺。书生失明后追悔莫及,只得每日念《光明经》以忏悔。一年后,他忽然听见自己的左眼里有细微的声音,原来竟有人在他的眼睛里说话,然后他就感到鼻孔中有什么东西飞了出来,后来又经鼻孔回到了眼睛里。他将此事告诉妻子,妻子暗暗观察,发现有两个豆粒般的小人从书生鼻子里出来,径自飞了出去,不久又一起飞回到了鼻孔中。过几日,书生又听到眼睛里有小人在说话,大意是说出来的道路太弯曲,不如自己开个洞。于是他感到左眼好像被什么东西抓裂了,然后他睁开眼睛,竟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房间,他又恢复视力了。第二天,他左眼的白膜已经消失了,但却变成了重瞳之眼。而他右眼的白膜和旋螺依然如故,才知道两个小瞳人已经合住在一个眼睛里了。”
池翠几乎听呆了,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位眼科医生。说实话,她确实被医生讲述的《瞳人语》故事吸引住了,书生最后变成了一目重瞳,而另一目则瞎掉了,也可算是冥冥之中的报复。但那终究只是《聊斋》而已,她摇着头说:“你是说小弥的眼睛里也有‘小瞳人’?不,这不可能。”
“池翠,你听我说下去。”莫云久喝了一口水,他接着郑重地说:“从医学的角度出发,所谓‘瞳人’现象未必是蒲松龄的文学想象,而是一种寄生虫。”
“寄生虫?”
刚一说出口,池翠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个词立刻使她联想到了某些恶心的东西,感到肠子里面隐隐有些发痒。
“根据医学前辈的研究,所谓‘瞳人’,实际上是一种寄生于人体的蝇类。《瞳人语》故事中书生所患的眼疾,在医学上称为‘眼蝇蛆病’。致病的是一种叫狂蝇属的蝇类,以羊狂蝇为常见。感染这种病通常是因为人眼的分泌物,引来雌性狂蝇产幼虫于人的眼中,造成人眼有寄生物,有发痒、刺痛、流泪等症状。故事中的那两个小‘瞳人’从人的鼻孔中出入,其实是蝇蛆寄生于人体后,羽化为蝇的成虫。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疾病,几乎找不到第二个相似的病例,看到你儿子的眼睛以后,我才相信古人没有欺骗我们。”
六岁的小弥还听不懂医生的话,他茫然地看着妈妈。池翠盯着儿子的重瞳说:“你的眼睛里生了苍蝇的蛆了。”
她的眼前又浮现起了那具楼顶天台上的男尸,无数条蛆虫在尸体上扭动着,令她作呕。现在,这些可怕的生物又寄生在儿子的眼睛里了?他真的是一个怪物吗?可她依然有疑问,如果是寄生虫,那应该是后天的,而小弥的眼睛生下来就是这个样子了,难道那蝇蛆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突然,池翠想到了自己怀孕时候的那种奇怪感觉,当小弥作为一个胚胎在她腹中蠕动的时候,她的体内确实有种生了蝇蛆般的感觉——肖泉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