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巩集-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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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历三年,彦博为抚州司法,为予言:府君平生端重不忄太,燕闲未尝见其懈容,为治威严,不レ细事。为汉州,民赵昌以画名,府君迄代不问。至剑门,昌追献画二幅曰:“前太守举从昌取,又应朝贵人求汲汲,昌以技尝自苦,德公不扰,敢献。”府君强受之而归之直。其使吴越,吴越匠巧天下,未尝致一器一物。历问其治己,虽小者如此。又稻其官次施设状如前,而曰,今史馆修撰王质铭其德于圹中,校书郎王安石又序其诗,惟所以显章于墓道之左者,其辞不立,惧无以畀四方人视听,请予文张之于碑。予不让,铭曰:
为天下之道,本诸得人。公卿内庸,诸侯部使者外治,其体雨重也,易知矣。今常患材难,不足布此位,故不能推其功惠及民,岂世所谓贤,天固啬邪?抑其求弗切耶?盖宜放而登,当取而遗,其施为缪然也。如府君锺材甚美,而进也得其时,自守及使,绪行既卓矣,使极其设修,可胜言耶?而止于斯,其可嗟也已。方今敝郡部相望,如府君其又可思也已。则凡蔡里之耋龀,恶得不严其墓耶?
【故朝散大夫尚书刑部郎中充天章阁待制兼侍读上轻车都尉赐紫金鱼袋孙公行状】
曾祖恕皇任博州堂邑县主簿,赠太子中舍。祖贲皇任尚书库部郎中。父从革皇赠尚书职方员外郎。公讳甫,字之翰。天圣五年同学究出身,为蔡州汝阳县主簿。八年进士及第,为华州观察推官。革州仓粟恶,吏当负钱数百万,转运使李以吏属公,公令取斗粟舂之,可弃者十才居一二。又试之亦然。吏遂得弛,负钱数十万而已。以此多公,荐之,迁大理寺丞,知绛州翼城县。枢密直学士杜公衍奏知永兴军司录,迁殿中丞。枢密直学士张公逸奏监益州交子务,迁太常博士。庆历二年,杜公为枢密副使,又荐之,得试为秘阁校理。三年改右正言,知谏院。因灾异,言应天所以谴告之意者,在诚其行。有其诚矣,所以顺天者,在爱其民。于是遂请斥浮费,出宫女,除别库之私以宽赋敛。初,李元昊反河西,契丹亦以兵近边,谋约,任事者于西方益禁兵二十万,北方益土兵亦二十万,又益禁兵四十指挥。及群盗张海、郭邈山等劫京西,江淮之间皆警,是时已更用大臣矣,又令天下益禁兵。公言曰:“天下所以大困者,在浮费;而浮费之广者,兵为甚。今不能损,又何益之邪?且兵已百万矣,不能止盗,而但欲多兵,岂可谓知所先后哉?”不报。于是极论古今养兵多少之利害以闻,语诋大臣尤切。既而保州有兵变,朝廷赏先言者。公以谓有先言者,而枢密院不以时下,不可以无责。天子曰:“某,吾方倚以治也,不可使去位。”公犹固请议其罚。边将刘沪谋立水洛城,与部署狄青、尹洙议不合,沪违其节度,遂立之。青等械系沪以闻。公言曰:“城之所以蔽秦,而通秦渭之援,宜不废其功,而赦沪之辄。”遂从公议。燕王薨,大臣谓用不足,欲缓葬。公言曰:“燕王,上之叔父,葬不可以不如礼。”又言后宫事,又言宰相罪当罢,皆行其言。上既罢宰相,而用某为参知政事。又言某不可任以政,天子难之,因求为外官。而是时,朋党之议亦已起,大臣相次去位,公上书论争,语尤切。已而奉使契丹,还迁右司谏,知邓州,徙安州。又徙江南东路转运使,又徙两浙,迁起居舍人、尚书兵部员外郎,改直史馆。知陕府,简厨传之费,陕人安之。邻州岁时以酒相庆问,公命储别藏,备官用,一不归于己,至今遂为法。徙晋州,近臣过晋,夜半叩城欲入,公曰:“城有法,吾不得独私。”终不为开门。徙河东转运使,赐金紫服,入为三司度支副使,输物非土有者,公为变其法,使之代输。至和三年,迁刑部郎中,入天章阁为待制,遂为河北都转运使。疾不行,又兼侍读。嘉二年正月二十一日卒于位。
公博学强记,其气温,其貌如不能自持。及与人言,反覆经史,上下千有余年,贯穿通洽,不可窥其际。而退视其家,初未尝蓄书,盖既读之,终身多不忘也。其居官,于其大者既可知已,于其小者,亦皆尽其意云。虽贵而衣食薄,无妾媵,不饰玩好,不与酣乐,泊如也。时从当世处士讲评,以为遂其好,而客或造其席者,与之言终日,不能以势利及也。其于人少合,亦不求其详,所与之合,亦不阿其意。盖公与河南尹洙相友善,而尤为杜丞相所知。庆历之间,二三大臣又与公同心任事,然至于论保州之变,则所指者盖杜公,非益兵之议,则所诋者盖二三大臣。至于城水洛也,又绌尹洙而申刘沪,其不偏于所好如此。然已而朋党之议起,大臣多被逐,公之争论尤切,亦不自以为疑也。噫!可谓自信独立矣,可以观公之行也。所著《唐史记》七十五篇,以谓己之学治乱得失之说具于此,可以观公之志也。公殁,有诏求其书。
公享年六十。其先开封扶沟人,至公之祖,徙许之阳翟,今为阳翟人。母李氏,长安县太君。妻某氏,某县君。子宜,滑州观察推官,实、皆将作监主簿。宜等以状来属巩,谨序次其实可传于后世者如右,谨状。
●卷四十八·传二首
【徐复传】
徐复字希颜,兴化军莆田人。尝举进士,不中,去,不复就。博学,于书无所不读,尤通星历五行数术之说,世罕有能及者。为人倜傥有大志,人自饬励,不求当世之誉。乐其所自得,谓富贵不足慕也,贫贱不足忧也。故穷阎漏屋、敝衣粝食、或至于不能自给,未尝动其意也。遇人无少长贵贱,皆尽恭谨。其言前世因革兴坏是非之理,人少能及。然其家未尝畜书,盖其强记如此也。康定中,李元昊叛,诏求有文武材可用者,参知政事宋绶、天章阁侍读林皆荐复,诏赐装钱,州郡迫趣上道。既至,仁宗见复于崇政殿,访以世务,复所为上言者,世莫得闻也。仁宗因命讲《易》“乾”、“坤”、“既济”、“未济”,又问今岁直何卦?西兵欲出如何?复对岁直“小过”,而太一守中宫,兵宜内不宜外。仁宗善其言。复又献所为《边防策》、《太一主客立成历》、《洪范论》。上曰:“卿所献书,为卿留中。”必欲官之,复固辞,乃官其子。留复登闻鼓院,与林同修《周易会元纪》。岁余,固求东归。仁宗高其行,礼以束帛,赐号“冲晦处士”。复久游吴,因家杭州。州牧每至,必先加礼,然复未尝肯至公门。范仲淹知杭州,数就复访问,甚礼重之。仲淹尝言,西兵既起,复预言罢兵岁月,又斗牛间尝有星变,复言吴当大疫,死者数十万人。后皆如其言。复平居以《周易》、《太玄》授学者。人或劝复著书,复曰:“古圣贤书已具,顾学者不能求,吾复何为,以徼名后世哉?”晚取其所为文章尽焚之。今其家有书十余篇,皆出于门人故旧之家。
复卒时,年七十余。既病,故人王稷居睦州,欲往省之。复报曰:“来以五六月之交,尚及见子。”稷未及往,至期,复果已死。其终事皆预自处。子,年五十余,亦致仕,官至国子博士,复赠尚书虞部员外郎。复死十余年,而沈遘知杭州,榜其居曰“高士坊”云。赞曰:
复之文章,存者有《慎习赞》、《困蒙养》等篇,归于退求诸己,不矜世取宠。余论次复事,颇采其意云。若复自拔污浊之中,隐约于闾巷,久而不改其操,可谓乐之者已。
【洪渥传】
洪渥,抚州临川人。为人和平。与人游,初不甚欢,久而有味。家贫,以进士从乡举,有能赋名。初进于有司,辄连黜。久之乃得官。官不自驰骋,又久不进,卒监黄州麻城之茶埸以死。死不能归葬,亦不能还其孥。渥里中人闻渥死,无贤愚皆恨失之。予少与渥相识,而不深知其为人。渥死,乃闻有兄年七十余,渥得官时,兄已老,不可与俱行。渥至官,量口用俸,掇其余以归,有田百亩居其兄,复去而之官,则心安焉。渥既死,兄无子,数使人至麻城抚其孥,欲返之而居以其田,其孥盖弱力不能自致,其兄益已老矣,无可奈何,则念辄悲之。其经营之犹不已,忘其老也。渥兄弟如此无愧矣。渥平居若不可任以事,及至赴人之急,早夜不少懈,其与人真有恩者也。予观古今豪杰士传,论人行义,不列于史者,往往务摭奇以动俗,亦或事高而不可为继,或伸一人之善而诬天下以不及,虽归之辅教警世,然考之《中庸》或过矣。如渥之所存,盖人之所易到,故载之云。
●卷四十九·本朝政要策五十首
【考课】
建隆初,始以户口增耗为州县吏岁课之升降。兴国初,又定三等之法,以核能否。其后遂诏郭贽、滕中正、雷德骧典其事。雍熙间,上尝阅班簿,欲择用人,而患不能遍知群下之材,始诏德骧以群臣功过之迹引与俱对。淳化中,又分京朝官考课,使王沔主之;幕职州县官考课,使张宏主之;三班考课,使魏廷式主之。沔既条奏其法,于是御史弋子元、郎吏张绅皆以负黜焉。然沔之法,亦以烦碎无待士君子之体,物议非之。久之,复废京朝官考课,而置审官院,以钱若水主之;废州县官考课,归之流内铨,以苏易简主之;唯三班无所改易。其后,天子又尝欲自宰相修唐制书考之事,既而但欲责其称职,遂不行焉。然亲书考课最之意二十余幅,以赐若水等,盖其丁宁之意如此焉。
【训兵】
古者四时田猎,以习武事。孔子说不教民战者,《周礼》司马军旅之政详矣。战国至于汉唐,兵法尤具焉。自府卫废,而执兵者皆市人,故有天宝之败。以至晋汉,兵虽数十万,而皆不素习。士居闲暇,则自为生业,将乘势重,则取其课直。至周世宗高平之退,遂收骁勇之士,命太祖习焉。取其尤者为殿前军,而禁卫之精,自此始也。宋兴,益修其法,壮锐者升其军籍,老懦者黜而去之,以至太宗、真宗屡自临试而择。故兴国有杨村之阅,咸平有东武之。军旅之盛,近世无比焉。然自此兵益以广,议者以动众为疑,而简练之网遂疏,黜废之法恕矣。虽天子丁宁,欲救其敝,而群臣莫能奉其意焉。
【添兵】
唐罢府兵,始置神武、神策为禁兵,不过三数万人,以备天子扈从藩卫而已,故禄山之叛,驱市人以战贼。德宗蒙尘,扈驾者四百余骑。甲兵皆散在郡国,自河朔三镇不统于京师,余可举者,太原、青社各十万人,宁、武宁各六万人,潞、徐、荆、扬各五万人,襄、宣、寿、镇海各二万人,而观察围练据要害之地者,亦各不下万人。五代之际,四方割裂,以区区中州之地,晋汉之兵尝至于数十万人,养之既费,教与用之又皆不得其理。周世宗高平之退,中国兵制始修列焉。宋兴,太祖监前世之敝,益修教习之法,始黜老懦之兵。至于边鄙,务在择用将帅,以折冲一方之难。故姚内斌领庆州,董遵诲领环州,二人所领之兵,才五六千而已。当是之时,举中国之兵,才十六万人,平五强国,不知兵之少也。至太宗伐刘继元,驾前之兵盖十余万,兵之稍稍益广自是矣。其后曹彬之败祁沟关也,在行之兵实二十万。既而杨业败于陈家谷口,刘廷让败于君子馆,全军殁焉。士卒前后战死,沿边疮痍之兵不满万计,皆无斗志。河朔震摇,悉科乡民为兵以守城。咸平之间,又集近京诸州丁壮以为兵,而西北边臣犹请益兵不已。张齐贤请调江淮丁壮八万以益西师,天子忧之,谓吕蒙正曰:方事之警急,升卫亦可抽减,其如卫兵,数亦不足。蒙正复请取河南丁壮以益兵,天子难其言,然不得已而卒听焉。其后又请济师不已,遂令刘承取环庆诸州役兵,升为禁兵,号振武军以益焉。自此募兵之法益广矣。天子延见近臣,屡叹兵数之倍,而思太祖之法,有减兵之意。尝曰:虽议者恐其动众,亦当断在必行。然群臣莫能承上意焉。
【兵器】
百工之事,皆圣人为,而其于兵械尤重。弓矢之取诸睽,始见于经。至于《周官.考工》所陈五兵之法,可谓详矣。汉兴,言兵者十三家,其要皆以便手足,利器械,立攻守之胜。语曰:器不坚利,与徒抟同。是兵械之不可不修也。宋兴,太祖将平定四方,命魏丕主作,责以称职。每造兵器,十日一进,谓之旬课,上亲阅之,作治之巧尽矣。国工署有南北坊,岁造甲铠、贝装、枪、剑、刀、锯、器械、箭{胡}簏、皮笠、弩、箭、床子弩,凡三万二千。又有弓弩院,岁造弓、弩、箭、弦、镞等,凡千六百五十余万。诸州岁造弓、弩、箭、剑、甲、兜鍪、甲叶、箭镞等,凡六百二十余万。又别造诸兵幕、甲袋、钲、鼓、炮、炒锅、钅算刂、行槽、锹、、镰、斧等,谓之什器。凡诸兵械,置五库以贮之。戎具精劲,近古未有焉。景德中,以岁造之器可支三二十年,而创作未已。天子念劳费之宜省也,因遣内都知秦翰阅武库所聚,令给用有余,诸作治以权宜罢焉。
【城垒】
周世宗时,韩通筑城于李晏口,凡立十二县。又筑束鹿,增鼓城,葺祁州。数年,又自浮阳至乾宁,补坏防,阙游口三十六,遂通瀛莫。
宋兴,王全斌葺镇州西山堡障,刘过筑堡州、威虏,静戎、平塞、长城等五城。太宗既平太原,以潘美守之,隳旧州,迁于榆次。又命美镇三交。三交在西北三百里,地号故军,溪谷险绝,为戎人之咽喉,多由此入寇。美帅师袭之,伪军使安庆以城降,因积粟屯兵以守之。久之,迁并州于三交,以美为帅焉。
【宗庙】
尧舜禹皆立二昭二穆,与始祖之庙而五。商人祀汤与契,及昭穆之庙而六。周人祀后稷、文武,及亲庙而七。汉初立庙不合古制。至晋,采《周官》,定七庙之数,而虚太祖之室。隋兴,但立高曾祖祢四庙而已。唐初因其制,贞观立七庙,天宝祠九室。梁氏以来,皆立四庙。宋兴,采张昭、任彻之议,追尊僖、顺、翼、宣四祖而立其庙,用近制也。
盖自祢至于高祖,亲亲之恩尽矣,故有四庙之制。前世祖有功,宗有德,不可预为其数,故有五庙、六庙、七庙之礼。先儒以谓有其人则七,无其人则五。此古今之文,损益之数昭昭可考者也。
【边籴】
建隆元年,以河北仍岁丰稔谷贱,命高其价以籴之。
【常平仓】
淳化二年,诏置常平仓,命常参官领之。岁熟增价以籴,岁歉减价以粜,用赈贫民,复旧制也。
【侦探】
淳化中,柴禹锡、赵熔掌机务,派遣吏卒变服侦事。卒王遂与卖书人韩玉有不平,诬玉有恶言。禹锡等以状闻,上怒诛玉,京师人皆冤之。自是廉得他事,上不复听。至道中,又有赵赞,性险讠皮捷给,专伺中书、枢密及三司事,乘间言于上,上以为忠无他肠,中外畏其口。既而天子觉悟,卒诛赞焉。
【贡举】
贡举之制,建隆初始禁谢恩于私室。开宝五年,召进士安守亮等三十八人对于讲武殿下,诏赐其第。六年,又召宋准等覆试于讲武殿。殿试自此始也。自隋大业中,始设进士科,至唐以来尤盛,岁取不过三十人。咸亨、上元中,增至七八十,寻亦复故。开成中,连岁取四十人,又复旧制。进士外以经中科者,亦不过百人。至太宗即位,兴国二年,以郡县阙官,旬浃之间,拔士几五百,以补阙员而振滞淹